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宣一时看得竟有些痴了。
凤亦的眼中有着掩不去的伤，发丝随风飘舞，眉心的一点朱砂也在月夜下散发着别样的光芒。
他仿佛这世间孤寂了几百年的孤魂野鬼。
忽的，凤亦开口了。“对不起，今日的事对我打击太大。一时没调整好情绪。你说的没错，至少我要有谋略有才智或者有度量才衬的上五殿下这个称呼。可我却是这般的无用。唉！这样的我又何谈夺得这天下。可是，也不要对我失望。我如若成为了君王，至少也是一个仁君。我虽没有大哥那样的才智，可我不会像大哥那样心狠手辣。二哥，三哥，四哥都是被他害死的。这，你不知道吧。”凤亦说着，上前温柔的扶起了周宣。
周宣点了点头，神色之中没有了之前的嘲讽。
“所以，我是希望你们这些卿客可以在将来辅佐我，而不是嘲笑我的懦弱与不理智。”
周宣不敢看凤亦。现在的凤亦实在是太温柔，眉目之中满是柔情，那是能让人沉迷在其中的温柔乡。忽然之间，周宣希望这温柔是属于他的。而不是陵菁华。
“周宣，你可还对我失望？”
周宣摇了摇头，他微微一笑道：“周宣收回之前说的话，五殿下府中能有如此之多的卿客定是因为五殿下宅心仁厚、渴慕良才所致。五殿下也不枉此称谓。”
凤亦的眼中又充满了迷茫。“那为何，他却没有选择我，而是选则了大哥？”
“情爱之事不可强求。”
凤亦看着周宣，问道：“如若江山和美人在你面前，你会如何抉择？”
“大丈夫当以国家为重，小家次之，情爱为末。”
凤亦笑了。“那是书上写的。可真当你面临这选择的时候，你便会犹豫不决。那天，他问我这个问题，我和你说的一样。可是他却说无情爱，何来小家？无小家，何来国？若是真英雄真有谋略胆识的人，便会知道江山与美人一样重要，舍其一都不可。
我问他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又如何不舍其一？
你猜，他怎么说的？”
周宣想了想，摇头。
“他说，那都是狗屁。什么鱼和熊掌不可兼得？都是古人无能的表现。
我听完便改变了我的想法。他说的没错，鱼和熊掌不可兼得都是古人无能的表现。我觉得他这人很有见识，便问他可愿助我夺得这天下。你再猜，他怎么回答？”
周宣思考了一会儿，道：“应该是很欣喜的便答应了吧。”
“你错了。他问我，我要如何打这江山？凭什么拥有这江山？”
“陵大人不愧是陵大人。”周宣不得不由衷的赞叹。
看来，我的见识还是不够。我本以为，有帝王之子看中便是三生修来的福分，却不曾如陵大人那般想过。
“是啊。他这么一问，我当时还愣住了。想了半天，我才想好。我对他说心中有江山，我便拥有江山。计划即使再完美，也不及世事变化无常。他听完后笑了，还说了一句我此生难忘的话。
他说：若能为君夺得这天下，死亦何妨？
他说的那么真诚，至生死于度外。可……”说到后面，凤亦苦笑着摇了摇头。“可没想到，他竟是骗我的。呵！传闻是真，他的话，却是假。”
周宣心中一动。
原来，他竟是这般的痴情。陵菁华说的。若能为君夺得这天下，死亦何妨吗……
“没想到五殿下竟还是个痴情之人。那五殿下为何不再争取一回？哪怕失败了，也要无怨无悔。”
“再争取一回？”
周宣笑着点了点头。“但不要现在就去，明日再去也无妨。说不定陵大人现在还在生着气呢。”
凤亦点了点头。
第二日，朝堂之上。
凤渊悠闲的喝着茶。
孙公公尖声道：“最近之事，想必各位大人都有耳闻。皇上已经决定好立太子一事。大皇子凤惊澜接旨！”
凤惊澜愣了一下，上前跪下道：“儿臣凤惊澜，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凤惊澜虽年仅二十二，但才智出众，以往所办之事皆完成的很出色。今，封为太子，助朕治国。钦此！”
“儿臣谢父皇看中，儿臣定不负父皇重望。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凤惊澜答的很是恭敬，他知道这个太子之位是多亏了陵菁华。
一时间朝上众大臣一齐跪下，道：“吾皇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时，凤渊开口了：“众爱卿平身，惊澜你也起来吧。”
