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想到,怀瑾就跌了那一个跟斗,就那么没了。
说到底,人是她自己挑的,路是她自己选的,跌了跟斗也是自己找的,怨不得旁人。死都不闭眼又能怎么样?怀瑾死了,羽儿还小,她不能让人见到温徵羽就对她说:“你妈眼瞎找了你爸,你爸害死了你妈,你外婆再打死了你爸”,孩子背着孽债长大,得长成什么样。女儿已经没了,她不能把外孙女也折进去。
章太婆到底不放心温徵羽,坐不住,打发了这一看就是没休息够的齐纬去楼上补觉,又让厨房熬了粥,和连老先生一起去医院看温徵羽。
章太婆和连老先生到医院的时候,马路正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
他见到章太婆扶着拄着拐杖的连老先生过来,蹭地起身,端端正正站好,喊:“太婆,太爷。”
章太婆扫他一眼,抬起巴掌就打在他的背上,“白长这么大个头!你要是还在我跟前,少不得你一顿棍棒。你要是护不好八小姐,你趁早跟我说,省得闯下天大的祸事来。四房就剩下她这一根独苗,你就是这么给我看的。”
马路连头都不敢抬,一声都不敢吭。
章太婆进入病房就见到温徵羽正穿着病服坐在床头,头枕在身后的软枕上,虚弱得脸上都透出几分病色。温徵羽本就长得娇气,再让这病色一衬,更显弱不禁风。那朝她看过来的眼神也弱弱的很是透着几分可怜。章太婆本来还想训她一顿,可看到她这样子,再想到这本就是个没出息的,话到嘴边又变成了叹气,说她:“又遭罪了吧?”又问:“你家叶泠呢?”
温徵羽赶紧摇头,这一摇头,顿时又晕又痛的头更难受了,没忍住,转身抱住痰盂就吐了。
章太婆赶紧上前去给她顺背,还问:“吃早饭了吗?”
温徵羽正吐着呢,刚把吃进胃里的粥吐出来,又听她外婆这么问,顿时吐得更厉害。
洗手间里传来声响,没多久,叶泠出来,见到章太婆正给温徵羽顺背,她想到章太婆那手劲,赶紧接过章太婆的活。
温徵羽吐完,叶泠先替温徵羽擦了嘴,又让温徵羽漱了口,再把痰盂交给陪同的看护拿去清洗,又小心翼翼地托着温徵羽的头,让她的头靠回到软枕上。
叶泠说:“你好好休息,我和外婆去外面说说话。”
温徵羽一把抓住叶泠的手,想摇头,又怕再吐,又不好当着她外婆的面说别去,“在这里说也一样,我也听听。”她就不信老太太能当着她这病号打叶泠。
章太婆对叶泠说:“我俩有什么好说的?我跟你没话说。”
温徵羽问:“是马路在外面吗?”
马路听到屋里的声音,赶紧进去,喊:“徵羽小姐,是我。”
温徵羽说:“你陪叶泠先去办事,这里有外婆陪着我。”担心老太太找他俩算账,赶紧把人支走。
马路没敢应声,看向叶泠。
叶泠说:“把盯住岑家的人都撤了,找不到东西,盯住人也没用。各地有各地的规矩,行事别太出格,当心收不住。”
马路应下,说:“那我先去忙了。”
叶泠说:“办事要紧,不用时刻过来。”
马路又应了声,又道了声:“太婆太爷,徵羽小姐,我先去忙了。”这才走了。
温徵羽看了眼叶泠,心说:留在这挨训呀。
叶泠回了温徵羽一个眼神:哪至于。
她知道章太婆是担心温徵羽的情况,把检查报告和病历本都给章太婆看了,“轻微脑震荡,额头这有点阴影,不明显,得留院观察一阵子。”
章太婆看完病历和检查报告,再见温徵羽这样,暗叹口气。人被伤到,什么事都干不了。事情总得有人去张罗,温徵羽这样,要不是找了叶泠这个对象时刻护着她,里里外外地张罗,她这辈子啊,难有指望了。不过一个家,有一个人立得起事,那就倒不了。她对叶泠说:“她养好伤以前都别让她再乱动,把身体养好比什么都重要。”别的,没说,也没问。
岑琳带着岑珚去到连家。
章太婆和连老先生去医院看温徵羽去了,连昕在家。
岑琳要把岑珚交给连家发落。
连昕哂笑一声,说:“找错人了吧?虽然我是当哥哥的,但也管不到妹妹头上去。她的事,我可做不了主。”说着,他把岑琳推到他面前的那些东西又原封未动地推回去。
岑琳说:“四爷,我们两家以前从未有过节,也没有不可调和的冲突矛盾,一切全因底下不长眼的东西惹起来的。我这次栽大跟斗,我认。老实说,如果只是你们手上捏着东西,我是不服的,就算是刀架脖子上,我也不认怂,但这么多兄弟跟着我混口饭吃,我也得为他们着想,拼也拼过了打也打过了,打不过,我也认了,总不能让他们白白去送死。”
连昕说:“冤有主债有主,岑总,你说是不是?”
