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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窟烛火全灭，漆黑一片，片刻后洞顶小孔中一束白亮的光重新照下，一切仿佛如初，此前的大战像是从未发生过，只有地上尽数横倒的石碑和干涸水洼见证这一切并非幻觉。
光线照射下，有两个身影背靠背站着，像是累极了，倚靠着对方，缓缓滑下，坐在地上。
齐律如释负重：“吓死我了，还以为要被他炸死了。”
苏仲平倒不是太有实感，刚才又有一段时间，他的意识又被抽离，且比之前延续得更久，乃至他神志回笼时，一瞬都没习惯这具躯壳，要不是背后靠着齐律，恐怕都要倒下。
汤垣冲上来赏了齐律兜头一掌：“你们要死啊，赶冲锋似的喂这大吃货。”
“不喂他还喂你啊。”齐律衣服上还带着各种血迹粘液，有股腐败的臭味，他嫌弃地脱下外袍，没想到连中衣也被污染，干脆也脱下来，扔进包裹，换了最开始那件极其朴素的道袍，边穿边问道，“仲平哥，你怎么不说话，没事吧？”
苏仲平一愣，回过神来，光柱正好照亮齐律半边脸，轮廓鲜明却不锐利，眉眼带着几分稚气，脸颊上还有些血星沾着，忍不住拿袖子给他擦，可他身上的衣服也是一样脏得不能见人，反倒把齐律的脸擦得更脏了。
齐律被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看得有些呆，日光下有细小的灰尘飞扬，挡在苏仲平面前，像是罩了道薄纱似的屏障，把那纤长的眉目都映得恍惚起来，陡然间，他在倒映着自己的深棕色瞳孔中，捕捉到一抹格格不入的黑气，不过一瞬，便烟消云散。
“哟哟哟！这患难与共之后，都含情脉脉起来了。发喜糖的时候看来还要给这大吃货来一份。”汤垣看八点档偶像剧般起哄着。
苏仲平换上干净的龙袍，没理他，在地上摸索着掉落的道具。
“含你个鬼，还不捡东西。”齐律还了他一掌。
两个人边斗嘴，边把地上的东西都搜罗了一圈，最大的收获就是捡到了五块黑漆漆的尖牙，可惜一个神器的影也没有。
苏仲平好像对地上的东西都没兴趣，仔细地寻寻觅觅，还把挡道的小东西踹倒一边，捡了些不知是什么的金色金属碎片，零零散散捧了一手，把一大颗修复石扔进去。
碎片浮到空中一片片拼合到原有的位置上，确失的部分融了修复石一一补全，成为两片金色的大银杏叶子，正是齐律被饕餮的牙口崩碎的弧刀。
汤垣嚎道：“神器呢？这大东西吃了这么多，也就给的几块蛀牙有用，太不值了！”
韩逸明送上一份油亮亮的全鸡安抚他，又取出一面金镶玉般的华丽圆镜，说道：“看看包裹里，该是直接放进去了。”
汤垣一掏，果然摸出把弓来，以金铸的藤叶缠绕弓身，弦则是亮晃晃的银丝，豪气十足，把他乐得拼命嘚瑟。
齐律也拿出所得，是一枚赤金色底的符咒，上面密密麻麻画着十分繁复的图样，像是把罗盘里的所有卦象都收容进去般，血色线条在光线下透着银色光华，十分奢华，虽不是趁手的兵器，也让他喜笑颜开。
苏仲平拿着金刃正想递上，看他喜悦的表情，收回手把刀背在身后。
齐律把弄了几下，还是觉得没之前的双刀好使，轻叹口气：“怎么不给我掉双刀呢。”
“是按门派掉的，当然给你符篆了。”韩逸明道。
齐律看久了有些嫌弃起来，越想越怀念自己死于非命的大银杏叶，把符篆扔回包裹里：“像手机贴膜似的，还不如我原来那双刀呢。仲平哥，你能帮我再做副么？”
