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拳保证，他要不了一两个时辰就能回来，他会快快的，不留下媳妇一人独等。
莫夜合上眼，进入梦之界，而小泥人坐在他的身侧，守护他肉身的安全。
小泥人凝视着双眼紧闭的小毛球，他快要记不清自己上一次这么看着一个人是在何时何地。
那个时候，黎玄年纪还很小。
娘的身体原本好好的，某天不知为何她忽然就病了，她一次比一次病得严重。
年幼的黎玄能做的太有限，而他的父亲不关心他们的生死，家中其他人对他们母子的困境也视而不见。
终有一天，娘又病倒了，黎玄在她的身边，默默地看着她。
娘闭上了双眼再也没有睁开。
这一次，她没能再熬过去，就这么丢下黎玄独自一人走了。从此以后，黎玄的日子愈发艰难，他的身边空了，一个真心实意待他的人都没有。
残酷的生活铺天盖地地淹没了他。
而这会儿，黎玄凝视着合眼的小毛球，他牵起黑色的绒毛，软软的，暖暖的，活着的感觉真好啊。
这样的温度太暖和了，都不会被黑夜的寒意冷却。
此刻，温暖的小毛球正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的道路，他四面八方仿佛被迷雾笼罩了一般，辨不清方向。他告诉自己不要心急，静下心来慢慢的寻找。
他细细的回顾莫家村的点点滴滴，想着属于自己的那一片荒芜的土地。
自从遇见了媳妇，他的土地不再是一无所有。
媳妇种了一棵会到处跑的小梦树，它勤勤恳恳地照顾着别的梦树，媳妇的梦树总能结出又大又好的梦果。
那一片阴冷的水域，同样也不是看起来的那般空空荡荡。
那儿连接着传说中的可怕梦渊，那儿有特别厉害的梦魇出没，小毛球至今仍记得那一只黑色的干枯手臂，以及那道苍老的声音。
距离莫夜的土地不远，是莫芸新分得的土地。
地里长满了梦草，它们长得郁郁葱葱。每逢梦草结果的季节，遍地可见长势极好的果子，放眼望去，一派令人心情愉悦的丰收景象。
随着时间的推移，莫夜对土地的印象越发深刻。围绕的迷雾不知何时散开了，莫夜忽感前方有一道光，那道光是他要前进的地方。
他快步地朝着那道光跑过去，骤感眼前一亮。
当小毛球适应了附近的光线，当他看清了自己所在的位置，他忍不住大声地喊了一声：“小黎，我们回来了。”
可惜，无人回应他的话，小毛球愣了片瞬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媳妇这会儿不在他的身边。
黎玄在梦之界外，守护他的肉身。
小毛球伸出小爪子揉揉脸，让自己打起精神。
他能来到这儿就已经是成功了，等他们往后有了安全的落脚地点，他就和媳妇一起回来，一起见见娘，和娘说说话，一起和大伙儿聊聊天，看看大家过得好不好。
小毛球环顾四周，毫无意外的，他落脚的地方是水域边，正对着媳妇种下第一棵梦树的位置。他经常背着媳妇沿着水边跑来跑去的锻炼身体。
他最熟悉这儿，所以，他最容易来到这儿。
兴许是辨出了小毛球的气息，原本发觉异样迅速躲藏的小梦树，立刻欢乐地奔上前。它兴高采烈地围着小毛球转了几圈，甩着枝条左看看右看看，似乎在找人。
难得的，小毛球一下子看懂了它的情绪：“小黎这次没来，下次，他一定会和我一起回来。”
这也是莫夜给自己说的话，他不能再让媳妇一个人留在外面。
小梦树听了小毛球的话非常开心，它乐呵呵地捧出梦果给小毛球吃。
小毛球接过梦果，又打量了一番周围。这片土地的梦魇之力太过浓郁，别的梦貘不会过来，以至于，就算莫芸进了梦之界也不可能留在这个地方。
这里十分危险。
