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娃乖啊,这些个都是卖钱的,咱一会儿回去喝米汤。”老头儿将铜钱塞进里袋,收了箱笼哄着小娃娃。
齐骛看着一老一少慢慢地离开,便问廖师傅:“卖掉那么一箱笼米汤,为何还会没钱买吃的?”他知道米汤用的米少,自然就便宜,可那小娃娃面黄肌瘦的样子,定是常常挨饿的,那老头儿更是如此。
“卖出这么一箱笼,交的摊位费就不少,然后还有地痞流氓要收保护费,剩下的便少得可怜了。”廖师傅咬了一口米糕,看着两边的摊贩,不明白齐骛为何乐衷于这样的活计,“这边所有的摊贩都差不多,勉强混个糊口。”
“大司农便是管这些人收税?”齐骛皱眉。
“你们大人可从没有收这些人的税钱”廖师傅摇头,“商铺、商队那才是大头,这么些个都是衙门私自收的,并不上缴。”
“大司农都没让他们收,衙门里如何敢!”齐骛不满。
“那些个小官想要喝酒吃肉,那么一点点俸禄怎么够?于是,就这么一道一道刮。”廖师傅道,“你当所有当官的都跟你们大人似的那么清廉?”
大人身居大司农都不曾动这等心思,这些个小喽喽倒是胆大,如此一对比,更是显得他们家大人清风霁月!齐骛皱眉:“就欺负这些小摊小贩?”
“有些小铺子也会去跑一跑的,”廖师傅道,“不过,那些个上头有人关照的铺子是决计不敢踏一步的,能被他们惦记的大多都是上头没人的。”
“怎会……这样子……”齐骛不免茫然。
“嗯,听师傅的没错,这货郎不是那么好当的。”廖师傅三两口将米糕塞进嘴里,滋味好似也还可以。
“所以,这样的小摊小贩……货郎,很难娶媳妇?”齐骛偏头问道。
“你还管货郎娶媳妇?”廖师傅诧异,“还是……你要嫁货郎?”不过,问完之后就自觉不对,大概是小马儿现下是云鹤的小男妾,才下意识地认为小马儿要嫁人的,而不是娶妻的。刚想收回话,却是发现齐骛小脸透过易容膏红了起来,这是得有多羞涩?!
“小马儿啊,有你们赫大人珠玉在前,如何会想要嫁一个货郎?”廖师傅勾过齐骛的脖子,百思不得其解。
“货郎哪里……不好了?”齐骛说到后面也是语气低了一些。不能否认,大人的确是不错,容色好,有才华,待人又温和,可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可是答应过椰糕哥哥,将来要嫁他的呢!再说,他是暂避在大人后院,又不是真的男妾。大人后院的姐姐那么多,多他一个不多!他的椰糕哥哥长得不错,一双眼眸一直带着笑,还会偷偷塞椰糕给他,不知有多好!
“不对啊,”廖师傅摇头道,“小马儿堂堂男子汉,如何要嫁人!好好学武,以后凭力气挣一份家业,哪里不能娶妻!”
齐骛迷茫地看着他。
廖师傅扶额,他觉得有必要发个消息给云鹤好好与他探讨一下,给他带回去的小男儿如何一直想着要嫁人,而且还是个货郎!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这一阵好忙
第38章 第38章
城西这条街很深很长,有摆小玩意儿的,也有卖家用物什的,往后还有卖吃食菜肉的。齐骛在中间缓缓走着,不停打量两旁的人。廖师傅看了一遭,放眼望去,这些个摊贩都是苍老贫苦的面容,料想齐骛看不上,倒也没催着他离开。反正现在也出不了城,得等到晚上才行。
齐骛偶尔一个回头,发现廖师傅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没有跟在后头,眉头微微一皱,倒没有惊慌。他继续往前走着,不禁纳闷,椰糕哥哥会去哪里摆摊?又或者,他只在城东街巷里走?
再回神的时候,齐骛已走到吃食那一块了。
“又馋了吗?”廖师傅不知什么时候又出现了,手里拎了个包袱,伸出另一手轻轻叩了一下齐骛的脑瓜子。
“师傅去哪里收拾了包袱?”齐骛诧异。
“我离开你都没发现。”廖师傅摇头。
齐骛略抬眼眸去看他,后头没有长眼睛如何能知道?他一顿,立马拐到廖师傅身后:“师傅,您先行,小马儿定将你看得牢牢的。”
廖师傅无奈摇头,将包袱递过去让他背着:“若是有人跟踪你,你这样还能觉察到?”