“给。”苏仲平从背后递出金刀，一手执着扇子敲着胸口，“刚才捡东西的时候看到的，随手捡了。”
齐律如获至宝，捧在怀里，抑郁被一扫而空，都没在意苏仲平话语和行动里的矛盾。汤垣扯着大嘴阴阳怪气地拆起龙大爷的台：“仲平哥，这都捡了些什么啊？嗯？随手捡了还能修复完，啧啧啧。”
苏仲平一道眼刀射过去，要不是现在已经不能攻击队友了，都想把他那张嘴冰上。
“别理他，你们聊。”韩逸明把汤垣拖到一边，“我问问戴子建外面的情况。”
光束下只留下两人，齐律坐下来，把刀搁在膝盖上，细细看着，一点瑕疵都没有，崭新如初，修复武器不过一块石头的事并不复杂，不过双刀都碎成那样了，没想到还能让苏仲平摸索齐全，他心头一暖，说道：“仲平哥，谢谢。”
苏仲平没回话，干站在一边，眼里黑雾再次浮现。
“不过仲平哥，你下次可真不能再这么救我了，起码也要先保证自己的安全吧。”齐律转头看苏仲平，却见他眼中黑气弥漫，额上黑色印记像要滴下墨来，不禁不安得很，又问道，“仲平哥？你没事吧？”
苏仲平晃晃脑袋，头晕得很，一时不知身处何地，眼中黑雾退去，沉沉说道：“等会你们先走，我去个地方。”
齐律知道他总不爱袒露心声，隐隐觉得令有隐情，问道：“你去哪？要去我们一起去，一个人太危险了。”
“……”苏仲平缄默。
齐律不依不挠，却没问出接过，怕他不声不响地走了，便起身抓住苏仲平手腕：“不成，仲平哥，天大的事你也不能离队，又不是真在玩游戏，万一有什么危险连个帮衬的人都没有。”
苏仲平思虑了一会，说道：“看情况吧。”
齐律不明白他无缘无故闹的是哪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不能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手便抓得更紧了。
那头韩逸明问到具体情况，这周刚开始，已被攻略过的只有破风谷，王城暂时不安全，此时回去辗转过王城入桃源，有一定危险，便决定先前往同样紧邻白皑山的破风谷整备休憩。
裴宁也将五颗渡劫丹制造完毕，众人服下后，只觉得全身上下一轻，血条和攻击力都翻了个倍。
“和尚，那全服第一的窜天猴几级了？”汤垣问道。
戴子建回答：“合体满层，全服还没人刷到秘境呢，最高级几人都卡在这上不去了，你们运气真好。”
差点就折在饕餮的大嘴里，这运气好得还真是惊心动魄。
“你们都渡劫啦？！”余婧这时候竟然上线了，随后她又私戳了苏仲平，“怎么样？七律大神追到手没？”
苏仲平回道：“别多嘴。”
余婧立马知道这磨磨唧唧的死傲娇半点进展没有，盘算起从中帮救命恩人一把，理都没理苏仲平的警告，转戳齐律：“齐律，我跟说呀，你知不知道云清真人和云螭有一腿呢。”
第42章 破风
“谁和谁？有哪一腿？”齐律云里雾里，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云清真人是自己上身的NPC名，可这好像跟他没什么大关系吧。
余婧道：“你这人怎么不开窍呢，明跟你说了吧，苏仲平是知雪，就是画你们那画师，还给云清真人和云螭写了个支线剧情。”
对齐律这种少根筋的人来说，显然说得还不够明了，前半句他倒是已经知晓，后半句还是没听出个所以然来，反而抓错重点，说起剧情想到了刚入世时被索要的任务道具：“是不是有个道具叫黑龙鳞？可我身上没有。”
