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矢凑上前,顶着商离冰渣一样的目光开口,“少爷,你这么大声,会把李少爷吵醒的。”
李言侨和商离从小就不对付,两人相看两相厌,互相讨厌对方简直到了极点,如果让李言侨知道刚刚商离调戏了沧澜,估计要和他打破脑袋。
商离自己也知道这茬,他冷着脸坐到沧澜身旁,一言不发的抱臂,用冰冷的气息拒绝说话。
刘矢歉意的看了沧澜一眼。
水流急涌,把船只推上一个又一个浪头,四周景色变换,从白雪纷飞到草长莺飞,一息之间仿佛过了好几个岁月。
“哗啦”一声,又一个浪头扑进船里,斐秋站在最前面,整个人被河水冲洗了一遍又一遍。他额发滴着水,凤眼眼角的殷红弧线都要显出血一样的痕迹出来,轻颤的睫毛下是一双阴郁的眼。
商离第五次面无表情的拧衣角的水,他的脸冷得要掉冰渣,“刘、矢!”
刘矢正拿着个瓷碗淘水,声音听起来很沉稳,“少爷,我很忙。”
商离冷笑一声,长腿一动,走到船板上,用吃人的目光盯着底下那张呼呼大睡的嘴,“修船!”
大嘴没有动,并对商离露出了它漏风的大牙,时不时就把舌头伸出来舔一下。
商离弯下腰,抬腿,一脚把它踩对穿,无情地用脚碾它,发出冷笑,“不修也没关系,有你陪葬,值。”
痛的要死却没法开口的大嘴,“……”
刘矢正奋力淘水,淘着淘着就发现船身忽然一抖,他脚边张开一张血盆大嘴,咕咚咕咚把浪头扑进来的积水全喝了进去,还发出饱嗝的声音。
刘矢,“……”
厉害了。
他转过头去看站在船板上的自家少爷,用一言难尽的目光看着对方。
商离背对着刘矢,并不知道对方的目光是何等复杂。他把腿从大嘴里抬出来,明目张胆的威胁,“速度快点,再拖拖拉拉,我就把你踩稀巴烂。”
静静地看着一切的斐秋,“……”
他已经不想说任何话。
李言侨早就醒了过来,第一个浪头扑进来时沧澜用身体抱住他,自己却湿了一身,这让他感到很愧疚。
沧澜正低头解扣子的手微微一怔,他抬起头来,看见李言侨坐在对面看他,不由得露出浅浅笑容。
李言侨不知为何,忽然偏过脸,“刚才,谢谢你了。”
沧澜摇头表示不用谢,他伸出手,把一根青色的藤蔓递过去,“它很喜欢你,想跟在你身边。”
李言侨早就见识过这根青藤的神威,见沧澜轻描淡写的递过来,不免惊愣。
“你不喜欢它吗?”沧澜见他只低头盯着青藤,邹了邹眉。
“不,不是,我没有不喜欢它。”李言侨结结巴巴的看着沧澜,“你确定,要把这根青藤送给我吗?”
沧澜被他反问住,“这是它自己的决定,我也干涉不了。”
“怎么会?你不是它的主人吗?”
沧澜摇头,“我不是它的主人,只是以前跟它有过约定。”
“什,什么约定?”李言侨好奇。
“我也想知道。”一道沉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跟它的什么约定?”
沧澜抬起头,商离站在李言侨身旁,正用冷淡的神色看他。
“是你。”沧澜邹眉。
商离凑过来,手从李言侨肩膀伸过去,把沧澜的手拍掉,“他不要你的东西。”
沧澜头疼得看着他,“你又在做什么?”
商离理直气壮,“他跟你又不熟,不能要你的东西。”
这简直是歪理。
刘矢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看到自家少爷厚颜无耻的一面。
且不说那个人到底是不是在送东西给李少爷,就算他要送,那关自家少爷什么事?
