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这是个办法。”沈凉渊赞同的点点头,又道:“我也有个想法,虽不太肯定,但是不妨两头行动试试。”
沈凉渊打开地图:“你看,我方才看了居哨关的位置,居哨关地掷极其荒拓之地,从地理上看,它周围的都是无山无水无林无人无居的尘沙地带,百里内外只有驿站关卡。粮草被劫不过是前两日事,两日内要带上大批粮草消失在千里范围外,不可能。毕竟那是三十万石。如果说是劫走后被销毁,那么当时劫粮的时候就不必带走,大可就地便烧了。”
“你的意思是,那三十万石的粮食有可能还在居哨关,只是被敌军藏起来了。”
沈凉渊点点头:“不无可能。我刚刚问了林慕,他训练出的斥候很精炼,已经来报说敌方炊事近日有限少的情况……咳咳……”
沈凉渊轻轻咳嗽两声后,继续道:“……看来是连日下雪的缘故,他们的粮草也没有到,也许他们也是想“借”我们粮草一用。所以你让斥候最近盯紧敌方营,万一我们没能及时找回藏在居哨关某处的粮草,一旦发现被他们准备运回营地,也好早做计划截回。”
“嗯。”华戎点点头,又在思量:“我刚刚看了《江原城志》,里面提到,原来九十多年前,江原城这个地方遇到过类似于天星坠落的天灾,每至晚上就会流火坠落,持续整整九十七个夜晚,当时江原太守就命人在地下筑窟洞躲避,当时他们在地下待了数月,在城下十几米深处,发现有一种群居的大老鼠,这种老鼠大的罕见,和成年的大野兔子一般大小,擅长打洞挖道,这种鼠利爪尖牙,凶悍有毒,不过却是一方灵药,又可以治一些偏怪的奇病,故而在后来被城中人大量挖掘采卖,现在想再寻到这种洞鼠已经是不可能。”
“你想利用这些洞道?”
华戎点点头:“虽说这些洞鼠凶悍,不过那是在危急的情况下。它们其实是属于逼急跳脚的畜类,所以他们挖洞遁逃的时候十分迅急。而通常情况下,它们是胆小谨慎的,所以这些鼠洞在城中鲜少,因为它们惧怕人多。
这些洞道在江原城外居多,纵横地下,最深的打在几十米深处,难以被人察觉。这种洞鼠挖洞是为了偷农户的牲畜或者屯粮。它们出行偷猎都是四五成队的同行同归,由于捕猎时比较凶悍,所以通常都能够拖回比自己体型大五六倍的家畜和粮食。”
沈凉渊也点点头:“所以你觉得,它们的洞径最大的也能够匍匐过人。”
“对,而且我相信,这么多的洞道,一定有接近高阙军大营的地方。我们找几条深一些的洞道掩藏动静,再拓宽和延伸一些,以便士兵可以在里面转身往返撤离,到时候把洞悄无声息的通到敌营,要烧要袭,打他个来回措手不及。回头再将洞道堵实。”
沈凉渊点点头,这些洞道都在城外,的确是于我军无碍,于敌军无益,大可一试。
沈凉渊道:“兵贵神速,一定要在三日内完成至少五条洞道,一旦出手攻袭就会暴露途径,所以我们必要给他们一击重创。”
华戎点头笑道:“自然。”
“那我们现在研究一下城外的地况。”沈凉渊展开地图,手在图上快速的指点,人仿佛也大病痊愈一般。
“你看,这里是高阙的扎营地,这里是江原城,我们在这里要避开,会打草惊蛇,而这里几处也不能是洞道出口,容易提前暴露……”沈凉渊起身下床取了纸笔,似乎要准备一个大布局。
华戎担心道:“你现在身子不好,这些就留我和林慕去计划。”
沈凉渊道:“林慕现在在加固城防,粮草撑不了多久,而且我们的计划也不是完全无漏,万一失败就是在赌上江原城。现在局势拖不得,我们两个就先单独来个“纸上谈兵”,讨论一下断敌粮草的计划,以及准备一套截粮的计划以备不虞之需。”沈凉渊将手指在地图上划来划去,华戎也蹙眉考虑着布局。
两人一直议到晚上过后,华戎担心沈凉渊身体状况,让他用了晚膳就早些休息。
此时林慕差不多也从城垒下来了,华戎又紧着去找林慕,把计划拿去再与他细盘一番。
林慕毕竟驻守江原多年,更了解江原的山行地貌各路横通,在地下路线的拓延上,也自然需要他再做些斟酌。
三日后
洞道掘通,一条通向高阙大营附近的几处矮丘后,赵军趁夜迅急偷入,高阙后方粮草被烧,后方作乱之时,又从其他三方通道惊现四队赵军突袭。高阙军猝不及防,遇袭损四千将士,粮草烧去大半。
赵军此战大挫敌方士气,击鼓欢呼。在全城战士摇旗欢呼的当口,主将沈凉渊却于众人面前一口血吐下,闭目倒地。
高阙粮草未至,营中口粮拮据了七日。
七日后,斥候来报,在居哨关处发现被劫的粮草将被趁夜运往敌军大营。华戎派林慕领兵,成功截获。
此时的主帅房中,沈凉渊一身轻宽的常服,披着狐裘靠在炉子旁取暖,屋里的熏香馨远缭绕。
华戎推开门,把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大夫领进来。
“我给你请了吴大夫来看看……”华戎估计是带人来的急,气息不匀的在一旁座上坐下,腾手倒茶,还不忘腾空来转头对沈凉渊道:“他是江原城里最好的大夫,可是有妙手回春起死回生的本事。”
那吴大夫也正在擦汗,一听,喘着粗气就将手摆的来回不停,半掩面推辞:“王爷谬赞,老夫惭愧,惭愧。”
老大夫不敢担当这神差,着实惭愧。
沈凉渊一看华戎急得连水都来不及喝就先把人给吹上天了,又见那大冬天里都能出汗的大夫,他不禁对华戎笑道:“若真起死回生,大可等我死了再来也不迟的。看你这急的,何苦把大夫累成这般?”
