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蘅再次确定了羲和肯定和卿平一样不是人,但很好奇羲和到底是什么变成的。
这么想着,杜蘅跟在勾肩搭背的李白杜甫二人后面,踏入了园子,一进门就感到一股浓郁的花香扑鼻而来。
原来这园子里竟然种满了各色牡丹花,此时正在月下争奇斗艳,香气浓郁。
不过因为刚才那股妖风里也有类似的香味,杜蘅就变得谨慎起来,毕竟羲和的灵蝶飞到这里就再也找不到妖风的去向了,这座院子其实是最为可疑的,满园牡丹虽美,但不知道里面暗藏了什么幺蛾子,只会让杜蘅觉得慌张而已。
这个时候卿平的一只手轻轻拍在杜蘅的肩膀上,在他身边轻声说:“不要慌,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被高手安慰了,杜蘅心里顿时安全感爆棚,同时感受到了一股被美人关怀如沐春风的滋味。
他仰头望去,却见三楼的窗户里,一个面容艳丽,穿着粉色纱衣的女子站在那里,裸-露在外的玉臂托举着一只银瓶,正将里面的水缓缓朝楼下的牡丹花丛浇去。
“这是谁?”杜蘅不由得开口问道。
小厮笑眯眯地回答:“这是我们家的头牌魏紫来表演甘霖洒牡丹。”
“魏紫?”杜甫奇道,“这不是牡丹的一种吗?”
第6章 牡丹妖 六
“我们家的姑娘都是以牡丹花名来命名的,这园子也叫做牡丹园,来的客人都夸赞有意趣哩。”小厮忙不迭地推销了起来,“要不要就点魏紫姑娘给各位唱个小曲助兴?”
李白笑了起来:“把什么姚黄、绿云都叫过来一起吧,人多热闹些。”
“好嘞,几位客人稍等,我这就去安排。”小厮乐呵呵地走了。
“还真有这些名字啊?”杜蘅瞠目结舌。
他们刚在房间里坐下没多久,就听见珠帘微响,一群穿着各色纱衣的佳人从外面鱼贯而入,带来了一股香风。
姚黄穿着淡黄色的纱衣,绿云则是一位穿着浅绿色纱衣的胡姬,这几人中容貌最为出色的就是刚才在三楼出现过的魏紫,以她的容貌连洛阳城几个头号名妓见到都比不过,此时出现在一家里坊内名不见经传的小楼,就显得有几分诡异了。
杜蘅目不转睛地盯着魏紫看,魏紫用团扇轻掩樱桃小口笑道:“这位小郎君长得好生面嫩,怕是只有十三四岁吧,这么早就来照顾姐姐的生意了?”
说完整个人柔弱无骨地就挨到了杜蘅身上,在他耳畔轻轻吹气,将杜蘅闹了个大红脸。
杜甫虽然从刚才起就一副非礼勿视的样子,不过此时还是非常仗义地出来给杜蘅解围:“这是我家书童,跟着我一起来的,还请姑娘莫要戏弄他了。”
卿平更是不着痕迹地将杜蘅往自己这边捞了一把,用传音入密对他说:“这处院子有古怪,你可以当心了,别看美人看得入迷。”
“我没有看她……”杜蘅小声嘟囔道。
李白招了招袖子,对魏紫说:“听说你擅长唱曲,可有拿手的曲子,先给我们表演一下?”
魏紫点头应允,于是姚黄吹萧,绿云吹笛,魏紫怀抱琵琶,合着音乐唱了起来: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
正是李白所作《关山月》。
李白听着这动人的歌声,但沉默不语。
一曲歌毕,李白不说话,卿平在发呆,羲和托着腮坐在一旁不知道神游太虚到哪里去了,杜蘅只好和杜甫一起干巴巴地鼓了几下掌表示:“姑娘唱得真是太好了。”
魏紫笑道:“多谢夸奖,几位喜欢就好。”
李白剑眉微挑,狭长的凤目看了过来,笑容中带着戏谑:“姑娘为何在我面前演唱《关山月》,莫不是猜出了我的身份?”
魏紫连忙回道:“实不相瞒,小女子仰慕青莲居士已久,所以自作主张演唱了居士的诗作。”
她脸上表情一派真诚,俨然是个李白的小迷妹的样子,可惜李白不为所惑,反而追问:“既然姑娘口称仰慕与我,那么就不如告诉我们最近洛阳城牡丹成精作怪的故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吧?”
