在众人一片灼热的目光下,陈婉馨款款上前,随意为赵渊擦拭了一下胸口的污渍,又留了些许纸巾让他自便,便在一片艳羡中体态婀娜地回来。郑凯的眼睛都绿了,当场脱下上衣,站在赵渊面前,脱了上衣,秀出肱二头肌,粗声粗气地说:“老子的可不比你差!”
郑凯的身材,更是极好地,每一块肌肉都像是精雕细琢的美学作品,然而他的块头实在有些大,众女生见了反觉有些突兀,虽有赞赏之声,到底不如对赵渊的一片迷离之心。
“行了行了,就像只剃了毛的猩猩,很好看么?”陈婉馨撇撇嘴,郑凯立时垂头丧气,穿上衣服,又去剥王襄的。王襄仗着身体灵活,左右穿梭,愣是让郑凯追得团团转。正闹着,林文溪的帘门打开,他已经换了一身米色上衣,将脏污的那件递给赵渊,只低声说了一句:“洗干净!”
洗干净,如何洗。赵渊深感为难,随行带水不多,按说衣服都是在补给站洗的,当场可以烘干。赵渊想了想,亦不多说,寻了地图便匆忙跑开了。
“我说林文溪,到补给站去洗不是一样的吗?何必让他现在洗,洗了也晾不干。”陈婉馨有些微怒。
林文溪正眼也没瞧她,兀自回到帐篷去。
“怪胎真是。”陈婉馨有些愤怒。
“说不定人家就这一件衣服了,你看他一天换一件的。”舒小曼笑着说。
“你的胳膊肘给我看看。”陈婉馨说。
舒小曼疑惑地抬起手,张安安已经捂着嘴笑了。
“不是往外拐的呀!说的话怎么就这么不中听呢!”陈婉馨冷冷地说。舒小曼不由得哑然失笑。
女生队伍的几个领队都已然出发,陈婉馨等人尚在原地焦急等待。及至帐篷拆得差不多了,日已中天,赵渊兴致勃勃地从远处跑回来,双手捧着替林文溪洗干净的衣服。林文溪本已后悔迫得赵渊离去,耽搁大家的时间,见他跑着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微微低下头,默默看看赵渊身上被山中的雾气露水湿透,脚肚子上还有许多处被什么划伤的血痕,旧伤添新伤,想必昨晚捕兔子,亦费了不小的工夫。他折回帐篷,出来时递过一棵止血草给赵渊。
“你竟然认得止血草?”赵渊惊讶。
“嗯。”林文溪神情有些颓然,在记忆中,似乎也有个儿时的玩伴教会他认止血草,他也会抓兔子,只是天涯远,时光长,那些值得铭记的一切到最后终成分别后再无从相见的刻刀。
“那我就享享福吧!帮我涂上。”说着抬起脚脖子。
“你真是皮痒。”林文溪忍不住说。
赵渊方呵呵大笑,忙又催促大家赶紧上路,指着地图说发现一条溪水可以直通山下。
女生宿舍匆忙研究对策,赵渊这般不俗的表现,定然会让林文溪生起很大欣赏,下一步又当如何如何。
舒小曼忽然抬头:“婉馨姐,为什么你好像有些不开心?”
