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麻不敢走近看。朱岩颜这女人向来不爱按常理出牌,他生怕一不小心惹怒了她,再发生什么意外。于是拓麻只稍稍探了个头,用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疑惑道:“有股说不出的刺激味道,像是稀料?”
“是勾兑后的草酸。草酸本来就是还原剂,能将不溶于水的三价铁还原为能溶于水的二价铁。是清除已干涸了的血迹的最佳小帮手。”王行云抿了抿唇,言之凿凿道。
“哎呦喂,看不出来,养尊处优的王员外,竟然是家居洗涤界的扛把子!”拓麻啧啧道。转而又想到,他身为无药可救的洁癖重度青年,熟悉各种洗涤用品,也是理所应当的。就收起了敬畏之心,满脸的深刻同情。
朱岩颜的手头动作并不快,显然已不从事家事劳动许久。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用颤抖不止的双手,将缺角的雪花烟灰缸清洗干净。
“要不要打个赌,她接下来会清洗什么东西?”拓麻贱兮兮地开口,朝着与他肩并肩的王行云,努了努嘴。
“必然是那把出力最多的菜刀了。”王行云右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跳,语气平淡地答道。
果然,在水桶里清洗完毕,又用纸巾擦干了烟灰缸,并放回原处的朱岩颜,转身就捡起了静静躺在她脚边的一把不锈钢菜刀。
“溅满血迹且少了一个角的玻璃烟灰缸,到处散落的A4打印纸,以及明显使用过度,连刀刃都微微卷起的菜刀。再加上这宛若bad end即视感的满眼红纱的视觉效果……估计不用你出马,派个傻子来跟我搭档,都能推断还原出事件真相。”拓麻有点无聊地打了个哈欠,调侃之意十足。
“看来,当初助理陈美虞,在玫瑰信封上,做的小手脚,真的派上用场了?不知是她的幸运,还是别人的不幸。”王行云盯着茶几附近,某张铺落在地面的A4打印纸,缝隙中露出的低下压着的,画着玫瑰图案的信封的一角,喃喃说道。
“陈美虞在装那一大打写着朱岩颜黑料纸的信封上,做了手脚?没有啊,当时是我亲眼看着她从后备箱的黑电脑包里,拿出了这一摞纸,然后换了个信封而已,没做别的手脚。”拓麻努力在晕沉沉的脑子中回忆着,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个浑身名牌的助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对信封做手脚。
“我只是打了个比喻。她并没有特地在信封上做什么手脚,只是故意把信封的封口,保留原状,没有折下去,方便文件的滑落和意外掉出而已。”王行云淡淡解释道。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屋里,靠近茶几的地方,几乎到处都是掉落的纸呢。我一开始,还以为是朱岩颜为了方便清理溅在地面上的血迹,特地铺上的呢。”拓麻恍然大悟道。
“看现场的这个样子,大概是两人在争吵中,其中一人失手打落了那个放置在茶几边缘的信封。里面装的东西,瞬间如雪花般洒落的到处都是。白芷更是百口莫辩。怒急攻心之中,朱岩颜顺手拿起了手边的烟灰缸,用力一挥。事后,她可能也后悔了,但已无力扭转现状,只能硬着头皮,先处理了白芷的尸体,再返回这里,清理现场。”王行云说得轻松,但越握越紧地手关节,不堪重负地在此时发出的‘咯咯’声响,还是暴露了他此时的情绪。
“行了别勉强了,你要是觉得不舒服,咱们现在就离开这里吧。反正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要是大小姐还有什么不清楚的,让她自己到现场来看。咱们走!”拓麻一把挥开了王行云互相紧握的双手,弯下腰看了看。除了两只手的指关节,互相被另一只握的有点发红外,并无大碍。他稍稍松了口气,大手一挥,从他们站立的窗边靠墙位置,凭空多出一道,与这个房间原本就存在的门,遥遥相对的另一扇,样貌普通,仅把手是一片火红的门。
