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行队伍中最显眼的是一座雕像,用散发着温暖香气的木材雕刻,经过牧师们的巧手装点,涂上油彩,披上那一头标志性的红色波浪卷长发,热情、美丽的米尔温就重新从神座之上下降啦。美丽的牧师们手上捧着香油、蜡烛和蔷薇,身体与头发都涂抹香膏。她们画上最流行的妆容,穿上最好的衣裳,庄严与热情并存,不比泥塑木雕的女神逊色。人群如痴如狂地跟着那些侍奉神明的牧师,米尔温主掌着爱与美,同时还涉及婚姻、家庭和生产,妇女和孩童也在她的庇佑之下。向米尔温献祭不仅仅是祈求爱情与美丽,同样也关系着每一个家庭的后代。
人群簇拥着牧师,在铺满花朵的长街上行走,直到看见最终的目的地——一个设立在大路中间的祭坛。
穿着整齐,洗漱得干干净净的少年牵着一头母牛,等在祭坛上。母牛脖子上挂着花环,从背上垂下的大块布匹遮住了鼓鼓囊囊的腹部。牧师们合力将女神雕塑搬上祭坛,放置在母牛前方。母牛不安地开始骚动,显然已经预感到死亡的临近。
爱神主祭在万众期待的目光里登上祭坛,少年把母牛的缰绳交给她。主祭接过缰绳,在母牛身上抚摸了一把,母牛立刻安静下来。在一段冗长而富有韵律感的祷文之后,主祭在轰然而起的欢呼声中用短匕切断了母牛的血管。
喷涌而出的牛血沾在女神的雕像上,天际飞来一只夜莺,绕着雕像盘旋了几圈。
女神的祭典成功了。围观人群眼睛发亮地盯着从祭坛上抬下来的母牛。按照往年惯例,在祭坛上宰杀的牲畜都会放到篝火上烤制,撒上丁香、豆蔻和肉桂,分成小块发放到信徒手中。哪怕是最潦倒的贫民也能在这个庆典上分到一块,享用到以往只供应贵族们的昂贵香料。
哪怕再健硕的肉牛,分成数百上千份后,每个人得到的也不超过一巴掌大,离填饱肚皮还差十万八千里。这时候,叫卖面包和肉排的小贩就派上了用场。还有贩卖各种珍奇的商人也在这个最热闹的时候展示出自己的货物,各种身份的人在其中来来往往,就连镇长和贵族老爷也偶尔会纡尊降贵,想要从这些游商手中挑些合心意的东西。
“我觉得,现在是个卖东西的好时机。”
山姆搓了搓手,两眼放光地盯准了一块空地。那儿靠近城镇中心的喷泉广场,宽阔又干净,已经陆陆续续有人来占领这个宝地。他在路上卖了一些货,但还有小部分价格昂贵的剩下来。德尔加公国几个领主之间的争端到底还是影响到了民间,无论是商贸还是农业,都萧条了不少。布雷特镇临近王都,远离边境几个领主的内战,居民总是比其他地方的人都更富裕和安稳些。
“去吧。”碧翠丝说,她看中了一条宝石蓝,绣着银线的发带,但很可惜,没有钱,“对了,山姆,我能拜托你卖些东西吗?我给你卖价的三成佣金。”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蛋白石戒指,戒指上面没有灵光,反射的彩光也只是普普通通。品味高雅的贵族或许看不上,但很适合有些闲钱的小市民。
“当然可以。”半身人说。
等牧师如愿以偿地拿到发带时,天色已近黄昏。观礼人群逐渐散去,开始准备晚上的狂欢。碧翠丝也曾经待在温莎,作为一名有幸参与过庆典的牧师,她知道现在只是个开始。米尔温的庆典足足要持续三天三夜,白天向神庄严地祈祷,而到夜晚,年轻男女就会戴上面具,悄悄潜出家门,来一场看不见面容的狂欢。
