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微觉得他妈有点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别人靠才华吃饭,会写会画那是本事,你不服你也写去。别闹了亲娘,没人买你就卖着玩,养老的钱我给你攒了。”
权诗诗就是不服,卖菜就老老实实地卖就完了,他们都是这么卖的,整那些花里胡哨的有什么……算了,还是有用的,她挫败地说:“我哪有脸养老啊?你连婚都没结,我还得给你攒媳妇儿本呢。”
按照现在的娶亲标准,她靠卖菜是攒不起首付的,权微和稀泥地安慰道:“我娶个自己攒好本的媳妇就行了。”
权诗诗骂道:“少做白日梦了你,谁家的闺女还不是宝贝咋的,我可不敢委屈别人姑娘,你也给人别说这种没出息的话。”
权微的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开始出馊主意:“那你就学别人杨桢,去整点什么创意。”
权诗诗想起来就有点生气,罗家仪也会写也会画,但他就是死脑筋,说不能抄小杨的创意,她异想天开地说:“哪儿有那么多创意啊?你要是来帮我收钱就好了,你在那几天,生意都比往常要好。”
权微实在跟她聊不下去了,借口说忙,把她电话给挂了。
他是不知道他妈这脑子是怎么长的,别人都希望孩子挣大钱,就她整天希望自己去继承她的菜摊子,他去干什么?跟杨桢比试花样卖菜吗?
那天接到孙少宁的消息以后,权微就没再去过菜场。
头一天他特别在意,控制不住地想起了很多往事,于是家里宅了两天,一心一意地将杨桢的字刻到了镇纸上,出来的效果不错,他的心情这才又好起来,开始出门到处跑。
梁丕军算个屁,而且跟他们现在毫无关系。
权诗诗的抱怨权微也愿意听,她叨叨得越起劲,就说明日子越一帆风顺,尤其是梁丕军这个名字刚刚出现过,他有点条件反射似的风声鹤唳。
杨桢没有收他的稿费,权微猛然发现他还挺爱跟钱过不去,这个钱也不要,那个钱也不要,自己倒是欠了一屁股债,十分厉害。
既然他不要,权微就当他是视金钱如粪土,没再发第二次,但他莫名其妙地对杨桢放下了戒心,权诗诗不来念他,权微就连菜市场的门往哪儿开都想不起来。
楼市最近有些回弹,营销出动非常厉害,权微站在热点楼盘的大厅里,感觉自己都快被那种激动人心的气氛给洗脑了,要不是没有钱,他可能就要闭上眼睛买买买了。
他好不容易忙起来,孙少宁却不知怎么心血来潮,约他去深山老林呼吸新鲜空气,权微嫌开车累,怎么也不肯去。孙少宁逮不到伴儿,计划立刻胎死腹中。
然后杨桢从一个假想的敌人,在权微这里变成了一个真正的路人,因为杨桢在跑路,连朋友圈都没发过。
——
没了权微的“盯梢”,杨桢放松之余,也将全部心力都投入了他的生意里,他假装看不到菜场人们的羡慕嫉妒,闭着眼睛闷头攒钱。
他已经攒下了一笔小钱。
还有就是,杨桢明显感觉到明水村最近的人变多了,他问房东一打听,才知道后面砚山上的寺庙开了山门。
砚山上有座云水寺,在网络上几乎没什么名气,也没有官方出来做营销,但在本地人眼里比较神圣。
云水寺平时不接待游客,只有秋收时节可以免费上去参观,方丈会在大雄宝殿礼佛,也会替有缘人解签,这做派有点高人的玄虚,据说也是非常地准。
房东让杨桢没事可以上山去玩一玩,可他还有摊子要看,不是自由人,也没有那份眼缘。不过过了两天,房东的二楼就住进了一个有眼缘的游客。
这人是白天来的,杨桢当时还在菜场,回来以后这人又出去玩了,还是房东交代,说让杨桢注意一下公共空间,他才知道一墙之隔的卧室里住上了人。
在新室友到来的第一个夜晚,杨桢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第二天白天也没看见对方,这种存在感对于合租来说简直是讨喜的巅峰,然而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一种毫无规律而且密集的“咔哒咔哒”声在他耳边响了差不多半个晚上。
杨桢被吵得一直睡不着,忍不住有点烦躁,他起来寻着声源找到室友的门口,看见门下方的空隙里亮着光,动静还在时断时续,就知道这人一定还没睡。
可是杨桢敲了半天门,里头的人根本没理他,杨桢有点生气,回屋里写了一张纸条贴在对方门口,实在是睡不着,去楼下的客厅里将就了半个晚上。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出去了,室友还没起来,快到中午收摊的时候,手机里忽然进了一条短信。
[隔壁的朋友,非常非常对不起,不是故意要打扰你休息,我的工作性质是这样。今天下午5点以前我都在家,你回来之后我们可以谈一谈。]
杨桢没有回复,下午两点左右的时候他回到租房,直接去敲了隔壁的房门。
这次里面很快就有了回应,门一拉开,后面出现了一个没睡醒的鸡窝头,这人的身板有点像权微,比较单薄,但是个头不是很高,他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做手势请杨桢到里面坐。
杨桢不想进陌生人的房间,指了下身后说:“不用了,沙发上有位子坐。”
鸡窝头点了下头,跟着杨桢到沙发上坐下了,他一坐下就开始低头敲手机,一点尊重人的意识都没有。
杨桢终于看到了一个第一印象比权微还不将人看在眼里的人,他不喜欢这个年轻人,对这人说话的语气就比较严肃,杨桢打破沉默地说:“隔壁的朋友,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鸡窝头抬头灿烂地笑了笑,举起手机用另一只手指了指,杨桢愣了一下,这才感觉到了一点异常,这人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鸡窝头继续十指如飞,很快就将手机递给了杨桢。
杨桢接过来,见他手机上开着一个备忘录,上面写了好几排字。
[不好意思啊哥,我是个哑巴,只能这样跟你交流,希望你不要介意。打扰到你了真的不好意思,我是一个游戏代练,昨天在上夜班,你来找的时候我可能带着麦,没有听见,对不起啦。以后不会有这种情况了,我上午出去找这里的网吧,晚班我会出去上。我只在这里住一个月左右,不会打扰你很久的,作为赔礼,我请你吃晚饭好吗?]
