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沧澜就这样不远不近的跟着。
斐秋走一步,他也跟着走一步,斐秋停下来,他就跟着停下来。
两人走了一段路,斐秋彻底没了脾气,“……你赢了,过来,不要跟在我身后。”
段沧澜摇摇头,美人忧郁的模样格外惹人怜惜,特别是这个美人还是故意的。
斐秋试图让声音听起来温柔一点,“好了,你快过来。”
段沧澜还是摇头。
斐秋努力让自己冷静,不然他可能会忍不住拿刀跟段沧澜干起来,以前他怎么没发现段沧澜还有使小性子的时候?
他心里对神的印象已经跌到谷底了,但斐秋还是心累的把它捡了起来。
“你过不过来!”
段沧澜直接消失在风雪里。
斐秋愣了愣,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跑到后面找人了。
“喂,你不会就这么走了吧?”这性子真是让人手痒。
斐秋声音有些颤,他有点怕段沧澜发脾气把他扔在这里不管。
胡乱的转了一圈找人,深浅不一的脚印被风雪覆盖了一层又一层,斐秋回在原地,开始发呆。
有个身影靠近了他,带着清冷而熟悉的气息,对方牵起他的手,“跟我来。”
斐秋回过头,“段沧澜?”
段沧澜没好气道,“不生气了?我都让着你了还生气。”
这家伙的逻辑一向让人这么牙痒痒,也只有斐秋能跟他过下去了,其他人准得被气死。
“你刚刚去哪儿?”风雪刮得厉害,斐秋的声音听起来一颤一颤的。
段沧澜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心虚,虽然他经常心虚,但这次的心虚不一样,是心虚后再也不敢犯的心虚。
“……我不是跟你讲过句芒与玄冥的事吗,这里有棵扶桑树……”心虚的蛟龙讲不下去了。
好吧他承认,刚才他就是故意让斐秋紧张的。
斐秋对他比吃过的盐还熟,他眼神一飘忽斐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两人又沉默了。
气氛太尴尬,段沧澜想直接把人扛走,但是又心虚得厉害,此刻天人交战着。
斐秋看了他一眼,“在哪儿?”
段沧澜低头看他。
两人前胸贴后背,姿势谜一样的亲密,而段沧澜比斐秋要高。
斐秋别过头,“你不是说这里有棵扶桑树吗?”
段沧澜抿了抿嘴角,努力让嘴角不上扬,“……跟我来。”
斗转星移间,风雪骤停。
带着冰冷质感的雪花优雅缓慢的飘落,落在斐秋的肩上,天空中除了纷落的白雪,还有银白色的光点飘浮在风雪中。
段沧澜放开搂着斐秋的手,“到了。”
斐秋完全没听到他的话,他的视线全被不远处那两棵互相扶持的大桑树吸引住了。
在一望无垠的雪白里,那两棵桑树上红黄白三种颜色的花朵盛开得犹如这满天飘絮一般,令人心神震撼。
这就是扶桑树?
传说中日出的地方?
大荒之中,有山名曰孽摇頵羝。上有扶木,柱三百里,其叶如芥。有谷曰温源谷。汤谷上有扶木,一日方至,一日方出,皆载于乌。
柱三百里……斐秋看了眼两棵树的大小,不仅头皮发麻,背脊也发麻。
难怪扶桑树总是出现在神话里,也只有这样的树,才配称得上是日出的地方。
这两棵树,也太大了些,几乎是遮天蔽日。
作者有话要说:
玄学看看,能不能自救。
第61章 扶桑飞上金毕逋
暾将出兮东方,照吾槛兮扶桑。
段沧澜没反应,这样的树他在钟鼓山见多了,哪一棵不比扶桑树漂亮?
扎根于雪山深处的扶桑树拔地而起,树长二千丈,大二千余围,树两两同根偶生,上至天,盘蜿而下屈。
在传说中,扶桑树还是神界,人间,冥界的连通大门,有通三泉的说法。
斐秋哪里见过这样遮天蔽日的大树,一时间晃了神,连自己身在哪里都忘了。
段沧澜见他呆呆的看着扶桑树,什么反应也没有,忍不住问道,“这棵扶桑树跟你们人类书中记载的相比,有什么不同吗?”
他还真是会找机会开口。
斐秋幽幽的看了他一眼,“书中没有详细的记载。”
段沧澜若有所思的点头,“也是,本来扶桑树就不常见。”
不是常见不常见的问题,而是人间根本就没有这样的扶桑树吧?!
