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先生说:“是乾隆青花莲托八宝天球瓶,保存得非常完好,没有任何裂纹和修复的痕迹,就是来路有点说不太清楚。”
温徵羽点头。要是来路什么都清清楚楚就不私下交易了,直接上拍。也不是说私下交易的古玩就是违法的,实在是有些手续办起来麻烦,扯起来历背景渊源来更是纠缠不清。市面上流通的古玩,哪件不是历经岁月的变迁,辗转了不知道多少手。
她没问吴老先生跟温老先生他们是怎么谈的买卖,只问了句:“那我先还您老二百万,汇到您转账给我爷爷的那账上,您看怎么样?我现在全款转给您也行,就是想着这天球瓶还有可能追回来,您们也许还要继续谈买卖。”
吴老先生说:“就先转二百万吧。”
温徵羽向吴老先生道了谢。
她送走吴老先生,回到病房。
温老先生看了她一眼,想问点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温徵羽在温老先生身边坐下,说:“您老安心等消息,能不能追回来,到时候能不能追回来,我都跟您说。这事我能办就自己办,如果办不了,我再找姑姑,绝不自己瞎逞能。”
温老先生点头,还是说了句:“我估摸着他们是看你爸倒了,我这也不太使得上劲了,就想狠捞一笔。”
温徵羽问:“只为钱?”
温老先生说:“八成是。”他瞟了眼温徵羽说:“要是惦记你,这点钱还动不到你。”
温徵羽没好气地瞥了老先生一眼,不以为然地说:“我有什么好惦记的,小穷画家一个。”说话间,见到孙苑送饭来了,赶紧扶老先生下床用餐。
第二十六章
如果说是在她爸破产跑路前,或者是她家变卖家产的时候,说有人惦记她,她信。她爸破产前,温儒老先生的身家加上她爸的身家,使得有不少人对她的继承权意动,想要以她人生伴侣的身份参与进来。她家变卖家产时,有些人觉得她家落魄了,她走投无路了,有了可趁之机,看上了她,对她开价。可如今,她既没有令人惦记的身家,也不是那种没了家人养活就要饿死的人,是真没什么好再让人惦记的。
对温徵羽来说,老先生这事,她得弄清楚对方是只为钱,还是温时熠先生以前得罪了什么人,对方想要趁她家现在落魄报复在他们爷孙俩身上。
如果是为钱,最坏的结果就是东西和钱都追不回来,她辛苦几年把这笔债还上。
如果是报复,就又是另一种处理方式了。
事情到底怎么样,温徵羽还得等展程查过才知道。
温徵羽抵了奶奶留下来的镯子,相当于欠了七百万的外债,不敢不好好工作。她在医院陪老先生用完饭,告诉了老先生自己的行程安排,便继续忙画室的事情去了。
她约了拍卖行的人下午到画室谈冬拍合作的事。
下班后,她先去医院看了温老先生,陪老先生用过晚饭,在住院大楼的楼下散了一个小时的步,在知道展程已经在家等她后,这才同老先生道别,打车回家。
对方是什么人,并不难查。
古玩店的老板,不说温儒老先生,温徵羽认识他都有十几年,至于那店家介绍的来卖货的人,温儒老先生跟他们见过面,有很多种方式知道他们的身份信息,至于背后有没有别人指使,这个才是比较费事的。
展程只出去半天时间,目前只是查证了那伙人的具体身份信息。
卖老先生古玩的那伙人是一伙路子很野的古玩贩子,跟这家古玩店老板的往来特别多,他们收到的货大多数都是通过这家古玩店的老板销掉。
展程说:“有个消息,还没证实。”
温徵羽说:“你说。”
展程说:“目前这伙人手上还有一批刚出土的货。”
温徵羽愣了下,下意识想问句“我爷爷没买吧”,不过想也知道,老先生那么有原则、那么爱惜名声的人,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沾这种会牵扯到违法犯纪上的事的,便又把话咽了回去。
展程犹豫了下,说:“还有件事。”
温徵羽看出展程的犹豫,微微点了下头示意他只管说。她担心展程有顾虑,便说道:“展叔,有事你直说,说了,我心里好有个数。”
展程说:“另外还有人也在查,我盯着他们,见他们跟叶泠的助理有过照面。”
温徵羽愕然问道:“叶泠的助理?”
展程说:“姓董的,叫董元那一位。”
温徵羽对叶泠没什么好感,所以对叶泠身边的人也没怎么注意,听到展程说董元,一时间不知道说的谁。
展程说:“个子不太高,偏瘦,成天穿一身西装,穿得非常得体,会拳脚功夫的那个。”
温徵羽虽然不知道叶泠随从的名字,但见的次数多了,说外貌还是对得上号的。她闻言不由得瞥了眼展程,说:“展叔,你说的是叶泠的随行助理?走哪都跟着她的那个?”
