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遇见了陈志,他才有了想把那颗已经上了锁的心打开的冲动,甚至他还在想,要不要把钥匙交到他的手里。
陈珂披着宽大的衣服被陈志拉着手走在灯火阑珊的街头,他的目光被各式各样的东西吸引的目不转睛,到底是个孩子,尽管在怎么小心翼翼依旧藏不住好奇心。陈志看着他第一次露出特别天真特别孩子气的样子,心里就像是化开了。
宽城的夜生活还算是丰富,虽然已经九点,但人群依旧络绎不绝。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陈志发现他拉着陈珂的手,反倒被他揪的死死的,那冰凉的小手紧紧的攥着他,像是怕丢了一样。
陈珂顶着一张明艳的脸左顾右盼,像是只小兔子。
路上有很多女孩看见陈珂都被他的美貌就惊愕,陈珂被人盯得不知所措,下意识的就往陈志身边躲。有的女孩子看自己把人吓到了,就点头抱歉的向家长似的陈志示意。陈志用空下来的手摸摸陈珂的脑袋,俯下身冲那小孩儿说:“别怕,她们就是喜欢你。”
“喜欢……我?”
“对。”陈志点点头,脚步一转就带他进了一个购物广场。
陈珂的身材还是少年人的样子,陈志领他进了一家店,导购员亲切的过来接待,陈志也不含糊,看着顺眼的拎了好几件给他让他试,陈珂盯着他眨巴眨巴眼睛,就在陈志觉得他会说些什么的时候,就看他悄声躲进换衣间换衣服去了。
陈珂皮肤异常的白,平日里看过去还觉得没什么,一放在人堆里就出彩的厉害,店内的大灯一闪,晃得他整个人像是要透明了一样。
换衣间的门闪了一下,陈珂穿着一件刺绣的衬衫走出来。衬衫上刺绣的花色很艳,但难得的是陈珂长了一张清冷的脸,不笑的时候整个人素的很,一张一收,衣服套在他身上有种说不出的好看。
陈志看他把那几件都穿了一个遍,不得不说人要是长得好看,真是穿什么都不会丑。连着店内年轻的导购员都止不住的笑,一个劲儿的夸着陈珂,说他真是比女孩子还漂亮。
这句话本身没什么歧义,况且现在这个世道,男人阴柔些总是更吃香,但陈志却看出陈珂的那丝不经意的失落,以色侍人,那是他曾经逃不开的命,若是没有这张美的过分的脸,也许他的生活就会不一样了。
陈志看陈珂换的累了,便告诉他试完最后的一件衣服就走。但陈珂拿着衣服站在他面前半天,犹犹豫豫的不肯动身,陈志心里奇怪,导购员也在一边纳闷。几道目光同时射了过来,陈珂不安的舔了舔嘴唇,到底还是挪着步子趴到陈志耳边说了一句话,“这衣服领子和袖子都太短了,我身上……”话说到一半他就停了下来,试探的看陈志。
陈志一碰到他的目光,瞬间什么都懂了。
陈珂身上还挂着伤,还有些近日子的伤口没结痂,他不想让别人看到他最不堪的一面。那些伤疤像是滚烫的烙铁,在他灵魂的深处刻下了不灭的屈辱,陈志把他拉了上来,让他见识了这个世界光明的另一面,但只要他脱下衣服,那些过往的痕迹就会在一瞬间把他打回原形,他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变回那个不人不鬼的东西,他不愿意。
陈志看他低顺的眉眼就懂了,随后叫导购员连带着这件没试的衣服一同包好,刷了卡带走了。
陈珂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他抬头盯着黑色的夜空,宽城的晚上很少能看见星星,但他总觉得那天是看到了的,那样静谧的一个夜晚,远处的风带着凉跑过来,身上披着的大衣很薄却也很暖,男人的手宽大,他躲在他的身边,觉得是那样安心。
