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高年级的学生,明显顾虑比他多。听了他的吩咐,愣是半天没敢动。加上正搂着伤者肩膀的王行云,脸色青黑成一团,戾气想压都压不住。他们可不想去当炮灰。
于是领头的高年级告了声罪,承诺自己什么都没看到,也什么都不会说。另一位倒也激灵,也赶紧附和着。两人没等王晓晓开口,就逃跑似的一前一后,一起出了这个充满血腥味道的、压抑的、隐蔽的,楼与楼相邻而形成的背阴死胡同。
拓麻出血过多,王行云当机立断地没有动还插着刀柄的伤口,直接把他打横着抱起,就要往校门口的方向跑。
王晓晓有心拦住他,却因为此刻没有了自己的人手,有点心里发虚。在他犹豫的片刻,王行云就越过他直接出了胡同口,奔向了校门口的保安处。
此时正是下午第一节课的中段,所有学生和老师都还在上课。保安整理了收发室的报纸,刚下坐下来喝杯茶歇歇,就看到窗口外,迎面跑来了一个满脸是血的高个子学生。
不仅他满脸溅的都是血点,瘫在他怀里的另一位,显然比他的情况更加糟糕。
他的岁数并不算老,但也确实不再年轻,五十岁出头的年纪,白发却早已过半。王行云眼见着每天入校出校,都能碰到的,只有点头之交的保安大爷,‘砰’地一声打开了门,三步并作两步地跃下了保安室门前四五节的台阶,直接向着自己奔来。
他边冲向王行云,伸开双臂去接应伤员,边敞开了嗓门朝着屋里喊道:“老王头!别他妈睡了,赶紧起来!打电话叫急救车,有娃娃儿受伤了!”
连着保安室的内侧,是一间面积不大,仅能放进一张双层床的小杂物间。在学校领导的授意下,当做了值夜班换岗安保人员的休息小屋。
被唤作老王头的保安,看上去比门口那位年轻个五岁。他被大吼声吓得从床上惊醒,连鞋都没来得及穿,就光着脚丫子跑了出来。
一看到门口的情况,又光着脚跑回了传达室,直接用桌上的电话,拨打了120。紧接着,又给负责代理学校卫生课的校医胡老师的办公室打了电话,也没管接电话的是谁,直接急吼吼让校医胡老师迅速带着急救箱到校门口来,人命关天。
处理完这些火急火燎的要事,老王头也没闲着,直接去屋里拿了一条全新的干净毛巾,给躺在高个子学生怀里,还在持续流血的拓麻,轻手轻脚地擦了擦额头和鼻子上淌下来的冷汗。
第95章 哑巴亏
王行云始终一言不发,脸色差的简直像个死人。
两位保安大爷心里也嘀咕着,这娃娃虽然脸上溅了不少血,看着倒没像受了伤。就是不知经历了什么,好像受了挺大的刺激,还是不要招惹他为妙。
五分钟后,腿脚不利索,边跑边擦汗的胖阿姨即视感的校医胡老师提着沉甸甸的急救箱,终于到达了保安室。
她一看这场面,汗也不擦了,直接把手绢往兜里一踹,扶正了眼镜,弯腰查看了伤员基本情况后,跪到了水泥地上,打开了急救箱。
她眉头紧皱,掏出了急救箱里的医用剪,二话不说,一把扒拉开王行云硬邦邦挡在拓麻身前的胳膊,让他好好扶住伤员,直接用剪刀把他伤口附近的衣服全部剪掉。又用微微颤抖,却动作麻利地肉手,掏出了一整瓶酒精。
在一旁看着的两位保安大爷,也是个会察言观色,相当有眼力见的。他们见胡老师包扎消毒伤口,他们也帮不上忙,但打个下手,还是绰绰有余的。于是手抖的老师,刚要从箱子里掏那袋全新未开封的酒精棉时,扭头就看到一个满脸焦急,汗如雨下的干瘪老头,已手脚麻利地把袋子找出来,并且撕开了开口。胡老师点了下头,赶紧用钳子掏了一个脱脂棉球出来,全部浸入酒精中,然后顺着刀口,轻轻地为拓麻做最基础的消毒。