岑琳点头,说:“四爷,有您这话,谢了!”
连昕说:“你可别谢我,这事,我当真做不了主。我也给您透个底儿,我四姑去得早,羽儿是我四姑的命换来的。我们这一辈,兄弟姐妹十个,只有羽儿这一个是女儿,其余全是儿子。老连家的四房,只有她这一根独苗。你们就算是把刀子招呼到我们哥几个身上,哥几个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各家儿子多,折一两个没所谓,折了也只怪自己没本事。可羽儿不一样,她是女娃,又生得娇气柔顺,容易被人欺负,我们这些做哥哥的总得护着她一些。”
“小时候,我们父母忙,把我们扔在爷爷奶奶家,我们兄弟都是四姑带大的,我们总得给四姑护住这点血脉,不求羽儿有出息,只要她能平平安安的,我们就心满意足了。”
“王子道就算是把温时熠剁碎了喂狗,我就当他是给我四姑报仇了。可他既想占羽儿的财产,还想把羽儿弄给赵肆,岑总,你也是有姐姐妹妹的人,这事放你身上,你能忍吗?没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算是我手下留情了吧?”
岑琳点头,说:“算。这事确实过了。求财不动人,王子道坏了规矩,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他又把面前那厚厚的文件袋推到连昕面前,“这个,是想买赵贰那的东西。你看这价,合适吗?”
连昕又推了回去:“不着急,饭得一口一口吃,事得一桩一桩办。”让人把岑琳和岑珚送出了门。
岑琳出了连家,和岑珚一起上车。
岑珚若有所思:“透了话,不收东西……”看似留有余地,实际上什么都没应。
岑琳问岑珚:“你现在去哪?”连昕把话都说透了,也没想要她的命,她还坐他车里做什么?岑琳烦死了她,这还是亲姐姐。
岑珚扔出句:“不去!”要她去医院当着叶泠的面给温徵羽赔礼道歉,杀了她也不去。
岑琳气得当场翻脸,两姐弟车里,就在连家的大门口又打了一架。
岑琳是男人,力气大,但岑珚是个浑的,抓到什么砸什么,还留着指甲挠他脸,脸都挠破了不说,还揪住他的头发,头皮都快被扯掉了。他气得大吼:“都愣着做什么,把这疯婆子拉开!”待保镖把他俩分开,岑琳怒骂道:“让你出来晃荡简直就是祸害人间,送你到疯人院关上百八十年都不冤。”
岑珚对着汽车另一头的岑琳骂道:“你自己捅的篓子,怪我咯?老娘才不去给她赔礼道歉,你做梦去吧你!”拉开车门,坐到后座,大喊声:“去警局,老娘投案自投!”
岑琳又拉住门吼:“你又发什么疯,投什么案啊,还嫌事不够大。”他连拉几下车门都没打开,里面锁上了。他喊开门,岑珚就坐在后座上随时要动手的样子,司机没敢开。
岑珚非常光棍:“打个人而已,大不了去拘留所里蹲几天,你吼什么吼,老娘又不是没蹲过。开车。”
岑琳拉不开车门,气得狠狠地往车门上一踹,大骂声脏话,看着岑珚坐着车走了。那还是他的车。他接过保镖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被抓破的脸和嘴角流出来的血,又咬牙切齿地骂个脏字。他脸上落的疤全是岑珚给挠的。他气愤难平地把纸巾扔地上:“真是祸害遗千年!”转身,挤进身后保镖的车里,给岑琅打电话,汇报情况。
作者有话要说: 岑琳:特么的丢死人了,在连家大门口和岑珚又打了架。
岑琅:所以,你如果把她绑着去就没这回事了。
岑琳:这不是给她留点脸么。
岑琅:呵呵,她的脸是留下了,你的脸又花了吧。
第一百四十八章
岑珚刚到公安局门口就被岑琅截住了,“小舅说很久没见到我们了,让我们过去吃顿午饭。”如果不是紧要事,岑琅不会亲自来,坐上了岑琅的车。
岑琅对岑珚说:“别成为第二个赵肆。”
岑家三姐弟去都了小舅家。
小舅家是公务员房,很是简朴。她舅舅有两个儿子,长子身体不好,一直在国外疗养,舅妈在国外照顾他,岑琳常过去帮忙跑腿照料一二。小儿子在外省工作,也很少回来。他舅平时忙于工作,很少回家,如今难得有闲,让他们姐弟几个过来吃顿饭。
小舅问起岑琳投资的宏图国际被调查的事,说:“这事我听说了,闹得很大,不仅国际刑警在查,听说跟国外的黑帮还有关联。宏图国际在国外的分公司和办事处不知怎么的就跟国外的黑帮火拼上了,连装甲车和火箭炮都用上了,死了不少人。”
岑琳点头,“是,听说了。我在王子道那还有投资,要知道他私底下干那些事,是半点不敢把钱投到他那去的。钱我就当打水漂了,平安就行。”
小舅说:“赚钱就要赚正当钱,交往也要和正经人交往。像赵济家里那小四,可真是浑得不像话。就说鲁老先生那事吧,他都退休多少年了,正经的文化人,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一个人。他家儿孙犯了事,落到连个落脚地儿都没有的境地,当初同住一个大院的那些老友看不过眼,凑钱给送到了养老院。那小姑娘……叫什么来着,哦,温徵羽,受几位老爷子的托付过去探望,小姑娘心善,接到自己那住去了。这狗东西,胡编捏造,骗了几个他姐姐单位的人,连调查取证都不做,就去抓人,还滥用私刑……监控录相都在那摆着呢。唉……简直让人没法说。”
“他还跟王子道私底下干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赵依依被连累,开除公职,老赵那也被通报批评,你说他再干两年都要退休了,还摊上这事。”
岑琳说:“我今天见到温徵羽的表哥还打听了这事,说是赵肆他们做得太过分,说那温徵羽是他们家四房的独苗,整一房人就剩下这么一个,这才急了眼。”
小舅问:“听说小姑娘出院了?伤好得怎么样了?”
