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蜘蛛到底好战到什么程度?
今晚,本是羽衣狐所率领的京都妖怪入驻最后的封印二条城的时候,在此之后,京都妖怪们会以二条城为中心,将整个京都变为自己的领地。这般具有纪念意义的群体活动,干部之一的鬼童丸通知大家都务必参加,土蜘蛛却不放在心上,跑来找奴良组干架。
再往前推千年,土蜘蛛会成为京都妖怪一员的根本原因,就是和“鵺”干架很爽——因此,为了等待这个合心意的对手,土蜘蛛愿意守着羽衣狐分娩。
无拘无束、只为战斗而生的男人。
但势均力敌的才叫对手,等级足以呈现碾压之势的则不然。
在他被封印的四百年里,有了这样的妖怪吗?
黑暗汇聚的时候,土蜘蛛动弹不得,思维和动作都变得迟钝,那样的状态简直是任人宰割。
无法力敌。
纷乱的念头在几息之间闪过脑海,鸟居上的黑发少年仍在好整以暇地等待着,神态天真又无辜,好像刚刚把整个京都乃至日本由黑夜变成白昼的人不是他自己一样。
可称改天换地的举动,甚至没有耗费他多少妖力吗?
那么——
眼前少年模样的妖怪,究竟有……多强?土蜘蛛知道,他应是见不到这少年使出全部力量的景象了,但还是忍不住猜测,忍不住向往。
事实上这是个误会。
于埃兰而言,和黑暗有关的魔法,无论规模多么宏大也好,所耗费的力量,都几近于无。因为其本身,就是黑暗本源的凝聚,一切黑暗的起源。
当然,在场的众人都不知道。
其实知道又能如何?最终的结果仍是一样的。
“你真的不跑啊。”埃兰眼中露出几分诧异,沉吟半晌,“为了表示对你的勇气的欣赏,我就给你一个活着的可能吧——”
“陆生,你的意思呢?”
黑发的神祇这样问道,轻飘飘地把选择权交了出去。
在土蜘蛛被镇住的时候,已有不少妖怪跑去了陆生的身边,搬去压住他身体的碎石块,又七手八脚地给他治伤,到这个时候,生命力顽强的陆生已经恢复了意识,勉强止住了流血。
“陆生少主,你怎么样?”
“让他去死!”
“那个混蛋……”
于各种嘈杂声中,陆生以妖刀弥弥切丸为支撑,勉力站了起来,双目灼灼地朝着土蜘蛛发问:“羽衣狐比你强吗?不对,四百年前的羽衣狐也就那样,更早的时候只会更弱……‘鵺’比你强吗?”
土蜘蛛点头承认,“但过了千年,这次我可不一定输给他。”
年轻的滑头鬼眼中露出充满战意的光芒,看起来竟不比土蜘蛛的弱多少,斩钉截铁道:“这一次,你会输给我。”
“在羽衣狐分娩之前,我会去找你。”
“记住我的名字,奴良组第三代总大将,奴良陆生。”
“哦——”
对于陆生的豪言,土蜘蛛明显不以为然,“虽说你到现在还没有趴下,但你可不是我的对手。”
这儿的所有人里,值得土蜘蛛记住的,值得他仰望的,也只有一个人而已。
最后看了那高高在上的少年一眼,巨大的妖怪远去了。
埃兰从鸟居的横木跃下,来到陆生身边。
这就是凝聚力吧。
没有人责怪陆生的乱来,只是诉说着担忧和鼓励,人群之中满身血污的滑头鬼,好似在发光那般。黑暗神表示很满意。
在神祇漫长到难以计算的岁月里,埃兰见到许许多多耀眼的存在,无论是外表还是灵魂都熠熠生辉,让神祇忍不住想要靠近欣赏……然而太过接近的结果,大多数时候都无法尽如人意。
当你知道身边的朋友有着无法企及的伟力,能够轻易地实现你所有的愿望之时,还能保持一如既往的心态吗?
即使懈怠也无所谓,即使软弱也无所谓,因为他会帮你啊。
那是甜蜜芳香的陷阱。
无论一个灵魂拥有怎样的往昔,当它变质的时候,便会失去神祇的青睐,为黑暗所吞噬。
这是润物细无声的过程。
没有无缘无故的后盾,没有无缘无故的好感,在你退缩的时候,你的退路也在缩小。无论人类还是妖怪方面的年龄都不大的陆生不会说这些一套一套的大道理,但他其实是懂得的——
“怎么不让我杀了土蜘蛛?”