“谢陛下。”
“谢父皇。”凤惊澜退回到了原位。
凤渊气定神闲的抿了口茶，唤道：“亦儿。”
凤亦走到大殿中间跪下应道：“儿臣在。”
“你为人仁义，一定能够辅佐好你大哥。今日，朕便封你为恭王。”
“谢父皇。”凤亦有些不情愿。他觉得就算自己再仁义，可凤惊澜只要不听他的建议，一切都是白搭。还不如当个闲散王爷来的快活。不过，既然凤亦真心要夺这天下，他便不会只满足于这王爷一位。就算是王爷，那也一定是摄政王。
周宣也必定全力相助。哪怕，会因此丢了性命……
凤亦刚退回原位，凤惊澜便又走了出来。
凤惊澜拱手道：“父皇，儿臣有一事，恳请父皇恩准。”
“说吧。”
“儿臣想立一储妃。”
“这可是好事啊！”凤渊笑了起来。“和朕说说，你看上了那家的小姐？朕定会给你们赐婚。”
“父皇可还记得先王立下的规律？”
凤渊皱了皱眉，他已猜到三分，却不敢确定。“继续说。”声音有些沉。
“先皇曾说：后宫之中不可皆为女子。”
“想要立男子为妃？还是正妃？”凤渊眸眼含笑，却极具威慑力。明眼人都不难看出，此时他已生气了。
“是。”凤惊澜虽知他生气了，但也毫不畏惧。
“唉！”凤渊无奈。凤惊澜是他看着长大的，胆子也是出了名的大。知道阻止不了，便问道：“是谁？”
“邢部二品官，陵菁华。”
比话一出，大殿之中寂静的连一根针掉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到。
“哈哈哈哈！”凤渊笑了起来，声音很大。“不愧是我的儿子，准了！”
刚刚还很生气，忽然之间又笑了起来。君王总是如此，令人琢磨不透。
“谢父皇！”凤惊澜也很高兴的磕了个头。
“不可以！”忽的，凤亦开口了。
“有何不可？”凤惊澜看向凤亦，挑眉问道。
一时间，凤亦不知该如何回答。
凤渊环视一圈，皱眉问道：“今日怎么未见陵府的人来？”
孙公公立即上前，附在凤渊耳边轻声道：“方才陵府的程管家来过一趟，说是陵大人那边有事要忙，没时间派人来。还说了，这半个月都不会有人来了。”
凤渊点了点头，那模样似是听到什么较为满意的答案。可陵菁华怎会有什么让人满意的答案？他向来是任性而为。
凤渊看向凤惊澜道：“惊澜，今日你便去一趟陵府看望一下菁华吧。”
“儿臣遵旨！”凤惊澜鞠了一躬。
凤亦不知何时已退回了原位。
“众爱卿可还有事上奏？”凤渊问了一句。
无人应答。
凤渊大袖一挥，道：“退朝。”说完，起身离开。
孙公公尖着嗓子道：“皇上起驾！”
众大臣齐声道：“恭送陛下。”
退朝后凤惊澜只是简单的应酬了来恭维的大臣，便坐上马车去了陵府。到了陵府后得知陵菁华不在，便又去了水千阁。
此时，水千阁之中。
陵菁华一直昏迷不醒，每个人都急坏了。
院子里还有三十位。均被蒙住了眼睛。
幺魅的声音传出。“城东古医园柳大夫请进来。”
青雪拉着一个五十岁老者走到房门前，打开了门。
柳大夫道了一声谢便走了进去。
柳大夫刚一进去，门便自动关上了。
不一会儿，屋内传来幺魅的怒吼。“要你们来何用！什么病都不知道，连止血都不行！一个个都是庸医！滚！”
突然，房门被打开，柳大夫鼻青脸肿着爬着出来了。
院子里的人虽看不见，到也知道幺魅现在很生气。不禁都打了个寒战，一个个都腿软的有些站不稳。
城东古医园柳大夫算是京城之中所有大夫里医术最好的，连他都查不出，别的大夫便更没戏。
不一会儿，凤惊澜来了。看到这阵仗愣了一下，快步冲到了屋内。
幺魅看到凤惊澜后便是一惊，立即道：“凤惊澜，你怎么又来了？”语气很不善。
“到了这时候你还有时间针对我？”凤惊澜冷笑。
幺魅被他噎的说不出话来。
凤惊澜也没再理幺魅，直接掀开纱帐，走到了陵菁华的榻边。
陵菁华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眉头紧皱着。仅一日，便瘦了一圈。
凤惊澜看到陵菁华颈间黑色的印记，心猛的揪在了一起。他伸出手抚上那黑色印记，小心的揉搓着。
不一会儿，黑色印记淡了下去，然后消失不见。
凤惊澜心中一喜，立即叫道：“幺魅，你过来看。”
幺魅听见凤惊澜的叫声后，走进纱帐中。瞳孔猛的收缩。很明显，他发现陵菁华颈间的黑色印记不见了。“这……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刚刚看的心疼，便小心的揉搓。没想到，那黑色的印记竟然不见了。”
