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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小区只有我一个人类 (玄幻灵异)——九粥子

时间:2018-02-06 11:03:17  作者:九粥子
  陆尧憔悴把脸埋进了晏轻的肩膀上,“别说话,让我安静一下。”
  晏轻顺手搂住了他的腰。
  王医生两只手插在口袋里,声音嘶哑道:“祖奶奶,您能开一下结界么,我那边还有个手术。”
  王拉拉‘嗳’了一声,伸出小爪子又敲了敲舍翅鸟的膝盖,说:“你去吧,就当是给自家侄女的见面礼了。”
  舍翅鸟叹息一声,伸出手在墙壁上轻轻一点,万道金光从那一点散开,留下密集的纹路,瞬间就蔓延覆盖了整间屋子,某处传来‘叮’的一声,像是密封玻璃罐被戳开了一个小孔,嘈杂声涌入,而那股穿透骨缝的阴冷陡然消失不见。
  舍翅鸟王即为金翅鸟,有化生、湿生、胎生、卵生四类,大多数时候以人面鸟身的形象出现,佛像庄严,高不可侵,他们小区里的这只是化生,跟老金一家被稀释的血脉不一样,他自年幼时就生活在娑罗身边,是正儿八经的神鸟,虽然说后来长着长着就歪了,但是比起陆尧这种对奇门遁甲一窍不通的人,他破解这种结界简直轻而易举。
  王医生低声跟王拉拉说了几句话,她祖奶奶宽容大度的挥了挥手:“你先去吧,现在还没辞职,那就先把工作做好,等改天让你叔叔把关系给你整好了,你再去新地方上班。”
  陆尧靠在晏轻身上听他们聊了几句。
  其实无非就是些家长里短的闲话,王拉拉白天蔫头蔫脑的不精神,舍翅鸟贵为神物,反倒是极爱温暖干燥,两个人在空调开得呼呼响的办公室里,倒是都不难受。
  陆尧没有插话,给猫儿顺毛一样的捋着晏轻的头发。
  他习惯了。
  平时关系看着挺正常,插科打诨大家也都没当真,偶尔还能坐在一起聊聊天吃顿饭,但是关系这种东西,做给别人看是没用的,王拉拉跟舍翅鸟才是真朋友,对他……十有八九是畏惧更多。
  他自己心里绷着一根弦,死紧,人情世故都得放在上边掂量着,毕竟管理者的身份摆在那里,关系好了,以后人犯了错是管还是不管?邺城直至秦淮,这么一大片地,无数精怪隐藏在钢筋铁骨的城市或者是深不见鹿的山岭山涧中,震慑是必不可少的东西,而徇私枉法无疑会打破这种平衡。
  这些道理大家都明白,小区里也给他留着几分薄面,尊敬给的十足,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说,也是明明白白的把关系隔开了。
  陆尧清楚,所以他不在乎。
  晏轻咕噜咕噜的往上顶了两下,陆尧以为他是不舒服,愣了一下,心想把人当猫顺毛……的确是不太好。然而他手还没有收回来,晏轻就主动把脸贴在了他的手心。
  他脸软而光滑,黑色的头发搔在掌心有点痒,却并不难受。少年如今高了几寸,陆尧从他领口一扫而过,隐约能瞧见精致凹陷的锁骨,黑色狰狞的纹身反而并不显眼。
  其实晏轻做这个动作不是一两次了,这小孩儿本体是蛇,对着他的时候反而更像是一只软乎乎的、把肉垫露出来的猫,眷恋的在他身上打滚,全身上下都写着‘我可乖啦,快来摸摸我吧’这几个字。
  鬼使神差的,陆尧接过主动权,轻轻的捏了一下他的脸。
  跟以往逗弄的捏完全不一样。
  然后在晏轻有下一步举动前,陆尧忽然翻了脸——也没露出什么不悦的神色来,只是将伸手他推开了。然后借着打电话的理由匆忙走了出去。
  医院走廊的温度不高,凉嗖嗖的,扑在他略有些发热的脸颊上,浇灭了他脑海中突如其来的画面。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手指修长,指尖上一层厚厚的老茧,别人的指肚都是软软的一小块,他的却有些硬。这双手刚刚从少年的脸上抚过,将将擦过他湿润的眼睛。
  他就这么目不转睛的盯了一会儿,然后揉了揉头发。
  晏轻对他来说是个不一样的人,但是也没有那么特殊——小孩儿初来乍到,没什么能依靠的人,自然而然的将感情转移到了他身上,情有可原,但是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自从浴室那次之后,晏轻不自觉的小动作就越来越多,大多数已经让他不能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这只是单纯的依赖了。
