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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六时五十分。
夕阳的余晖在深秋的暮色中倾洒下来，方易白驱车一点点逼近家门，心底越发忐忑。
不然，还是改天再告白？这两天清峦毕竟正在气头上……
他平生难得犹豫，陷在沉思里，开车中就没有注意到别墅周围的奇特之处。
把车开进了车库里，又沉吟了半晌，还是把那大大一捧99朵的玫瑰抱了出来。钻戒放进了西服口袋里。
方易白立在门外，他深吸一口气，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然后下一秒，便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住，呆呆地立在门边。
他的清峦，正站在一群花团锦簇的鸟儿之中，忙忙碌碌地往餐桌上摆东西。那恍惚是清峦做的一桌子菜，有丝丝缕缕的香味飘过来，浓郁诱人。
方易白以为自己在梦中。他看到有一群可爱漂亮的鸟儿们整整齐齐地站成两排，等在客厅的阳台外，一个个小脑袋毛茸茸的，在斜阳的照耀下，像是五颜六色的毛球。
然后清峦端着两只盘子从厨房走出，径直穿过大厅走向开放式的阳台，一只盘子弯下腰来放在鸟儿们的面前，另一只又折返回来规规整整地码在餐桌上。
鸟儿们得了食物，欢快得不得了，可它们没有一丝吵嚷拥挤，一个一个像是幼儿园的小朋友般，乖乖巧巧地排队上前啄食两口，然后两只爪子一蹦，退让到一边。
方易白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
他看到了餐桌上满满一桌子精心准备的美食，他只走到这里便闻到了扑鼻的香味，这是清峦为他准备的么？
他微微转过身，看到站在阳台外的叶清峦，橘红色的夕阳照在他的发顶，晕染出一片暖栗色的光泽。叶清峦正背对着他蹲在地上。
前面是一群神奇的可爱的毛茸茸的鸟儿，台阶下是一片青青草地，草地上有着沾着露水的月季，娇嫩红艳，惹人喜爱。
方易白不禁想给叶清峦一个拥抱。于是他把玫瑰放到一旁，轻轻地拉开了阳台的门。
可下一刻，异变陡生。
呼啦一下，那本来还安静等着排队的鸟儿不知怎地，骤然受到了惊吓，就像是黑云压顶，龙卷风过境一般，惊恐不已地看了方易白一眼，然后瑟瑟地一掀翅膀，哗啦啦地四散逃开。
唯有一对喜鹊尚未离去，可它们也战战兢兢地缩在了一处，两只豆大的小眼死死盯着方易白的脚步，冲叶清峦尖细地啼叫两声，也振翅飞走了。
方易白：……
他皱了皱眉。正欲对清峦唤出声，便见叶清峦慢腾腾地站起身，然后惊讶地转过身来。
叶清峦看着他，脸上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惊讶神情，那惊讶里有点恍惚有点不可思议，又有点豁然开朗的愉悦惊喜。
“方先生，你回来了。”叶清峦缓步迎了上去，脸上飘起红晕。
方易白从没吃过如此美味的菜肴。咬一口在齿间，能感到那焦香嫩酥的肉质缠绵在嘴里，让他不忍一口吞咽下去。
就像面前的人一样，白里透红，又嫩又滑，让他不由得想将他细细化在口中。
方易白从不知道，前一秒挣扎在地狱，后一秒飞升入天堂，竟是这样美妙的感觉。
清峦就坐在自己的面前，不再躲避自己，还时不时地小心问：“方先生，这道菜好不好吃，合不合胃口？”
虽然叶清峦已经一一尝过，用尾巴之火烧出来的饭菜自与平时不同，有一种出众的美味，可到了方易白面前，却仍有些不自信起来。
好在方先生的脸上并没有浮现出什么不适来。
方易白没有回答他。实际上，他更想用行动来回应他，这顿饭好不好吃。
脑中闪过一道思绪。方易白心里一动，站起身从酒柜里开了一瓶红酒。
玫瑰，钻戒，还有这么一桌子美食，理当有红酒来配才是。
他拿了两只高脚杯放在餐桌上，把那殷红的酒液倒在晶莹剔透的醒酒器里。
如果，清峦那白皙的面颊被这葡萄酒染上两朵更加炽热的云霞，该有多美。
如此想着，他眸色深沉地将那只高脚杯斟满，放在了叶清峦的面前。
“清峦，你想让我高兴？”他刻意压低了嗓音，富有磁性的低醇声音已如一杯美酒，不期然地蹭着叶清峦的耳垂，钻进他的心里。
叶清峦涨着脸点了点头。
“方先生，我……我要向您道歉，关于，关于五天前的事……”提起那日，叶清峦羞得满脸通红，“那天是我的错，我不应该……”
方易白脸色一暗。