看商离毫无波动的脸,好像刚才他的举动理所当然。
李言侨被他无理取闹的做法震住了,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沧澜没来得及开口,只觉得船身抖了抖,浪头高高卷起,哗啦哗啦扑涌了进来,把几个人冲进了河底。
刘矢还好,他本来就是河边长大的,让他顺着河流游到家都没问题,李言侨不同,他身体弱,经不起折腾,一掉进水里,扑通两下,整个人就沉了下去。
商离漂在河面上抹了把脸,好不容易松口气,又被卷起来的浪头给扑进了河水里。
沧澜搂紧了李言侨,在水里几次给他渡气,揽着他往上游。
李言侨已经没有了意识,斐秋游过去,抓紧他一只胳膊,对沧澜点点头,两人合力游了上去。
等商离躺在岸边闭眼喘气,李言侨已经被沧澜搂在怀里睡了一觉,并醒了过来。
这是一个山洞,伸手不见五指的那种,漆黑幽深的河水从远处顺流而来。
刘矢拖着疲惫的身躯找到商离,把他扶起来,苦笑,“少爷,早知道当初我就反对你来这里。”
商离低头咳嗽,脸色惨白,身体像被掏空,“就算知道结果,我还是要来。”
刘矢搀扶着他往岸上走,“我的二少爷,咱们下次还是安安分分的在府里看书喝茶吧,这个鬼地方太危险了。”
商离白着一张冷脸,“下次你就不需要来了。”
刘矢,“这不行,我必须得跟着二少爷。”
商离又咳嗽了几声,完全没有了说话的力气。
“李少爷!李少爷!”刘矢让商离靠在石壁,自己去找李言侨他们。
“白芽!”
“沧澜!”
“李少爷!”
声音在山洞里回响,伴随着幽暗河底里细纱堆涌出的声音,像一阵催眠曲。
商离闭着眼休息,不知过了多久,刘矢急匆匆跑了回来,手里握着一颗圆润珠白的石子,那微弱的光就是从它身上发出来的。
“这河底里有东西!”
商离撑着石壁站起来,“找到他们了吗?”
“没有,到处都找过了,他们不在这里。”刘矢脸色凝重。
商离目光骤冷,“走,先离开。”
这条暗河不止一个出口,恐怕他们被河流冲到了另一边。
两人走出山洞,入目就是一片绿野山林,强烈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照到两人身上,让人不适的闭上双眼。
商离抬手遮挡,一道修长的身影从上方落下来,对方弯下腰,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把人手骨捏碎。
来人笑了笑,笑容像阴冷的蛇,“李言侨呢?”
商离猛地睁开眼,对方在太阳底下有些虚幻的身影逐渐凝实,他身躯挺拔高大,面容俊美,无形中有一股森然的压力。
“李天晟?”商离压低了声音,冷冷一笑,“你居然在这里。”
难怪李言侨找不到他。
对方眼睛狭长,他瞳孔眯起来,“我问你,李言侨呢?”
商离退后几步,“我怎么知道,你不去找反而来问我。”
李天晟露出冷意,他抬起长腿靠近,乌云恰在此时遮住阳光,露出地面清晰的一幕来。
十几个穿着怪异的男人静静的蹲在旁边巨石上,正用冰冷的目光注视着商离和刘矢。
他们搭在膝盖上的手指修长,不见老茧,最要命的是,这十几个人长相几乎相同,单独拎出来到了能让人分不清真假的地步。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还挺长的。
大家有什么脑洞和猜想,尽管告诉我。
第27章 骗人有果子吃
刘矢一瞬间头皮发麻,虽然他在这一行呆的时间不长,可这些虬乌人的鼎鼎大名,他还是听说过的。
“少爷,他们是——!”
“我知道。”商离打断他的话,目光紧盯正抬脚走来的李天晟,眉宇邹得死紧。
刘矢还没有动作,那十几个虬乌人从巨石块上跳了下来,他们个个身材修长,一张像是人偶打磨的脸,虽然美丽却毫无生气。
“你这样有点过份。”商离认真的看李天晟,“我怎么说也是商家下一任当家,不说扫榻相迎,最起码也要泡壶茶给我喝吧?”
李天晟长腿顿住,“我就知道你一贯油嘴滑舌。”
他偏过头,吩咐其中一个虬乌人,嗓音里还带着戏谑,“去,给他泡壶茶。”
长得比草地上的花还要好看的虬乌人转了转眼珠,用黑白分明的瞳孔看了商离一眼,身影消失在斑驳陆离的树影里。
商离,“……”
刘矢,“天清气朗,我也想来杯下午茶,你们看怎么样?”
李天晟抬头看了眼头顶枝繁叶茂的大树,被遮挡得连风也吹不进来,“你从哪里看出今天天清气朗?”
刘矢,“这不重要。”
商离接着开口,“重要的是要有茶喝。”
李天晟阴郁的目光开始变冷,“茶当然有,你们想怎么喝就怎么喝。”
他长腿一跨,压倒性的气势硬生生将脸色苍白的商离压迫成了家里拖地板的长工。
“前提是,告诉我,李言侨在哪里?”
