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可避免的,她也看到了昨天晚上公布的那个录音。
这几个月销声匿迹的乔粉似乎死灰复燃,在各大评论底下窜着,说孔一棠说教唆杀人。
大概说应昭脸上的笑意突然消失,肖文琦察觉到了,问了句怎么了,还凑过来看了一眼。
「这个啊……」
她收回眼神,口气轻飘飘的,「真是大快人心。」
应昭:「……」
「你那是什么表情,」肖文琦打了个哈欠,「本来就是大快人心,我本来就看不惯乔含音那个臭丫头,但是你护着她,我又能说什么,现在你俩一拍两散,我也没什么理由去找她麻烦。孔一棠可以啊,还什么教唆杀人,她又不知道乔含音会去开车撞你,只不过煽风点火,想气一气乔含音而已,有什么的。」
「现在的年轻人,都大惊小怪的,世上脏的事儿可多了去了,这算什么,素质都算好了,要是我小小年纪身体不好,还被人嘲笑羞辱,十几年过去,我也不会原谅的,还是恨不得人家去死。」
肖文琦说得轻描淡写,应昭一直没说话。
「你怎么?心疼谁?」
肖文琦问。
「还是觉得你家那位就是成天蠢兮兮的玩意?找你撒撒娇的那种?人家要是真蠢,哪能这么小小年纪就开这么大一公司……」
「我倒是没意外,只是没想到乔含音居然初中的时候欺负过一棠。」
录音里徐雯平静地说出孔一棠要她做的事情,应昭也没觉得好惊讶的。毕竟这小姑娘家庭条件不好,她自己学历也不是很高,助理的工作工资还不错,虽然跟在乔含音身边苦了一点。也许是乔含音越来越过分,她忍无可忍才会答应孔一棠,还是因为家里又急着用钱,所以又接受了别人的钱,来爆这次的料。
为了钱财,倒是人之常情。
反倒是她透露的那点乔含音跟孔一棠的过节让应昭很在意。
评论里还有很多人骂孔一棠小心眼的,这么一点小事就要记个十几年,人品很差。
孔一棠到底什么性格应昭也知道。
说她坏,她骨子里不坏,那点坏是生长环境赋予的一种保护色,每个人都会因为外界的攻击而自己生成保护屏障,有些是乍看乐观的性格,有些是缄默的表达……都不一样,但终归有原因。
她到底经历过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么好的模样?
应昭突然就很想看到孔一棠。
听她说在自己未曾参与过的日子里,对方一个人说怎么熬过那段有些说起来都咬牙切齿的青春期,熬过冬日里的腿疼,熬过没有父亲,母亲身体每况愈下又撒手人寰的情况。
又怎么,把那些同龄人都没承受过的苦楚咽下,变成而后岁月里尘埃,变成不足挂齿,到她这里,是「就这么想着你过来的」日子。
「对了昭儿,」肖文琦想起一件事,问她:「乔含音之前有什么关系特别好的男人么?」
应昭愣了一下,「袁奕辰?」
「不是这个,其他人。我也算是看着这个丫头长大的,但是居然想不起来她有什么特别好的朋友,或者交过什么小男朋友。」
应昭:「我不知道。」
在她的记忆里乔含音虽然从小到大都是骄横的样子,放学去接她能看到她被很多女孩围在一块讲话,可周末除了去练舞或者学习,她也没什么别的活动,其他小孩都有朋友上门来找,乔含音就没有,后来做了演员,私人手机也从来没见她和什么人打过电话聊天。
社交软件也是,都是很干净的样子。
她似乎是没朋友的样子,那些合作伙伴炒作的时候看上去亲密无间,私底下确实冰冷冰冷,乔含音也不搭理。
她也没什么爱好,顶多是什么贵的买什么回来收藏,装修要欧式的,华丽的那种。
「那你看看这个,是她么?」
肖文琦把手机递给应昭,是一张照片。
很糊,还很黑,五颜六色的灯。肖文琦伸手指了指角落,「这个,你看看。」
角落里有两个人,一男一女,像是要走到后门去。
女人是侧脸,男人是大背影,看出来是大高个儿,还有点壮。
虽然她跟乔含音已经彻底断了,但应昭还是认得出来,这个女人就是乔含音。
披着头发,戴着帽子,她们姐妹关系多年,也不难辨认。
她不是在监狱里?