思及此处，小毛球拍了拍小梦树让它自己玩，他抬步走出了自己的土地。
眼下，梦之界内冷冷清清，小毛球在莫芸的土地仍然没能找到人，全村的土地都不见几个人。
莫夜走到靠近莫盛家的土地时，意外的遇见了莫齐。
莫齐见莫夜出现，他微微的一怔，随即笑道：“回来啦。”
他的态度平和，就像莫夜从没离开村子那样，就像他们不曾有很远的距离一样，他的话令莫夜一下子放松了紧张的心情。
莫夜与莫齐打了招呼，忍不住问道：“这儿的人挺少的，是村子里有事吗？”
闻言，莫齐不禁面露苦恼：“这几天围着村子打转的人变多了。虽说有大阵在，外来者看不到我们，可大伙儿仍然免不了担忧。”
那些眼睁睁看着同伴接连倒下的悲伤，一时半会儿消散不了。
这段时间，莫盛和莫华特别忙，两位守护住必须随时提防村外的变故。山神与莫承宁已不在村中，一旦大阵出了任何状况，那么，他们恐怕就熬不过去了。
起死回生的幻境早已使用，天降的好运出现了一次，估计不会再有第二次。
因此，村民们大部分的时间留在村子里，做好迎战的准备。
同时梦之界里的梦草意义不凡，他们不能弃之不理，于是守护者安排村民们轮流照看这儿的情况。
今天恰好是莫齐与其他几个人过来。
自从莫芸的土地结出了中阶梦果，村里陆续有了中阶梦果的种子，每家每户均能种植一些。
村民们不是没考虑过从莫承宁那里得到上阶梦果的种子，只是他们左思右想，村里的土地太过贫瘠，他们的实力又相当有限，既然莫承宁不曾提到这方面的事情，意味着莫家村不适合。
毕竟，就连黎玄也收起了上阶一等的梦果种子，没说要种，想必是意识到了种植的难度。
莫夜听莫齐说起些村子的近况，他也将外面的情况告诉了莫齐，其中包括高价悬赏。他们得罪的那些家族，在想法设法的到处打探他们的下落。
莫齐听得这样的消息，脸色不怎么好看。村子的麻烦短时间内解决不了了，他得尽快告诉守护者这些问题，提醒大家警惕一点儿。
莫齐迟疑了片刻，忽然问了一声：“外面的世界，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他和莫夜一样，从小到大生活在莫家村。他走的远一点的路，无非就是翻山越岭到别的村子买卖东西，他同样不曾见过修有高大城墙的城池。
莫夜挠挠头：“等村子稳定了，出来看看吧。外面挺危险，但也有非常有趣的人和事。”
莫齐闻言意味深长地看了莫夜一眼，他不比莫夜这般能轻轻松松的走出莫家村。不说外出瞧瞧的决心，他对外面了解太少，而他的身边又没有一个厉害的小泥人。
昔日，山神曾说，莫夜家里来了一位贵客。
后来小泥人协助莫家村度过难关，证明他的确是一位实力强悍的贵客。何况，莫夜自身的特殊血脉也不是寻常村民可以相比。
即使困难重重，莫齐仍心生向往，村子度过难关以后，他外出瞧瞧广阔的世界，总不能一辈子留在一个地方止步不前。
只是不知道那个时候，莫盛肩头是否还扛着守护者的重任，是不是能与他一起迈出莫家村的村口。
莫夜没在梦之界过多停留，他请莫齐替他带话给莫芸，说他和小泥人一路顺利。
而后，他急匆匆地出了梦之界，赶回去陪媳妇。
小毛球睁眼时，刚好看见黎玄低头打量他。
他眨眨眼，媳妇长得可真好看，近看也这么好看，每次看都觉得媳妇又变得更好看了。
黎玄见莫夜回来的快，问道：“顺利吗？”
小毛球自豪地应了一声，他说了自己的成功返回，也说了他遇见莫齐打听了村子的近况。
之后，小毛球往床里挪了挪，他伸出小爪子拍拍身旁的位置：“小黎，你睡一会儿吧，天亮还有一段时间。”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所以就早早的回来了。
