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说,瘙痒?疼痛?”江涛挑了挑眉,兴味十足地问道。说话间他把那页纸举起,挡住了自己放光的眼神。可那声音里的意趣却藏也藏不住,顺着上扬的尾音泄露出来。
叶清峦抖了一下。他狐疑地皱眉,却见江涛一副认真的模样,只得说服自己不要多疑。
他收起自己的脆弱情绪,略一沉思,回答道:“嗯,刚开始很疼,可从前两天开始就不疼了,有点痒——就是从医院回来那天。”
江涛立马在纸上刷刷地记录下来。
“那么从医院回来后,你的尾巴发生了什么变化?是因为这变化所以才不疼了?”他头也不抬地继续问道,声音从昂然兴致转为认真,表情也严肃起来。
“我记得它是一点一点变长的。在医院时只有几寸长,回到家就变得跟手臂一样长了,然后我睡了两天,就变成现在这么长了。”叶清峦边说边拿手比划了一下。
不等他说完,就见江涛敏锐地眯起眼睛,抬头问道:“等等,你说你睡了两天?是整整两天,中间没醒过?”
叶清峦懵懂地点了点头。
“那这羽毛什么时候变成彩色的,你也不知道?我记得它刚开始时是白色的吧。”
“没错……”叶清峦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低声答道。
江涛猛地站了起来,他往前走了两步,与叶清峦挨得更近了点。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叶清峦一番,就差没动手剥开他的睡袍了,口里“咦”地怪叫一声。
“我才发现你的外貌特征似乎也发生了变化啊。”果然有趣,“快告诉我你身体还发生了什么变化,一定要事无巨细地告诉我,快!”
叶清峦被江涛打量得面红耳赤,他手指不由自主地抓紧了衣领,犹犹豫豫地道了声“好……”
第9章 尾巴灼人
“肤色变白,黑眼圈消失,五官特质更加突出,毛发变黑变亮。”江涛冰凉的镜片就快贴上叶清峦的鼻尖,他镜片后的一双细长眼睛正在一丝不苟地观察着叶清峦的瞳孔,认真的模样就像是观察显微镜下的细胞。
“感官似乎……不,不是似乎,感官确实更敏锐了些。”江涛伸出手,点了下叶清峦泛红的耳垂,严肃说道。
然后又扯下叶清峦的一根头发,放在手里反复把玩拉扯,也不知拉扯出什么名堂来没有,过了好半晌才后退了两步,坐回沙发低下头飞快地记录一阵。
叶清峦一直提着的一口气这才呼了出来。他站在原地僵着身子思索,见江涛记完了抬起头来,才迟疑道:“还有,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感觉自己这段时间特别嗜睡……”
“哦?具体来说呢?比如从医院回来之后睡了整整两天?”江涛单手抚了抚眼镜。
叶清峦点了点头,表情苦恼:“不止。睡了两天后我本以为自己会非常精神,没想到晚上……码字时睡着了,后来码完字又睡,却是连着睡了16个小时没醒。”
江涛趁叶清峦说着,就开始哗哗地记,动作迅速。待他记完,却也是若有所思地撑着下巴,细细思索叶清峦的话。
“这绝对不是错觉。”江涛开口道,而后忽然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叶清峦:“你知道昨天晚上我在你家门外敲门敲了多长时间么?我开始还以为你是出了什么事,现在看来却是睡着了。敲门声音那么大你都听不见,怎么可能是错觉?”
“我怀疑是你大脑的神经细胞出了问题。”江涛把手上用于记录的纸卷成筒状,随手敲了敲自己的脑壳。
叶清峦脸色一垮,抿着唇说不出话来。
“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只要你配合我的医嘱,总会有办法的。”江涛耐人寻味地一咧嘴角,慢慢说道。
不管怎么样,先哄着青年听自己的话再说。
江涛丝毫不顾及叶清峦的心情,见叶清峦没有出言反对,便心头一喜。然后又反反复复、来来回回地问一些细节性的问题,直到前后比照没有一丝出入才满意。
他低头一看手表,已经十点多了,便从沙发上站起,却是不愿离开,两眼像糊了胶水一样黏在叶清峦尾巴上不肯移开。
叶清峦一个激灵,立马后退了一步。五道尾羽却不像拖布一样,沉重地拖在地上滑行,而是随着他的动作灵活地扬起,然后在叶清峦看不见的身后再轻飘飘地落下,仿佛有灵性一般。
甚至落下时,那羽翎尖上的流光还轻微地闪烁了一下,氤氲出漂亮的光晕。
这一幕叶清峦没察觉,却被江涛看见眼里,他眼珠里登时冒出激动的火花,下一瞬却又被很好地掩饰起来。
江涛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道:“叶先生,你要知道医生治病除了问诊之外,有时候还必须要对病人的身体进行检查,不然怎么能对症下药呢?你不愿去医院拍片也就算了,至少得让我亲自检查一下你的尾巴吧。”
“我得知道这羽毛的成分是什么,才能告诉你,你的身体究竟是怎么了。”江涛补充着,又不着痕迹地往前上了一步。
叶清峦往身后看了一眼,这回却是没动。他低垂着眼睑,咬咬牙道:“好吧。但是……”
他还记得在医院时,江医生碰到自己尾巴时产生的难耐感觉,若非无奈,他其实很不愿让别人触碰到它。
可惜他话还没说完,江涛已经凑过来了。他蹲了下来,手哆嗦着,像是即将触摸一件绝世珍宝一般,伸向了那五道尾羽。
有一根流淌着细腻光泽的尾羽分外好看夺目,江涛看得心痒痒的,毫不犹豫地握住了它!