段沧澜总是用神的思维来思考人类的事情。
“这里就是东方日出的地方吗?”斐秋还是有些晃神,难以置信道。
段沧澜低头看他,轻轻一笑,“不是。”
斐秋回过头,“……那这里怎么有扶桑树?”而且书上明明说过日出扶桑。
“这里是南望山。”段沧澜意有所指,“人间冰雪的源头。”
而扶桑树是日出的地方,两者属性不同。
斐秋一下子想到了关键地方,“句芒?”
段沧澜点头,“是他。”说着,将斐秋的手牵了起来。
两人站的地方是高坡,而扶桑树在冰川的尽头,雪山与冰川的交界处。风雪一吹,扶桑树就随风抖动,抖落许多红黄白的花朵,花朵落在能将人照出影子来的冰面上,那画面实在漂亮。
段沧澜牵着斐秋的手,脚印一深一浅的向扶桑树走去,走到半路,斐秋紧张的问,“那个句芒不会真的在这里吧?”
段沧澜想回答“我的话什么时候有假?”,然而一想到自己岌岌可危的信任值,他沮丧的低下头,“玄冥一天不回来,他就哪里也去不了。”
斐秋,“……”他心想,段沧澜大概把他当成傻子,话里的漏洞也太多了,不过他学聪明了,这种时候只要沉默就好。
段沧澜没发觉他话里的漏洞,继续开口,“句芒在哪里,哪里就有扶桑树,这是他的本质。”神无法更改。
斐秋默默记下,“你要和他见面吗?”
段沧澜摇头,他迟疑了一下,说道,“……应该说是我见他。”
斐秋,“???”
能不能一次把话说完!
段沧澜却不再开口了,两人踩着满冰川的红黄白花朵,在遮天蔽日的扶桑树的遮挡下,一步一步的走到扶桑树底。
斐秋抬头看着这两棵互相扶持的大树,几乎通天的扶桑树根茎盘踞在雪山底,展开的枝叶和树根像鲲一样大,人不能测量。
而在扶桑树底,感觉不到风雪的存在。
段沧澜放开牵着斐秋的手,向前走了几步,他的长袖和乌发自由的垂落,在纷落的花朵下有种缥缈的感觉,像会随时消失。
“怎么了?”见段沧澜站着不动,斐秋走到他身旁。
段沧澜脸色很复杂,“这棵树,活不长了。”
斐秋一愣。
段沧澜抬手,在满天花瓣中接过一片枯黄的树叶,“……它本来就不应该长在这里,是它的主人太执着了,结果害人害己。”
这句话信息量有点大。
斐秋有点紧张的开口,“句芒就在这里吗?”想到要见传说中的神,他心情有点小复杂。
至于段沧澜?斐秋面无表情的想,太熟了,根本升不起什么敬畏的念头。
想当年他们可是同床共枕过的。
“闭上眼睛。”
段沧澜没有回答,在他耳廓轻声开口,“闭上眼睛,跟我来。”
斐秋看了他一眼,不情不愿的把眼睛闭上,“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
神要施展领域,人类不可以看,这是规矩,在很久之前,人类与神,本来就是互不冒犯的存在。
段沧澜长袖一拂,扶桑树底纷落的花瓣静止在半空中,远处有幽幽青烟卷着雾状的流云凭空升起,变成一缕缕烟雾交织在一起。
斐秋敏锐的察觉到身后的动静,“怎么了?”他想睁开眼看看。
段沧澜把视线收回来,“没什么,风雪太大了。”
斐秋,“……”他记得扶桑树大到连一片雪花都飘不进来。
段沧澜笑了笑,没说话,目光落到扶桑树上,金色瞳孔竖起,“疾。”他低低开口。
话音未落,原本静止不动的满天花瓣“呼啦”刮了起来,将满地的花朵卷到半空。
青卬从卷雾状的青烟中显出身形,淡淡的看着段沧澜牵着一个人类的手消失在扶桑树底。
风声中似有人轻轻一叹。
原本还算精神的扶桑树突然抖着花朵,将树枝垂了下来,从末端的树叶开始,一寸寸变得枯黄。
“他会生气的。”
在青卬身旁,一缕灰白的烟雾袅袅升起,如云雾般变换出千万姿态,最终只露出身形柔韧的身姿出来。
“他会生气的。”来人声音很低,缥缈得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青卬看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
“你不怕吗?”来人轻声开口,他如扶桑树一样美丽的容颜平静得如一汪死水,唯有眉心一道敇纹还有着暗淡的光芒。
青卬对他的态度很冷漠,仿佛看到了什么令他厌恶的东西,“这句话应该换我来问才对,三千多年了,你不怕吗?”