二人不再多话,刚要转身开门出去,站立在距离他们的位置,不到5米直线距离,正忙着在桶中清洗菜刀的朱岩颜,突然动作顿了一下。她动作迅速的把鬓边一缕乱发,别到了耳后,脸上的表情,既冷峻,又疯狂,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极为诡诞的视觉效果。仿佛所有悬疑剧中,疑神疑鬼,神经兮兮的女主角。
“谁在那里?虽然我看不到,但我能感觉得到,你们就藏在这个屋子里面。快给我出来!”面目狰狞,宛若夜叉的女人,双手握着菜刀,神经兮兮地围着茶几到处走。
“我咧个草,这是什么情况?王员外,你可得给我做主啊,我一直乖乖地跟你在角落里站着,什么也没干啊!”拓麻一脸欲哭无泪,再加上朱岩颜诡异的脸,越靠越近,吓得他差点尖叫出声。
“嘘,别说话,放轻呼吸。慢慢地倒退着,从你背后的那扇门出去。要是太紧张或是害怕,就闭上眼。你本来就很累了,现在的心绪一不稳定,就容易被意志力强大的梦的主人察觉。”王行云压低了声线,在拓麻耳边悄声交代着。
第135章 四分五裂的男神
拓麻头痛的要命,当下听从了王行云的建议,闭上双眼,慢慢倒退着靠近红色把手的门,背着手耐心地摸索着门把手的位置,然后轻巧地打开了门,从门后静悄悄地推了出去,也不再纠结于不远处拿着菜刀步步逼来,面若夜叉的全民女神表情有多么特效和惊悚了。
他生怕王行云自作主张地留下来继续与那个假女神,真疯婆子对峙,在自己顺利退出门扉之前,用探出门的一只手,紧紧地揪住了王行云离他最近的一边袖子:“你也跟我一起撤退啊,可别跟大小姐联合起来混弄我。跟你说,我才是男主角。男主角你懂么?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有主角光环加持。跟我共同进退,保准干什么都有惊无险。王员外,你可不能撇下我单独行动哈。那疯婆子,连跟了她这么久,又帅又俊的男神都舍得一烟灰缸下去把头砸烂了。更可况没什么交情的你呢!”
“知道了。不跟疯婆子硬碰硬。你在门那边等我,很快就过来。”王行云习惯性地抿了抿唇,轻轻拉起拓麻拽着他一边袖子的手,推回了门里。在拓麻还没反应过来前,一把带上了门。
被关在门后的拓麻,惊讶地最大大的张开,两只眼睛瞪得老圆:“我擦,什么情况?我这我这乌鸦嘴,王员外真抛下我自己行动了?!大小姐,大小姐?快点出来。到底怎么回事啊?”
“叫什么叫,王行云都说了,他很快就回来。你头很疼吧?还不趁机消停会儿。”软糯的萝莉音,从门的另一侧嗡嗡传来,回声绕耳,余音绕梁。
拓麻这才发现,那扇有着朱红把手的门扉之后,竟然是熟悉无比,布满一扇扇紧闭门的走廊。
“先别管我头疼不疼的问题。你老实交代,你跟王行云说什么了,指使他留下来与那个疯婆子对峙?”拓麻一手紧紧按着太阳穴,一头撑着自己的身体,坐到了有着冰凉触感的地面上。
红衣萝莉摆了摆手,坠在袖子上的铃铛配合地发出‘叮铃铃’的响声,她倍感冤枉,道:“我哪敢指使王员外去做什么啊。怎么做,都是他自己的安排和决定。我只是给了一点建议,希望能通过这次行动,从朱岩颜的口中,套话出来——天知道这个疯女人,到底把我要找的人,藏到了哪里。”
拓麻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忍不住追问道:“什么?人头草泥马男神,早就死透了,你还要找他?你……不是有什么特殊爱好吧?先别急着否认,我先声明,即使你有,我也会平常心看待你。不就是个特殊爱好么,人生在世,谁没点情有独钟嘛。”
红衣萝莉嗤之以鼻道:“我先前只说我要找这个人,可没说只要活的,不要死的。王员外为人处世,可比你严谨多了。在请他过来这边前,我简单跟他说了下情况。是他自己主动要求,要尽快搞定的。看他这么积极主动的样子,啧啧,多半还是为了你,我怎么能狠心拒绝?”