魏紫神情凝了一瞬,还是娇滴滴地说道:“居士可真是说笑了,我等弱质女子,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
卿平不想再和她们扯皮,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主人何必和此等无名花妖费劲周旋,一剑砍过去就是了。”
说完举起手中长剑,就向魏紫当胸刺去。
魏紫花容失色,连忙转身往一旁闪去,只见姚黄将手中的长萧,绿云将腰间的横笛都纷纷朝卿平扔去。
两件乐器化作一黄一绿两道光芒,和卿平的剑锋撞击在一处,迸发出剧烈的白光,趁着这当口,魏紫从发间取下一物,就往卿平身后撞去。
“大胆妖孽,胆敢作乱?!”羲和一挥衣袖,一只巨大的灵蝶飞了过去,挥动翅膀瞬间将发起攻击的魏紫扇到了一旁。
因为失去了妖怪幻术的维持,周围的小楼、酒客都很快消失不见,杜蘅发现他们此时正站在一处荒凉的废弃花园里面,到处是断壁残垣,荒草长及人腰,只有一丛丛颜色鲜艳的牡丹花依旧,在月下妖艳无比地盛放着。
原来这里根本没有什么妓馆,只是一座妖怪幻化的楼居,在深夜故意等着他们找上门来。
魏紫被灵蝶弹开之后,手中所持之物在月下发出森然的光芒,竟然是她插在发间的一株银簪,她将簪子摇了摇,迎风变成一柄长剑,和卿平缠斗在一起。
而羲和和李白各自迎战姚黄和绿云,适才引路的小厮看到剩下来的杜甫和杜蘅手中并没有武器,突然脸上生出毛发,指甲暴涨,朝着两人极其凶恶地扑了过来。
“小心!”杜蘅大喊一声,和杜甫分别朝两个方向闪去。
那妖怪扑了个空,呲牙咧嘴地扭过头来,朝在场看起来年纪最小最好对付的杜蘅阴测测一笑,迅速朝他冲来。
原来还是个惯于欺软怕硬的妖怪。杜蘅心里默默吐槽,在对方扑至面前的时候,反手从腰上取下放在随手挂着那里的铜镜,双手高举用力朝那已经半兽化的小厮头顶砸了下去。
只听“哐当”一声,妖怪被整个人面朝下拍在了地面上,杜甫从一旁搬来石砖,砸在它背上,杜蘅趁机用铜镜反射月华,明晃晃地照在了那厮身上。
杜蘅之前能够辨认天地间的灵气,因此他知道月华是含有灵气的,而铜镜则在传说中有辟邪照妖的功效,此时他灵机一动,利用铜镜借了月华,悉数照向那妖,竟然真的产生了效果。
只见那个小厮在地上叫唤了好几声,变成一只皮毛油光发亮的黄鼠狼,还犹自凶狠地朝杜蘅他们发出“嘶嘶”的叫声进行威胁,好在变回黄鼠狼之后体型变小,被石砖压着动弹不得。
这边杜蘅和杜甫联手收拾了一只黄鼠狼精,那边三位持剑大侠的打斗也将近尾声,卿平的剑锋抵在了魏紫胸前,冷冷地说:“你已经被我制服了,最好尽快交代,念在你还未伤人太过,好饶你一条性命。”
魏紫冲卿平媚笑,试图勾引他动摇从而寻空逃跑,但是卿平根本不为所动,反而将剑锋更递近了几分。
“既然郎君不领情,那么奴就……”魏紫娇滴滴的话音刚落,突然伸出素手,握住卿平的剑刃往自己胸口一送。
“不好!”羲和连忙在一旁出声,但为时已晚,之间卿平长剑穿过的那里是美人的酥胸,而是一朵硕大的粉紫色牡丹花。
“是傀儡替身之术。”李白高声道,“我们着了妖怪的道了,大家快散开!”
众人来不及动作,就见那朵被剑扎穿的牡丹大花突然“噗”地一声炸裂开来,从花心深处冒出一股紫烟,并且迅速地蔓延开来。
在杜蘅意识消失之前,他所看到的最后画面就是卿平急忙用剑制造出一个阵法,那白光渐盛,将众人包裹起来。
再次醒来的时候,杜蘅发现自己躺在灵堂前面的草地上,羲和蹲在他旁边,一脸忧虑地看着他,看到他醒过来才展颜笑道:“太好了,这终于醒过来一个。”
羲和的话让杜蘅心中涌上了不祥的预感,他连忙坐起身来,按了按昏涨的额头,抬眼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站在不远处的卿平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剑阵结得晚了些,让大家多少受到了毒雾的影响。”
杜蘅跟着两人来到客房,却看见杜甫双手交握放在胸前,正安静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似乎深陷于睡眠之中。而李白坐在床边,正在摆弄一些符纸,但似乎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他站起身来,抱歉地对在旁边脸色焦急的裴荣期说:“令侄可能是吸入了过多妖怪的毒烟,至今昏睡不醒,我试过好多种办法,但都无法奏效。”
裴荣期脸色悲伤地说:“这可如何是好,他从小就没了阿娘,是荆室一直抚养成人的,她过世前一直挂念着,结果人刚回来奔丧,就出了这样的事情,我有何面目再见她。”
羲和只得开口安抚道:“郎君莫忧,我们一起想想办法,众人拾柴火焰高,总会想到办法的。”
“我有一个想法……”杜蘅弱弱地提出自己的意见,“当时我站得离卿平最近,论吸入毒雾我肯定比主人更多。”
“你是谁?”裴荣期诧异地望向凭空冒出来的少年。
“我是杜郎君的书童,白日里要替郎君采买些东西,因此晚上才来的。”杜蘅随口瞎编。
裴荣期对于他的身份也没有过多怀疑,光是杜甫出事这件事就让他无暇他顾了,所以他只是询问了自己最为关心的部分:“你是说他这样并不是被妖怪所害?”
