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流霜经常上房揭瓦,但上天还是第一次,没做足充分准备,也没提前搞好心理建设,在江丛云袖子里滚了一圈,爪子好不容易将衣料抓稳,哪知姿势是头朝下,正好望见逐渐远去的地面。
他急忙调头,爪子在衣袖里抓来抓去。但东方人宽大的袖摆实在给了他太多发挥空间,也不知挠到了哪儿,衣袖竟然打起转来,整条虎开始往下滑。
先是掉出了根尾巴,接着屁股也滑出去与风拥抱,然后是两条后腿……
少年淡然地看着在自己衣袖里瞎折腾的澜虎,当后者仅剩下一只前爪扒拉袖摆、碧绿的眸子无助望向自己时,终于大发慈悲将他提溜起,放到咎鸟背上。
呼……
流霜长长舒出一口气,等适应咎鸟飞行时造成的颠簸后,便东探探、西望望。
他对新鲜事物向来充满好奇,可咎鸟飞行速度很快,还没探索够,就已经到了目的地。
流霜实在不舍,被江丛云装入袖子里还伸出脑袋频频后望。
江丛云又把他丢出去,意思是自个儿去找咎鸟玩。
噫,不可以不可以,现在还不是玩的时候,等清除了冒牌货才能安心快活。
小澜虎摇着脑袋扑回去,自力更生抓住江丛云袖摆,爬到他的临时座位上。
江丛云就这么带着流霜走入议事厅。厅内人不多,剑阁阁主江鸷,他的姨母杨秀心,执剑长老田晓,以及一个未曾谋面的青衣少年。
执剑长老的目光不断在江鸷与青衣少年身上徘徊,江鸷一如既往面无表情,杨秀心看那青衣少年的眼神凉丝丝的,见到江丛云后立刻转为关切,绕过长桌到门口扶住江丛云手臂。
“云儿可感觉好些了?姨母为你熬了汤,约莫再过两个时辰便能喝了,到时候差霓裳给你送来。”杨秀心边说边把江丛云带到椅子旁,按着他坐下。
其余人都站着,但江丛云拗不过这待他如亲子的姨母,只得先道谢,然后抬头看向江鸷,“父亲,发生了什么事?”
江鸷扬扬下巴:“将你姨母给你的那块玉拿出来。”
杨秀心一声冷哼过后双目含泪,说话时连指尖都不住颤抖:“姐姐拼死拼活产下云儿,为护他周全不惜牺牲自己性命,现下你竟然怀疑云儿不是你亲生血脉,若她得知,要她如何在九泉之下安息!”
“可他手里拿的那玉,与秀菱那块一模一样,连磕损痕迹都在!”江鸷一指那青衣少年,声音沉沉,眼神如钩,“秀菱曾告诉过我,这玉乃杨家世传,到你们这一辈,因生了双胞胎,所以将玉一分为二,各持一半。你们杨家人会在下一辈出生时就将玉挂到他们脖子上,可云儿的玉,是你的!”
“如此说来,你便是怀疑我狸猫换太子了!”杨秀心恨恨道,“云儿降生得突然,当时情急,姐姐没来得及将玉给他,后来我们一直被追杀,也就将此事忘了。直到姐姐下葬,我才发现那玉不在她身边,所以才将我的玉给了云儿。”
她又将目光投向那青衣少年:“倒是你,合该好好交代,这玉是如何到你手中的!”
话至此,江丛云已然明了江鸷缘何将他叫到这议事厅来。
他面色一如既往,先伸手拍拍杨秀心手背以示安慰,尔后取下系在脖间的红绳,把那半块玉佩推到桌子中央。
将纹风不动演绎到极致。
一直沉默的青衣少年也取出他的玉,两块玉拼到一起,正正相合。
“据抚养我长大的羽柔所言,玉是娘亲在我降生之夜为我戴上的。她为我取名为雨生,因为您和她初逢时下着大雨。”青衣少年定定望着江鸷,“羽柔是娘亲的贴身侍女,我想您应该没有忘记。”
杨秀心顿时抬高声音:“你胡说!羽柔在姐姐生产前就死了,怎么会抚养你长大!”