然而下一刻,情况就起了匪夷所思的变化。
那尾羽握在手中,竟像是握了一团烈火一般,剧烈的烧灼感从手心的皮肤处猛地袭来,痛得江涛的脸在一瞬间扭曲起来!
他“嗷”地一声惨叫,狼狈不堪地蹿跳出去,攥着那只手滚在地上。
叶清峦皱着他那双鸦羽般好看的眉,懵懂地看着江涛的动作,也蹲了下来,疑惑问道:“江医生,你怎么了?”
他侧过身小心摸了摸自己的尾巴,温温的,暖暖的,那纤细的羽毛划过指尖时带来一阵令人心痒的酥麻感,虽则羞耻,却也不至于躺在地上打滚啊。
江医生的样子看起来好像很痛苦。
江涛已经痛得没力气解释了,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心,脸色微沉。手心处刚刚碰到那尾羽的地方,竟被烧得焦黑一片,放在鼻端嗅闻,还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气息。
这显然已经不是什么基因突变、生物异常的病理学可以解释了吧?!这特么是玄幻特效吧!
江涛这么想着,眼睛里却迸射出疯狂的兴味光芒。
如果换成别人遇到了这种场景,想必早就吓得魂不附体,事后就算不各种发微博微信,将叶清峦打成人人得而诛之的“怪物”“外星人”,也会立马报警自救,可江涛身为一个浸淫生物学、医学十几年的怪胎,却只有一种想法——
这简直太特么神奇,太特么酷炫了!全球医学界、生物学界数千年都绝壁出不了一个吧!这是人类返祖现象?还是受到某种外部辐射产生的突变?亦或叶清峦就是个披着人皮的外星人?超人?
江涛脸上的表情已经从兴味变成了痴迷,进而变成了一种古怪至极的阴笑,他猛地一轱辘翻身站起,完全忘记了手上的剧痛。
“听好了,你好好在家待着,千万不要出门,千万不要把这事儿告诉任何人!你等着,我明天再来,不不,以后我每天都会来。除了我以外,你绝对不能见任何人啊!”江涛语速飞快地对叶清峦嘱咐道,然后揣上自己的笔和纸,飞一般地夺门而出。
防盗门被他甩在身后,发出“砰”的一道巨响。叶清峦一愣,不明白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傻站了几分钟,仔细回想刚才到底怎么了,想来想去也找不着头绪,只好挠挠头发,就此作罢。
江涛看样子并不会把自己长了尾巴的事宣扬出去,这一点倒让叶清峦松了口气。也许搞科研的都这个样子?叶清峦扒拉着发梢想。
可是自己就这样莽撞地开了门,让别人看到了自己尾巴的模样,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叶清峦心里突突地跳得厉害,他紧紧抓着自己的衣领,深深地吸了口气。
他无奈地抬头看了眼时间,惊叫了声。啊啊,都快十一点了,他要赶紧去码字更文了!
他返回厨房拾起那只过期的面包,左看右看,还是把它胡乱塞进嘴里,然后又烧了壶开水,把肚子灌得饱饱的,这才勉强静下心来开始“噼里啪啦”地码字。
只是一码字,江涛那种种奇怪的举动就回印在他脑海里,惹得他心神不宁的,他烦躁地甩甩头,想把那乱七八糟的忧虑甩个干净。
“哎,今天遇到了一个奇怪的医生,盯着我一直看一直看,眼神好可怕。也不知道他靠谱不靠谱,忧愁。”
在正文的最后,叶清峦在作者留言区忍不住打下这么一行字。
第10章 我尾巴呢
『这是一间同性恋酒吧,酒吧外面装饰着五彩缤纷的霓虹灯,打在墙壁上形成一朵一朵绚烂的光晕,漂亮靡丽。
宁彦站在外面,脚步迟疑不前。他不知自己该不该进去。
若在以前,别说进去了,就连往这里一站,都会有一大票的人哭着喊着拉自己回去,生怕闹出什么不干不净的绯闻,败坏了名声。
可现在呢?他已经在此处徘徊了三个小时了,都没人搭理自己。手机安静得跟没电了似的。
宁彦冷笑了一声,他仰起脸,推开了玻璃门,大步走了进去。
酒吧里此时既不安静,也不吵闹,舒缓的音乐下浮动着窸窸窣窣的低语声。宁彦环顾一圈,看到了昏暗灯光下坐着的一对一对的情人。
有一对正坐在他身旁的沙发上,宁彦看到那两人的身体完全交叠在了一起,黏软得像两块软糖,插不进一点缝隙。
嘁,都是大男人,干嘛腻歪成这样。宁彦不屑地嗤笑一声,脸色却冷了下来。
他有什么资格嗤笑别人。人家尚有可以亲热取乐的情侣,自己呢?为了事业孤孤单单那么多年,到头来一无所获。现在都惨成这德行了,却连一个倾诉的对象都没有。
早知当初就不该隐瞒自己的性向,更不该为了形象和女明星闹出绯闻来!
