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正则这边给肖钰打电话,那边梁砚就给许临渊打电话,碰巧这两家都有时间,都答应过来。
放下电话之后,陈正则和梁砚先是把家里收拾了一下,然后一起出门去市场买菜,准备回来开做。
梁砚做饭的手艺是陈正则教的,而陈正则做饭是跟店里的师傅学的,他们俩虽说算不上大厨,但准备一顿饭还是绰绰有余。
从菜市场回去的路上,陈正则不知怎么就想起了那次买甲鱼给梁砚熬汤的事。不过当时他不知道梁砚的心思,还以为梁砚害怕那东西,所以才一个劲儿的不想喝。现在想来,梁砚那根本就是已经憋得很难受,不敢再喝这么补的汤了。
陈正则越想越乐,最后忍不住笑出了声。
梁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就问:“笑什么呢?”
陈正则倒也没不好意思说,笑着和梁砚说:“想之前给你做甲鱼汤那事儿呢,你那时候是不是憋得可难受了?”
大庭广众之下讨论这种事,梁砚觉得陈正则脸皮的厚度还是远远在自己之上。想起那时候每天晚上被陈正则蹭的睡不着觉,脑袋里全是之前和陈正则在一起时的画面,他耳朵不由得有些热。他握着陈正则的手用了些力气,转移了话题,说:“快点回家做饭吧,一会儿他们好该来了。”
“呦,害羞了?”陈正则看梁砚那副样子就忍不住打趣他,两个人手里还拎着菜就在街上闹了起来。
闹着闹着,陈正则就想起来以前骗梁砚吃香菜包子的时候了,那时候也是,说说话梁砚就害羞上了,然后就特别生硬的转移话题,不让他继续往下说。
能记起来真好,陈正则想,虽然记不起来以前的事也不耽误和梁砚在一起,但是有了之前那些美好的回忆就更好了,锦上添花。
他们俩回了家,刚开始收拾买回来的菜,许临渊和姜驰就过来了,两个人手里还拎了些水果。
陈正则现在看到他们觉得特别亲切,不仅是因为自己记起他们了,更是因为在自己不在的时候,他们俩对梁砚十分照顾。
见了面之后,陈正则特别真诚地对两个人一人叫了一声哥,然后他发现许临渊的脸色变了,特别吃惊地看着自己,于是忍不住问:“哥,你怎么了?”
许临渊看陈正则半天,问:“你是不是记起来了?”
他这话问得含糊,但是在场的人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陈正则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记起来了,昨天记起来的,所以今天打算请你们吃饭,这些年让你们跟着操心了。”
“操心倒是不算什么,”许临渊也笑了,他指着梁砚说:“就是这小子时不时喜欢犯浑,就只有你能治住他。你要是早点记起来,我估计公司的业绩肯定比现在还要好。”
“犯浑?”陈正则有些难以想象。
许临渊笑说:“你是不知道,他组里的成员给他取了个外号,叫‘成了精的制冷机’,天天嗖嗖往外冒冷气。上次你们俩闹别扭那会儿,我们开会,他冷着脸往那儿一坐,那天的会愣是没开下去。”
陈正则转头看了一眼梁砚,在他心里梁砚就是一个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小可怜,没想到在外人眼里居然是那样的。不知怎么,他心里突然就想起了一句有些过气的话——嘿,这小丫头片子还有两幅面孔呢!
他们在这说话的功夫,肖钰也来了,不过他在楼下的时候先给陈正则打了电话,他这是第二次来梁砚家,路还有些不大熟悉。
陈正则在电话里又给肖钰指了一遍路,不过他没有下去,而是在屋里等着,等肖钰进来的时候用客厅里的环绕音响放了一首《nobody》。
肖钰推门进来就感觉到巨大的音浪扑面而来,在他听清了是什么歌之后,他和他身后的宋连城全都愣住了。
随后肖钰反应过来了,他把怀里的大猫放到地上,猛地冲进屋里抱住陈正则好一顿摇,一边摇,一边还在陈正则耳边喊:“陈正则你大爷!你什么时候记起来的?!”