这个时候,幽会的男女还未曾出门,年老的长者和幼弱的孩童都疲惫不堪,靠着炉火慢慢滑入梦乡。米尔温的牧师收拾好祭坛,眼下都聚在城镇中唯一的爱神殿。
碧翠丝在人群中穿行,双足踏在混杂了花瓣的泥泞上。她身上是典型的牧师服饰,裙摆画上连绵不断的蔷薇,擦肩而过的居民只是惊艳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又埋头专注于自己手上的活计。
“您有什么事吗?”米尔温神殿的主祭温和地问。和碧翠丝浓艳张扬的美丽截然不同,主祭蒂凡尼的气质清澈如泉水,肌肤雪白,俏皮的五黑短发恰到好处地修饰了她略有婴儿肥的脸颊,最引人注目的是她明净澄澈的双眼,微笑起来就像画中的天使。任何人见到她,绝不会想到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呃……蒂凡尼主祭,我的确有很重要的事情。”碧翠丝紧张地摆弄着腰带,不过很快在对方的笑容里平静下来,“我是跟着一个北方商队过来的,但我无意中发现我的同伴似乎被神眷顾了,但我并不知道是哪一位神。”
为了避免冲突,在她还在温莎天鹅圣殿的时候,就曾经有人专门教导她分辨各个主流神祇的神力性质,她仔细回想,里拉琴上的神力和她所能分辨的神力都对不上。牧师将之归结为知识还不够渊深,但又不能用这点小事呼唤神祇,只能向能力更为强大的主祭求助。
“是吗?”蒂凡尼主祭的面色严肃起来,地面上的神明信仰只有那么几个,如果遇到不熟悉神力,要么来自地底,要么是个正在积极传播信仰,向神灵进发的半神。
还有一种情况……
是邪神。
蒂凡尼接过牧师递来的乐器。里拉琴表面上仿佛涂了一层银漆,在灯火下璀璨夺目。但自从灾厄之年过后,所有教会都对这种披着美好外衣的东西提高了警惕。
主祭蒂凡尼放开感知,她的能力比牧师高得多,轻易就穿透了银色物质宁静美丽的表面,抵达了更深处。蒂凡尼惊讶地发现,乐器的本质完全改变,里面不再是易于传导声音的疏松木质,而整个变成了饱含神力气息的结晶。蒂凡尼竭尽全力,终于捕获到内里混乱无序的波动。
“这是你同伴的乐器?”蒂凡尼问道,严肃的表情使她那张天使般的面孔略显刚硬。
“不,这不是他的,是我的。我只是把琴借给了他一段时间,还没到一天。”碧翠丝如实回答。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主祭深怀疑虑,开口向牧师打听更进一步的消息。
“你是怎样遇见他的?他对其他人的态度如何?”
“我在北方的凛冬堡遇见他。除开对同行的红袍法师非常亲近外,他对其他人都很冷漠。”
凛冬堡……
蒂凡尼主祭霍然起身。那是距离北风之战最近的城堡,怪物之母和精灵王就陨落在不远的山谷中,但愿这个牧师报告的奇怪存在不会和祂有关。她需要向米尔温女神请教一下,看看是否要做些必要的准备。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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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狂欢夜
狂欢夜
布雷特镇中央,有一座幽静的别墅,拥有着修剪整齐的花圃和永不停歇的喷泉,被重重护卫围拢,常人难得一见。
一辆敞篷马车穿过静谧的富人区,车前的玻璃灯随着马蹄声轻轻摇晃,发出温暖的黄光。