张安安坏笑:“看来是某人将心比心了吧。”
陈婉馨揪着两女生一顿缠打,再望望,216的男生收拾好帐篷,却不知跑哪去了。几个教官正在仔细检查他们留下的篝火是否熄灭,以防不测。
男生女生由于是分开比试名次,陈婉馨她们一路被照拂,早就遥遥领先众女生,而赵渊他们却因饮食问题,活活耽搁不少路程,难怪这么匆忙跑远。
事实证明,216的男生不仅仅是会抓兔子的。
第10章 (他的身影消失了)清溪顺流逢凶险
一行人依照地形,由王襄领路,研究山势,竟知道不用沿盘山公路下去,可以顺溪而下,在溪水回转处转道,很快就可以看到另一个山头,那上面,堪堪就是第一补给站。
这山中溪流,不急不缓,水亦不浅,按照这山形,王襄断定绝对不可能有瀑布存在,所以顺溪而下,十分安全。但两岸不时怪石突兀,若沿岸边下去,尚不知是否真真切切有通行之路。
望远镜望过,山下丛林掩映处,已有不少橄榄绿的身影,看来已经有人快到山下。
事不宜迟,郑凯从包里掏出瑞士军刀,啪嗒一下,熟稔而潇洒地弹开,对身边竹子猛然割下,一根根竹子叹息一声倒下来。
王襄和林文溪一起帮忙去砍一根碧翠的竹子,赵渊皱皱眉:“瞎费力气!”又指向那些比较苍老的竹子,说:“新鲜竹子里面有水,不太空心,你别扎出个泰坦竹排号来,站一个人都够呛!老竹子空心没贮水才可以用得上。”
王襄怏怏不乐,看到郑凯手中青筋耸起,手到处,竹子应声而断,倒吸一口凉气。林文溪倒是若无其事,一言不发地物色竹子。郑凯不由得对不远处的赵渊目露赞许之色,赵渊何许人也,这等偏门道理,居然懂的如此透彻。
花了足足一小时的工夫,郑凯和赵渊各砍十根竹子,王襄和林文溪一起砍了五根,由郑凯挑选出十八根上好的材料,便开始与赵渊一起栓绳子。这时,林文溪和王襄便插不上手,只得闲坐在一边。王襄不住地研究地图,林文溪兀自看一些旁人不懂的古文,不在话下。
郑凯手脚麻利拿出绳子,翻手腾挪间,一张竹排已经紧紧扎好,前后不到半小时,和赵渊略略商议,便将三人的救生圈,并着一些能用得上的真空袋,吹足空气,绑在竹排上。
“我的。”林文溪递过自己的救生衣。
“行了,我们四个一看你就是个旱鸭子。”赵渊不屑一顾。林文溪双手叉腰,又不知如何发作,因赵渊说的,的确是实情。
不多时,竹排搭好,赵渊偏偏多事地再偏侧立上一根约一米长的柱子。郑凯不解其故,赵渊耸耸肩:“一会你就知道了。”
郑凯将竹排推入河中,一边系了根绳子拴在大树上,跳上去叉开双腿,狠狠摇晃,挥手让大家伙上来。赵渊第一个跳上去,站得十分稳当,林文溪随王襄一同上去,竹排一个摇晃,林文溪站不稳,马上握住赵渊特地做的那根柱子,稳稳站住。郑凯目视赵渊,竖起大拇指,服! 王襄小心翼翼地蹲坐着,一手扒拉着竹排上预留的绳结,亦是拜服:“郑凯,如果我是女生,我一定会爱上你。”
郑凯蹙眉回头:“别吱声,看好路线,死玻璃!”说话间白光一闪,王襄吓一跳,军体拳方队的习惯让他慌乱中使出第一招——护档,却看见郑凯只是斩断系在树上的绳子,单手撑着竹排,施施然顺流而下。
郑凯转身扬眉笑道:“王襄,你在自撸么?”王襄动动嘴唇:“我去你大爷!”