另一位保安老王头也没闲着。他腿脚比另一位利索,就赶紧跑出校门,站在路口处,焦急地等待急救车的到来。
校门的位置不算偏僻,但不熟悉这附近的人,却也不是这么容易能找到大门。
拓麻这次的运气到底不算太差。从王行云带着他狂奔到保安室,到急救车的到达,总共等待了不超过十五分钟。
胡老师为拓麻消了毒,却也不敢大动他的伤口。她只是一个学过急救知识和基本医理的学校医务室老师,并不是什么技术高超,身经百战的外科医生。这个学生的刀口,目测并没有伤到重要脏器,外伤引起的流血不止状态,已经在她的特殊处理中,暂时得到了控制。只要不再继续大出血,引起休克,暂时就不会出现生命危险。
不过,这都是她这个外行人的判断。在专业的医生来临之前,所有人都不敢掉以轻心,生怕一个年轻而鲜活的小生命,就此葬送他手。
“来了来了!救护车来了!胡老师,快准备移动受伤的学生。张老哥,快过来帮我把校门打开,救护车直接开进去!”中气十足的嘶吼声从不远处传来,正在帮忙胡老师收拾急救箱的保安,听到后赶紧起身奔向大门。跟老王头一起蹲下,里应外合地拔出了学校大铁门插在地上的铁插头。
大门很快打开。车顶上不断闪烁着红蓝灯的救护车,接肘而来。在保安的指挥下,稳稳地开进了学校。
救护车的侧门应声而开,窜下来两个身强体壮,带着口罩,抬着担架的男医生。两位高大的男士下车后,直接帮忙把拓麻放上了担架,放上了车。
“胡老师!我是这孩子的班主任,您回去继续上课吧,我跟着去医院!”正在忙碌的众人一抬头,就看到了一个头帘油腻腻,有点发福和谢顶倾向的男青年捂着肚子,用尽力气朝着众人跑来。
“张老师,这是您班的孩子?那我就不跟着去了。”胡老师挪了个地方,提着急救箱站到了道路一旁,让那油腻头帘的男人跟着上车。
“王同学,你要是没受伤,要不也别跟着去了?先回家洗个澡换个衣服,明天一早再来学校说明下情况。”张老师一边用皱巴巴的手纸擦汗,一边向满脸血点,显然在盯着拓麻的脸发愣的学生,试探性地问道。
“我要跟着。”王行云连眼皮都没抬,依旧直愣愣地紧盯着拓麻惨白如纸的脸。
胡老师和张老师面面相觑,最终也没多说什么。
司机等所有要去医院的人上车后,就一脚油门,稳而快地向着附近最大的三甲医院行驶而去。
到达医院后,因为保安在打急救电话的时候,说得很清楚,这个受伤的学生,是受了刀伤。且水果刀还插在伤口上没有拔出来。所以到达医院的时候,手术室和外科医生已准备就绪,担架被一路推着,通过绿色通道,第一时间将拓麻送入了手术室。
等待的时间最为煎熬,更何况,手术持续了整整三个小时。
与焦急地在手术室门口不间断走来走去的张老师相比,王行云的反应,相对冷淡了许多。
“对不起,打扰一下,哪位是受伤学生的监护人?”一个陌生的声音很突兀的闯入了安静的等待大厅。
张老师和王行云,在等待拓麻手术的漫长过程中,没等来心心念念的主刀医生报平安,却先等来了前来了解情况的警察。
“我在车上有联系受伤同学的家属,但是他父母因工作关系,一周前刚被派往国外研究新项目,短时间内无法归来……我是他的班主任,刚才手术通知书也是我签的字,不知能否代理监护人,行使义务?”张老师站起身,与一同前来了解情况的两位警察同志诚恳地说道。