宁彦恼上心头,到吧台点了两杯长岛冰茶,当做矿泉水一般灌了下去。
两杯下肚已是眼神迷离,腮上泛红。宁彦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在酒吧里穿梭了一圈,然后一屁股坐到了一个男人身旁。
他刚刚看了,整个酒吧就这一个男人是单身。
“hello,迷人的先生,我能请你喝一杯么?”宁彦的身体瘫软如泥,穿着短袖的□□在外的两节纤白的手臂如柳枝一般攀上了陌生男人的脖颈。
他微微一笑,莹润的唇边陷出两个漂亮的酒窝。他正欲再凑得近一些,却被一道突如其来的蛮力掀拽开了身体。
“宁先生,你喝醉了!”含着微薄怒意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宁彦呆呆地转过身去,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是莫语。莫语的视线落在少年敞开的一大片领口上,落在少年色泽诱人的唇上,落在少年浮上红晕的面颊上,然后落在了少年攀附在一个陌生男人身上的手臂上,脸色青青白白,眼睛里藏着气恼与隐忍相交的火焰。
“吸毒,泡吧,下一步,你还想要性交么?”莫语的手紧紧攥着宁彦仿佛一折就断的手腕,冷淡到刺伤人心的话语脱口而出。
宁彦狠狠地哆嗦了一下。』
方易白紧皱了下眉头,他轻轻吐了口气,继续往下翻看。
或许是为了弥补之前的断更,“天上青鸾地上走”这两日的更新字数很足,可惜依然不能满足他。
尤其是在昨日,他因为出了趟差,赴京开会,耽误了晚上的时间,没能守在凌晨三点第一时间等到更新,不得已只得耐心等到白天,下了飞机,赶到了出版社,安安生生地坐在了办公室里,处理完手头的事务,才得以略微松了口气。
空闲时他便会不可抑制地想到他,不可抑制地想到他笔下的文字,想到他文字下掩藏着的那抹让他着迷不已的灵魂。
方易白修长白皙的手指抚过光滑的屏幕,动作轻缓犹如抚着一件心仪已久的东西。
青鸾的新文并不像以往那般格局庞大,气势恢宏,主角也不再是开朗活泼、坚强无畏的完美形象。这一次,他笔下的小彦骄傲却脆弱,美丽却偏执,遇到挫折甚至会自暴自弃。
可是这样的少年主角竟让他觉得有些可爱,更有些心疼。
小彦是个耀眼夺目的明星,因为意外被狗仔拍到了吸毒的画面,曝光之后名声一落千丈,他苦恼不堪却根本无法澄清,只能心灰意冷地看着曾经属于自己的荣耀,一件一件地离他远去。
没有了广告代言,没有了节目邀请,百无聊赖之下,小彦只身一人来到了一所同性恋酒吧寻求慰藉。没错,小彦是个Gay,却因为身份问题从不敢轻举妄动,一直隐瞒得很好。可是这一次,他却不想再忍了。
方易白看到这里,心脏便忍不住地微微沉了下去,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一寸照,放在手心细细端详。
一寸照上同样是个面貌清秀的少年,少年留着干净利落的短发,身穿白衬衫,背后是照片墙清新的天蓝色。少年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微笑,这微笑绽放在那尚且稚嫩的面庞上,犹如一朵清晨迎风开放的太阳花,青涩而又明媚。
方易白眯起眼睛,指腹轻轻搓着照片的边角。看得出来,这照片有些年头了,边角微微卷起,可照片中部的人像却保存得很好,没有一丝老旧发黄的痕迹。
这照片上的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叶清峦。准确地说,是十六岁刚刚与若水文学网站签约的他。
方易白凝望着少年,忽而无声地笑了,笑容里含着一丝莫名的自得与餍足意味。
也许,他是唯一一个知道“天上青鸾地上走”是男生的人,也是唯一一个从他十八岁起就发现了他,默默关注着他的人。
所以,他比谁都了解他。青鸾经历过的成功,拥有过的荣耀,和他后来的不幸遭遇,以及摔落谷底的痛楚,他都了解。
正因为了解,所以当他看到他笔下的小彦时,才会忍不住地感受到自己心脏处微微传来的酸涩感。
小彦和青鸾太像了。一样的耀眼,一样的遇到了惨痛的挫折,一样的经历着徘徊与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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