他的声音很淡,淡到商离不仔细听都听不出来他话里的焦虑和烦躁。
刘矢靠近商离,“李家二少爷,我们真的不知道李三少在哪里,如果知道,我们早就开口了,也不用等你来问。”
李天晟露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微笑,“是吗?”
商离邹着眉,“你已经问了我两次了,怎么?听不明白?”
“你不用说这些话来激我。”
李天晟伸手往怀里一掏,掏出一小截长满芒刺的青绿色藤蔓出来,在指尖上翻飞把玩。
“认识它吗?”
商离眯了眯眼,有点想伸脖子去看,“略眼熟,可能在哪里见过。”
李天晟笑了笑,站直身体,反手给了一旁看热闹的刘矢一巴掌,那声音非常响亮。
刘矢都被打懵了。
商离一瞬间冷下了脸,“你几个意思?”
李天晟脸色比他还要冷漠,“你说我几个意思?装傻?嗯?”
如果眼神能变成刀,李天晟估计能被商离扎成刺猬,“好,很好,李天晟,你是第一个敢当着我的面打我的人的人。”
李天晟转过身,“这就是装傻的下场,你早告诉我他的行踪不就行了。”
商离,“你这个人大概脑子有病,或者听不懂人话。我说了,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你就是拿鞭子出来,不知道的还是不知道。”
李天晟抬着下巴,微侧着脸,“你不要骗我,我最近心情很不好。”
刘矢目光紧紧盯着分散站在一侧的虬乌人,见他们有靠拢的意图,赶紧扯了扯商离的衣角。
商离,“有话好好说。”
“我已经在用好脾气来跟你说话了。”李天晟原本转过去的身体又转过来,两步走到商离面前,单手将他拎起来,声音像是喉咙里挤出来的一样。
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少爷这么狼狈的模样。
刘矢被眼前这副画面震了震,赶紧上前把自己家少爷拽出来。
“你退后。”
商离斜了他一眼,自己踮着脚,用十分冷酷的表情抬起下巴看李天晟。
两人视线相对,都恨不得将对方投进井里。
“君子动口不动手。”商离面无表情的拍拍放在自己衣领上的手,“你这样不太好吧。”
李天晟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不装傻了?”
商离动作优雅帅气的推开他,贵公子似的整理衣服,“我什么时候装傻过?我一向光明磊落得很。”
刘矢,“……”我很怀疑少爷会不会写“光明磊落”四个字。
李天晟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话一样,“少往脸上贴金,你脸皮这么厚就没有人知道么?”
商离动了动脖子,“做个交易怎么样?”
李天晟站在原地,他身后是云雾弥漫的树林,阳光在树叶缝隙间乍现,他整个人逆光而站,身上像披了一层冷血动物的皮。
他皮笑肉不笑,“我最讨厌别人跟我谈条件了,特别是对方还没有人身保障。”
商离还没有反应过来,那边李天晟摆了摆手,两个虬乌人走过来,像拎麻袋一样把商离和刘矢拎在手里,一群人往树林深处走去。
另一边,枯木成林的大山,飞鸟惊起。
这是一座漫山遍野都堆满了枯叶枯草的荒山,这里没有溪流,没有绿叶,没有生气。抬头望天,天是一望无际的蓝,低头看地,地是死气沉沉的荒芜之地。
沧澜扶着李言侨,两人在枯树林里穿行。
“不要勉强了,我们停下来歇息一会儿。”见李言侨脸上冷汗直落,沧澜脸色是掩饰不住的焦急。
李言侨摇摇头,忍着脚下的剧痛开口,“没事,我还能走。”
沧澜没有听他的,找了一棵大树,把人放到树旁的枯叶上坐下,低头与他对视,“不要逞能。”
“我真的没事——!”
“别动!”
沧澜扶着李言侨的腿,把他占满血迹的裤腿挽起,露出复杂的表情,“疼不疼?”
李言侨原本是低着头看他的,闻言不好意思起来,脸颊也有些热,“不疼。”
“伤口又裂开了。”沧澜小心翼翼地帮他把裤腿卷起来,生怕自己再碰到他的伤口。
“真的不疼。”李言侨动动自己被枯枝划伤的腿,“我没有你想象中的娇生惯养,这点伤不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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