展程点头。他要汇报的都汇报完了,见温徵羽没别的吩咐,便说道:“大小姐,如果没有别的吩咐,我忙去了。”
温徵羽说:“叶泠的事,先不要告诉我爷爷,你留心她那边的动向。”
展程应了声:“好”,便离开了。
温徵羽感到很奇怪,叶泠掺和进来是什么意思?
她和叶泠虽然是生意上的合伙人,可还没熟到能关心对方私事的份上。叶泠让人来查,她不信是巧合,但没凭没据的,万一是巧合或者是叶泠说是巧合呢?在没有确定叶泠的动机、目的前,她决定看看再说。
夜里,温徵羽又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变成小精怪,掉海里了,正在茫茫大海上飘着,忽然狂风大作,跟着手机铃声把她的思绪从梦里拉回现实,她睁开眼,拿起手机,见到是展程打来的电话。她看了眼时间,顿时醒了。凌晨四点半,展程打她电话,肯定是有要紧事。
温徵羽坐起身,喊了声:“展叔”,问:“什么事?”
展程说:“今天查的那伙人,刚刚被逮了。”
温徵羽愕然问道:“什么情况?”
展程说:“他们从一伙盗墓贼手里收了几件出土古物,警察把那伙挖坟的人抓了,顺藤摸瓜找到这伙人。”
温徵羽问:“刚刚被抓的?”
展程说:“刚被抓上警车。”
温徵羽追问道:“他们全都住在一起?全都被抓了?”
展程说:“没住在一起,不过抓捕是同时进行的。”
温徵羽愣了下才回过神,问:“古玩店那边呢?”
展程说:“还没动静。”
温徵羽说:“行,那先盯紧古玩店那边,有什么动静,随时打电话给我。”
展程应道:“好,我会盯紧的。”
温徵羽“嗯”地应了声,挂掉了展程的电话。她再次看了时间,刚过凌晨四点半。这个时间点,一伙人在不同的地方同时被抓,这是专案组才有的效率吧?
那伙人在这个节骨眼上被抓,也太巧了。
温徵羽真想打个电话给叶泠,问:“是不是你干的?”
电话好打,话好问出口,可之后呢?
涉及到警察办案,很多事情就不好说。
即使叶泠承认派人去搜集线索再来个举报,她能说什么?她总不能说叶泠不对。说不定警察还要给叶泠发“热心市民”的锦旗。
温徵羽只能暗暗感慨叶泠的手真快。
她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继续躺回去睡觉,合上眼,又琢磨叶泠搅进这件事的动机,结果仍是和叶泠以前干的那些事一样无解。她总不能用叶泠对她有意思来解释吧。
难道叶泠的性取向是同性?
这想法让温徵羽当场愣住,有点被吓到了。
叶泠的性取向是什么不可怕,可怕的是叶泠万一喜欢她怎么办?
当初叶泠买她家宅子时,那句“我很喜欢”,差点给她留下心理阴影。
这想法比噩梦可怕多了,而且有些荒谬,她赶紧把这想法从脑海中挥去,然后才注意到自己被这想法给吓得心脏都咚咚地跳。
被叶泠喜欢上,可真比欠七百万可怕得多。
温徵羽不觉得自己是个胆小的人,可她被脑海中蹦出来的想法这么一吓,睡意全无,失眠了。
她躺在床上,睁眼到天亮。
她听到那厚重的院门被推开的声音,孙苑已经买好菜来做早饭了,只好无精打彩地起床洗漱。
她洗漱完,下楼,坐在客厅沙发上,懒洋洋地托着下巴,一不留神又想到叶泠那神经病是不是喜欢她的问题上。
要是别人喜欢她,她拒绝几次或不理,自然能让人知难而退。
要是遇到叶泠,她爸都让叶泠收拾了,她爷爷跟叶泠谈买卖都没讨到好——
温徵羽的思绪一转,忽然一醒。喜欢不喜欢,跟生意买卖是两回事。叶泠也没有说喜欢她,顶多表现出对她的画很有兴趣。即使叶泠喜欢她,她也可以拒绝。
温徵羽这么想着,心头的慌乱少了几分,逐渐冷静下来。
她想到自己被叶泠那神经病吓得没睡好,到镜子前一照,果然见到眼窝下有淡淡的黑眼圈。
温徵羽只得回房化了个淡妆,涂了点遮暇霜把眼底的黑影遮了遮。
她在孙苑做好早饭后,先和孙苑一起到医院陪温儒老先生用早餐,然后再转去画室上班。
每天的例行工作都差不多,先开窗透气,然后例行检查各部门。
她逛到一楼展厅的时候,听到门口传来叶泠那特有的高跟鞋落地的声音,一回头便见到叶泠领着她那叫董元的助理带着两个保镖和一个秘书从外面进来。
叶泠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扫了两眼,随即露出一个笑容,道:“徵羽,早。”