但所有的快乐好像都出奇的短暂。
两个月后,陈志坐在公司的办公室中,助理韩平眼观鼻鼻观口的站在他面前,两人一时无话,桌面上摆着几位公司高层的辞职信。
与这几位高层一同离开的还有几个部门主管和几位老员工,以及他们手上的几个case,一个跟了将近大半年的项目也随之被人带走,所有人将近一年的努力尽付东流。陈志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看着只写着短短几句话的辞职信,什么都说不出来。
韩平不敢安慰他,所有人都知道陈董事长年事已高,前些日子还特地去医院休养了两个月,大儿子陈洲现在坐在总公司的副总裁位子上,小儿子陈志手里捏着下面最主要的一个子公司,他还在,两人的权力也都相差无几。但公司的每个人心里都清楚,这兄弟俩早晚都得有兵戎相见的那一天,更何况人人心知陈洲看似长子却名不顺言不顺,老爷子有心栽培小儿子,却没想到老大已经羽翼渐丰,有些事便只能暗箱操作,真摆到明面上说不准结局是什么样子。
可每个人又全都没想到,陈洲竟然这么快就出了手。
陈志咬着牙在办公室坐了小半天,直到韩平实在没有主心骨闯了进来,就看见陈志一个人安安稳稳的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阴晴不定的天发呆。
“陈总,您……还好吗?”
“没事……”陈志的嗓子有些哑,也没回头,就盯着天看,等了片刻,才又听见他用喑哑的嗓音说:“韩平,公司里现在跟着的案子还剩下什么了?”
韩平吞了一下口水,陈洲的手段确实厉害,做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双休之后,周一大清早十几个人的辞职信一同递了上来,没等过个两三个小时,几家公司就都有终止协议的打算,连带着一直交涉的几个主管都传来信儿说再观望一下。到现在仅剩不多的几个案子小到都是小职员带着实习生在做,要是真以这个业绩去董事会,陈志连人都不用到了,他也跟着直接交过去一封辞职信得了。
但这话韩平现在没办法直接对陈志讲,他琢磨了小一会儿,争取选个最不那么难以接受的方式,“案子还剩下几个,都不急,慢慢做就行,剩下的我让人联系呢。”
陈志听后挑了一下眉,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别挑那些好听的说了,现在什么情况我心里清楚,不用瞒我。陈洲做事就是这样,雷厉风行,斩草除根。外面人看见我们之间斗,不掺进来也是对的。”
“那大陈总这么做也太缺德了,到底是自己家的买卖,就不怕被董事长知道!”韩平从来看不上陈洲,他从工作就跟着陈志,为人处世和他基本上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现在看见陈洲这么下狠手,他气的根本顾不上什么风度,只记得替陈志鸣不平。
“缺德?呵……这才哪儿到哪儿啊,他不过给咱们上了道前菜,大餐还在后面呢。”
作者有话要说:
陈洲估计是呆的太久了,准备折腾折腾他这个弟弟
我真是希望陈小娃能活的好一点,这是真心的啊……
PS:昨天凌晨上传的文章到后台,天真的以为审两个小时足够了
结果凌晨两点并没发出来,而是十点!十点啊朋友们!