应昭只觉得有点凉,「她怎么……」
「被放出来了?」肖文琦接道,「这才几个月……一点风声都没啊,而且这个男人是谁啊,当时我还追过去过,发现这俩人也不像情人……」
第78章 前尘
天气很好,如果应昭没有受伤的话,孔一棠想她大概会跟对方出去玩几天。
不去远的地方也行,就去小区楼下散散步遛遛狗都是一件很开心的事儿。但现在什么计划都被打乱,坐在车上看着外面景色都觉得厌烦。
她外公打来电话来问她现在的状况,其实是想问应昭的,最后孔一棠让他自己打电话给应昭。她的口气有点不耐烦,老头子在那边小心翼翼的说:「一棠啊,要不要外公帮忙啊?」
孔一棠:「没事。」
对方小心翼翼的态度让她的口气稍微收敛一点,「没关系的,您别担心,要是需要帮忙,我会去找舅舅的。」
反正她本来就是靠着蒋家起来的,但因为还是觉得这种背靠大树乘凉的状态有点不耻,所以一般都不开口提要求。
但蒋航这辈的人都觉得没什么,他们在别人眼里就是出生含着金汤匙的存在,一个家有多少底反正都因为自己家,物尽其用,工作上低调的也有,高调的也有。
旁人的闲言碎语基本没什么影响,三言两语影响不了出生就有的东西。
孔一棠和她这个表哥又不太一样。
蒋航是蒋家的孙子,不像孔一棠这个半路出家外孙女,门第熏陶出来的气质始终带点区别,哪怕他现在低调地搞他那点研究,气质始终斐然。
舅妈也算是福书村。
在这个时代讲究门第其实有点顽固,但很多时候这个门第是存在的,丈量着每个人之间的关系。孔一棠对自己爹妈的故事了解的很少。
很多年她孤注一掷地选择违背她妈的意愿去找外公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上一辈关系的微妙。
牵扯了很多人。
人分很多种,性格也千奇百怪。有人一辈子执拗固执,有人一辈子扭扭捏捏,也有人一辈子不肯低头,还有人一辈子懵懵懂懂,糊涂地走完,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车开了半个多小时,她到来一个别墅区。
这个地方她来过很多次,也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
现在是下午两点,她也没通知孔家的人她会来,反正徐宛诗这个女人的作息这些年来估计都不会怎么改。今天周六,下午是她的下午茶时间,邀请和她差不多但是没她好看的富家太太们举办的小茶会。
有钱人独有的消遣。
也不知道她这种肚子里没什么墨水年轻靠皮肉取悦男人得到好处的女人怎么在装腔作势上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这个别墅区特别高档,但是离市区比较远,还可以看到远处的山。
还有平地上种的树林,前面一片豆腐块似的房子。
空气倒是很不错。
车停在一栋门口摆着花篮的别墅前。
大门开着,孔一棠下车后径直走了进去。
里面的门都开着,还能听到后院传来的嬉笑声,孔一棠拄着拐棍,慢悠悠地往里走。
这里的陈设还是跟她十七岁时的记忆差不多,但仿佛不会陈旧似的,空气中弥漫着的香水味让她觉得有点恶心。
屋里沙发上也坐了很多人,不过都是一些小孩,拿着手机在玩游戏,打扮得倒是精致,瞧见有人进来,原本只是抬眼一看,结果看到脸,倒是认出来了。
「哟,做客呢,这不是还没过年么?」
孔一棠假装和善地冲里头看上去年纪最大的那个女的说。
女孩看上去是个学生模样,听到孔一棠这句话脸色就变了。
嘴唇上下开合,隔了几秒才结结巴巴地喊:「是……是舅妈让我来的。」
「舅妈?你舅妈早死了,现在这个是什么玩意。」
孔一棠嗤笑一声,眯着眼打量着女孩身上的衣服,她的敌意实在太明显,眼神在对方身体游移跟刀子似的,女孩瑟缩了一下,旁边和她一块看视频的姑娘拉着她问:「这个是你谁啊……不说那个微博……」
「都是名牌啊,我妈给你的?」
孔一棠说「妈」的时候咬了重音,她的重音有点狠,侯雨白了一张脸,「表姐我……」
「我可受不起。」
孔一棠抬头看了眼后院的方向,问:「你的新舅妈呢?」
侯雨:「在楼上。」
刚才正好上去了,本来是后院和那些阿姨聊天的。
她紧张到不敢抬头看孔一棠。
对于这个相差七岁的表姐,她还是从心里发怵。
大概是小时候的印象太深刻了,以至于这么多年没见,她还是有一种习惯性地害怕。
她舅舅,也就是孔一棠的爹孔士华,印象里很早就离开了那个小县城,来到这里打拼,但一去很多年,就再也没回来过。后来那个舅妈,也就是孔一棠的亲妈带着孔一棠走了,他们家试图联系过对方,但都没有音讯。
没想到没过多久,孔士华就回来了,说是在外开了个公司,条件好了,也可以接她去外面读书。
侯雨来了之后才发现舅妈蒋韵已经去世了。
而她那个关系不是很好的表姐瘸了一条腿,他舅舅又娶了一个老婆。
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和她以前那个舅妈完全不一样,是不一样的漂亮。
蒋韵的漂亮非常古典,第一眼并不出挑,时间久了再加上性格温柔,就让人觉得赏心悦目,而新舅妈徐宛诗的漂亮很有冲击力,她一出现在人的面前,第一眼就觉得艳,眉眼里都是风韵,就有点高不可攀。
侯雨是挺喜欢蒋韵的,她舅舅长得俊,但有点去不掉的油。而娶回来的蒋韵和他面相上是配,但她长大了觉得这两个人可能没什么共同语言。
偶尔去舅舅家,舅妈不上班的话,就在家里教表姐画画。
她去也会一起教。
是一个学识很丰富的女人,感觉她什么都懂,但不会给人卖弄的感觉。
但都是过去很久的事情了。
她换了新学校住宿,周末会到舅舅家玩。当时她初一,孔一棠高二,瘸了腿的孔一棠变化很大。在这个很大的家里,每次去侯雨都有点害怕。
怕吃饭的气氛。
哪怕孔士华还会和人聊天,但徐宛诗总是笑着不接话,孔一棠吃两口就走了,全程不说话,而孔士华和新舅妈的孩子孔和光,偶尔应和一下。
这一家的关系太奇怪了。
舅舅怎么会有这么大多一个儿子。
只比孔一棠小两岁,那就是他出来创业没多久就和新舅妈认识了?