拓麻被红衣萝莉托人办事,还一副‘是你们自己愿意’的神逻辑逗笑了。他挥了挥手,不打算继续跟她做无谓的口舌之争,但该问的事,还是要继续追问的。
他嫌坐在地板上,又膈又凉,就撑起身站起来,抬手间,空无一物的地板上,又出现了那个令人印象深刻的,浅蓝色海军条纹的懒人沙发。
拓麻美滋滋地脱了鞋,躺了上去,舒服地直叹气。他在肚子里快速地打了个草稿,悠悠然开口问道:“若王员外顺利地从朱岩颜口中,得知了人头草泥马男神被抛尸的地点,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红衣萝莉抬手摸了摸面具的鼻子,理所当然地道:“当然是前往那个地点,然后把他找出来啊——当然,还是要劳烦你们前去。别瞪我,我的实体并不方便行动。你要知道,如果我自己去,带来的麻烦,可比你们想象的,多多了。”
“你总是这样,从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就如此,神神秘秘,躲躲闪闪的。指使我干这干那,却连个告知实情的诚意都没有。”拓麻略感无奈道。
“不是我刻意隐瞒,而是还不到时候。我保证,在一个合适的时机,我会把隐瞒的一切,都一一告诉你的。”红衣萝莉扭捏道。
在拓麻与萝莉絮絮叨叨,你来我往的对话中,时间过得飞快。
不多时,只听开门声一响,满身血污的王行云,从那扇甬道中最靠里的,拓麻刚出来不久的,有着朱红色把手的门中侧身而出。
“王行云!你受伤了?”拓麻吓得连声音都开始随着他的手腕一起抖,腿上也没闲着,颤颤巍巍,连鞋没顾上穿,光着脚丫踩着冰凉的地面,一路狂奔着冲到了王行云的面前。
“快把上衣脱了,我看看伤到哪里了?大小姐,我就说,不能让他单独行动……你是不知道他那个臭脾气,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再遇到个歇斯底里的疯婆子,全身而退都难,更何况从她嘴里套消息。”拓麻急吼吼去查看王行云的伤处,见他的衬衫纽扣,解起来太麻烦,索性两只膀子一使劲儿,衬衫上的白色小纽扣劈了啪啦地掉了一地。王行云被血迹浸湿的胸膛,展露出来。
拓麻对着那粘了一层血,而变为浅蔷薇色的王行云的肌肤,看了又看,就差上手去摸几把了,也没寻到能造成如此大量出血的伤痕。
“我什么时候说,是我受伤了?”王行云盯着那散落一地的纽扣,抖了抖嘴角,苦笑道。
“等下你们再互诉衷肠,先说重点。白芷的遗骸,朱岩颜到底藏到哪里了?”红衣萝莉急急地问道。
王行云摸了一把额头的汗,眼神幽暗地盯着萝莉的面具答道:“一共三个地方。头,躯干和四肢,是分开藏匿和销毁的。大概的区域我已经知道了,但其中的一个地方我并没有去过,并不熟悉,只能从长计议了。”
第136章 即兴发挥的鬼故事
“这么说,臭名昭著的恶鬼餐厅里所发生的,伤亡众多的失火案,多少跟镇子黑市里,千金难买的尸油有关系了?难道是店老板,为了炼尸油,故意在给客人吃的饭菜里下药,然后在没有人抵抗的情况下,故意纵火造成意外的事故?”钱欣然紧抱着肩膀,朝身旁提着油灯的林枫咂了咂嘴,问道。
“或许吧?毕竟是个没头没尾的梦。老实说,能根据那些梦里的零碎片段,编成现在这样一个,有出场人物,有缘由,有剧情,有让人继续听下去欲望的后续情节……我已经非常意外了。”林枫心力憔悴地叹道。
“啊?这个故事,是你自己根据梦,编的?”钱欣然惊诧道。
“还是现场即兴发挥。”林枫摆手道。