“我想自己试试。作为八神你的兄弟,我也不能太差劲啊。”何况,如果不能打败土蜘蛛,又拿什么去打败羽衣狐和那个“鵺”呢?
“加油。”觉得单单这样说太过单薄,埃兰想了想,看着那双清澈的红眸,推测着道,“陆生,你可以联系一下滑瓢,问问鲤伴在江户那时候的事情……他应该会有安排的。”
让半妖的鲤伴超越全妖的滑瓢,成为奴良组最强大的首领的那样东西,你一定也可以学会吧?
埃兰如此笃定。
陆生不明所以,“???”
在这莫名其妙中,他的眼眸飞快地变作人类的棕色,银黑色的头发也变作人类的黑色,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哎呀。”
妖怪们一片惊惶,终于反应过来大事不妙——
现在算是白天,白天的陆生少主是人类,人类受了这么重的伤是会死掉的!
埃兰:“……”
制造了白昼的罪魁祸首,沉默了。
少年看着缠绕在手掌上的浓缩型暗色,陷入沉思:现在再重新回档,来得及吗?
这晚,日本岛发生的奇谈让整个世界的专家都懵逼不已,所有熬夜没睡及后来被吵醒的日本居民和别国游客都可以作证,在凌晨2:03,黑夜突然变成白昼,而在五分钟后,白昼又变成黑夜,就像是某个至高无上的存在跟大家开了一场玩笑一样。
全球的有神论者和无神论者吵翻了天,不少宗教趁此时机宣扬信仰吸收教徒,黑暗神挥一挥衣袖,很快把这件事忘在了脑后。
好在八神当时是把整个日本的黑暗抽走,如果是只抽了京都的,那才真的说不清。
操碎了心的晴明看了一上午的相关报道,见站在科学侧的专家们解释得有模有样,总算松了口气。
“不用担心啦阿爸。”
黑发少年没骨头似的趴在银发的阴阳师背部,越过后者的肩膀扫了眼屏幕上的文字,“这些人加起来也不是我的对手。”
晴明:“……”
何等简单粗暴的思维方式。
不过,晴明并不打算去改变。
作为失忆的阴阳师和新生的半妖,晴明无法站在神祇的高度去看问题,正因为此,晴明也无法确定对于八神而言,究竟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坏的。将自己的观念强加在他人身上可不是个好主意,八神有自己的生活,在无法真正将其护在羽翼之下时,乱来可能会好心办坏事。
接下来的几个星期,是难得的忙碌时光。
于来自另一个世界平安京的妖怪们而言。
被时空裂缝意外卷到此处后,山兔很快被当时的奴良组捡了回去,蹲在奴良本家的院子里长草;万年竹吹着笛子,悠闲地便访山林;最倒霉的椒图落入贪婪的人类之手,然后就被困在海岸边不能动了;至于被玉藻前藏到育儿袋里的几个,也都没有经历过什么大事。
直到现在。
京都妖怪在城市中肆虐,到处收集活肝的景象恍若地狱的绘卷,花开院家的阴阳师不但要退治妖怪,还要将被羽衣狐他们破坏的封印恢复原状,在这个过程中,由于自身力量的局限,不可避免地要和妖怪合作。
虽说有十三代秀元和柚罗的背书,但相对于奴良组,花开院的人还是更愿意和晴明等人一道,阴阳师与其式神的气质到底和野生的妖怪不一样,越是相处得久越是容易区分。
和埃兰猜测的一样,滑瓢派了牛鬼来对陆生进行训练,在那之后,战胜土蜘蛛成为了可能。
新能力叫做“业”。
即是人类,又是妖怪,而人类的那一部分,能够承载其他妖怪的“畏”——背负着他人前行,让他人和自己的力量毫无间隙地结合,形容新的、超越性的力量……这就是鲤伴比滑瓢强大的秘密。
“该说果真如此吗。”
“明明是弱小的人类的血,却时常能创造出令神也惊叹瞩目的奇迹呢……是这样吗,曾经是人类的两位?”