幺魅顿了好一会儿，才道：“虽然菁华变成如今的模样与你脱不了关系，但还请你能化开这毒素。”
凤惊澜微微一愣，点了点头。
幺魅见他点头，便转身走了出去。
青雪见幺魅走了出来，立即迎了上去，皱着漂亮的眉头道：“幺魅哥哥，主上有没有事啊？”
幺魅微微一笑，抚着青雪的头道：“放心吧，他很快就会没事的。”
青雪的眉头舒展开来，笑着点头。又扭头看了看院子里的大夫们，道：“那这些人呢？”
“把他们送走，再给些银子好了。被打的，再多给些。”
众大夫一听，提着的心终于放下。连连道谢。
幺魅挥了挥袖子，道：“好了，快把他们送走。”
“是。”青雪应了一声，领着他们走出了千水阁。
不多时，陵菁华和凤惊澜出来了。
凤惊澜很小心的扶着陵菁华，生怕他因为体虚而摔倒。
陵菁华虽脸色不好，身形较之前几日消瘦许多。但他一个练武之人哪有那么无用？可奈不过凤惊澜的软磨硬泡，只好作罢。
凤亦，不知你过得可好？想来，定还是在气头上。
陵菁华无奈的苦笑，眼眶之中有一抹晶莹。
幺魅自陵菁华从屋子里出来视线便一直在他身上，那一抹晶莹自是没有逃过他的眼睛。他忽觉那抹晶莹是多么的刺眼。凤亦拥有陵菁华的心；凤惊澜拥有陵菁华的人；而他幺魅却什么都没有……
陵菁华眨了眨眼，晶莹的光泽立即消失。他抬头看向幺魅，道：“看什么？不认识我了？”
幺魅这才回神，挤出一抹笑。
可那笑却比哭都难看，陵菁华也不点破，凤惊澜直接拿幺魅当空气。
陵菁华笑道：“好了。有什么吃的没有？我这可算是两天都没吃东西没喝水了。”
“早就准备好了，在饭厅。你昏迷这段时间，可是全阁的人都没歇着。”
陵菁华听了这话，心中更是苦涩。
“好了！”凤惊澜才不会管这么多。他侧头对陵菁华道：“菁华，你刚醒，身体虚弱。有什么话，等吃完饭再说也不迟。”
陵菁华也知凤惊澜是为了他好，便点了点头。
三人一齐走向饭厅。
刚从外面回来的青雪看到了这一幕，嘟起了小嘴。
要快些告诉主人。
如此想着，青雪快步回了自己的房间。
在前往饭厅的路上，暗卫用传音报告这几天发生的事。
吃饭时，凤惊澜先开口了。
“菁华，父皇封了我为太子。”
“嗯。”陵菁华没有看他，只是点了点头。这是在他意料之中的事。
“我想要立储妃，父皇也准了。”
“哦。”这点倒是挺让他意外的。不过，他对这事也没什么兴趣。
“你就不想知道我要立谁为储妃？”
陵菁华冷笑一声，挑眉看向他道：“大皇子殿下莫不是以为我会在乎？说实话，皇上给我赐婚的时候我都不在乎是谁，哪会在乎你要立谁为妃？这里是初凤国，不是赤龙国。”
凤惊澜忽的大笑了起来。“菁华，这皇族之中的密辛，你，知道的不少吧。”
陵菁华没有理他，只是缓缓的端起茶杯喝茶。看似气定神闲，可那不停颤抖的手却出卖了他。没错，他是知道很多皇族密辛，这其中自然也包括男后一事。
“我要立的储妃就是你。”
陵菁华虽心里有准备，可还是难免一惊。
下了早朝的凤亦，回到府中换了套常衣后便带着周宣赶去了水千阁。他怕自己又说了什么惹陵菁华不开心的话，带周宣来解围。
凤亦刚一到水千阁便看到了凤惊澜的马车，心中便是一堵。抓着一个人便问陵菁华在哪。知道陵菁华在饭厅后便大步的走了去，早就把周宣忘在了脑后。
饭厅之中。
凤惊澜看着陵菁华那颤抖不已的手，顿觉可爱。伸手一揽，便将陵菁华抱在了怀里。
陵菁华要推开他，他却打死不松。
幺魅皱起眉头，心中不是滋味，只得起身离开。
“大皇子殿下，请松手。不然，我就要动手了。”陵菁华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冰冷。
“怎么？你要杀了我？我是没意见，不过……”
“不过什么？”
“如若我死了，又有何人来帮你解这梦魂之毒呢？”凤惊澜却是从未有过的得意。
“这梦魂之毒并非无药可解。”他语气淡淡，似乎并不把这当做一回事。
“哦？真的吗？难道，有没有解药你不比我清楚？何必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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