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怀谨听着阮玉贞这些话,心里倒是愈发可怜他,这会他便盯着辜明廷,冷冷道:“用不着多勤快,若真是要养着你,我也不是养不起。”
荣怀谨这话是故意说给辜明廷听的。
果然辜明廷一听就怒了,正想摔杯子,一旁的阮玉贞忽然急的撩起长袍就在二人面前跪了下去。
这下不光是荣怀谨,就是辜明廷也愣住了。
☆、别扭
阮玉贞抿着嘴唇,虽然神情十分怯懦,但语气却异常坚定清晰,荣怀谨伸手拉他,他硬跪着也不动,只道:“二少,军长,你们别再为我的事吵架了。”说到这,阮玉贞便扭头看向辜明廷,道:“军长我知道你看不上我这种人,但我从来从来都没有存过要巴结二少的心思,我只是想,二少对我好,我都记得,我一定要好好回报二少。您要是觉得我贪图富贵,我可以立刻就走,希望您别因为这件事跟二少置气,看低了二少。”
说着,阮玉贞就低头要磕头,荣怀谨见状,心中实在是心疼又着急,连忙就想把阮玉贞扶起来,可他手刚伸出来,阮玉贞的手臂就被辜明廷攥着抬了起来。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当不起你的跪,也没有瞧不起你。”
说完这句勉强等同于解释的话,辜明廷倒是十分强势地一把就将阮玉贞拉了起来,他脸色仍是不太好,但看得出来,他对阮玉贞的态度已经和缓了很多。
荣怀谨最心疼就是阮玉贞这幅样子,连忙一把拉住他,低声道:“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么?”
阮玉贞紧紧抿着嘴唇,神情倒是十分倔强。
辜明廷看着阮玉贞这个样子,沉默半晌,忽然道:“你喜欢怀谨,想跟他在一处,是不是?”
阮玉贞不知道为什么辜明廷突然这么问,但片刻之后他仍是十分坚定地点了点头。
荣怀谨听见辜明廷问出这话来,心里就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果然辜明廷随后便哦了一声,道:“巧的是我也喜欢怀谨,你觉得这事该怎么办呢?”
阮玉贞当场便愣住了。
荣怀谨想要打圆场,可这会不光是辜明廷,就连阮玉贞也突然变得倔强起来,二人默默凝视着对方,眼睛里都带了几分敌意。
最后阮玉贞咬咬嘴唇,道:“那自然是看二少怎么选?”
辜明廷听到阮玉贞这句话,心中冷了一冷,接着他几乎是跟阮玉贞一起扭头看向了荣怀谨。
荣怀谨目光在这二人脸上停留片刻,最终他别过头道,“这种事情我不想做决定。”
这句话说出口,辜明廷和阮玉贞自然心里都明白了几分——荣怀谨要么就是对谁都爱得不够,要么就是两个都舍不得。
而这个时候辜明廷冷笑一声,开口道:“你对怀谨好,我看得出来,但我平生最讨厌别人跟我抢东西,所以如果你执意赖在怀谨身边不走,我是绝对不会让你好看——”
“辜明廷!”荣怀谨有些咬牙切齿地低声道。
辜明廷看了荣怀谨一眼,第一次,他出奇倔强地道:“你要是觉得他好,你就选他,咱们老死不相往来。”
荣怀谨又被噎了个半死。
说完,辜明廷又扭头看向阮玉贞,道:“如果你愿意主动离开,我可以派人保你,出钱给你开个戏园子,保你下半生衣食无忧。”
“我不干。”阮玉贞这次倒是比荣怀谨出口还快,他毫不示弱地看向眼前的辜明廷,道:“既然二少现在不愿意选,一定是因为他心里还没有答案,我愿意等着二少给我一个答案,让我死也瞑目。”
辜明廷眸光一冷,差点想要摸枪,但荣怀谨在场,他还是硬生生克制住了,最后辜明廷自己咬咬牙,气得满屋子开始踱步。
荣怀谨想去劝劝辜明廷,但看着倔强的阮玉贞,他也怕阮玉贞伤心,可若真是劝了阮玉贞,辜明廷大概会撒手就走……
真是一场冤孽啊……
就在三人僵持着,谁都没有主动开口说话的时候,屋门被敲响了。
听到这敲门声,荣怀谨第一个迈出步子,前去开门——他实在是受不了屋里这么沉闷的气氛。
然而一拉开门,对上唐荣征那张脸,荣怀谨第一次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前有老虎后有狼了,脸上挂起来的一点笑意也就彻底消失殆尽。
唐荣征看到荣怀谨,微微一怔,随即笑道:“二少也在呢?正好我来看看玉贞,不知道玉贞在不在家里?”
恰好在这个时候辜明廷和阮玉贞也都从屋里走了出来,四人一对上,除了荣怀谨惊诧过了还算镇定,其他三个都是一脸踩了狗屎的表情。
最后是辜明廷漫不经心地开口道:“唐先生来这做什么?”
