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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随手拿过一根笔：“这根钢笔，你在中间找一个支点，它就能稳定住。人体的免疫系统也能够与外界达到微妙的平衡，即使环境发生变化，也能够自主调节。但是，他的身体已经失去了这个功能。”
黄建宇紧锁眉头，问道：“那能治好吗？”
“本来人体神经系统是能够自主修复的，但是周华的神经系统被破坏得很彻底”，实际上，楚天都不能确定周华醒过来会不会还正常，“如果医学再发展个几十年，也许能够在不需要神经辅助的前提下重建人体免疫系统。但是现在，只能听天由命了。”
说完，楚天欣赏了一会黄建宇铁青的脸色，踱着小步走了。早在黄建宇决定派出周华做诱饵的时候，楚天是极力反对过的。那么现在是时候接受结果了。虽然看着黄建宇的表情很爽，但是楚天并没有夸大其词。
周华的身体现在只能呆在绝对无菌的环境里，任何一点细菌都足以要了他的命。如果只是这样还好，楚天很乐意让这个吃过很多苦的年轻人享受一下免费的国家医疗。
但是他最担心的是，楚天醒来会变成一个疯子。在做脑部扫描时，显示器上出现恐怖的大片大片的黑色网状神经带。健康神经应当呈现红色，周华的脑神经大面积受损。
人脑是极其精密的器官，神经修复一直是世纪难题。科学家们对人脑神经受损秉承着“人体自动修复”的原则，一直不建议人工干预。
可是，周华的情况很特殊。没有任何疾病或外伤能够引起如此大面积的神经损伤。虽然楚天对此不抱希望，但还是尽全力抢救周华。希望有奇迹。
周洛：“我睡几天了宝贝儿？”
008：“三天了(T＿T)，您感觉怎么样？”从没见过宿主大大睡这么久哎……吓得它还以为周洛要……了呢。
周洛：“终于觉得好一些了。”
008：“您辛苦了≦(._.)≧”
周洛：“嗯，给我下载一个治愈系游戏，我要放松一下大脑。”
008：“好的！‘温馨治愈系列之粉红心心’系列游戏装载完毕！祝您有个愉快的体验！”
精神饱受折磨的周洛一头扎进游戏里，用游戏来抚慰他受伤的神经。结果乐不思蜀，一下子就玩了十天。
“周华都已经昏迷十三天了”，黄建宇抱着胳膊，站在楚天办公室前。“他还能醒过来吗？”
楚天推了推鼻梁上的防辐射眼镜，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难说。一般昏迷超过十五天，从现代医学标准上来说，就可以判定为植物人。”
黄建宇沉默了。他其实想过的，最坏的结局就是周华撑不过去。
楚天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楚医生，周华醒了。”
黄建宇离得最近，清楚地听到电话里的声音，知道周华醒过来了，他立刻转身走向病房。
周华睁开眼，一片黑暗，仿佛处在真空之中。没有声音，甚至听不到自己的呼吸声。他死了吗？不对，好像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完成……好累啊，有了意识真累。为什么要思考？思想真是负担。
忽然，听到轻微的响动，他的眼球无意识地跟着转动。
楚天让黄建宇留在外面，他自己走进病房。在门口处调节病房里的灯光强度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增加，免得周华脆弱的神经一时接受不了。
楚天走到周华床边，轻声问道：“周华，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病床上的人瞳孔无意识的扩散，听到这句话后慢慢有了焦距。周华嘴唇动了动，但是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楚天看到他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赶紧取来旁边的生理盐水，滴了几滴到他的嘴里。
周华闭了闭眼，再次努力发出声音，“黄……建……”楚天俯下身，仔细听着周华吐出的每一个字，“你要找黄建宇？”
周华没有力气点头，闭了闭眼。他心里一直有一个模糊的声音，还有事情没做完，不能就这样沉陷。
楚天简单检查了一下他的身体数据，确定周华身体没有问题，轻声地说道：“我叫黄建宇进来，他需要准备一下，你不要着急。你刚醒过来，需要慢慢适应。屋里的灯先开着好吗？”
周华垂下眼睛，表情没有任何变动。楚天担忧地看了看微微起伏的胸膛，转身出去叫黄建宇。