  陆尧愁眉苦脸,坐在长椅上又想抽烟,青少年的心理健康他真的辅导不了,眼下难得有点慌,心想大不了跟以前一样当甩手掌柜,请假去西北雪山找老三喝酒,几个月后再回来,到时候晏轻说不定什么都忘了。他年纪小,又刚出山,没见过什么好东西,乍一眼瞧见他这么个整瓶子不响半瓶子晃荡的人,就以为自己找到最好的了,其实不是,等他再往外走走,能遇到的人多了,就不会再把他放在眼里心上了。
  他这么不好的一个人,不值得晏轻浪费太多时间。
  陆尧两根手指夹着一根烟,焦躁的来回转,不多时烟蒂已经被他揉扁了,蜡黄色烟丝也钻出来了几根,他干脆一抬手扔进了垃圾桶,这时候他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在空荡寂静的走廊上显得极为突兀。
  本来是个借口,谁知道电话真的来了一个。
  陆尧随手接了起来。
  电话接通之后是一阵极其刺耳的滋啦声,陆尧皱着眉‘喂’了几声,那边却迟迟没有人说话,反而在那混乱的电波中,传来了风声——阴暗而潮湿,像是从一个极其空旷的洞穴中呼啸而过,然而再经过这么一系列的转化,才到了他的耳边。
  陆尧把手机拿下来,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发现是垃圾领导的号码,他心道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吧,又把手机搁到了耳朵边,然而这时候他敏锐的发现那边的‘滋滋’声,不是因为信号不好。
  而是无数的尖叫声混杂在一起,因为太过尖锐反而模糊不清。
  “喂——”那片嘈杂中忽然出现了一道低沉的男声,那边的人似乎在用指关节扣着什么东西,富有节奏,却压迫着神经,“喂……居然打通了……”
  陆尧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但是一时半会儿没有想起来,他正想要说话,那边却果断的扣了电话。嘈杂混乱的声音消失不见,然而其中残存的戾气却像是一根针,长久的扎进了他的脑袋中。
  他脊背一阵麻木,很长时间都没有回过神来,过了一会儿手机又响了起来,他这次看准了号码才接起来,“小六啊。”垃圾领导的声音传了过来,“最近过的怎么样?”
  陆尧也说不清自己究竟是失意还是松了一口气,恶劣道:“有话赶紧说。”
  领导冷笑一声:“齐立肖你认得么?”
  ——齐老爷子。
  陆尧悚然一惊,手机险些滑出去,他强壮镇定,说:“认识,最近有点小矛盾,我能解决好。”
  “陆尧,你胆子可真大。”领导咄咄道:“你知道现在这边传成什么样子了么?国安六组组长陆尧见财起意,强闯民宅砸了人家一栋别墅一个高层,连市博物馆里的古刀都拿走了——你这是要翻天么?”
  陆尧辩解说:“我没有我不是……”
  领导说:“我给你压下来了。”那边传来开窗的声音,随后领导颐指气使道:“但是这事儿没完,我上了武当几天?回来的时候告你们状的文件摆了一桌子!我告诉你陆尧,一个星期之内收拾收拾东西麻溜上京,等人齐了就给你们开批判大会!”
  陆尧试探的问:“……我们?”
  “你们。”领导恨铁不成钢:“就一把破刀有什么好抢的?你抢就抢了吧就不能把事情做干净点?人一杀往河里一抛,凭你的本事谁能抓到你头上?”
  陆尧噎了一下,心说平时耳提面命告诉我们不准惹事儿的人不也是你么?
  领导哼哼唧唧,半晌搁下一句话:“你跟晏轻一个都跑不了!”然后就想扣上,陆尧及时喝止了:“——关晏轻什么事儿?”
  领导又哼了一会儿,半晌没找到重点,陆尧心生疑窦,一句不停的逼问,最后被逼急了,垃圾领导的声音终于从牙缝中挤出来了:“云南那边抓住了一只草鬼婆,隐约透了一点信儿,据说云姜闹出来的事情远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但是具体的还不清楚。”
  “——上边那群素餐尸位的老东西你又不是没见过,本事不大心气可高,两眼一抓瞎什么话都敢说,”陆尧觉得自己呼吸都是冷的,领导补上了最后一句话,“他们觉得能从五毒嘴里挖出什么东西来,蟾蜍已经被抓住了。”
 
 
第39章 奶糖
  陆尧单手拄在长椅的把手上,小臂到手指已经麻了。
  “……挖出什么来?”陆尧说:“他们想挖什么?云姜已经死了,用不了几天新的七组组长就能上任,哪个管辖区域背地里没点龌龊的事情?上边这么搞是不准备给我们活路了?”
  领导敲了敲桌子,压低了声音:“陆尧,你年纪不小了。”
  陆尧冷笑着说:“我十几岁进的国安,让你们压榨了这么多年,现在是连我的骨头茬子都要了?”
  “……”领导问:“你激动什么。晏轻是你什么人?