溪水清澈,坡势十分缓,王襄果然十分识得地图。也无怪乎保卫科会选这里作为竞赛地点,对于略有生存能力而言的大学生,这实在是没有什么危险可言。郑凯撑篙到兴头,撕下上衣,敞开怀,引吭高歌,只是歌词让王襄哆嗦得厉害——“妹妹你坐船头,哥哥我岸上走……”
赵渊见林文溪背对着郑凯,不免扬眉一笑,亦脱去上衣,站在林文溪面前。林文溪再换个方向,两相不见。赵渊看到林文溪的耳根微微泛红,不由得笑得更加爽快。
郑凯咳一声,清清嗓子,对溪水吐一口浓痰:“赵渊,别卿卿我我地,老子累了,该你。”赵渊依言接过竹篙,撑得也十分稳当。
“也吼一嗓子呗。”郑凯也不扶护栏,单手叉腰,挽住王襄的肩膀,王襄吓得一个哆嗦差点摔下水,良久战战兢兢:“小竹排,顺水流,鸟儿唱,鱼儿游,两岸树木密,禾苗绿油油,江南鱼米乡,小小竹排……画中游……”念完,哆嗦看着郑凯,等待被宣判。
“也还应景,不错,再来一首,要有竹排的。”郑凯下令。
王襄摸摸脑袋,良久,伸长脖子唱道:“小小竹排江中游,巍巍青山两岸走。雄鹰展翅飞,哪怕风雨骤,革命重担挑肩上,党的教导记心头……”
郑凯摸摸王襄脑袋:“还有老子的教导要记在心头,老子不是玻璃,是直男,老子喜欢陈—婉—馨!”
王襄望着岸边那个窈窕的身影,眼中精光一亮:“你敢喊大声点吗?”
郑凯胸中豪气干云,嘶吼喊起:“老子!郑凯!喜欢!陈婉馨!”
岸边不远处,传来陈婉馨的叫骂:“郑凯你个不要脸的!”郑凯乍一听见,泄气的皮球一般,耷拉脑袋一声不响。赵渊淡淡一笑,高声喊:“郑凯非常喜欢陈婉馨!”张安安大声回:“那赵渊你呢!”
“赵渊要和他抢妹子!”王襄高声喊出声,接着惨叫一声。
“王襄,我看你要和陈婉馨抢汉子。”张安安说。
“你个婆娘!”王襄不免有些忿忿不平。
郑凯又挽住王襄的肩膀:“兄弟,知错了不?”
“知错了。”王襄小心翼翼地点头。
“高兴不?”郑凯说。
“高兴……”王襄支支吾吾。
“那你背出三十八首诗来表达你自己十分高兴的心情,不然我马上将你推下去。”郑凯大声说。
林文溪听到这惩罚,尚忍俊不禁,赵渊挑眉看着林文溪,忽然觉得胸口一时开阔,凭生出一股想傲然放歌的豪情。
“何须名苑看春风,一路春花不负侬……”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郑凯竟然认真数了三十七首,王襄实在词穷,哭丧脸大喊:“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闭上眼睛撅起屁股,等待郑凯一脚把他踹下河。
扑克脸说话了。
“我帮你补一首吧——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撑篙人。”林文溪含笑说起。王襄两眼一怔,看看郑凯撑篙,袒胸露乳,汗水滴答的模样,开心大笑。
“有这么一首诗吗?”郑凯不满。
“有的有的。”王襄忙补充,还把李白完整的诗句背诵出来,心中暗暗讶异,从不见林文溪闲来做什么诗词歌赋,不料一开口竟然如此应情应景,自己恐怕都比不上。
“看在扑克脸说话的份上,饶你一次。”郑凯横一眼林文溪,忽然猛喝一声:“他娘的!瀑布!!都给老子跳!”说话间已经一脚将还在撅着屁股的王襄踹下去,熟料赵渊的反应更快,单篙插入石缝中撑住竹排,一时极大缓冲了竹排的下落趋势,紧接着照郑凯的身后就是一大脚,再将林文溪轻轻一带,扔到郑凯的身边。赵渊正要跳下来,却已经来不及了。
三人从齐胸深水中探出身,就看到竹排被水流冲着,赵渊的身影消失在一片空荡处。
第11章 (像天神一般降临)英雄天降芳心动
“赵渊!”王襄急痛哭出声来,如果赵渊真地有什么事,自己难辞其咎,明明看了那地图山势,这里分明不可能有瀑布的。
郑凯一时忘记松开林文溪,待林文溪微微挣扎才想起,慌忙松了他,两人从岸边匍匐爬过去,瀑布约有十米落差,竹排已经扎入水中,顺流而下,很快不见踪影,而瀑布下一汪深潭,安静得可怕。
林文溪不由得从瀑布上想爬下去,被郑凯连拖带拽地提上岸,只痴痴地看着下面的一潭水,着了魔怔一般。
“禁止攀爬!”喇叭声响,很快被咆哮的轰鸣声淹没,一架直升飞机凌空而至,盘旋在不远处的空中,一列云梯垂下,两名全副武装的警卫熟稔爬下,半空直直跃入水中。岸边三人松下一口气,趴着看救援情况,同时也明白,这场野外拉练尚才开始,于赵渊而言,恐怕是结束了,只要人没事,这是三人共同的念想。王襄更是想起赵渊开学以来种种,忧心得双泪直流。
警卫从水中浮起,正要再次扎进去,不远处一个湿漉漉的身影匆忙爬出水面,跌跌撞撞扑倒在岸上,嘴上还硬气地喊着:“不是你们救我的,我还没输,还没输!”