经过严格的消毒，又换上无菌服，黄组长终于坐到了周华床边。“周华？你觉得怎么样了？”
听到他的声音，周华过了一会儿才张开眼睛，“我……有资料，要上报。”黄建宇见他刚醒来，说话十分费力，说道：“不急，先休息，等你好些了再告诉我。”
周华眨了一下眼睛，“现在，关于‘天王星’。”他记得，自己还不能死。脑海里还有关于“天王星”的情况，必须在死之前将亲身经历的“天王星”相关的情况上报。
“我见到了，‘天王星’，并且我，还活着”。黄建宇知道他想说的，周华是唯一一个被“天王星”折磨后还活着的、没疯没傻的人。他的经历，就是最宝贵、最稀缺的资料。
“趁，我还活着”，周华虚弱的声音几乎听不到。如果他不说出来，也许就带着这些秘密死去，那么这个诱饵计划中所有牺牲的人都白费了。
黄建宇当然也知道这一点。他沉默地取来录音笔，打开开关放在周华的枕边。
周华从一片混沌的记忆中慢慢挖出到达斯蒂诺基地之后发生的一切，但是头脑如此迟钝，每一次思考都像凌迟。
他的声音如此微弱，以至于黄建宇需要将录音笔用手拿着，放在他嘴边。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不敢有大的动作，在周华叙述的一个小时中，黄建宇保持着身体前倾、手举录音笔的姿势不变。好像他的细微的举动都会给周华带来很大的伤害。
直到周华用几乎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这就是，全部，经历。”黄建宇立刻按下保存键，而周华几乎在最后一个字说完，就又陷入昏睡。
黄建宇按铃叫楚天进来，为周华又检查了一遍。楚天对黄建宇点点头，两人走出病房，让周华静养。
“情况暂时是稳定了”，楚天说道，“但是他的大脑损伤仍然存在”，黄建宇点头，无论怎样，周华能够醒过来就是好事。至于之后的恢复，就由医生来做。
楚天针对周华醒来后的体质制定了一系列的治疗计划。但是他这次醒来，即使清醒的时候也总是沉默不语。楚天试图与他聊天，发现他的神志仍然清醒，但总是一副疲惫至极的样子。
好像这个人的灵魂已经被抽空了，他们从斯蒂诺的基地救回来的，只是一个苍白的人偶，活着唯一的目的就是将“天王星”的相关资料公之于众。完成这个使命，他就快要消失了。
周洛：“与小诺诺分开有一个月了，他有没有想我？”
008：“ヽ(゜Q。)ノ？‘想’是很复杂的人脑思维过程，系统检测不到。不过，他最近在计划……好像是，来看您？”这是她根据目标行为预测的目的，准确率达90%。
周洛：“很好。等他到达医院的那天，通知我。”
008：“嗯(⊙o⊙)”。
这天，楚天来的时候，周华似乎好了一些，甚至主动地与他说话，“楚医生，我想吃水果”。
楚天非常开心，立刻说道：“好啊，想吃什么，我拿给你。”
“苹果，我想自己削皮”。周华低声说道。楚天想都没想，立刻按铃叫护士送来了苹果和水果刀。
“你现在……能用吗？”楚天看着水果刀，有些犹豫。周华醒来后身体一直很虚弱，甚至削苹果对他来说都是一个费力的动作。
“我想休息一下，应该可以”。周华说着就合上了眼睛。
楚天为他盖好被子退了出去。听到门合上的声音，周华睁开了眼睛。他欺骗了楚天。
每次他睁开眼，任何声音或光线都像一柄尖刀，切割着大脑虚弱的神经。昏睡时，各种魑魅魍魉纷纷进入他的梦境，那里则是永无止境的战栗和痛苦。死亡对他而言是解脱。况且他十分清楚自己的身体，已经难以支撑下去了。
伸出无力的手拿起水果刀，仅仅旋开刀刃这个动作就耗费了他大量的力气。打开刀后，他喘息着休息一下。
他看着那刀刃。只要将它插入动脉，再轻轻一拉，很快就解脱了。他没有力气，必须使用能够立刻死亡的方法。
再次举起刀，用双手握住。这是门边突然传来声响。
他的病房是经过特别加密的，入门的密码只有楚天和几个相关人员知道。而输入密码的声音并不是此刻那里发出的响动。
周华的双手几乎是立刻就开始施力。如果进来的是“其他人”，那么现在他根本就无力反抗，到时候恐怕求死都很难。
门锁在几秒钟之内就被破解开，来人使用的解码仪效率很高。
“周华！你在做什么！！”
第42章 孤胆英雄
斯蒂诺进门时，周华的刀尖刚好抵在脖颈的皮肤上。
周华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一双手用力握住。
斯蒂诺一打开门就看到这胆战心惊的一幕，立刻冲过去阻止周华的动作，同时压低声音对安博快速说道：“你把门锁恢复原状，从里面反锁！”
周华对外界发生了什么毫不关心，他只想快点解脱。一想到能够到达那个平静的、没有痛苦的世界，他觉得力气就有恢复了一点。