“凭……感觉?”齐骛接过来才发现这包袱不轻。
“亏你耳朵长得那么大的阔,白给了!”廖师傅道,“每个人的脚步声都是不同的,你试着听听它们有什么区别。”
“这么嘈杂……”齐骛细细一听便顿下了,周围虽嘈杂,可细细辨来却是能分得出的。
“走这么一长条街,竟然只是在瞎逛。”廖师傅带着他拐进旁边的弄里,里头来往的人很少,安静得很。他看了看天色道,“平常这时辰该练脚力了,今儿个在外头,练起来更方便。老规矩,我跟着我跑。”
话音刚落,齐骛便见着廖师傅跃出去老远,便立马甩腿跟上。他记得廖师傅说的,奔跑的时候还得看路记路,便时时注意着。待廖师傅停下脚步,已近天黑。
“师傅,整个京都都绕过来了吧?”齐骛喘着气。
廖师傅看着他气喘吁吁,比平时多跑了一倍的量,倒是还能接受,看来明日还能再提提。他道:“吃面,还是吃饭?”
齐骛眨了一下眼,道:“师傅,您带钱了吗?”
“没有。”廖师傅丝毫没觉得不对。
“哦,”齐骛心道,幸好大人提前给了他小零花,“那师傅您喜欢吃什么?我都可以的。”
“那便吃饭吧!”廖师傅带着他东转西转,进了一家酒楼后院。
“师傅,”齐骛瞪大了眼睛,“我们还是走正门吧!我这儿有银子的,不必……”
廖师傅一个眯眼便将齐骛的话吓了回去:“你师傅我难不成会去做偷鸡摸狗的事儿?”
齐骛眨巴一下眼睛,坚决先拍马屁:“那不可能!”可是,您摸人家后厨去作甚?
廖师傅倒是没有翻窗,也没有跃梁,而是光明正大地进了门。齐骛心思也对,这时候是饭点,不管怎么进,都会被里头的人发现。后厨的管事只那么看了一眼来人,再看向他头上的发簪,并没有觉得不妥。
“劳烦,有甚清淡的饭食来一点。”廖师傅对那管事道。
管事点头,亲自过去给他装了点现炒出的热菜热饭,给他放到一旁桌上。
“谢了。”廖师傅点头,招呼齐骛过来吃。
“认识的?”齐骛都拿不准他们是熟识,还是陌生人。说是熟识吧,两人至始至终没有打招呼,连个热络的笑意都没有。说是陌生吧,这人竟亲自拿饭菜给他们,没有一句问话,也没有给钱。
“当然不认识。”廖师傅理所应当道,随后又加了一句,“但算是有点交情。”
齐骛云里雾里,不认识怎么谈交情?
“你只管吃就好,问那么多作甚!”廖师傅捞了碗便吃。
齐骛一看菜,心道这果然是有点交情的,连廖师傅的喜好都摸清楚了。蔬菜是刚出锅的,碧绿青翠,可就是清炒的,连个蒜蓉什么的调味都没有,大概是加料之前就另盛的。也有肉菜,白切牛肉,应当是就在盐水里煮了一滚,连个蘸酱都没给。他抬眸一扫,明明灶边出锅的菜式都是浓香四溢的,却是一丁点都没给他们。
廖师傅见齐骛眼巴巴地看着那边,便直摇头:“拿个碟子过去,想吃什么跟厨子讨要一点。”
“可以吗?”齐骛有些怀疑。
廖师傅嘴一斜:“自然。”
齐骛一蹦而起,立马捧着碟子呼啸过去,凑到厨子跟前叔叔伯伯地叫着。那些个厨子收了管事的眼神,再见这小少年嘴又甜,便是由着他要什么便给什么。好在齐骛也不贪心,拿了两块糯米桂花藕,又要了一点酱烧肉便停手了。
廖师傅看着他高兴的样子也是一笑,三两口吃完饭起身:“你在这儿慢慢吃,我出去一下。”
齐骛一顿,叼着酱烧肉问:“师傅,你还回来吗?”
廖师傅闻言哈哈笑了:“怕我将你卖了?”
齐骛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
“放心吧,你家大人怎么舍得将你给一个人贩子!”廖师傅说完便出去了。
大人不舍得?怎么会?齐骛想起道别时大人那副清淡的模样,便眉头一扬,师傅就喜欢开玩笑!他将饭菜吃得干干净净,然后巴巴地看向门口,师傅到底干嘛去了?
廖师傅直接进了钱庄里院,熟门熟路地寻到掌柜,将簪子取下:“取一两银子。”
掌柜抬眸看他:“廖兄行行好,您就取一百两吧,一两一两地取多麻烦!”
“硌得慌,就一两。”廖师傅眼皮都不抬。
“那银票?”掌柜又建议道。
“不,花起来不顺手,到时候找开了又得带着,一个个更是硌得紧。”廖师傅摇头。
“得,得。”掌柜只得寻了个一两银子递给他,随后从暗格里拿出个账簿出来,在他的那页帐上记下一笔,后头掰了簪子按下一章。
廖师傅装好簪子,插到头上,拿了银子去酒楼。他在酒楼吃饭是免费的,可小马儿却是要付钱的。待他付过钱再去后厨,一入槛便看到齐骛巴巴的眼睛。
“师傅,你回来啦!”齐骛跃了过去,差点挂到廖师傅身上。
廖师傅皱着眉使劲将他扒拉下来:“吃饱了没有?出城了说不定没这么好吃的吃食了。”
“没事,”齐骛倒是不怕,“以前没武的时候草根都嚼过,现下……总能逮到只鸟吧!”