“情况我们大概是了解了。剩下当事人的笔录部分,我们会等当事人醒来,恢复一段时间后,再前来打扰。”两位警察说罢向张老师和王行云点了下头,便一同离去了。
“张老师,即使水果刀上能提取出王晓晓的指纹,最多也只能定性为‘意外伤害’而不是‘故意杀人’么?”王行云操纵着沙哑难辨的嗓音,低声开口道。
“唉,是啊。而且你们都是未成年人,受‘未成年人保护法’保护。即使他真的是‘故意’的,最多也是送至少年看护所,留下案底。但王晓晓的家里,你们又不是没有耳闻,花招多的很。哑巴亏,估计是吃定了。”张老师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就躲进了厕所去抽烟解乏。
“哑巴亏么……”王行云望着大门紧闭,门牌上闪着‘使用中’红灯的手术室,暗自咬紧了牙关。
第96章 值得
礼堂中两人的对话还在断断续续,躲在后排软椅子上的拓麻却很敏锐地发现,坐在他后背地毯上的王行云,思绪早飞到了爪哇国。
拓麻倒是不甚在意,反正当事人对此番对话的内容,滚熟于心,听不听都没什么差别。倒是他自己,选的位置光顾着不被发现了,偷听效果,可不算理想。
不过,总的来说还是有收获的。拓麻听到了王行云单约王晓晓校外相见,见面地点也挺有名,是个距离学校有一段距离,但也不至于太远的闹市区步行街。王员外很出乎意料地选了一家口碑不错,但装修布置很少女风的咖啡屋。
王晓晓别的本事没有,对于吃喝玩乐却门儿清。那家咖啡厅设立在闹市区最负盛名的大型MALL的最顶层,刚开业不久。他对此早有耳闻,听说里面的服务员,都是年轻漂亮的小姑娘,穿着洋装、高筒袜和高跟鞋,戴着发带和蝴蝶结,在门口嗲声嗲气地迎接客人。
他在很满意见面地点,心生向往的同时,也滋生了警惕之心。以王行云平日里的作风,他不可能主动提议在这种地方见面。难道有诈?这一切的安排,都是为了苦心骗自己独自外出?等待他的,是他花钱雇来的打手或者社会上混的小流氓?
王晓晓做贼心虚,越想越不对劲儿。刚想开口找茬拒绝,王行云却好似早有预料地叹了口气,目光幽幽,满脸别扭地商量道:“要不换个平常点的校外地点见面?那个混小子,仗着自己是伤员,哭喊着非要去见见世面,去看什么漂亮小姐姐,真是够了……”
经他提醒,王晓晓突然想到了他那位以‘不按理出牌’而名扬全校的小伙伴。心下了然地咧嘴笑了笑,忙接话道:“那里见面就挺好。这次外出见面,本来就是给他道歉,当然地点要他来选。既然他喜欢,那就放学后六点半,在咖啡厅里见吧。为表诚挚歉意,店里东西随便点,我买单。希望你也能劝劝拓麻小弟,已经发生过的事,既然无力改变,那就得过且过,放眼未来吧。下节课要开始了,我先回去了。”
王晓晓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而与他相约的王行云,也并未继续在此久留,片刻后也从大门出去了。
沉重的关门声回荡在空荡荡的礼堂内,气氛凝重而让人窒息。
拓麻试探性地从椅子背后冒出了一个头,确认这两尊大神,真的彻底走了,才用手肘支起上半身,磨磨唧唧地把两条腿放下地,还不忘调侃身后的王行云:“王员外,我怎么不知道当年我曾提议,三人成行,跟那个废物点心一起,组团去看小姐姐的事儿啊?难道是年代久远,我失忆了?”