我会陪着你从黑夜到天明。
作者有话要说： 小毛球：媳妇，你说这种子以后会长成什么啊？
小泥巴：……不想猜
第51章 进入梦渊者永世长眠
莫夜和黎玄来到春瑞城的那一天, 是一个阴雨天。
昏暗的天空飘着细细的雨丝，沾湿了为数不多的行人的头发。整座城池显得格外安静，弥漫着一分挥之不去的静谧。
马车不急不慢地进了城，这里是莫夜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春瑞城中有一家远近闻名的白家医馆, 里面有一名医者名为白瑞芝, 是莫承宁提及的那位医者朋友。
不知是下雨的缘故, 还是这座城原本就人少清静，莫夜一边驱赶着高头大马，一边好奇地左看右瞧。城里清静却不清冷，散发出一种令人轻松的舒缓气氛。
白家医馆不难找, 莫夜他们沿着大街没走多远就见到了高高悬挂的医馆横匾。
莫夜停靠好了马车，就和黎玄一道上门拜访这位有名的医者。
医馆里的伙计面带笑容, 态度客气，又十分的热情。莫夜觉得这儿什么都好，唯一不好的是，白瑞芝不在。
白瑞芝前几天进山采药去了, 一时半会儿恐怕还不会回来，莫夜他们如果要见白瑞芝一面，得在城里暂时等待。
时间短则七八天，长则一两个月。
通常情况下，白瑞芝进山采药的时间长短不太固定, 有时长有时短。当然，即使时间长，一两个月内白瑞芝也肯定会返回医馆。
对于这种情况, 黎玄不由的皱了皱眉，他权衡再三，最终接受了伙计提出的在城内等待的建议。
进山找人不是不可以，只是到处跑比较麻烦，而且他们不了解白瑞芝的具体行程，非常容易错过对方。
黎玄他们此次来寻白瑞芝的主要目的，是给小毛球治疗眼睛。小泥人琢磨着，他们在莫家村的日子不短，赶路的时间也不短，小毛球的眼睛一直不见任何好转迹象。
纵是白瑞芝妙手回春，也无法立刻彻底治好小毛球，他们得住在春瑞城的一段时间。
既然小毛球需要一些时间疗养，他们长期住在客栈总是不太方便自在。
黎玄钱多不愁花，加之他不确定白瑞芝返回的时间，他干脆挑选了一处环境尚佳的小院子，直接买下居住。
这样一来，他们在春瑞城内也有了固定的住处。
莫夜对媳妇的决定没有任何异议，既然媳妇如此考虑，他们不妨就这么住着，毕竟小毛球也不确定他们等白瑞芝到底要等多久。
当然，在小毛球的心中，他恨不得时间可以早一点儿再早一点儿，最好是下一刻白瑞芝就回到医馆。
小毛球急着治好眼睛，他要陪同媳妇去取回肉身。媳妇的肉身一天没有寻回，他就一天不安心。
可惜医者不在家，他心急也改变不了这个无奈的事实。
小泥人购买的小宅院地段不错，尽管面积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足够他们舒舒服服的居住。
小毛球跟在小泥人的身后新奇地到处打量，小宅院与他们在莫家村的家颇有分相识感，大概是这儿始终弥漫着一种格外温和的气息的缘故。
因此，小泥人中意这儿，小毛球也十分中意这儿。
小泥人的百宝袋早已成为名副其实的杂物袋，乱七八糟的东西应有尽有，特别是生活所需方面，各种各样的东西非常多。
小毛球抱着媳妇取出来的床单被褥，他很快把他们住的那间房间收拾妥当。之后，小毛球又把泥花盆小心地放在窗台上。
他环顾四周，这么一看，顿时更多了几分家的样子。
此后的一段日子，莫夜每天都在盼着白瑞芝回城。
他发现春瑞城时常下雨，雨通常不大，细细的雨丝轻柔地环抱着这座城，分外柔和多情。
在小毛球等待白瑞芝回城的同时，小泥人着手在小院子里反反复复的折腾，他捏制的大大小小的泥傀儡不计其数。