“没有？怎么可能？”余婧有些奇怪，转念一想又觉得没什么，“你们都能上NPC身了，估计都把相关的内容打乱了吧。等等，这不是重点，我是说知雪写的剧情里，云螭和云清真人激情满满，总是救来救去的，你可不知道现在这两角色都同人漫天飞了。”
救来救去，好像基本都是他单方面被救，齐律不禁愧疚，可基情满满又是个什么情况，他还想再问，韩逸明催促：“先别聊了，出发吧，趁着其他人等级境界还没超过我们，转移入驻桃源。”
正巧此时大忙人余婧也说道：“时间到了，我要去谈业务了，改天再跟你说。”
一行人出了副本，外面天光大亮，明晃晃的太阳照在惨白雪地上，晃得人睁不开眼。
齐律还抓着苏仲平的手腕，一刻也不敢分开，刚才他说的话都被苏仲平听在耳里，苏仲平猜测余婧跟他说了些剧情的事，却不知道说到哪个境地，试探道：“余婧刚跟你说什么？”
落回地面，雪原上怪物又聚集上来，这次由他们出手简直犹如捣蒜，实在轻松地很，齐律看也不看围上来的雪狼，随手扔一把符咒回道：“说是你写了支线剧情，这两个角色老是救来救去的，还说我们穿越进来把剧情内容打乱了。”
苏仲平推测余婧没说到重点，“嗯”了一声，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又道：“你什么时候能放手？又不是小学生去春游。”
齐律也觉得尴尬得很，却还是不敢放手，反倒又把手紧了紧，说道：“我一放手你跑了怎么办？”
苏仲平心事重重，手腕被牵得一圈暖融融的，蔓到他心里却凉成渗人的寒意：“我再跑，跑得过麒麒么？”
也是，飞行速度再快也赶不上这头大麒麟，齐律内心把肩上睡得昏天暗地的狗子暗赞一番，终于放了手，苏仲平也没再提要走。
一行人缓步向西南面雪山出口走去，茫茫雪原，风雪比来时更大了，狂风裹挟着暴雪袭来，直冲在人脸上，视线也被蒙上一层白，以至于前方出现人影的时，谁都没来的急反应，就见一枚眼熟的窜天猴划破雪幕，毫无预兆地射来。
在两轮BOSS大自爆的侵袭下，大家对突发状况的应变能力又强了许多，不待韩逸明开口，五人凭着本能，四散开来。
韩逸明和裴宁束缚技能齐齐释放，困住出手者与其身边一人。
一阵狂风过后，雪势稍小了些，他们这才看清，冤家路窄又是重弩男，不过队友变了，像为了不让人夺了他高输出的风头，协同四人全是琴师。
“神器？”重弩男不屑一笑，“外挂狗也配拿神器，困住他们！”
三个琴师同时出手，使出各种封印束缚技能，登时把齐律一行全钉在原地，不过他们毕竟都已渡劫，实力比眼前这队人高出一大截，不消半秒，束缚就土崩瓦解。
汤垣箭雨飞射，夹杂着冰冷的寒雪落下，四个琴师轮流往重弩男身上放状态，扔得他遍体流光溢彩不断，比开屏的孔雀还夺目扎眼。
重弩男在其中掰动机括，原地不动只顾攻击，把所有防御都交给带来的辅助，也不知身上砸了多少钱下去，攻击力竟毫不逊色。
齐律一行并无意作战，只想着退入不远处的破风谷，而琴师挥舞而来的弦实在难缠，步步相逼，不让他们撤出战斗。
防御屏障无时无刻不间断，重弩男被护得密不透风，刀枪不入，韩逸明只能退求其次，选择其他战略：“先打琴师，打古琴最旧的那个，挨个打过去。”