唐荣征笑了笑,看向阮玉贞,“我来看看玉贞,听说他今日去了□□现场,我怕他出事,特地来问问情况。”
阮玉贞摸了摸有些微红的眼眶,道:“我挺好的,唐先生要是没有其他的事,就可以走了。”
被阮玉贞当着荣怀谨跟辜明廷的面驳了面子,唐荣征的脸色一时间还真说不上好看,他抿着唇愣了片刻,终于还是笑道:“既然是这样,那正好我可以请你去沁梅园听戏。对了,玉贞你那个小生朋友叫崔什么的来着似乎挺记挂你的,今晚就有他的戏,你不去听听看?”
听到唐荣征提到崔明生,荣怀谨便又戳中一桩心病——崔明生这个人实在不是善类,如果他对阮玉贞也有什么遐想的话……
偏巧在这个时候,唐荣征又意意思思地道:“军长跟二少不如也一起,人多热闹啊。”
辜明廷听到这话,当即哼笑一声,道:“你跟这位阮小公子热闹去吧,我跟怀谨还有事情要说。”
说着,辜明廷就看向一旁的荣怀谨。
而荣怀谨又偏生最讨厌辜明廷这般自作主张的行为,立刻道:“军长开什么玩笑?这会已经不是我工作时间了,去听听戏也没什么不好的。”
辜明廷今日好几次服软,好几次给荣怀谨机会让他来表现,□□怀谨偏偏一点都不领情。
这一次,辜明廷怒了,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扯扯嘴角,道:“二少的时间果然金贵得很。”说完,他便扭头就往外面走。
这样的辜明廷,实在是让荣怀谨连怄气都觉得心累,而他真的也不想再去挽留什么,就这么冷眼看着辜明廷走远,也不出一声,可偏偏他心里又是堵得慌……
阮玉贞看着荣怀谨盯着辜明廷背影的神情,自己便觉得输了三分,可他这会也不愿露怯,还偏偏要跟辜明廷对着干,于是他便抿抿唇,啦啦荣怀谨的衣袖,道:“二少,我们去看戏吧,我自己也好久没去班子里看看了。”
荣怀谨其实并不太情愿去,但阮玉贞这么说了,他心疼阮玉贞,便也只有同意下来。
而唐荣征看着这一幕,倒觉得自己算盘打对了——荣怀谨跟阮玉贞,这两人注定是‘襄王有情,神女无梦’,带着荣怀谨去,反而当了幌子。
若是他自己再对阮玉贞好一点,时间长了阮玉贞对比上来,知道自己对他好,也就慢慢淡了对荣怀谨的心思了。
唐荣征这个算盘打得确实不错,但他没预料到,阮玉贞不是一般的戏子,一般戏子用那种手段随便哄哄就上了手,可阮玉贞不是。
到了看戏的时间,阮玉贞却也不看戏,自己心甘情愿地坐在荣怀谨身旁给荣怀谨一点点剥着瓜子和橘子,然后往荣怀谨嘴里送。
荣怀谨实在是不习惯被人伺候,只有自己接过来默默吃掉,偶尔还会推辞。
这在唐荣征看来,简直就是暴殄天物,没有情趣到了极点。
可偏偏阮玉贞就是心甘情愿,连剥橘子的时候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常常出神一笑,勾出他那个漂亮的酒窝,衬着那一双亮亮的黑眼睛,实在是好看极了。
唐荣征几次想要搭讪,可偏偏阮玉贞就是有意无意地避开他的视线,唐荣征刚探过头来,阮玉贞这边就勾着荣怀谨说悄悄话去了。
边说边笑,旁若无人。
荣怀谨其实也知道一点唐荣征的心思,所以也并没有拒绝阮玉贞的举动。
唐荣征自己在原地看着美人,吃不到更碰不到,是挠心挠肺地痒,终于他忍不住微笑着侧过头来道,“玉贞,把你那个花旗橘子递我一个,看上去怪甜的。”
阮玉贞这会正在给荣怀谨剥马奶葡萄,听到唐荣征这句话,他拿眼睛把唐荣征一扫,接着便低头继续剥葡萄,一边剥一边用手肘抵了抵荣怀谨,道:“二少帮我递个橘子给唐先生吧。”
荣怀谨毫无异议地伸手抓了一个橘子递到唐荣征面前,唐荣征脸色瞬间不好看了。
☆、事发
三个人各怀心事地看完了戏,唐荣征开车送阮玉贞回去,接着就送荣怀谨。
阮玉贞回到院子里还有点依依不舍,荣怀谨有点清楚阮玉贞耍的那点小心思,所以说什么也没有留下来,而是上了唐荣征的顺风车。
这会,唐荣征坐到了后座,荣怀谨跟他之间隔了一尺远的距离,沉默了一会,唐荣征开口道:“二少你既然跟军长在一处,又何必贪着玉贞呢?”
荣怀谨听到这话,回头看了唐荣征一眼,有些好笑地道:“我没有贪着他,我只是不希望他稀里糊涂地就跟了一个他自己不喜欢的人。”
唐荣征自然明白荣怀谨话里的意思,不过他目光动了动,却道:“二少您这样才是害了玉贞。”
荣怀谨眉头一扬,“你什么意思?”