迪克靠着马车柔软的天鹅绒垫子,忐忑不安地握紧了手。他面容阳刚俊美,如同画中与怪物搏斗的上古英雄,褐色的蜷曲短发不怎么服帖地垂在额前,浓密的双眉纠结在一起。修身的黑礼服裹在一袭深蓝的斗篷之下,缀上细碎宝石的金线缎在夜风中轻轻颤抖。
“这样真的好吗?”迪克迟疑地望向身边头发灰白的老者。老者穿得比他朴素得多,暗红的呢绒外套上用银纽扣一直扣到脖颈,同色的帽子斜扣在头顶上。
“不用担心。”老人和蔼地说,褐色眼眸里透出鼓励,“今天是爱神日,厄琳娜公主和您相聚在狂欢的街道中,爱德华陛下相信也不会降罪。”
朦胧的忧虑出现在迪克心中。他与厄琳娜相遇在一场年终的舞会中,从此坠入爱河。他是伯爵的儿子,将来一定会继承父亲的领地。国王爱德华是个仁慈柔软的老者,统治着这个与北地接壤的国度,他的女儿也同样纤细而美丽。原本身份的鸿沟并不足以成为阻碍,只要他能继续努力,做出一番事迹,国王也能打破常规,放弃将厄琳娜作为王室联姻的棋子,转而下嫁给他。
但一切都在五年前打破了。国王爱德华的几个儿子毫无原因地一个接一个死去,死时口中流淌的鲜血染红了整个地面。哀痛过度的国王拒绝了经验老道的验尸官和宫廷法师的请求,固执地要将几个王子以完整的身体下葬。从那以后,有关王室的诅咒就秘密在贵族中流传。
他的梦想不仅没有变得能够实现,反而越发遥不可及。硕果仅存的厄琳娜公主被老王严密地保护起来,不停灌输作为王储所需的知识,包括如何选择一个有权有势的夫婿。这大大惹恼了国内七个有权有势的选帝侯,王室从未有过女子继任女王的先例,现任王室绝嗣,就需要从其余几支血缘靠近的贵族中选取。王城中风起云涌,哪怕是他的家族,蓝白色鸢尾花的法伊夫家族在这个大漩涡中也仅仅能保持自身不被卷入。
国王爱德华已经年老体衰,为了避免唯一的女儿再度夭折在腥风血雨的阴谋中,他选择了将厄琳娜送离皇都,在能够远望王城的布雷特镇里栖身。迪克不由更加绝望。
这个时候,伊凡公爵向他抛出了橄榄枝。
马车穿过漆黑的巷道,停在月光花别墅紧闭的铁门前。守门的护卫照亮了老者的面容,那是伊凡公爵时常差遣的仆人之一。
卫兵们向坐在马车上的两人微微欠身,打开了卷叶草纹饰的铁门。
“去吧。”老仆人说,悄无声息地和他分道扬镳。愚蠢的小子,老仆人轻蔑而嘲讽地想,坠入爱河的年轻人总是被热情蒙蔽了视野,干出些没理智的事情。下嫁给一个伯爵之子虽然会削弱公主的权威,但却并不会失去继承权,法伊夫伯爵有很多个儿子,没了一个,还有另一个。所有的人都只有一个目标,一个一劳永逸的方法——杀死公主。
迪克抿了抿唇,厄琳娜略带忧伤的面容浮现在他脑海里。那些隐约的疑点犹如清晨薄雾一般消散了。
花圃里特意栽种的月光花在夜里发出剔透的银蓝光彩,散播的花粉浮游在空中,有几粒随风飞到洁白的露台之上。
“罗莎莉亚嬷嬷,我听说今天是爱神的节日。”厄琳娜伸手笼住飘荡的花粉,点点荧光在指间,照亮了她天鹅般纤长优雅的脖颈,“我好像听见了镇子里面的欢笑声。”
被厄琳娜唤作罗莎莉亚的女子无奈地动了动嘴,脸上的皱纹愈加深刻。王城中的局势已经接近失控,爱德华国王已经无法保护身为继承者的厄琳娜公主。在她们离开王城以后,各种流言蜚语漫天飞舞,有说爱德华陛下已经去世,还有的说七大选帝侯之一已经登基……她们待在这个世外桃源一般的别墅里,看似被保护的密不透风,实则跟软禁差不了多少。