“在我为林老大您才华的多样性倾倒之前,能不能麻烦您继续发挥刚才的创作激情,把这个故事完完整整的讲完好么?还有还有,那位贵客,真的是个有营业执照的道姑么?还有在地下一层楼梯口,默默等她的那只手腕了得的厉鬼,或者说,活死人,跟那个道姑,是冥婚的关系?他这么牛逼,到底是怎么便当的?啊啊啊,想知道的太多,都不知道从哪里问起了。”钱欣然双手探入头皮,泄愤似的抓了好几把,薅掉了好几根柔软靓丽的秀发。
“好吧,别继续折腾你的头发了。我言简意赅的概述下主要人物的前尘往事,和恶鬼餐厅地下二层的后续情节。说完了咱们要继续往下走了,你不是很好奇,这楼梯的最下面,到底有什么么?”林枫安抚性地拍了拍钱欣然的肩膀,舔了舔因为说话过多,口干舌燥,起了一层白皮的嘴唇,思索了下,继续开口讲未完的故事。
贵客家境殷实,是个从小到大,从没吃过亏,尝过苦的大户小姐。而面容俊俏,对贵客死心塌地的年轻男人,是家里的二少爷,是老爷的养子。
在贵客尚未出生之前,夫人在一次外出中,路遇暴雨。在与丫鬟和车夫,在一个破败的道观门口,躲风避雨的时候,突然听到观里传来婴儿若有似无的哭声。
夫人带着一行人,打着灯笼,几乎找遍了观的整个角落,才终于在破败得早已看不清面容的一位天尊塑像的神案之下,找到了一个裹着厚棉被,饿得急了,正有气无力,哇哇大哭的男婴。
夫人赶紧蹲下身,从神案底下爬进去,抱起了男婴。四周空空如也,继续寻找了一晚上,也没有找到周围有其他人。夫人无奈,只得拿了随身的干粮,打发丫鬟和马夫,去附近人家要了热米汤,泡软干粮,一口口喂给了小婴儿吃。
小婴儿也算乖巧,吃饱了喝足,打了一个饱嗝后,就缩在夫人的怀里,踏踏实实地睡着了。夫人眼睁睁地看着,小小人儿软嘟嘟的睡颜,越看越喜欢。她年轻时,曾生下一子,却在孩子出生后不久,还未足月的时候,夭折了。她为此伤心欲绝,没养好月子,落下了病根,竟然就此不育了。虽然老爷待她极好,也从未抱怨过膝下无子,但她真的很想再有个孩子。
等天亮了雨停了,夫人打发了家仆去四下打听,是不是有哪户人家,丢了孩子。
在停留了几天,到处问询,却毫无音讯后,夫人当下拍了板,对在座的所有仆从说道:“既然是老天爷赐的缘分,以后这就是你们的二少爷。”
仆从们纷纷点头答应,回了大院,禀报了老爷后,这二少爷的名分,也就定下来了。
说来也巧,自从二少爷来了家里后,家族的营生突然如日中天。原本只是家道中落的小贵之家,一下子财源滚滚,摇身一变,成为了当地响当当的豪门贵地。
而夫人,也在全家喜气洋洋的气氛中,被大夫突然确诊为有喜了。
大小姐的诞生,也就是最初登场,神秘诡异的贵客,就是在这双喜临门的环境之中。一时间,万千宠爱于一身。不仅老爷和夫人,快把她宠上了天,连大她仅一岁多的二少爷,都把她当做了心头肉,恨不得要颗星星,都要找梯子摘给她。
二少爷从小爱慕大小姐,是个连门口扫地的粗使杂役都知道的事实。
夫人也跟老爷讨论过,虽说没有血缘关系,但毕竟有着兄妹的情分,传出去怕外人瞎嚼舌头跟。
老爷倒是比较看得开,他别了别鼻梁上放置的镜片,嘬了口茶,笑道:“别人也不跟你一道过日子,他们说什么,又有什么要紧的。两个娃娃自己愿意就好。我就这么一个掌上名族,便宜别家的臭小子,还不如就嫁在自己家里面呢。”
夫人一想,也是啊。这样一来,虽然自产自销,不太中听,但在女儿嫁人后,也能天天见到。比嫁给什么知人知面不知心的别家小伙子强多了。再加上,自己的养子,是什么品性,当妈的最为清楚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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