唐荣征轻笑一声道:“二少是不是觉得,玉贞对你实在是死心塌地,你自己愧疚又丢不开手,害怕他被别人糟蹋了?”
说到这,唐荣征看了看荣怀谨的脸色,顿时又心领神会地道:“说白了,二少你也不过是自私。你也好好想想,当初你跟玉贞来往的时候不过也是个纨绔子弟,只不过你对他比别人好些,他便对你青眼有加,倒并不是多么深厚不可替代的情谊,现在你只要丢开手,玉贞没了指望,自然会去找别人。倒是二少你,吃着眼里的,望着锅里的,实在是有些——啧——不太地道啊。”
若是寻常人,只怕就会被唐荣征这段话绕进去,然而荣怀谨没有,他看了一眼唐荣征,忽然笑道:“即便我确实这么想,那又与唐先生您有什么关系?而且说白了,您拐弯抹角说了这么一大圈子话,不也是因为打了玉贞的主意么?”
唐荣征没料到荣怀谨思路如此清晰,一时间倒有些说不出话来,而荣怀谨也不屑同他争辩什么,轻笑一声便扭头去看车窗外面了。
唐荣征在这期间倒也没再说什么,二人维持着疏离而默契的沉默。
车子开到荣公馆门口。白天被撞烂的铁门已经修好了,就是公馆门前的灯没亮,荣怀谨推门下车,忽然便又听到唐荣征在他身后道:“二少,你扪心自问,在玉贞的事情上,你是真的一点自私都没有吗?”
荣怀谨原本正在伸手按铃,听到这句话,他的动作稍稍顿了顿,但并没有回头,也没有再说些什么。
唐荣征在车子上等了一会,见到荣怀谨不搭理他,便摇上车窗,吩咐司机把车开走了。
门铃响了几声,管家过来开门,看到荣怀谨,立刻便长出了一口气,连话都没来得及说便对着里面扬声喊道:“老爷大少!二少回来了!”
荣怀谨听到管家这话,知道荣总理和荣怀文都在担心他,便连忙侧身绕过管家走了进去。
走到大厅,荣怀谨便看到急匆匆从里面迎出来的荣怀文和荣总理。
荣怀文见到荣怀谨安然无恙,心中惊喜,刚想上去问问荣怀谨怎么回来的,就被荣总理一个健步冲上去挡在了面前,然后便是啪的一声。
荣总理怒不可遏地甩了荣怀谨一个耳光。
荣怀谨陡然被荣总理甩了一记耳光,第一反应便是愤怒地想要还手,然而稍微清醒下来,荣怀谨便默默垂了头。
“混账混账!”荣总理的手指恨不得戳破荣怀谨的脑门,天知道他为了这个混账儿子操了多少心,他今天看着荣怀谨为勒阮玉贞冒冒失失跑出去,又被辜明廷带走,以为是辜大帅要造反,自己吓得不知道打了多少个电话,问了多少人,现在荣怀谨站在他面前,他能不生气么?
荣怀谨看着荣总理的模样,原本有点气愤的心理这会变成了惭愧,他低着头,低声道:“父亲,对不起,今天的事情是我没有考虑周到。”
荣怀谨这么干脆地一道歉,荣总理瞪着眼睛看了他半晌,倒是说不出什么话来了,最后荣总理深深叹了口气,一摆手,扭头往里走。
一边走,荣总理一边道:“自己去厨房吃饭,我不管你了!以后闹出什么岔子来,你要死也别拉着你老子我!”
荣怀谨知道荣总理是刀子嘴豆腐心,这会默默笑了笑,便偷偷看了一眼一旁的荣怀文,荣怀文一直都准备着劝架,这会看到战火无形消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忍不住伸手戳了一把荣怀谨的额头。
“尽惹事!”荣怀文如是抱怨道。
荣怀谨笑了一笑,就被荣怀文拉着往里走。
“今天晚上张妈炖了好些汤,我刚从外面回来,还没来得及吃,听说父亲是特意吩咐张妈给你炖的,其实父亲对你还是很不错了。”荣怀文趁着走的时候不住地跟荣怀谨絮叨。
荣怀谨含笑默默地听着,心中暖洋洋的。
进了厨房,荣怀文喊了几声张妈,发现张妈不在,他嘀咕了几声,觉得有点奇怪,不过那一大罐子汤还咕嘟咕嘟炖在炉子上冒热气。
荣怀文笑了笑,就去拿碗给荣怀谨还有自己一人盛了一碗。
汤的香味里夹杂着一点药味,荣怀文嗅了嗅,笑道:“父亲对你可真好,连自己平时舍不得吃的老山参都拿出来给你炖汤。”
而荣怀谨闻着这个味道,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就在荣怀文盛了半碗汤递到嘴边准备尝尝味道的时候,荣怀谨眼明手快地一把将荣怀文手里的汤抢了过来。
“???”
荣怀文看着荣怀谨迫不及待地将那汤抿了一小口,随即有些好笑地摇头道,“你怎么这么馋,不过是碗——”
哐当!
荣怀谨在尝过那汤的味道之后,立刻便一把将碗摔到了地上,脸色铁青,之后他便一把抓住荣怀文问道:“这汤父亲尝过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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