“只是为了那天的事情道歉吗？”方易白不经意瞥了眼叶清峦，率先将自己的杯中酒仰颈而尽。
有一滴暗红色的酒液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来，淌过他线条硬朗的下颔，流进男人的衣领里。
这一动作衬得方易白周身莫名染上一种颓唐落寞的氛围。
“清峦，你知不知道这几天我过得有多辛苦。”方易白的嗓音里含了喑哑，听起来更是低落，“你躲起来不肯见我，一定是厌恶我了吧。”
“那天，我不该动作那么粗暴，一定是弄疼了你，才让你这么生气。”
“早知道你生气得厉害，我就应该搬出去住一段时间，免得你心烦。”说完，方易白作势颓唐，又接连饮了几杯红酒，大有借酒消愁的架势。
就在这时，他的衣袖被人急切地拉扯住，紧接着，他听到一道饱含着急促、慌乱的声音。
“不，方先生，我没有生气，我不是生气。”叶清峦阻挡住他灌酒的动作，急切解释道：“那天的事根本不怪你。是我自己，是我自己对方先生有了那种肖想……”
方易白眼睛一亮，但他没有动，不动声色地继续听了下去。
“我没想到会住进方先生的家里去，更没想到会对方先生的肖想到了……那种程度。我觉得自己好羞耻，我没脸见你，我怕你会嫌恶我。”
说到这里，叶清峦的声音微微颤抖，听着可怜极了，那话语中偏偏又暗含着无限勾人遐思的意味。方易白忍不住想把他紧紧压在怀里。
他强按下自己的冲动，没有动作。
“方先生，这几天都是我不好，你不要伤心，原谅我好么。”叶清峦乞求着，他见方易白没有动作，索性夺过他的酒杯，一咬牙把那颜色艳丽的酒液悉数灌进了肚里。
微甜又苦涩的酒液呛进了喉咙，引起一阵面红耳赤的咳嗽。叶清峦眼角呛出泪花来，他正欲抬头掩去，眼睑上却被一阵湿润温柔的触感所覆盖。
方易白吻上了他的眼睑。
他的吻细细密密地落在他的眼睑上，落在他的鼻尖上，落在他沾了泪水的腮侧，就像是品尝一块甜蜜又柔软的糖果，动作极尽温柔。
方易白从西服口袋里掏出那枚钻戒，戴在了叶清峦的手指上。
他又从那嫩白圆润的指尖吻起，最后轻轻一吻，落在了那闪着剔透光芒的钻石上。
“清峦，我爱你，跟我在一起好么？”
叶清峦目光发怔地看着那枚钻戒，酒精带来的刺激和刚刚那阵酥麻的吻令他大脑飘飘浮浮，仿佛晃在云端里。
他抿唇一笑，正想答应，却看到了方易白震惊的目光。
那是一种交杂着震撼与惊叹的目光，直直地望向他的身后。
叶清峦脑袋晕晕乎乎地往后一转，一颗甜蜜的心啪地摔成了两半。
不知什么时候，他的尾巴大摇大摆地现身了，夸张的尾羽飘荡起来，青灿灿的光芒闪烁如满天繁星点缀其中。
一眨一眨地，招摇如同找到心仪配偶的孔雀。
叶清峦浑身一个激灵，酒醒了一大半。
第61章 编辑子瞻
华林出版社内。
今天出版社的高层有一个集体大会，就方易白两天前提出的与若水网合作成立华若新传媒股份有限公司一事进行协商探讨。
大多数人是同意这个决案的, 传统媒体向新媒体转变早就是大势所趋, 抢占网文IP市场也是这个行业内的共识。
于是, 这件事不再有争议, 杨助理便代替方易白在做最后的风险评估报告。
这些数据、资料都是早已准备好的, 无须方易白再操心, 既而，他的心思就忍不住飞荡到一边。
那尾巴太震撼了，方易白今天在工作中不止一次地出神, 想起那条芒芒金光的尾巴。
虽然他早发现了端倪，心里也猜测到清峦的异类身份，可终究抵不过亲眼一见的震撼。
那大概是神祇的羽毛吗……方易白心里越想，就越惊讶, 他不由自主地用手抵住了下颌。
要说异类, 可他却从未在哪种非人生物的身上见过那样的尾羽。五条长翎翩跹伸展，颜色璀璨夺目，那比清峦的身高都要长, 比日月的光辉都要美。
那尾羽向着自己时翩跹飞舞, 映得清峦身上也散发出淡淡的光芒。那个样子, 就像是……
方易白目光一转, 瞥到PPT上展示的当下人气最旺的玄幻小说榜, 那上面有一本小说的名字是《凤舞青天》, 不禁心里一动, 讶然开朗。
对, 没错，那就像是神态高贵的神凤一样，美得可望而不可即，叫人心生仰慕与敬畏。
清峦他，难道真的就是凤凰吗？方易白的眸底深沉一片，双手交叉着抵在下巴处，不知道要怎样消化掉这个太过震惊的猜测。
彼时，杨助理的演讲结束了，会场上响起掌声，方易白只得暂时收起思绪，也对杨助理露出一个鼓励赞赏的笑容。
下午，便有若水网的编辑过来交换学习，名为学习，实则培训指导，他们要指导着华林的编辑尽快熟悉网络新文学的套路模式，教他们快速识辨出最具有市场潜力的网文作品。
在那期间，方易白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处理。他思及此，脸上的神色变得凝重。