  陆尧哑然。
  这话中的意思的确是过于隐晦了。
  领导不动声色的说:“五毒用处太大,我们不会害他,他在北京也能接受……接受更好的教育。”
  这语气顺着陆尧的脊背一路上滑,最后重重的压在了他的神经末梢上。
  陆尧约莫十几岁的时候,也是被他用这种语气哄骗进国安的。
  那时候他刚从那场大火中走出来,一连失去了父亲母亲和两个还在牙牙学语的弟妹。一个人茫然的站在焦黑的墙壁边,看着消防官兵来来回回的忙碌,很久之后大火终于被扑灭,那所起火的楼房也被另一群人接手了。
  领导叼着一根烟站在那里,对身边人轻声说:“……就剩这么一个了。”
  然后他走过来,顺手捋了一把陆尧的头发,说:“先睡一会儿吧,等再醒过来,你就该继承你父母的衣钵了。”
  几年前陆尧还涉世未深,并没有察觉到这句话的潜在意义,他只知道从今以后他就是一个多余的人了,恍惚中死死的抱住了领导,失声痛哭,还在变声期的少年身形都没有发育完全,瘦弱的身体只让人觉得凄凉,哭声撕心裂肺,却又微弱的像是病入膏肓。
  如今他身形已经窜高了,却仍然忍不住扶住了额头,光怪陆离的碎片不断地交错出现,耳边最明显的声音是领导的呼吸。
  很久之后他清晰的说:“不,我不会把他送过去的。”
  他常年远离帝都,远离那些诡谲的背地争斗,但是就像是他刚才所说的,哪里都有背地里的龌龊事情,国安北区的办公楼底下有些针对非人的审讯室,吐真剂按照所属科能精确到千分之一毫升,千百年的精怪都得把老底吐出来,晏轻这么一个小孩儿,只怕是皮都要被人扒掉。
  然后他果断的扣上了电话。
  陆尧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把手机塞进了口袋中。
  他没有继续等着齐老爷子手术结束,刀的事情上边已经知道了,北上做检讨也定了,那还不如扔给舍翅鸟让他切菜,王拉拉感恩戴德,被舍翅鸟牵走了。
  陆尧找了借口,先行一步,溜回了家中。
  这几天的事儿繁琐又麻烦,他也懒得搭理巫龄,在他询问前就单手把他扔进了晏轻的家门口,然后洗了个澡上床睡觉,一开始好歹闭上了眼睛,结果床上满是陌生的味道,陆尧嗅了一会儿,忽然发觉这跟晏轻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顿时心虚的爬了起来,又在沙发上窝了一晚。
  陆尧开始避着晏轻走。
  小孩儿一根筋,一开始没察觉出什么不对来,有天下课手里抓了一张试卷跟一颗糖,磨磨唧唧的凑到陆尧身边,想把糖往他嘴里塞,结果陆尧神经紧绷,差点失手给他打掉,反应过来之后也没有接过那颗糖,扯了几句就跑了。
  晏轻一脸茫然的站在原地,奶糖在手心几乎要被融化。
  “你怎么招惹到他啦?”巫龄明知故问。
  晏轻罕见的没有反驳他。
  少年低头看着自己手心的奶糖,乖乖的在娑罗身边坐好,说:“我没有招惹他。”
  巫龄说:“哦,那其实也很正常。人都是善变的,看你一眼觉得喜欢是善缘,但是多看两眼就不喜欢了也没错,人啊,就是在相处久了之后才能看清楚对方的真面目的。”
  晏轻:“……”
  巫龄大力蛊惑他:“你看,你最近个子不是窜高了么,但是你的同学老师有没有很在意?”
  晏轻认真想了想,他回到学校后的确是被人盯了很长时间,最喜欢他的数学老师还犹豫着问他是不是长高了,但是这种奇怪的目光很快就消失了,身边的人在短则一天、长则三天的时间中迅速的接受了他的身高变化。
  “那就对了。”巫龄捧着一杯豆浆,深沉道:“你改变了的事情其实只有你自己在乎,其他人顶多看个热闹,要是真喜欢你的人会因为你长高了厌恶你么?不会!只有原来就不怎么喜欢你的人,才会因为这一小点变化疏远你的。”
  晏轻:“……所以?”
  娑罗安安静静的捧着一杯热茶,安详的坐在他们中间,微笑着抿了一口茶水。
  巫龄斩钉截铁的补上了最后一句话,说:“反正陆尧就是不喜欢你了。”
  “哦是么?”晏轻说:“但是前不久他还帮我洗过澡。”
  巫龄顿时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嗷的一嗓子就炸了毛,说:“他也帮我洗过……洗过头!”
  晏轻不动声色,说:“只是头?”
  巫龄把下巴隔到膝盖上,揉了揉小卷毛,不说话了。
  晏轻也不理他了,又黑又长的睫毛抖了抖,目不转睛的看着手中的奶糖。
  娑罗没忍住,问:“很重要么?”
  晏轻摇了摇头,是说不重要,“老师桌子上有很大一堆,我过去拿卷子的时候她顺手塞给我的。”他眨眨眼,一本正经的重复了一遍,“送给我了就是我的了。”
  娑罗安慰他,说:“陆尧可能只是不太喜欢吃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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