陈正则都快被他给摇吐了,忍不住伸手向梁砚求救,最后被梁砚从那个令人窒息的怀抱里救了出来。
这一顿饭吃得相当热闹,因为陈正则恢复了记忆,几个人又都是校友,共同话题特别多。
后来许临渊喝多了,抱着姜驰非要给陈正则他们讲自己是怎么追到姜驰的,姜驰怎么拦都拦不住。
许临渊在那里说得兴高采烈,对面陈正则悄悄握住了梁砚的手,看着梁砚笑得弯弯的眼睛,心里想,真好。
第55章 第 55 章
离年关越来越近,梁砚公司里说是要搞什么活动,技术部最近天天加班,梁砚作为组长,又算是公司的管理层,整个技术组的人加起来都没有他忙。
陈正则倒是还和以前一样,手上那个坑完结了,也没打算接着开坑,天天悠哉悠哉的,除了中午去给梁砚送饭,顺便和他一起吃之外,他几乎是什么事都没有。
但也只是几乎,因为他最近背着梁砚在做一件事——了解梁砚这些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陈正则知道以梁砚那锯嘴葫芦似的性格,肯定不会和他说这些,可是梁砚不说,不代表他不会去问别人。
梁砚的交际圈有限,身边的朋友除了许临渊,姜驰之外,估计也就是肖钰还能了解他一些了。至于还有什么其他的人能知道梁砚的情况,大概就是沈玉茹和李雅淳了。
陈正则花了三天,就把从他躺在医院一直到梁砚以相亲对象的形象出现这一段时间里,梁砚是怎么过的打听清楚了。当然,那些人说的也不过只是一小部分,但剩下那一部分陈正则也能想象的出来。
那天出事之后,路上很快就有好心人帮忙叫了120,也打了报警电话。警察和120的急救人员很快就赶到了现场。
奥迪A6的车主因为吸毒产生了幻觉,所以才急速逆向行驶,虽然陈正则在发现对方之后已经进行了最大限度的自救,但因为对方车速太快,他还是受了重伤。
梁砚因为被陈正则保护得很好,只是稍微受了一点轻伤,他随着救护车一路去了医院,直到陈正则被推进急救室,他才脱力的倒在急救室旁边的走廊上。
沈玉茹接到梁砚电话的时候吓坏了,她挂了电话的那一瞬间脑袋一片空白,一秒之后她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哭声,随后一路哭着快速赶到了陈正则所在的医院。
到了医院之后,沈玉茹在急救室的门口看见了满身是血的梁砚,可她已经没有心情去管他了。年轻时丧夫,她虽说是万般悲痛,但为了儿子,她还是顽强地挺了过来,并且把儿子健康的养大了,可现在儿子也要没了。
巨大的悲伤急速涌来,沈玉茹两眼一黑,差点也倒在了急救室门口,但她还是撑住了。身边有人向她说明了车祸的情况,陈正则重伤在里面抢救,梁砚虽满身是血,但他是跪坐在急救室的外面。
这个对比实在是太明显了,特别是在知道了陈正则是为了救梁砚才伤成那样之后,可仅有的理智让沈玉茹抑制住了过去质问梁砚的念头,不仅是因为急救室里九死一生的儿子,也是因为急救室门前哭得颤抖不已的梁砚。
沈玉茹走过去把跪坐在地上的梁砚拉了起来,他们两个就像是两个一同站在悬崖边上的人,手握着手,等待着急救室里的消息,看这个消息是会把他们推下悬崖,还是让他们重获新生。
最后,他们等到了好消息,陈正则被救过来了。
等待的过程是漫长的,但他们还是等到了,他们看着陈正则从急救室里被推出来,又看着陈正则从ICU里被推出来。可是在普通病房里,他们发现他们等待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
最后医生和他们说,陈正则这么长时间没有醒过来,很大程度上是已经处于持续性植物状态了,也就是人们俗称的植物人。
好消息变成了坏消息,二十三岁的陈正则,人生还有着无数种可能,有幸福的家庭,还有一个帅气的恋人,刚刚求过婚的陈正则变成了一个植物人。
那一段时间对于沈玉茹来说是难熬的,对于梁砚来说,更是。
因为车祸,他不敢再见到沈玉茹,怕她看到他之后生气,怕从她嘴里听到一句“你不要再来看陈正则了”。于是他开始避着沈玉茹,如果沈玉茹白天去看陈正则,那他就晚上去。
去了之后就按照医生说的,和陈正则说话,给他讲他们在一起之后的事,那些事每一件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可往往讲到最后,陈正则还是没有什么反应,他却握着陈正则的手哭得不能自已。
后来被沈玉茹发现了,沈玉茹看着瘦得脱了形的梁砚,平日里强装出来的坚强瞬间烟消云散,在医院的病房里抱着梁砚失声痛哭。
怀里的孩子,身高快一米九的人,瘦得快连一百斤都没有了,抱着都硌手;而床上那个原本能说会跳的孩子,如今变成了一个依靠机器才能活下去的活死人。她不明白,明明那么好的两个孩子,现在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日子是难熬的,虽然他们两个都没有从阴影里走出来,可生活还得继续。
在那之后,梁砚有了很大的变化,他继续和许临渊他们忙工作室的事,但与此同时他每天住在医院里照顾陈正则,并且代替陈正则,成了沈玉茹的第二个儿子。当他在这三边忙的时候,周围的人渐渐发现,原来那个腼腆,有些爱哭的男生,变成了一个沉默,坚韧的男人。
陈正则躺在床上的第二年,工作室开始小有成就,招到一批有能力的员工,梁砚于是有更多的时间去照顾陈正则。
那个时候,其实很多人对陈正则醒来这件事已经不抱希望了,其中也有沈玉茹。因为医生说过,前三个月是苏醒的最佳时期,如果过了这段时间再醒可能几率不会很大。