小毛球时常蹲在小泥人的身旁，看着小泥人捏泥傀儡，偶尔他也会自己动手捏一两个。可惜，他捏的泥傀儡远远不如媳妇的泥傀儡活灵活现。
莫夜明显感觉到，自从媳妇买下这个小院子的那一刻起，媳妇就在想方设法加强院子的防御，使得这儿更加的安全。
那些多到数不清的泥傀儡时刻待命，只为了让小院里里外外固若金汤。
意识到这一点的小毛球，终于鼓起勇气向媳妇提及一起回梦之界的事情，他们好久都没有一同进出梦之界了。
黎玄瞅了瞅被自己布置得密不透风的小院子，他思索片刻，答应了小毛球的要求。
不是他不愿继续增强这里的防御力量，而是，小院子的地方有限。无论是地底地面，还是墙里墙外，全被黎玄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功能各异的泥傀儡，再多的泥傀儡实在是堆不下了。
这些泥傀儡的守护目标是莫夜，而不是黎玄自己。他目前仅是神魂凝结，本就来自梦之界，一旦他进入梦之界，外界不会留下蛛丝马迹，以至于他的情况相对安全。
不安全的是小毛球留在外面的肉身。
黎玄扫了一眼院子，确定所有事都已安排妥当，他这才在小毛球满是期盼的视线中趴在了小毛球的后背，把自己陷入长长的绒毛里。
出发前，他提醒了小毛球一句，外面若有风吹草动，他们必须马上回来，不能在梦之界久留。
小毛球自然是一口答应。
同此前一样，小毛球背着媳妇落脚的位置在水域边，梦魇之力蔓延的土地一如既往的静悄悄。
小毛球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景象，他并不感到意外。
只是，小毛球背着媳妇刚往前走出不远，他意外察觉水域深处发生了剧变。阴沉沉的水域掀起了波浪，伴随着轰隆的响声。
小毛球好奇地扭过头望向动静传来的方向，他没记错的话，那边正是梦渊所在的地方。梦渊里有可怕的梦魇，这种想法存在于莫夜从小到大根深蒂固的意识里。
水域突现变故，使得小毛球骤然紧张。他生怕这般动静的后果导致梦渊里的梦魇外出。
梦魇现身，不仅小毛球的土地首当其冲，再也保不住，包括整个莫家村的土地都得遭殃。
莫夜询问的视线投向了黎玄，黎玄冷着脸，静静地面向梦渊的方向。那边的动静特别大，估计是出了不小的问题。
他琢磨小会儿，安慰莫夜：“他们出不来，不用担心。”
就算梦渊里面真的有什么想要出来，外面还有守墓人在，不是任谁想要出来就能出来的。
再次来到这个地方，黎玄不经意间想起，自己那会儿在梦渊里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他出来之后，那位守墓人并没除掉他，反而放了他一条生路，这是为什么？
若有机会再见到对方，他有必要认真地问一问那位老者原因。
小毛球盯着远方的动静，他犹豫不决地问道：“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对于小毛球的提问，小泥人选择了点头同意。这片水域有太多与他相关的过往，既然事情发生在这儿，那么还得在这儿解决。
可惜，他们这回的运气不佳，他们没能遇到那位脾气不错的老者，而是撞见了另一位脾气暴躁的老者。
他们连梦渊的景象都不曾看清，就被对方一下子丢出去好远。
对方的口气不善：“添什么乱，一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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