王襄抱住郑凯喜极而泣,郑凯激动得两眼微微泛红,口中犹不忘说:“你个死玻璃,别抱着老子。”王襄捂着脸扭动身体:“老子就断袖了,老子就喜欢上赵渊了。”郑凯和林文溪相顾无言,却见林文溪,一行清泪,已然滑落。
赵渊像是从天而降的英雄,自直升飞机上下来,几个警卫队员指着他们身后七八个贴着红字的警示牌,厉声训斥。四人扭头,看见那些竟是牌子上全写上:“前有瀑布,禁行。”谁知道几个人正在逗趣,全然为发觉。好在对于赵渊来说,他还是没有被淘汰,警卫队记录时写上:“赵渊同学依照自身本事逃离水潭,虽搭乘直升飞机,只当友情援助。四人虽然无视警示牌,念在初犯,不予扣分。”
他们才明白,原来野炊不熄火,随地丢垃圾,一旦被发现,是要被扣除一定学分的。忙把开始拉练到现在的大小事情回忆一遍,除了郑凯对溪水吐过一口痰,抓住一只麻雀,把口香糖黏在它的身上之外,似乎并没有什么过错。保卫处也不含糊,拿树枝给四人指指路,拉了几条铁链,去封锁这处溪流,以防再有不测。
大难逃生,王襄一路抱着赵渊哭个不停。郑凯吼过,骂过,全不能阻止王襄本性毕露,最后想了想,沉声说:“你他妈的是在哭自己看错了地图吧,本事是有,就是什么都不精!老子们都没怪你了!”这番话说得果然十分到位,王襄止住哭,一路嬉皮笑脸逗笑。郑凯才晦气明白,王襄感情是在耍苦肉计,一路想着不顺畅,就把王襄捉来揍几拳,王襄竟乐呵呵认了。
赵渊和林文溪对郑凯的话颇以为然,王襄确实像个全才,会诗文,会写作,会天文地理,甚至会素描作画,歌也唱得好听,只是没一项是能精通过人的。比如诗文写作,其实就林文溪刚才的随机应变,王襄就已经差远了,论天文,丢三落四时会把北斗七星误认成金牛座,因金牛座最亮的毕宿五,五车五,昂宿六等七颗星星共同组成Y状,有些近似漏斗,他却忘记金牛座素来只在冬季的天空出现,论地理,刚才惊险一着,叫人也无法继续相信。
赵渊方在水中挣扎茫然而不知方向时,除了那个尚在病中的老父亲,偶或脑海里闪现的,竟是林文溪的微微一笑。此间见林文溪秀眼蒙蒙涩涩,欲泪还休, 自抑于心,虽行止得当,实则心有旁念,香腮若雪,步态盈盈,整个儿似小时见到的画中人,忍不住心中微微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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