岑琳说:“刚出院,昨天去参加大姐的生日聚会,我姐又在她脑袋上给来了一下,昨晚又住医院去了。”
小舅把岑珚看了又看,“行啊,珚儿,越发能耐了。”
岑珚也很生气,说:“谁知道这里面还有这些破事儿。”
小舅沉着脸训斥道:“那也是该往别人头上砸的吗?多大的人了,一点分寸都没有。”
他骂了岑珚两句,又向岑琳打听和宏图国际和黑帮火拼的事。
岑琳放下筷子,用纸巾擦了擦嘴,才说道:“情况比较复杂,只知道跟海外华商会有一点点联系。”
“我留学的时候,有个同学的家里就是华商会的。他的祖上是宣统年间过去的,家里是做丝绸瓷器贸易起家,后来产业投资到各地。”
“听他说知道的只有一个姓连的,是个略有资产的商人,九十年代出去的。”
“那商人跟连家没关系,碰巧一个姓。连家那边,连怀信和他老婆离了婚,离婚的时候因为儿子小,都跟了他老婆,已经出国很多年了,不清楚他们现在在哪。”
“温徵羽有个大姑,上世纪九十年代初过去的,是当地有名的华裔富商,做的是医疗和能源行业,和当地的议员走得比较近。”岑琳说完,又看了眼岑珚。
“哦,对了,那华商会,会长家里姓章。”
“连家是老太太当家,大叫都叫她章太婆。本名,倒是没几个人知道。听她侄孙说,家里往上数三代还是大资本家,后来六七十年代家里就倒了。现在都安排在连昕的分公司当经理。”
小舅抬起眼皮看了眼岑琳,点点头,很是感慨地叹道:“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非得做这种下三滥的事,还不长眼睛。”说到不长眼睛的时候,还看了眼岑珚。
吃完饭,待姐弟三人走的时候,又感慨了句:“她那小舅啊,是搞情报的。”
连昕和叶泠头天晚上去打了赵肆,第二天早上连怀信亲自去把他俩从局子里领出来。用膝盖都能想明白的事情,还能闹成这样,这就怨不得别人。
最重要的是,你打就打,打了半天,人家明刀明枪地摆开阵仗来打了你,还当着你的面亲口告诉你为什么会打,你还是连对方的影子都摸不着一点,扯的全是扑风捉影的东西,认了吧。
……
岑琅三姐弟坐上车后,岑琳看着车窗外没说话。
岑珚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岑琅说:“惹了事,总是要解决了。不想没脸,就别做让自己没脸的事。”她看向岑珚,说:“你知道该怎么做。”
岑珚看了眼岑琅,推开车门便跳下了车。
岑琅大叫声:“岑珚——”伸手就去抓,但没抓到岑珚,眼睁睁地看着岑珚跳下车就被隔壁车道的车撞出去,那车吓得一个急刹车停下,身后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响起,紧跟着又响起汽车碰撞声和急刹车的声音。
岑琅和岑琳急急忙忙地赶下车,就见岑珚侧躺在地上,一条腿不自然地弯曲着。她赶紧打电话叫救护车。
岑琳又气又急,吼道:“你有病啊!”去看岑珚被撞断骨头的腿,大骂道:“道个歉而已,要你命啊。”他又问:“没事吧?说话,没事吧……”
三十出头的大男人,眼圈都红了。
保镖赶过来,先给岑珚做了些急救处理。
急救车过来,岑琅和岑琳又跟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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