青衣少年看也不看她,依旧对着江鸷道:“如若您仍旧怀疑,我愿打开剑冢,拔出‘悬天剑’来自证身份。”
江丛云从座位里站起,他修养极好,这种时候依旧沉着冷静,起身时木椅未在地上拖出半点声音。他按下杨秀心的手,声音平平:“那便开剑冢。”
“以你现在的状态,未必拔得出悬天剑,且极易为它所伤。”杨秀心满眼不赞同。
“只消拔出一寸,便可证明是江家血脉;若一寸都无法拔出,那就是有人在挑拨离间了。受伤乃是小事,姨母无须多虑。”江丛云道。
若是回避了,那只会说明心中有鬼。杨秀心明白这个道理,只能任江丛云转身离开,大步走向剑冢。
窝在袖子里的流霜轻轻蹭着江丛云手臂,希望能为他送去几分安慰。江丛云却理也不理,小澜虎颇为气恼地顶了他一下,从袖摆后微微冒头,转悠那翡翠绿的眼睛,寻找冒牌货。
青衣少年神色十分镇定,一边走一边整理衣袖。
他一副寻常江湖客的打扮,斜斜背着柄铁剑,剑鞘外还挂着顶斗笠。
原著里没详细描述冒牌货是如何在悬天剑上做的手脚,但定不是在剑冢开门以前。
剑冢的钥匙只有一把,放在江鸷的丹府内。丹府是修行至金丹修为后,修士开辟出的一个只与自身相连的空间,通常用于存储丹药、卷轴和法器。
没人能从修士的丹府内窃取东西,除非他死了。
那么就是在他拔.剑那会儿下的手了。
流霜暗自点头,缩回脑袋。
剑冢是封存历代阁主佩剑之地,悬天乃初代阁主亲手锻造,融了自身精血与一缕魂魄,因而只允许江家血脉使用。
门开的刹那,一阵透骨的冷冽死气飘出来,流霜感觉到江丛云的手不甚明显地颤了一下,立马伸出两只爪子抱住他手背,将肚皮贴上去为他取暖。
哎,爱逞强的两脚兽,明明叫人把剑抬出来拔一拔就好啦,非得亲自到这儿来。
流霜垂着眸心想。
这里萧索阴森,无数把剑立着,像是无数死后不散的阴魂。
他也不喜欢这儿。
但即使再不喜欢,这时候也该探头行动了。与此同时,江丛云摸了摸流霜的头,又顺势往下,提起后颈把他放到地面。
哦,把他藏在袖子里是有点儿妨碍拔.剑。
澜虎决定不计较江丛云的行为。他舔舔爪子,攀爬到高处,眸光死死锁在青衣少年身上。
按照剧情里,这人先一步上前拔.剑,然后才是江丛云。
流霜决定把先拔.剑的机会给江丛云搞到手。
澜虎是一种极具天分的魔法生物,与人对视后能暂时操控这人身体。
流霜“喵呜”“喵呜”叫起来,果不其然引来青衣少年注意,两者对视瞬间,那双翡翠绿的眸子里闪过诡谲光芒,接着便见“青衣少年”挺了挺背,脑袋扭了一下。
成功了!
流霜内心欢呼雀跃。
江鸷带着众人来到悬天剑面前,眸光往后一扫,示意江丛云和“青衣少年”上前。
流霜操纵青衣少年的身体,做出个请的手势,又后退一步,意味十分明显。
江丛云双眼里不含任何情绪,他瞥了青衣少年一眼,伸手握上剑柄。
澜虎注意到青衣少年右手一直握着,他好奇地摊开手,在掌心中发现一道繁琐的纹路,再看左手,空空如也。
想必就是这个了。
江丛云握住剑柄时指尖颤了一下,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惨淡下去,形如金纸。
色泽寡淡的唇紧抿,他用了约莫几十个呼吸的时间,终于将悬天剑拖出来一寸,但他一直坚持着,似乎不将剑完全拔出不罢休。
这傻子!
“喵!”
流霜长长叫了一声,从高处下跳,一爪子拍在江丛云手上。他力道很轻,也收了指甲,但少年却像被巨石砸到,手猛然一抖。
聚在剑柄上的力道终于散了,剑刃与剑鞘之间擦出一声响,那一寸霜寒缩回去。
“够了,云儿,你已经证明了。”杨秀心快步上前扶住江丛云,执剑长老适时递来一枚丹药,她连忙喂江丛云服下。
重新拿回身体主权的青衣少年面上浮现一抹茫然,看清形势后立时露出一丝狠色,迈开步伐走到悬天剑前。
他果然先出右手,但流霜并不给他机会,蹬腿挑起斜里挥爪,这回可是使了十成十的力道,青衣少年手臂顿时出现三道血痕。他的手也被打偏了,扬在半空,松开的掌心上纹路显示无余。
“是古符!可颠倒黑白、化无为有、置换阴阳的古符!”执剑长老识出符文,大喊道。
青衣少年立时转身往外狂奔,执剑长老抽剑出鞘,挽剑朝青衣少年袭去,后者避得狼狈。
很快执剑长老使出第二剑,青衣少年闭了闭眼,似是做出什么重要决定。接着他张开了手,对于那剑不躲不避。
剑刃触碰到青衣少年那刻,只见一阵劲风吹往剑冢门外,一团黑雾从青衣少年体内飞出,迅速不见踪影。
咚的一声,青衣少年倒地,已然没了呼吸。
“是魂术。”江鸷振袖,“传令各部,进入警戒状态!”
执剑长老领命而去,江鸷走到江丛云身前,少见地放轻声音,“云儿,对不起,为父不该疑你。”
江丛云掀起眼皮,对上江鸷的视线:“那半块玉真是母亲的?”