韩逸明和裴宁牵制着重弩男，齐律拈一把符咒扔向琴师，守一技能实在好用，像在目标上装了磁石，把符咒全吸到琴师身上，那人瞬间被打得只剩残血，再也不顾在中央的主力，屏障往身上一套，重弩男那正好轮到他释放屏障的时机，这会空了出来，汤垣与苏仲平几个高级技能全往他身招呼，没几下就把空有攻击没多少血条的重弩男打崩了。
“搞什么！不是让你们辅助我么！盾往哪放呢？！”重弩男怒吼一声，化作一道红光消散在雪地中，掉了一地零散材料。四名琴师统一停手退远，生怕也被爆装，造成巨大损失。
五人面面相觑，觉得这场面十分可笑，地上材料数不胜数，四个副职业所需的从最初级到顶级应有尽有，纷纷被他们收入囊中，想必能卖不少钱。
这一战毫发无伤，对方却落荒而逃，简直振奋人心，齐律迈着步子觉得迎面而来的飞雪都不再冻人，手肘撞撞苏仲平道：“仲平哥，你看那窜天猴傻的，带四个辅助，还都一心想着自个儿，能打过我们也怪了。”
苏仲平敲了敲扇子，细细看着齐律，曾经隔着屏幕所见的五人战和一路来的几次战斗重合在一起，深切感受到，对齐律来说团队就是信任，沉吟片刻，难得坦然道：“你们配合得是好。”
“什么叫‘你们’啊，是我们。”齐律昂首嚣张地说。
苏仲平清浅一笑，带着微不可查的苦涩，拿扇子敲上他额头，没再回话，看着他又和汤垣扯起皮来。
破风谷地处整个大地图的最西侧，东北接白皑山，东南接壤通往阳安道的极长窄道，气候却和相邻的白皑山大不相同，汤垣大肆宣扬了一番门派四季如春，植被郁郁葱葱，两侧山壁深绿如墨，穿越其间的溪流缠绵怡人，而众人踏入破风谷地界才发现，这吃货又不靠谱了。
的确如他所说植、山、溪俱全，不过却是大片落光了叶的萧瑟冬木，被白雪覆盖的崇山峻岭，溪涧倒还勉强流动着，只是沿岸处已结上一层薄冰，除了风势弱了不少，雪花鹅毛般洋洋洒洒地飘着，和白皑山也没什么不同。
齐律还以为要跨入春日暖阳中了，进地图前先把裘袄脱下，这会瑟缩着手忙脚乱地翻出来重新裹严实：“你逗我们呢！这哪四季如春了。”
汤垣也有点傻眼，理直气壮地回道：“我怎么知道，上次我来的时候又不是这样子的，谷里的妹子还都穿着露大腿、露胸襟的劲爆衣服呢！”他指向远处古朴的建筑群，正巧过来个女性NPC，如他所言，穿得一身清爽。
齐律看着都觉得冷，把裘袄又拉紧些。
“大概是开了新系统。”韩逸明注意到控制面板上时间一栏旁，除了雪的图标，还多了个“冬”字，“可能是季节系统。”
好在这个系统只影响到室外，汤垣带着众人穿越小片雪原至谷中央的寨子，找了间没人烟的屋进去，屋内中央一口陈旧的四方熏炉，点着幽幽火焰，暖融融的，把外头的寒意彻底隔绝。
破风谷是个热门门派，齐律趴在窗头百无聊赖地看外面来来往往的人，大多都背着各式各样的弓箭，男的一身短打，女的则穿着紧身衣，外头披着若隐若现的纱衣，衬得前丰后翘，他看了几眼，却觉得没以前那般看美女的兴致，坐回床上，把麒麒拎下来摇醒，有一下没一下地逗弄着，眼神不时往旁边瞟。
苏仲平不知为何寡言起来，和裴宁一样都快成了背景板，齐律有些担心，见他出神地看着窗外，眼神不知停在何处，便凑上去问道：“仲平哥，看俏妹子呢？”
苏仲平没理他，齐律注意到他的瞳孔黑漆漆的，像浸了墨般没有任何光泽，望不见低，心里泛起一丝寒意，拍了拍苏仲平的肩膀：“仲平哥？仲平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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