“厄琳娜公主,还请忍耐,外面的人太多了,谁也不知道有没有刺客。”罗莎莉亚苦口婆心地劝慰道,随着王位之争接近白热化,老王的女儿就成了所有人的眼中钉。据说厄琳娜公主的前几位兄长之死,并不是因为天降神罚,而是因为宫廷阴谋的缘故。有人在饮食中掺入了微不可见的宝石粉末,磨穿肠胃,导致几位王储死于非命。
“真想在这个时候出去看看,我听侍女们说,晚上会有盛大的舞会和狂欢。长桌上摆满了烤鸡和蛋糕,所有人都纵情欢笑。”
罗莎莉亚嬷嬷只能回以怜悯的目光。
迪克神差鬼使地抬起头。
魂牵梦萦的厄琳娜公主就站在露台的月光里,楼下是大片盛开的月光花。
她穿着洁白的长裙,蓬松的头纱挽进长发,月光照在黄金王冠上,反射出冷冷的光泽。一点荧光在她的长手套里闪烁,照亮了厄琳娜美如月神的脸庞。迪克感到自己的喉咙仿佛被什么掐住了,只能发出无意义的气音。
厄琳娜也看见了分别许久的恋人。
罗莎莉亚嬷嬷的脸黑了。但公主并没有听她的忠告,径自提着裙摆,像归巢的小鸟一般扑进了骑士的怀里。
“我们去哪?”厄琳娜自迪克的怀中抬起脸,兴奋而羞涩地问。
迪克感到心在不受控制地砰砰跳动,他艰难地从口袋里摸出面具,扣在彼此的脸上。两人隔着一层薄薄的面具互相对视,都大感新奇,都甜蜜地笑起来。
“我们去……去……”迪克发着抖,“我们溜到别墅外面去,逛逛,没有人,能认出我们。”
剩下的货物十分受欢迎,半身人没用多少时间就满载而归。
“你们不去外面逛逛吗?”山姆从怀里摸出几个面具,那是他顺手买的,戴在脸上大小正合适。
“逛?”法师从书本里面抬起头,被打断思路的感觉让他很是不爽,“有什么好逛的?我更想呆在这里。”
“研究法术?”山姆抓了抓脑袋,“我总是不懂你们法师在想什么,难道法术的魅力真有这么大?就算是我们镇里最有知识的智者,也告诫我们说,要劳逸结合。在疲倦的时候要多出去走走,这样才有灵感。再说,你们在外面也许还能遇见一个漂亮姑娘,度过难忘的一夜呢。”
山姆揶揄地捅了捅一旁发呆的弥赛亚:
“你长得这样俊美,为什么老是待在奈哲尔身边?害怕没有姑娘喜欢你吗?不会的,哪怕带着面具,也总会有姑娘看上你的。”
法师啪地一声合上法术书,喷出一口粗气,冷了脸打断。
“很抱歉,我还没有学会移除疾病的法术。”
谁知道那些缠上来的姑娘是不是需要付钱的流莺,半精灵隐藏的含义让山姆惺惺闭了嘴。
“牧师呢?”半精灵又把话题转向了米尔温的牧师,“我记得她从太阳落山后就不见了。”
“谁知道呢?这里有个爱神庙,兴许她回了那里,爱神牧师在那里住宿是免费的。”半身人毫不在意地回答了一句。
“下去看看也好。”弥赛亚的意见正好和半精灵的相反,“我还不知道有这样的习俗。”
灵吸怪辅脑中最详细的是地底的风俗习惯、灵能及奥术的研究。对于地上的一切,那头早就死去的灵吸怪从未亲身来到地面,也只能从过往的资料中得出一个模糊的印象。地面上各地不同的风俗,对于弥赛亚而言,还都是十分新奇的体验。
半精灵不悦地皱起眉头,看着他打开窗户。
窗外不知有谁搬出了礼花——那些昂贵的玩意儿燃烧之后就没了,只剩下一地灰烬。虽然升空的时候极尽绚丽,但务实的市民们没有多少愿意花大价钱去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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