廖师傅挑眉,这齐鸣的儿子过得挺凄苦啊。他点点头:“那走吧。”临走之时,他从后厨顺了一罐子粗盐扔给齐骛。
“作甚?”齐骛都不好意思看厨子们的眼神。
“你口味重。”廖师傅道。
齐骛将盐塞进包袱,跟在他身后走:“师傅你吃烤小鸟都是吃没味道的?”
“我生吃的!”廖师傅白了他一眼。
齐骛想象了一下,偷偷在他身后捂着肚子干呕了一下。廖师傅不等他回神便跃了出去,瞬间消失了身影。齐骛看着四周的暗色,用耳力细细辨别风中的声响,随后立马追过去。
声音在一处消失,齐骛怎么听都寻不到动静。他细细地查看四周,难不成是追错了声音?
廖师傅看着他满意地点头,摒住的鼻息一下子松懈,重重吸了满腔。
齐骛很快循着这道呼吸声过来:“师傅?”
廖师傅现身,笑眯眯地看着他:“走吧。”好料子怎么可能放过?云鹤只说不能替小马儿做决定,拐带一下还是可以的吧?
两人到城墙边时已过戌时,城墙之上的兵士已撤了一半,留下值夜的。城墙上的灯笼微微晃动,随着忽明忽暗的夜色也时而淡,时而明。四下里十分安静,只偶有两声鸦叫。
“师傅,有兵士把守,跃过去会被发现吗?”齐骛看了一眼上头问道。
“半里一哨,这是京都防守标准。”廖师傅道,“不过,现下是晚上。”他指了天上时隐时现的月亮,对齐骛道,“风淡,云便移得慢,趁着月亮被遮掩的功夫,跃过去。”
“可是师傅,”齐骛拉了拉他的衣衫道,“风吹过衣衫也是会有声响的,方才我便是循着你的衣衫声音追你的。”轻功好的人落脚声很轻,倒是衣衫在风中的声响大。
廖师傅挑眉,他方才特意是留了一点脚步声的,没想到齐骛还能想到这一点。他道:“那你看好了。”
齐骛一下子被扛在廖师傅肩头,想着城墙上把守的兵士,他便捂住了鼻息。廖师傅看着一大片厚云移向月亮,一点一点地吃进。很快,齐骛感觉到廖师傅往下借力随后轻缓跃起,仿若随风飞扬的绒絮,悄无声息。第一声鸦叫,齐骛感觉到廖师傅在城墙壁借了一道力,又很快再跃起。第二声,第三声,他依旧是借着鸦叫的声音落脚……
最后一点月华被厚云遮挡,廖师傅正跃上城墙。明暗交接,视线还未恢复,廖师傅便是趁着这一时刻,未惊动半里之内两兵士直接翻跃了过去。
落地,周围的光亮一点点恢复。齐骛稳了稳身子,再看廖师傅的眼神便是不一样了。京都的城墙很高,借力少是跃不过去的,借力足才能跃得高,可那样势必会带起衣衫撞击风团的声响。而廖师傅借力轻缓,却依旧翻跃过那么高的城墙,不得不说,齐骛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高的轻功,就是在西北大营里,算上他父亲齐鸣,都是没有的。
“傻了?”廖师傅轻轻弹了一下齐骛的额头。
“师傅……”齐骛呆呆道,“头一次看到这么美的轻功。”确实是美得不像话,轻盈,曼妙,静谧,堪称轻功最完美的境界。
“我的轻功可不算是最好的。”廖师傅淡淡一笑。他原可以迷幻了两兵士,再带齐骛翻过去,也是悄无声息,不会出波澜的。可是,既然要拐带,那便是要做点得瑟的炫一下,这样才能迷住小马儿。
“还有人比师傅轻功好?”齐骛瞪大了眼睛。他突然想起,椰糕哥哥的轻功也应当不错,虽说达不到师傅这等境界,可翻跃梁上是丝毫没有声响的。那么,椰糕哥哥并不是一个单纯的货郎。
“嗯,这是天赋。”廖师傅看着夜空淡淡道,“我曾教过一个弟子,她的轻功最出色,在夜里行走仿若一道影子,落脚无尘。”
齐骛很羡慕:“师傅,我……可以学吗?”椰糕哥哥会的,他自然也是要会的,不然以后如何能赶得上?至于椰糕哥哥的身份,他只要知道对他没有恶意,便是足够了。
廖师傅看着他微微压眉:“嗯……你吃得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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