审了足足十个小时!感觉心好累……
第19章 Chapter 18
事实上陈志确实非常了解他哥,董事局会议两个月之后举行,陈洲突然给他当头来了一棒子,而且时间掐的恰到好处,多一分给他翻身的机会都没留。
公司里的财务问题愈发严重,入不敷出,大案拿不进来,况且处处都有陈洲给他下绊子,陈志空有一腔血却试不出来,他没陈洲那么丧心病狂,陈洲可以什么都不顾的把陈氏家族的名声搞臭,但他陈志不行,他还有个老子,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学人家自损八百。
这种束手束脚的打法让他极为难受,从那天之后韩平在公司里基本就再也没消停过,所有事情都得经过他的手,好消息就多往办公室里传传,坏消息就先按下来,看着陈志什么时候脸色好了,在通过侧面交上去。这种日子过下来,韩平觉得自己的功力都可以直接去读一个心理学硕士了。
陈志没心思和他打趣,临着下班点,看着办公室里的男男女女都还在敲键盘,这种加班的情况持续了大概一个月,好在剩下的员工大多都是年轻人,好不容易亲临了一把家族内斗,纷纷觉得自己就是古时候皇子养在宫殿里的门客,也都不抱怨,只想着怎么给自己家这位落了下风的少爷添一把柴火。
陈志心里都明白,一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就带着韩平出去把大家都叫起来,让他去周围一个新开的饭店订个大点儿的包房,带着这一组的人一起去吃个饭。
这顿饭大家吃的都不算开心,公司的情况迫在眉睫,上头有人压着,陈志又是个心慈手软的,一些从开始跟到现在的半大小子喝着闷酒,到最后实在忍不住还是不忿的骂出了口。
“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大陈总给了老张他们什么好处!你说他们是不是连心都没了,就说大刘上次老婆生孩子,人家陈总知道了二话不说开着车就去送了一趟,临走时还给留了两万块钱给他,就这种交情,大刘也能舍下来!”
“重点是大刘就他妈不是人!”另一个小伙子把酒杯摔在桌子上,“他走也就走了,真忍心把咱们这一组人将近一年的案子带走!咱们的人跟了宏达集团多少日子,费了多少心血他不是没看到,但他妈就是被猪油蒙了心!这算什么!”
韩平听了这些话心里不是滋味,更甚的是那些小姑娘酒上心头,越想越觉得自己交了个没心没肺的朋友,有的还掉了几滴眼泪。
陈志平生最见不得女生哭,看着大家都闷着头,叹出一口气。
“咱们这些年经过多少大风大浪,不也都过来了吗。再说公司里什么人都能缺,就是你们不能缺。”说着他站起身来,挽到手肘的白衬衫有了一点人情味的褶皱,领带也被他扯下来塞到了外套的口袋里,陈志给自己的酒杯到了满满一杯酒,领口微开,水晶灯的光照过来,显得他整个人有一种披荆斩棘过后落拓的气质。
“这些日子让你们跟着我受委屈了,是我陈志没能力,先自罚三杯。”
韩平一听他这么说赶紧半起身就想拦下来,他知道陈志的身子骨什么样,在国外那些年他基本上算的上是奶奶不疼舅舅不爱,钱再多也不过是胡乱的败了,反倒是后来自己一个人在那边出了个车祸,而他也知道他家里是个什么样子,没叫人通知国内,自己一个人扛了。后来因为疗养不够,就在身上留下了病根。
韩平知道他根本不能这么喝酒,但半起的身子没等站直就被陈志一把按了回去,“听我说,”他把视线重新打了回去,眼里由于长期睡眠不好而泛出血丝,显得人像是背了很重的东西,累的喘不过气,“这三杯既是赔罪也是感谢,留下来的都不容易,我大哥是个什么样子,怕是你们也都听说过,在这种重压下你们还能跟着我……谢谢了。”
话音刚落,陈志闭着眼睛将酒灌进嗓子里,众人湿淋淋的目光照耀在水晶灯下,陈志满满当当的喝完三杯酒,心口一阵火辣辣的疼,但被他压了下去。这些日子太难了,陈洲逼得他们太紧,合作伙伴们也都纷纷避其锋芒,连带着总公司里的人都开始对他避而不见,而他爸爸一直态度未明,陈志现在摸不清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他总觉得心里不安,这些年,他所走的每一个地方都在教他斗,却没人告诉他怎么和亲人动手。
那天陈志喝了不少,韩平眼睁睁看他的眼睛越喝越亮,脸色越喝越白,到最后一一把他们送走,回到包间就看见陈志一个人坐在杯盘狼藉前,目光不知盯着什么地方,整个人萧索的不成样子。
韩平过来拉他起身,陈志没借着力起身,反而带着韩平坐了下来。
“你我再喝两杯?”陈志侧过头看向他这个最亲密无间的伙伴。
“能行吗?”