句芒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他低下头,颤抖的身体似乎承受不起这突如其来的话题。
青卬最讨厌他这副惺惺作态的模样,“他也该转世回来了,你留在这里,是想隔应谁?”
“我……我只是,想替他看守南望山而已。”
“看守?”青卬笑了笑,脸色忽然冷了下来,“你个鸠占鹊巢的人在说什么笑话?”
句芒抬起头,他的脸色依然惨白,“你凭什么来看我的笑话?!鹊山神就在这里,只要我愿意,帝台的人随时能来!”
青卬毫不在意他的威胁,“你就算亲自去说我也不拦你。”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只不过,就要委屈你继续看守南望山了,你这个罪人。”
句芒胸口起伏,他转过身,闭上眼睛来掩饰眼底的雾气。
他什么都可以失去,唯有玄冥……不能。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要赶榜,没数,大概还有六千。
第62章 不及你冰雪容颜
三千多年了,要按百年一轮回来算,他转世了不知道多少回,句芒在这冰天雪地的南望山等他回来,已经等了三千多年。
他和他的故事,三言两语不能道尽,却总有人喜欢说上两句。
三千多年,人间多少王朝更替,可是他连玄冥在哪里都不知道。
那个人太狠心,一走就是这么多年,连个希望都不肯给。
句芒伸手抹了抹眼角,再睁开眼时,那里面的尖锐都已经化作了暗淡,“我不会告诉帝台,你快走吧,你在这里,“观微”会发现的。”
他语气疲惫道,“我不想再打破这里的宁静。”
句芒越脆弱难堪青卬就越高兴,这个罪人得到了他应有的报应,他幸灾乐祸的想,是时候跟沧澜商量,把玄冥从人间接回来了。
“希望你说到做到。”青卬嘴角的冷意只增不减,“或许等玄冥回来,他会看在南望山完好无损的份上,让你回汤谷。”
句芒不再说话,选择了原地消失,卷雾状的青烟慢慢缩小,消散在空气里。
青卬的脸色凝重起来,他把目光移到不远处那两棵互相扶持的扶桑树上,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有一件事没跟段沧澜说清楚,魂珠是他在蛟墓里发现的,但他也发现了黑海的踪迹,所以青卬才不想告诉段沧澜魂珠的存在。
他想等,等有一天帝台的人不再看得那么紧,他再把魂珠拿出来。
想到这里青卬微微一叹,他不是不知道段沧澜目前的情况,只是他没想到,失去九转玉如意的鹊山神,会落到那样的下场。
青卬脑海里闪过钟鼓山上帝台高高在上的身影,心底恨意骤然翻涌。
穿过扶桑树,在冰川底下,还是一望无垠的雪白。斐秋看了看原本该是天空的地方,又看了看脚下踩着的地方,觉得腿有点软。
这种毫无死角全都是冰川质感的地方,真的能把一个正常人吓出病来,好在这一路上他的小心脏已经足够坚强,否则斐秋不敢保证睁眼的瞬间他还能这么镇定。
段沧澜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前方,脸上若有所思。斐秋正视前方不敢乱看,僵直着身体走到他身旁。
段沧澜蹙着眉开口,“这是什么地方?”
斐秋,“……你一定是在跟我开玩笑。”
段沧澜摇摇头,脸上的神色更古怪了,“我还从不知道南望山有这种地方。”难道他带错路了?
斐秋,“……”我忽然想知道这是你第几次来南望山。
这个银白的世界就像突然出现一样,毫无预兆,等段沧澜带着人现出身形,两个人就到这里了。
仔细想来,这一路上的古怪之处只多不少,段沧澜心里有答案,对于忽然出现的这个地方只感到好奇。
“走,过去看看。”段沧澜低头看了斐秋一眼,意思很明显,先把这里逛一圈。
斐秋直着脖子,“我站在这里就好。”
段沧澜点了一下头,正当斐秋松了口气的同时,那个原本已经转身的人突然回头把他抱了起来,还是那种很不客气的横抱。
斐秋慌得把眼睛闭上,“……快放我下来!”
要命了这姿势,虽然很撩人,但现在的他根本就感受不到!他快要被这毫无死角的雪白给闪瞎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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