温徵羽回了句:“早。”她见到叶的视线还盯着她的脸,活像要把她脸上的那点妆给看透,把黑眼圈给看出来才罢休似的。她懒得理叶泠,很是无语地扭回头继续去检查展厅。
她的电话铃声响,摸出电话便见是展程打来的。她“喂”了声,便听到展程说:“大小姐,刚才有警察去到古玩店,盘查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温徵羽说:“知道了,继续盯着,我估计他一会儿很可能去找我爷爷。”她说完,想到叶泠还在旁边,扭头朝叶泠看去。
叶泠冲她淡淡一笑,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径直上楼。
温徵羽盯着叶泠的背影以及跟在叶泠身后的董元,很想揭穿他俩。可这事吧,人家帮了她的忙,她领了人家的情,欠着人情,还不好说出来。
第二十七章
她检查完画室,回到办公室,用保暖茶杯沏了壶茶,带上会议要用的文件,去会议室开会。
这次开会除了各部门的日常事项,就是冬拍的进度,以及下个月要进行的一些潜力画家的联合画展。当然,对外宣传不称作潜力画家,画展主题、操办方向、流程得还要在会议上讨论。
开业的宣传、秋拍的成功,画室在本地的名气已经打响,在外省也有了一定的知名度。画室的宣传力度好,价格合理,不拖欠画款,让很多年轻画家都愿意把画卖到画室,或委托画家代为出售。几个月下来,画室积攒了不少画作,已经远远超出画室日常能够销售出去的量,形成了积压。
她在开画室的时候,温黎告诉过她,压货就是压钱,就是增加风险。她如果要让画室维持一个好的运转,就必须严格控制库存。
画室的库存三个月一清理,超过库存量,就得想办法减低库存量。
这些画作价格在几百到几万元之间不等,上拍不太合适,但非常适合拿来开画展,面对大众群体销售。这次画展正好赶上冬季文化博览会,是个相当难得的机会。
温徵羽的会开到一半,接到展程打来的电话。
展程告诉她,古玩店老板在警察走后不久,便让店里的伙计出去买了水果和花篮,之后便带着两个伙计,搬着一大一小两个装古董的盒子出门了,这会儿,他们刚到温儒老先生住院的那栋医院大楼的楼下。
温徵羽说:“行,我知道了。你也上楼去看看我爷爷吧。”
展程应了声:“好的。”
温徵羽挂了电话继续开会,到散会的时候,已经是中午。
她上下班都是步行,并不是每天都需要用车,在需要用车的时候给李彬打电话预约让他来接就行了,到月底的时候再按用车时间结算。李彬要养家糊口,不可能只做只接她这里的活,同时在跑好几家单位的活。她打电话给李彬的时候,李彬正在送人去机场的路上,这会儿还没回来,没办法来接她,她只好自己打车去医院。
今天下雨,阴雨绵绵的到处都是打车的人,连打车软件都打不着车。
温徵羽撑着伞站在路边等了二十多分钟,好不容易遇到有空车过来,她刚招手把的士拦下,旁边的一名大妈箭步如飞地冲到的士旁边,拉开了车门,用那是一个顶她俩的体型挡在了车门前,回头朝着一个年轻的女人和一个孩子挥手喊:“快点,快点,我抢到车了。”
温徵羽愣愣地看着这大妈,真想问她:礼节呢?秩序呢?排队啊。
她怔愣地看着这一家三口坐上计程车走了。
温徵羽暗暗摇头。遇到这种人,她能怎么办?上去打一架还是吵一架?不管是打架还是吵架,她都不会。
一辆轿车缓缓驰过来,停在她的面前,后座的车门推开,叶泠探出头来,说:“去哪?我送你。”
温徵羽说:“谢了,不用,我打车。”
叶泠探头出来,朝着右边打车的人群扫了眼,又朝旁边公交车站旁看了眼。
这个的士站就在旅游景点的公交站旁边,游客区,旁边的商业区的人流量都汇聚到这里,车多,人挤,又是下雨天,温徵羽可不好打着车。
叶泠说:“是去医院看温老先生吧?正好我顺路,捎你一程,别让老人家等着急。”
老先生那里有事,温徵羽不过去看看不放心,这个时间、这个地段确实很难打到车,她只好收了伞上车,对叶泠道了声:“谢谢。”
叶泠递了条毛巾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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