“不,我是想他要是吸入牡丹妖的毒雾,和我差不多时间也该醒了,说不定当时旁边还潜伏着其他的妖怪?”杜蘅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不过我也是瞎猜的,拓展一下大家的思路,要是猜错了莫怪。”
李白被他一提醒,果然有了一个新的想法,他对卿平说:“探查一下子美是否在做梦。”
卿平走上前去,将手掌贴在杜甫额头上,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他点头说道:“确实在做梦没错,而且是很深的梦境,以我的灵力竟然无法窥视。”
“看来我们之前将洛阳牡丹一事想得太过简单了。”李白皱起了眉头,“看来这件事作怪的不仅仅是牡丹精怪,还有一个会制造梦境的大妖怪在背后兴风作浪。”
“制造梦境?你说得是会制造噩梦并且以吞噬噩梦为生的貘吗?”杜蘅开口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 杜蘅:欺软怕硬,小爷一铜镜拍飞你
卿平:失策了,伐开心
杜甫:我怎么晕了?
李白:接下来是要本英雄救(子)美了吗?
第7章 牡丹妖 七
“你说的貘是画在屏风上用来辟邪的那种兽吗?”李白疑惑地问,其他几个人也转过头来迷茫得看着杜蘅。
原来唐朝的貘在传说中并没有吃掉噩梦这个属性吗?杜蘅惊呆了,他在现代的时候也玩过阴阳师的游戏,食梦貘这种妖怪在日本神话里非常有名,屡屡见于文学作品,他一直想当然觉得这种妖怪是从中国传到日本的,但看来传过去之前在中国并没有类似的说法。
羲和看杜蘅一脸懵逼,忍不住好心解释道:“貘的皮毛做成垫子据说可以驱走厄运,但并没有它吞食噩梦的传说,倒是有一种叫做伯奇的神兽,可以吃掉人做的噩梦。”
“那就是类似伯奇这样的东西在作怪?”杜蘅从善如流地换了个称呼,“给人制造梦境,然后从梦中进行吞噬危害人?”
“杜蘅说得有几分道理。”李白沉吟道,“等天亮了我们去那处妖怪幻化的宅院看看吧。”
其实说话间东方已经泛出鱼肚白,裴荣期挂念杜甫的安危,早早让下人准备了粥和面饼,让李白他们先吃了一顿早饭。
吃饭的时候,李白将捉妖的过程和裴荣期说了一遍,并且诚恳地说:“如果你知道什么有用的情报,请务必告诉我们,这样能让我们尽快找到突破口。”
杜蘅一边往嘴里舀着白粥,一边想起了昨天初见裴荣期时对方表情微妙的变化,心直口快地问了出来:“先前我们说到尊夫人灵堂里作妖的那股风里有小孩的哭声时,我看郎君的表情一瞬间有变化,是有什么内情吗?”
裴荣期嘴角略微一抽,心想你这小子套话也太不委婉了吧。不过他刚才听到李白讲述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了计较,此时被杜蘅一问,就老实开口说道:“其实我和荆室在裴襄之前,还有一个儿子,三岁的时候夭折了。”
这句话一出,在座所有经历过昨晚灵堂异变的人,心里都想到了那个趴在棺木上大哭的小孩的黑影。
“令郎的夭折和主人有什么关系吗?”杜蘅问道,“我看他好像对主人颇有敌意。”
裴荣期叹了一口气说:“这件事过去很久了……”
原来在杜甫出生后不久,他的母亲就因病去世了,父亲杜闲当时正忙着当奉天令,哪有精力照顾小孩子,就托杜甫的二姑母杜二娘抚养杜甫成人,所以杜甫小时候是在洛阳长大的。
当时裴荣期和杜二娘还有一个和杜甫年龄相近的儿子叫做裴睿,结果有一次杜甫和裴睿同时染上了很严重的病,杜二娘到处求医问药也不见好,最后找了当时一位非常出名的女巫,女巫说:“想要孩子痊愈,就要让他睡在吉利的地方,你这房子的东南角最为吉利。”
杜二娘停了这话,就将裴睿抱到一旁,让杜甫躺在东南角的床上。而且当时裴荣期还是个穷读书人,家里没有多少钱买药,杜二娘就优先让杜甫喝熬好的汤药,剩下的才给自己的儿子喝。
最后,杜甫在杜二娘悉心照顾下终于病好了,而裴睿却因为没有得到相同的救治,病情一日比一日加重,最后生病死了。
杜蘅想起那个小孩黑影哭嚎的话,心里有些戚戚然:“难道是那个孩子的怨气一直不散?”
“才那么小的孩子,根本不懂事,能有这么大的怨气二十几年不消散那就奇怪了。”卿平反驳道,“回头你应该补一些这方面的知识,免得老犯这种简单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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