*
这是编辑子瞻第二次见到华林出版社的方总。
男人等在办公室里，笔挺的西装一丝不苟，头发梳至脑后，露出英俊清朗的一张脸。见他来了，站起身来，那一对剑眉星目便淡淡地瞥过来。
编辑子瞻感到男人在他身上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圈，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感到背脊一冷，整个人瑟缩了一下。
好在下一秒，这目光便收了回去。方易白开口了：“先带子瞻去接待室休息一会儿，把全社工龄5年以下的在职编辑统统召集起来，另派两名部门主编跟过去，统一接受子瞻的培训，我过会儿也去看看。”
站在一旁的杨助理答了个是，抬脚对编辑子瞻说了句“您请这边。”方易白却又叫住了他。
“辛苦你了。”方易白冲他点点头，“等结束后来我办公室一趟，我有些事情想要向子瞻讨教。”
编辑子瞻下意识地连道了几个“好”，恭恭敬敬的。心想虽然辛苦，但很值得。他来这儿培训一次，就能拿到两千块的培训费，抵他好几天加班工作的工资呢。
华林的编辑素质都很高，虽然这次参加培训的都是工龄不高的年轻编辑，但许多事情，他们都是一点就透，用不着他费劲。
他给他们从网文的筛选开始讲起，告诉他们哪些作品从一开始就能看出市场价值，哪些作品适合放在网上而不适合拍成电视剧，哪些又刚好相反。能仔细准确地识别出这些具有不同潜力的作品，才是一个编辑的职责所在。
最近，他又兼职了若水网的版权部编辑，于是又顺带给华林讲起影视版权出售这方面的知识。
华林的编辑都听得津津有味，期间，方易白也过来看了一圈，没说什么，只冲他点点头。
可不知怎的，子瞻莫名觉得，这华林的方总怪可怕的，看他的眼神总是有一股令他后脊发麻的冷淡审视的意味。
他禁不住想快点把培训结束掉，早早回去的好。
可培训结束了，还要去方易白的办公室。子瞻走进去，才更觉出气氛的冷淡凝滞，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方易白待人接物上，却还是很风度翩翩的。
他让子瞻坐到了对面的沙发上，倒了杯热茶给他。
“你的培训做得很好，很认真，我想，我们华林的编辑应该会收获颇丰。”方易白不咸不淡地来了一句。
子瞻诺诺谦虚了一番，便收住了话头，他颇有点尴尬地陷在沉默里，不知道该如何跟方易白寒暄。
做他们这一行的，多是些埋头纸堆的书呆子，人际上向来不擅长，尤其不会处理这样的冷场局面。
直到方易白把他真正想问的问了出来，子瞻才明白这气氛冷淡的原因。
“我想冒昧问一句，整个若水网，除了姜总，是否只有你有资格查看作者的存稿箱？如果是这样的话，你的工作量岂不是很大？”
方易白扬起眉梢，突然问道。
子瞻愣了一下，抬眼看了过去。
他莫名觉得方易白问这句话的意思并不是关心他的工作量，可是是为了什么呢，他又想不出，只好诚实答道：“不是的，若水网的作者数量巨大，我一个人当然看不出来，所以我们的编辑分成了好几个小组，每个组的编辑手下分别负责一些作者，他们各自可以查看作者的存稿箱。”
这样的工作模式，他在刚刚的培训会上也讲过了。
“哦。”方易白沉思了片刻，又道：“那要是这样的话，如果，我是说如果，就不会存在编辑随意查看作者存稿箱，从而不小心将作者的存稿提前透露出去的情况吗？”
“假如哪个编辑粗心的话。”方易白说完，又补了这么一句。
子瞻不明所以地皱了皱眉：“不会。首先编辑并不会随意查看作者的存稿，一般都是在系统自动检测出作者存稿有问题时，才需要编辑亲自查看存稿箱进行二轮检查。其次，编辑要打开作者的存稿箱，必须要有管理员赋予的权限才行。”
“我们若水网的编辑管理是很严格的，绝对不会出现您说的那种情况，请放心。”子瞻强调道。
他说的都是实话，网站编辑的工作量非常大，哪里有时间去每天查看作者的存稿？这种工作都是交由系统自动检测的，除非真的出了问题，他们才会去查看。若水网的编辑和作者之间也都是很互相信任的，从来没怀疑过对方。方易白说的问题绝对不会出现。
方易白沉默了。他再次稍稍眯起眼眸，望进编辑子瞻的眼眸中，想要试着从里面看出一点点异样的情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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