“有什么行不行的,干了……”陈志和韩平的杯子碰了一下,随后照旧仰头一饮而尽,姿态恣意,如同饮鸩止渴。
韩平最见不得他这一面,他自从出了校园就跟在他的身边,没人比他了解陈志是个什么个性。刚开始接手这个公司时正是他哥最辉煌的那会儿,所有人都以为陈氏最终的太子爷会是陈洲,而他父亲看他一直都是那种烂泥扶不上墙的态度。陈志不服,拧着脾气不肯朝他低头,公司里拨不到项目款,他就得自己出去一个一个的找投资。那会儿他也才刚二十出头,在酒桌上跟着比自己大二三十岁的男人斗。
韩平还记得有一次陈志为了要个一亿元的投资,狠着心带了两瓶上好的红酒,可人家根本连看都不看,直叫服务员上了一溜白酒,碗大的杯子上来,什么话都不说就那么看着他。陈志知道这人是个什么意思,酒桌上谁有钱谁就是老大,今天要是想拿到钱,就得脱层皮。陈志用熬得通红的眼睛看韩平,暗暗叫他在街后面叫辆私人急救车。
那天到最后陈志喝酒的动作都快是机械性的了,最终空酒瓶摆了一地,男人也终于签下了字,陈志送着财神爷出门,等人的车一走,他一低头整个人就再也撑不住。急救车拉着他跑到医院,急性胃出血,最后养了小半个月。
而几年过去了,陈志再也不是那个做事只凭一腔热血的男人了,但生存的环境依旧没变,陈洲煞费苦心的给他布了天罗地网,说到底,和那个就为了看他倒下去的男人有什么区别?
韩平叹了一口气,喝了酒,找了个代驾拉着他回了家。
陈志的家他来过几次,但都是郊外的那个小别墅,等他到车上向司机报地址的时候就看陈志微微睁开了眼睛,回了司机另一个他没听过的地方。
韩平还以为他喝多了,正想低头问他,就听陈志的声音清冷,似乎在忍着什么疼,“现在我住那边……”
韩平一看陈志头脑还清醒也就没再问,就让司机按着陈志说的地方开。
没出半个小时陈志就到了小区,韩平不放心他一个人回家,架着他的胳膊把人连拖带拽的送到了家门口。韩平去摸陈志的口袋,陈志没挣扎但却用手敲了敲门。
韩平心里疑问,难道家里有人?
可这疑问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见里面门闩的声响,下一刻门被拉开了一个小缝,韩平看见里面露出来一张明丽的脸,年纪很轻,虽然淡淡的但是自带着一股少年人独有的气韵。韩平下意识的皱了下眉头,他跟在他身边挺长时间,但一直没听过他家里留了什么人,刚想出口问,陈志就说话了。
“乖,开门吧,是我。”陈志把已经疼的挺不直的腰拔了起来,手臂暗暗的从韩平的肩膀放下来,冲里面的小孩儿勉强的笑了一下。
陈珂看着面前隔了一道门的男人满头是汗,嘴唇白的吓人,一双眼看似盯着他但已经没了焦距。
陈志看着陈珂紧张的面孔,就想过去抱抱他,可是脚步刚一迈,整个人就倒了进去,直愣愣的扑到陈珂的怀里。
韩平赶紧给私人医生打电话,大概的交代了病情,就等着人来。一回身看见陈珂正在洗手间拧热毛巾。
在陈志身边的这些日子,陈珂整个人变了太多。陈志基本上将所有的耐心都倾注在他的身上,几乎算的上是手把手的教他怎样生活,用所有的力气把他从过去往出拉。陈珂从来没这么努力过,似乎每一个太阳升起的日子都是新的,他可以自由的生活,自在的行走,没人会去打他,也没人强迫他做他不愿意做的事。这种快乐让他变的不一样了。
人对于幸福的感受总是更深刻,陈志知道,所以他慢慢的也让陈珂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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