杨桢怒气而来,却没想到对方是特殊人群,他知道没有正常健康身体的艰辛,而且对方的态度还很诚恳,他也不好太苛刻。
他点了下头,将手机给对方递了回去,说:“误会解开了就行,我比你先来,也比你年长,我请你。你昨天上夜班,现在回去休息吧,睡醒了过来敲两下门,我就知道了。”
鸡窝头笑眯眯地打了会儿字,这次没递,只将手机翻过来亮给杨桢看:“哥你人真好,好人一生平安,我叫方思远,你可以叫我小方,哥我怎么称呼你?”
杨桢:“我姓杨,你可以叫我杨哥。”
到了六点多,小方来敲门,两人一起去外头下了顿馆子,这小孩有点自来熟,性格也开朗,不会说话也不自卑,举着手机问别人称半斤板栗,挺招人喜欢。
杨桢看他的年纪像是比较小,对他格外照顾,吃完饭带着他到处去买生活用品。
然后从这天起,他就多了个饭搭子,虽然只是临时的。
第35章
楼市这月的交易量在走龙抬头的趋势,黄锦忙得脚不沾地。
赶巧他租权微那房子这几天又快到期了,他每天加班,每天带人去看房子,却没工夫为自己找个落脚之处,每天都觉得特别悲哀。
没办法,他只好给房东打电话,问能不能宽限几天,承诺等他忙完了麻溜儿就走。
权微忽然接到这人的电话,想了一会儿才想起他是谁来,而且记住的标签还是“杨桢的室友”。杨桢不要稿费,那就便宜他的朋友算了,本着这种心思,他爽快地同意了黄锦的请求。
黄锦不知道他杨哥跟房东的爱恨情仇,还以为自己是人品大爆发,发了一个全是感叹号的朋友圈,赞美房东人好脸帅,不走上人生巅峰那就是天道不公。
杨桢加了方思远的好友,这小孩的微信是公私混用,每天舔着脸让他点赞,杨桢被迫刷起了朋友圈,他将原来不认识的人全部手动屏蔽之后,首页的活人就只剩4个了。
权微、小方和黄锦和他自己,谁放个屁都崩出巨大的动静。
杨桢每天例行一刷,打开看见黄锦的马屁,因为很久没联系,就在底下发了条评论:[他人本来就挺好的。]
这不是客套话,杨桢是真正这么觉得。
黄锦是个用评论当聊天框的人,立刻就给他回过来了:[是好啊,流泪.jpg,要是有钱我还租他的房子,大方事儿少还送玩具。]
杨桢被他一提,这才想起权微的所在里似乎哪儿都有尖叫鸡,连微信头像都是,堪称矢志不渝的宠爱。权微的形象其实和这种玩具的反差有点大,也不知道是怎么凑在一起的。
他给黄锦发了个摸头的表情,黄锦在评论里连回他七八条,做了些例行的关怀,杨桢说一切都好,也问黄锦的近况,黄锦也说除了要换房子,其他都是照旧。
然而这话刚出口的当晚,他就像“三哥”那回一样,在小区里碰到了两个陌生男人找他问路。
黄锦是个热心肠,别人问路他要是知道都会帮忙指,然而问路的人居心叵测,他正抬起胳膊要去指楼号,那两人却一左一右地忽然搭住了他的肩,凑过来问他杨桢在哪。
黄锦打了个机灵,心里瞬间明白过来,这是高利贷的人。
——
孙少宁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最近总是莫名的浮躁,然后频频梦到那个已经离开的人。
方思远长得不太合他的审美,但是眼神很带劲,里头有股天真的傻气,炯炯有神的样子。
小方喜欢他,而且特别痴情,这在圈子里几乎人尽皆知,那群狐朋狗友都说孙少宁好福气,有个愿意为他做牛做马的小情人。但小方是他的情人吗?孙少宁从来不承认。
那是他的小弟、跟班和小狗腿子,虽然有回喝懵了被他不小心睡了,之后还睡了不止一次。孙少宁提起裤子就不认人了,可是方思远不可自拔地陷入了幻想,然后家里又来作妖,他俩就只好掰了。
小方是怎么走的来着?孙少宁选择性地忘记了。
他无缘无故地想起这个人,心里就翻腾地特别厉害,他给权微打电话,让老铁来陪他聊聊天。可权微来了之后,他又近乡情怯地觉得难以启齿,好像一提起小方,就会被权微劈头盖脸地糊一脸嘲讽,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心里有点怕。