“是的,那斑驳痕迹,是我与她一道弄出来的,错不得。”江鸷将两枚玉放入江丛云掌心,又拍了拍他的手,最后垂着目向杨秀心低头,才大步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12.11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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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四
章四
江丛云将两块断玉握入手心,许久不曾放开,以至于指节都泛了青。
“喵!”
流霜凑过去蹭江丛云小腿。
作为一只魔法生物,他不懂人类的复杂情绪,只知道现下事情解决,该高兴才对。
“喵!”
毛茸茸的小脑袋又顶了一下。
这只两足兽为什么不动呢?回去吃顿好吃的,再暖暖和和睡个觉呀!
流霜皱起眉头,他后退两步蹲坐在地,仰面观察江丛云的神色。
依旧面无表情,那双黑沉沉的眸子里毫无情绪。
这不和之前一样吗?
小澜虎的爪子在他鞋面上拍了又拍,这可爱模样逗得杨秀心发笑,她轻掩着唇,柔声道:“听说在密林中小家伙救了你一次,方才它又出手相助,你还未向它道谢呢。”
江丛云如梦初醒,他晃了晃身子,垂下眸眼和流霜对视,后者偏偏头,往他脚背上一趴,伸了个懒腰。
“我能请人将这块玉佩修复好吗?”江丛云不再管流霜,转头问杨秀心。
“当然可以,这本就是你的。”杨秀心笑道。
少年的眉头微微蹙起:“我娘当年……”
他话还未完全问出,便见杨秀心眼中笑意褪去,一抹哀伤浮到面上,当即住口。
杨秀心沉眉轻叹,手不自觉地轻拍江丛云手臂:“你也十四了,是时候将当年的事告诉你。你愿意复仇也好,选择放下也罢,由你自己决定,姨母和你娘,都不会怪你。”
她自丹府内取出一块玉简交到江丛云手中,又道:“你本就中了天玄门的毒,方才又被悬天剑所伤,须得去药泉泡一泡,等休息充足了再看。”
江丛云低声道句“是”。
流霜耳朵微动,抬起脑袋。他趴的这个位置视野忒不好,只能瞅见江丛云的衣摆。
少年迈开步子,澜虎翻了个身打算爬到他肩头,可刚蹿到背上,就被一只手给逮住,塞入袖中。
幼年澜虎闷闷不乐地在袖子里打了个滚。
料子又滑又冷,还黑乎乎的不透光,他极不喜欢。
看看人家顾泉,脾气多好,一点儿不介意被踩肩膀,现在这只两足兽真是小气!
流霜嗷地一叫,顺便在江丛云手臂上啃了一口。
呸,没肉,全是骨头!
“给它起名字了吗?”杨秀心问。
闻言,江丛云把他给揪出来,一手提溜后颈,一手托着澜虎屁股,雪白的尾巴顺着他手腕搭下,还掉了两根毛。
“叫秃毛。”少年板着脸将有了新名字的澜虎给丢回去。
杨秀心:“……”
流霜:“……”
“喵!”
你才秃毛!
“喵喵!”
你这个缺心眼儿的秃毛两脚兽,等你爷爷我长到成年期,一巴掌下去,你就成了肉饼!
返程依旧搭乘咎鸟。
流霜一路上拒不合作,塞他到袖子里就顺着往上爬,从衣领钻出脑袋。
丢他到咎鸟背上,就抬起两只小肉爪捏住江丛云的手,上嘴又啃又咬。
江丛云狭长凤眼微微一眯,一手抄住一个爪子,把流霜提到半空。
“信不信我把你丢下去。”
“喵!”
流霜抬起后爪就是一踹,但腿太短,只蹬出两道风。
江丛云扬起下巴:“后腿收回去。”
“喵!”澜虎依旧不合作。
江丛云撤了一只手,另外那只一伸,举着流霜到外边:“收爪子。”
翡翠绿的眸子颤颤巍巍朝下望了眼,心说这摔下去怕不是就成了一团肉酱。
识时务者为俊杰,因此俊杰虎前爪后爪并用,收好指甲卸去力道,软软乎乎攀上江丛云手臂,可怜巴巴道:“喵……”
少年晾了他好一会儿,才大发慈悲丢他重新丢回鸟背。
流霜抖着腿,谁知刚站稳,咎鸟竟来了个俯冲。他在咎鸟背上滑了一截,掀飞好几片鸟羽,才将自己固定住。
“喵!”
下次能不能提醒一下,吓死虎了!
咎鸟也开口鸣叫,可惜……和澜虎语言不通。
咎鸟在剑阁药泉入口降落,流霜第一个蹿下去,跟着才是江丛云。后者变戏法似的掏出一颗灵果,咎鸟张口衔走,扇翅高飞。
流霜眯了眯眼,觉得这果子看起来很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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