埃兰闲聊般道,视线没有离开地面,那是陆生和土蜘蛛的战场。
酒吞童子一手揽住神色不甘的少年茨木童子,坐在悬浮的酒葫芦上,轻笑一声,没有回答。
茨木很憋屈。
即使发现了酒吞在放水的事实也没有用,实力的差距导致他无法逃出对方编织的网,好不容易找到八神和快要“长”在对方身上的12个白团子,却没法组合成全盛期的自己……
根据各种猜测,分裂与重组这样的过程或许只能在时空裂缝中完成,也就是说,至少在这个世界,少年茨木是没办法逃脱酒吞的魔掌的。
而谁也不知道要怎么让时空裂缝再次出现,目前最值得信任的操作是,首先把当时被卷来的人全都聚集在一起。
“八神,黑……”
“对了,”观赏着下方精彩的战斗,看着陆生胸腔内的灵魂散发的光彩愈加灼灼生辉,埃兰心情愉快地给别扭的茨木顺了顺毛,“你知道京都妖怪里也有个叫茨木童子的吗?他戴在脸上的面具就是义父酒吞童子的墓碑。”他斟酌着用词,补了一句,“很有朴素的艺术气息。”
黑暗神式的安慰。
带着掩不住的搞事气息。
酒吞:“……”
茨木:“……”
埃兰托腮,作忧郁状叹气:“贵圈真乱。”
无论是哪个世界的酒吞和茨木,都可以诠释这个词呢。
茨木抓住了重点,颇为幸灾乐祸道:“这个世界的酒吞童子怎么死的?”
“羽衣狐杀的。”
“……然后茨木童子成了羽衣狐的部下?”
“是啊,还把父亲的骨灰做成墓碑式面具戴在脸上。”埃兰看着茨木呆滞的脸色,诚恳道,“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茨木暴躁了,“我要干掉他!”
酒吞无条件同意。
这个世界的茨木童子,头顶炎热的太阳,打了个喷嚏。
“拖延成功。”
埃兰眼望着两位鬼族结伴而去的身影,思索着自己该怎样避过下次关于黑晴明的话题。被那道时空裂缝卷入的人里,目前只剩下黑晴明还行踪不明,如果埃兰没料错的话,黑晴明也只能在那个地方了……
第364章 奴良组+阴阳师
如果有地狱的话,想必就是这样了吧?
坑坑洼洼的地面,时而宽敞时而狭窄的空间,烫热的墙壁,没有尽头的道路,还有自头顶滴下的,液态的岩浆。
白骨随处可见,人类的妖怪的交错纠缠,散落地到处都是不成形状,找不到几具完整的,黑晴明甚至在里面发现了巨大犹如山岳的头骨,诉说着这妖怪生前的强大——也只是生前而已。
黑晴明冷漠地越过了它。
道路弯折好似永无尽头,时间在这里被拉得格外漫长,走走停停,黑晴明怀疑自己正处在某个生物的肚子里,而那看似岩浆的炙热液体,就是消化自己的手段。
阴阳术在这诡异的空间里无法使用,身上也没有带什么多余的东西,情况可谓糟糕到了极点。
周围的墙壁坚硬到无法用指甲和骨头留下痕迹,不知道第多少次绕回同一个地方后,黑晴明停歇下来。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茫然的视线失去了焦距。
这里是哪儿?
到底过了多久?
我为什么还活着?
脑海中涌出这样的疑问,遥望空旷的天地间,只有他一个活物——这种感觉真的能够把人逼疯。没有光线的变化,没有自己以外的声音,没有风在流动……自己真的还是人类吗?
如果是的话,为何不需要食物和水?
或者才过去很短的时间吧,所以感受不到饥饿和干渴。
有岩浆溅到一根枯骨上,碎裂的水花将一小滴岩浆带到了黑晴明的狩衣上,那儿立刻被灼烧出一个小洞,内里的皮肤也感受到剧烈的疼痛。
“呜……!”
好在无人听闻。
最后的记忆,明明突然出现的裂缝将许多人卷入,大天狗张开漆黑宽大的羽翼将自己保护起来……后来呢?
晴明他们也在这里吗?
那个家伙的式神可有不少柔弱得很,这时候说不定已经哭出来了吧。
有一段时间,黑晴明靠着想象其他人的惨状来自娱自乐,只是,他终究没有碰到任何人。
思维如同枯木,长久未曾进食,不言不动地睡眠以保持体力,偶尔锻炼,为了不让自己的肢体出现问题。
黑晴明心细地找到了最佳躲避岩浆的位置,可岩浆滴落的点并不是固定的,很快,或者很慢,黑晴明的狩衣就变得破破烂烂。
什么时候,能出去呢?
眼眸里的光,似乎要完全黯淡。
京都。二条城。
解开封印后所放出的京都的怨念,全部都流向这里,流向羽衣狐生育婴儿的、妖气终焉之地。
即使有着花开院家的阴阳师和奴良组等竭力的阻挠,羽衣狐的部下们,依然收集了足够的生肝……“鵺”的诞生,似乎已成定局。
花开院本家。
“就要决战了吗……”
清十字清继握紧的拳头正在颤抖,“我们只能在这里等消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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