权微来了四次,都听他在鬼扯什么养龟心得,孙少宁再喊,就装死不肯来了。
孙少宁把说心里话的人给作没了,在家里又憋得慌,最后衣服一穿,人模狗样地去了gay吧。
酒吧里的人割韭菜似的,换了一茬又一茬,不过还有几个老大难一直都在徘徊,孙少宁本意只是去透透气,可万万没想到,他会吸到一口有毒气体。
酒保的“老婆”以前跟孙少宁一起玩过,也知道他的大概情况,见他忽然出没,惊得下巴都要掉了,然后又用一脸暧昧和了然的表情,送了孙少宁一个猝不及防的消息炸弹。
他抖着眉毛猥琐地说:“你那个小方前脚刚走,你后脚就来了,是不是得到了什么小道消息,准备来个破镜重圆啊。”
孙少宁吓得手里的酒杯都差点溜出去,他浑浑噩噩地回了家,然后心里就像着了魔似的,一直想见他一面。至于见面的目的和理由,那是一概没有。
——
权微出手了一套房子,地段、交通、环境什么都好,就是莫名其妙的没有人租,同小区的房子租赁情况还挺火爆,他只能当是见了鬼,卖掉拉倒。
卖比租容易,因为除了真正的购房者,还有炒房的来接盘,权微急于脱手,因此也没赚多少,不过刚收到钱这两天他暂时还是大款,有钱就得请朋友吃饭,有花才有赚,他兴冲冲地杀到孙少宁那儿,发现家里的灯泡都是冷的。
孙少宁自从检查出来以后,就安分得像个锯嘴葫芦,权微任何时候来,他基本都在家里摊着,有时去小区里走走,电视或灯也总是开着的。
权微去乌龟缸里一看,发现它们泡在自己的屎里,估计半天以上没换过水了,还揪头等着嗷嗷待哺,他登时就嗅到了一种危机似的反常。
他给孙少宁打电话,听见那边说他在酒吧的时候,心里一点意外都没有,只有一种“狗改不了吃屎”的失望感。
权微去酒吧找人,孙少宁的形象比他想的要好,衣衫齐整地在卡座里喝苏打水,身边也一个人没有。
他松了口气,连杯扎啤都没点,用一副马上就要走的架势在孙少宁旁边坐下说:“你不是在养生么?”
孙少宁举了下手里的汽水,懒洋洋地说:“这还不够养啊?你来的时候是不是一路在骂我?我喷嚏打的鼻子都快掉了。”
权微不屑一顾:“我要骂你不需要躲在路上,是你要感冒了,这里冷气太强,坐够了,回吧。”
孙少宁纹丝不动,对他摆着手里的易拉罐:“你不喜欢这里就先撤,我再待会儿。”
权微想起他前几天嗷嗷喊自己陪他,觉得他不对劲的厉害,因为铁得都成了半个爹,就忍不住多了句嘴:“怎么了?”
酒吧自带一股愁苦和发泄的氛围,孙少宁陷在卡坐里,倾述的欲望一下强烈起来,他捂住眼睛说:“……小方回来了。”
权微因为意外愣了一小下,其他的感觉就真没了,每年回青山市的人成千上万,有他一个方思远又怎么了,他又不是市长和常委。
孙少宁这会儿表现挺受伤,事实上他才是伤人的那个,权微无动于衷地说:“然后呢?”
看不见孙少宁的眼睛,但他脸上浮起了细微的痛苦神色,他慢慢地说:“我有点,想见他。”
都跑到这里来了,那就不是有一点了,但见了有个屁用,该断的还是早断了好,免得祸害人,权微伸手去拉他,为了照顾病人的情绪没有打击他,只是画了个大饼说:“有缘自然还会碰到的,走吧,再不回你儿子就饿到要吃屎了。”
“你大爷……”
孙少宁一腔愁苦旖旎的情绪被他这么恶心地一搅,登时只剩无力了,要是他有资格随便颁奖,权微这傻逼得个“最会破坏气氛奖”绝对妥得很。
他来了好几条,别说人了,连传说都没再见到,孙少宁有点失望,轻易跟着权微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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