有力量在阻止他。周华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压下刀尖，可是那股力量却随着他的力气增大而增加，仿佛是在戏谑他的无能。
其实斯蒂诺丝毫没有这个意思。周华的手腕瘦的皮包骨，斯蒂诺双手握上，都能够感觉到那里每一次发力暴起的青筋，这让他犹豫着不敢太用力，仿佛那是个易碎品。
周华沉默地用尽全身力量，脸色变得更加苍白，由于太过用力而浑身发抖。这一切充分昭示着他必死的决心。
斯蒂诺终于一个使力将他的双手扣住，拿下水果刀。
周华大口地喘息着，睁开无神的眼睛看向上方，却又没有焦距，仿佛透过屋顶看到了那无垠的天空。斯蒂诺轻声说着：“没事了，没事了……嘘……平静呼吸，慢慢来。”
安博将门从内反锁，看到了他的哥哥和周华抢夺刀刃的全过程。来的路上，斯蒂诺已经将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他了。
他沉默了许久，第一句话是：“所以，是我害死了周华？”如果不是他将从老师那里听来的消息告诉斯蒂诺，周华就不会被怀疑，他的哥哥就不会对周华做那毁灭性的试验。也许，他还能够有机会见到他。
斯蒂诺嘴角抽搐了一下，“不，他没有死”。当时他们撤退的时候，周华确实还没有恢复心跳。但是，Z国的第一医院里接收了一批“从恐怖分子手中救出来的人质”。而这些人质里，有一个被严密保护起来，并且病得很重。
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心里居然觉得高兴。这很奇怪，他居然为一个欺骗过他的人还活着而感到开心。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明白，也许周华在对他而言早已不仅仅是曾经的同学、朋友，或实验人选。
他觉得自己必须要去看一眼，哪怕只是确定对方安然无恙。现在，他无比庆幸这个决定。如果晚来一步，也许现在躺在这里的就是一具尸体。
“叮，目标好感度+3，当前好感度98。”
“你为什么要……自杀？”斯蒂诺低声问道。
周华看向他，平静地说：“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他没有问斯蒂诺为什么会来这里，怎么进来的，也没有试图呼救。似乎对这些都已经漠不关心。
“任务完成，就要去死吗？你还可以继续生活下去……”他说不下去了，因为周华那双死水一样的眼睛，瘦弱的身躯，无一不在昭示着他自杀的原因。
周华说道：“活着对我来说是折磨。无论是清醒，还是昏睡。”
斯蒂诺不吱声了。他知道“天王星”对人脑的伤害，不过从未关心过。那些都是为了他的研究而必须的，可是面对周华时好像才突然理解他们的痛苦。
斯蒂诺咬了咬牙：“你不能死。我还要换个地方，继续研制‘天王星 ’。我带走了所有资料和数据，能复制一个一模一样的装置继续研究！”他说道，“你还没有彻底摧毁它，怎么能死？”
安博吃惊地看着他哥。这么一个高傲的人，竟然用看得比自己性命还重要的东西来刺激周华，看来是真的很……想要周华活着。
周华疲惫地闭上眼：“不，你不能。我已经将‘天王星’的一切数据都上报，他们知道了你的完整计划，你不再有机会了。而且，抓到你，是迟早的事。”虽然他的声音听上去虚弱至极，但其中隐含的气势却一如既往。斯蒂诺想，即使经历了毁灭性的打击，周华依然没有变。这才是能够让他念念不忘的人。
“叮，目标好感度+2，当前好感度100。”
“叮，目标好感度100。第四个世界已完美攻略，获得积分3600点。是否立刻脱离，进入新世界？是/否”
“否。”
安博一直在旁边听着，这时忍不住插嘴：“周华，虽然你变成这样，是我哥做的没错，但是你没有必要寻死啊！”想了想，又忍不住加了一句：“他还没死，你怎么就要死了呢！”
周华这才看到安博也在，如果是之前，大概他还是会开心一下的，毕竟安博与他的哥哥不同，一直都是一个比较单纯的人。但是他仅仅是眼皮颤了颤，并没有给安博一个眼神。
本来斯蒂诺打算来见到周华还活着，就立刻带着安博离开。可是现在，看着周华一心求死的状态，他又不敢贸然走掉。安博也看出了他的担忧，但是他们现在在病房中，随时都有被发现的可能，必须马上走了。
“哥，不然我们带着他走吧”，安博冲周华努了努嘴，“放他在这里，没准一个没看住就死了，咱们带他走，至少能保证他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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