但这些人里没有梁砚,他对陈正则一直抱有希望,而且如果谁稍微说了一点陈正则不会醒之类的话,他当场就会翻脸。
沈玉茹有一次说过梁砚,说陈正则以后可能不会醒了,让他如果可能的话,还是重新开始一段感情吧。虽说对方是沈玉茹,梁砚收了脾气,但还是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和沈玉茹见面,给她买了东西就放到门口,也不进门。最后还是沈玉茹发现了问题所在,主动去找他说和。
后来梁砚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一个消息,说西藏庙里的护身符特别灵验,只要诚心去求,心愿肯定能实现。于是他推了所有的工作,把向来不肯交给别人照顾的陈正则托给了沈玉茹,一个人乘车去了西藏。
那个时候,谁也不知道他已经得了不能坐车的病。
十天之后,梁砚从西藏回来了,五月份的天,他却戴着一副薄薄的露指手套,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也黑了不少,但一双眼睛却亮得吓人。他拿出一条看起来十分简朴的红色绳子,系到了陈正则的左手腕上,信誓旦旦的说这护身符一定会灵验的。
沈玉茹对陈正则醒来这件事已经不抱希望了,她没顾上陈正则,直接过去把梁砚的手套给拽了下来——那双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手,现在两只手掌都变得血肉模糊,大部分都结了痂,但有些严重的地方还在流血水。
沈玉茹立马红了眼睛,她不顾梁砚的挣扎,把他两条袖子都撸了上去,下面两条裤管也都给挽了起来,然后她发现梁砚两处膝盖上也是血肉模糊,有些伤口上还沾着砂砾。
在沈玉茹的逼问下,梁砚说了实话。他去庙里许愿求符,当地人告诉他如果围着寺院磕一周的长头,每次磕头时在心里默念愿望,佛就会帮你实现。他信了,围着寺院一周,磕了两千多次长头,最后求了这枚护身符。
他说,如果真的灵验,他就再去一次西藏,还愿。
沈玉茹又哭了,她不知道他们上辈子是不是做了错事,为什么这两个孩子这辈子这么不容易,要经历这么多的磨难。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垂怜,在戴上那枚护身符之后的一个星期,陈正则醒了。
不过对于梁砚来说,好消息又一次变成了坏消息,因为陈正则不记得他了。
梁砚甚至都想好了自己该以什么样的形象出现在陈正则面前,该对他说什么话,可在陈正则睁眼的那一刻起,他梁砚在陈正则的眼里已经是一个陌生人了。
陈正则不再需要梁砚了,因为在他剧本里根本没有梁砚这个角色。
就是那个时候,梁砚又变了,在又去了一次西藏之后,他捡起了多年没练的散打。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去散打班找人过招,因为他下手狠,后来就没人喜欢和他玩了,于是他就只能对着沙袋打。在打破了几个沙袋之后,他被散打班给劝退了。
于是他下班之后就只能回家,偌大的一个家没有他熟悉的气息,只有一只和他不大亲近的大猫让他还能感觉到,自己和陈正则还是有联系的。
其实那个家原本不是开放式的,它和正常的房子一样,一间一间的隔开,每个屋子都有它的用处,比如给陈正则设计的书房,再比如给陈正则留出来的健身房。
后来那些房间全都被拆了,墙一面一面被砸开,整个屋子变成了一眼看到底的开放式,因为噩梦找上了门。
梁砚开始变得不敢在封闭的房间里睡觉,因为每次一闭眼他就会想起被困在车里的情景,他睁眼看着周围方方正正的墙,它们如同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怪物猛地向他袭来,挤压他,碾碎他。
他在家里开始变得暴躁,开始无缘无故的摔东西,仿佛东西破碎的残骸能把他从噩梦里拯救出来。可他一直在努力控制自己不要摔东西,因为每次摔东西时,屋子里那声凄厉的猫叫让他想起了陈正则,那是陈正则的宝贝儿子,他要是知道了会生气的。
当陈正则再一次以一个鲜活的形象开始在这个世界上生活的时候,梁砚变成了人们眼中脾气怪异的工作狂梁组长。
时间继续往前,陈正则结束了复健,陈正则适应了社会,陈正则有了新的工作,陈正则该······该找一个人一起生活了。
他们谁都不知道陈正则是不是只喜欢男人,于是沈玉茹给陈正则安排了一次相亲,而陈正则他同意了。
虽然相亲的结果不尽人意,但这也说明陈正则是可以接受女孩子的。
梁砚睁着眼睛看了一晚上的天花板,第二天他去找了沈玉茹,他说别托别人给陈正则介绍姑娘了,他认识很多好姑娘,条件好,性格也好,陈正则肯定会喜欢的。
于是从那以后,梁砚下班之后又多了一件事——和各种有女儿的老板吃饭,闲聊,然后把他们的女儿介绍给陈正则。
没有人知道梁砚是怎么想,开始所有人都以为梁砚疯了,或者是故意给陈正则介绍不好的姑娘。可时间长了之后他们发现他们都错了,梁砚没有疯,他也没有故意给陈正则介绍不好的姑娘,相反,他介绍给陈正则的姑娘个儿顶个儿的好。
至于梁砚是怎么想的,谁也猜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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