长辈的事情侯雨不敢议论,况且蒋韵已经去世,而孔一棠对她也没什么好脸色,更别提问出点什么了。
「哦。」
孔一棠冲粘着侯雨却还一直打量她的小女孩笑了笑,拄着拐棍上楼去了。
她的腿比之前跛了一点,但如果不是很熟悉她的人,其实看不太出来。
她以前研究过很久怎么走看上去才会那么难看,现在腿没以前好使,走起来却依旧不会有那种被人注视的难堪感。
孔家的楼梯是环形的,她刚被她爸孔士华接回来的时候知道自己房间在三楼的时候脸色很难看,不过到今天,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她亲爹本来就是个色.欲熏心没心没肺的男人,徐宛诗说什么就是什么,根本不会考虑她这个亲女儿刚瘸了腿上下楼有多不方便。
死了老婆也没什么,反正他还有个替他生了儿子的女人。
徐宛诗也是挺厉害的,能在对方有妻有女的情况下跟人家在一起,熬到对方老婆死了,再去领证。
图什么呢她?
这是孔一棠一直想不明白的,徐宛诗一直不喜欢她。
她也不喜欢对方。
没有人会喜欢继母,继母跟继女,听上去就不会特别好。
在被蒋家认回去之后蒋家人找了个由头把原本就是办流氓事儿的聂齐送进了监狱。
当初聂齐在上学路上打断她的时候说了一句她到现在就印象深刻的话——
「你这个孽种。」
孽种。
聂齐那时候也不大,流里流气,跟她毫无交集,但孔一棠总觉得对方活像被洗脑了似的,面目狰狞,下手狠辣,如果不是最后孔和光打了个电话过来,聂齐可能会弄死她。
也托了这通电话的福,她知道了自己亲爹在外面居然还生了个儿子,孔和光,奇奇怪怪的名字。
所以聂齐的目的是什么呢?
下马威?
还是通过她威胁她妈不要去找那个杳无音讯的爹?
……
后来蒋家插手,孔士华为了不得罪这一家子亲自过来道歉,说是想弥补,于是要把孔一棠带回去照顾。
蒋老爷子是不同意,但是后来孔一棠说要去。
她想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人会叫自己孽种。
原因呢?
尽管还有很多不知道的事情,但也能明白大人之间的牵连太多了。
聂齐是徐宛诗的干儿子,之前是一直住在孔家的。在孔家的日子记忆是昏暗的,上楼梯的艰难,徐宛诗看似体贴实则冰冷的问询,还有她爹的漠不关心,同父异母弟弟的躲避。
她沉默地过了两年,两年里跟徐宛诗无声地对峙。
楼梯的木板似乎翻新过,但材质还是一样,拐棍戳上去还是那个沉闷的咚声。
孔一棠一手按在扶手上,一手捏着拐棍,到拐角的时候后背已经冒汗了。
二楼大厅的扶手前站着着一个女人,她的指尖夹着一根细长的女士烟,看到孔一棠走到拐角停了下来,她的喉咙发出一种有些娇气的笑声,不太符合她的年龄。
「听说你腿又伤到了?年纪轻轻这样以后可怎么办……我这个做妈的,可是要心疼死了。」
她的音色都是那种酥麻的调调,孔一棠第一次听到徐宛诗说话的时候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总觉得对方像那种民国电影里黑白的旗袍女人,又带着风尘味,偏偏还又落不到俗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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