王行云四平八稳地从地毯上站起,弯腰去整理自己的裤脚,想假装没听见。
拓麻却不依不饶地扑上前来,攥住了他的袖口,贱兮兮地边摇晃边尖着嗓子嗲道:“你不要不认账啊,证据确凿,人赃俱获的。”
王行云被他晃悠得直眼晕,只得伸手扒拉道:“别晃了,我晕。我这不是,为了把他约出去……要不这么说,他能答应去么。”
拓麻低头想了想,也是。但重点却不在这里,别想轻易蒙混过去。他悄悄地瞥了一眼,自从来到了这个场景,就一直频频走神,还老故意转移话题重点的王员外,暗暗道。
两人一路无话,一个接着一个地从进来的大门原路返回,打算先离开礼堂这个憋闷的地方再说。
但前脚刚迈出这扇门,门外的景物就发生了变化。原本熟悉的校内建筑,突然扭曲成了一团又一团的旋涡状色彩。
王行云怕再次出现之前曾遭遇过的意外,连忙扭身去拉拓麻的手臂,却一把攥了个空。他惊诧万分地回了头,却发现身后一个人影都没有。
“拓麻?”王行云低沉而悦耳的嗓音,回荡在整个乱糟糟的空间。
“恩,怎么了?”一团浓雾被突如其来的风吹散,露出了正与他比肩而站的少年的身影。
拓麻正叼着一根红艳艳的棒棒糖,单手插兜,另一只手臂正遥遥地指着一个方向,问道:“是不是就是这里?”
王行云朝着他指着的方向一看,原本乱糟糟的色彩,突然变得清晰而富有质感起来。一个跌跌撞撞的小男孩,正抱着球,嘻嘻哈哈地擦着他的腿而过,奔向了不远处正张开手臂,迎接而来的年轻母亲怀里。
而拓麻圆润的指尖,所指向的位置,好巧不巧,正是他与王晓晓约定好的地点,‘蓝灵若梦’咖啡厅。
王行云望着矗立在不远处,人头攒动的咖啡厅,第一次生出一种无力感。他抬手掐了掐一突一突的太阳穴,底气不足地开口道:“咱们不要继续了好么……我都告诉你……”
拓麻放下指着咖啡屋的手臂,转身站到了王行云的身边。他垫了垫脚,搭上了王行云肩膀,叹息般地说道:“好……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强迫你回忆起这些。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了帮我出这口恶气,到底付出了什么代价。我听你妈妈说……我住院养伤的一段时间内,你做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噩梦,每次都是在睡梦中被自己的尖叫声所吵醒……是我不好,当初只凭借着一腔热血,替你挡了一刀,却没想到,给你增添了这么大的心理负担。真是好心办坏事呀。”
拓麻说罢,右掌在虚空中轻轻一抹,场景再次变幻,原本熙熙攘攘地人群,全部远去。整个空间变为了刺眼的纯白。
拓麻眯着眼走上前去,在一扇白墙上轻轻一推,白墙应声而开,看不出边缘的范围内,竟凭空出现一扇奶白奶白的门。
门口黑洞洞的看不真切,拓麻倒是半点犹豫都没有,直接拉起王行云的手臂,穿门而去。
“我利用自己‘鬼眼’的能力,窥探到那个咖啡厅,会在傍晚前后,发生‘重大事故’。所以,以你的名义,约他出来。”王行云放松手臂的力量,任由拓麻拉着他到处走。
拓麻闻言一愣,有点不确定地追问道:“你约了他去那里,当时你自己去没去?”
王行云知道拓麻问这句话的意思,苦笑着点了点头。
‘啪’地一声,拓麻负气般地甩开了他正拉着的手臂,怒喝道:“荒唐!他王晓晓算个什么玩意?值得你豁出性命来报复!”
王行云无奈地用手掌搓了搓他炸毛的脑袋,抿了抿唇,并未接话。
拓麻却一副被雷劈了似的表情,惶然抬头。
他刚刚不知是怎么回事,听到了他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以及在心底悄悄说的那声‘值得’。
第97章 鸡鸭对话
想在别人的地盘,找一个暂时的栖身之处,比想象中难多了。
林枫拖着明显再也走不动的钱欣然,边走边四处张望。
秋天快到了,果然所有生物都在忙忙碌碌。或东奔西走收集、储存食物;或大吃大喝囤积脂肪;或东拼西凑加固自己的窝。与其他自顾自埋头干活,有生存和奋斗目标的其他生物相比,林枫和钱欣然就像是突然闯入异界的穿越者,虽然不至于一脸懵逼,但不论是另类的外形还是无所事事的态度,都与忙碌的周边生物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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