华戎急道:“我说沈……我说你小子别这么没良心,我这么忙活操持的想让你活着,容易么我?你就不能配合点儿,别说这么死呀死的忌讳话!”
沈凉渊忍着笑顺应的点头:“好好好,我配合。大夫,劳请您把脉吧。”沈凉渊将手腕伸到老大夫面前,十分听话的笑道。
老大夫匀了会儿气,坐下来,开始诊脉。
此时下人端着药罐儿,低头小步进来,定时的在熏炉里续上几味药草和香草,又对沈凉渊和华戎倒了茶,最后福了福身,退出去关了门。
屋里渐渐馨淡的香味又浓郁了一重。
沈凉渊闭目养神的靠在那儿,华戎喝了口茶,感紧问大夫:“他怎么样?”
大夫皱眉,手离开沈凉渊的手腕后,脸色凝重,捋着胡子摇头。
华戎心里不安,其实多数也是料定的事。再去看沈凉渊,还是一副闭目养神,更像是已经熟睡的形容。
“你说吧,我这朋友的情况,有办法,还是没办法?”华戎并没有告诉他,面前这位绝治的病人,就是镇守江原的主帅。
自从那日沈凉渊一口血哗啦吐出来,在军前倒地,此后半月的大小战役都一直养着元气没能出战。这已经让军中不少人有所猜测,担心主帅安危如何?而沈凉渊几次出面又总是脸色苍白。
为防军心动荡,只能先瞒着,也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打赢这场仗。
“王爷,这位公子的病症不在于旁的,而是中毒所致……”大夫说道。
以往只要不说,每个大夫都诊不出什么,几乎都说沈凉渊是体质浮弱,招疾所致,面色消瘦也因是体弱,虚了血气拖出来的,总之根本诊不出他的情况是由于毒。
现在这老大夫居然能断出来病因?华戎一听,果然是妙手回春的能耐!兴许有希望!
“那可有办法解这毒?”华戎急问。
大夫脸色又是很惭愧,摇头半天:“回王爷,老夫医术浅陋,如果这毒是赤疴,老夫真没法子。身中赤疴恶毒,能活到今日不倒,这位公子已经不是常人了。”
华戎一听,黯然失落,神情无奈的放下杯子:“有劳大夫,你先出去吧。”
“老夫惭愧,这就告退。”大夫弯腰拱手做了告辞,便出去了。
“凉渊……”华戎起身去唤沈凉渊,见他又睡着了,便没忍心扰醒。叹了口气,起身又找了条毛毯给他披上,也准备出去。
“华戎……”
身后的沈凉渊又在他开门的时候醒过来,他睡觉从来就浅,最近更是听着一点儿声就醒。
沈凉渊睁开眼,撑着桌案揉揉眉心:“我最近总是犯困,不知不觉便睡过去了。”他抬头问:“你这就走了么?”
“没事。你继续睡吧,注意别着凉。”
“不用了,我不睡了。”沈凉渊将毛毯拿下来,起身道:“最近战况如何?”
“高阙四日前粮草接援上了,又增援了五万兵马,现在准备再攻江原城。”华戎走回来拍拍他肩膀,笑道:“没事。有我活着,我保证那帮人连江原城城门上的一颗门钉都碰不到。”
沈凉渊笑笑,又问:“何时开战?”
“就这两日。”
“这一战将是敌我双方复原后的大战,高阙粮草已备,如今四日整顿,又增加五万势力,相信士气回归,战力骤涨,很有一鼓作气的可能。所以此战的性质不同以往,此次若是哪一方败了,就可能真败了。”
华戎笑道:“所以此战我军也定当与他们来个解决。赵国的军队可是“吃荤不吃素的”!”
“敌军起先是三十万,连番交手折了十万,如今增了五万。而我们的将士如今只有二十万,并且现下,我们的士气和军心也需要助增。”沈凉渊道:“我这身子最近也好多了……”
“不行。”华戎打断他,分明知道他的主意。
“你是主帅还是我是主帅?”
“本王是王爷!”华戎急道。
沈凉渊无奈,笑问:“这里不是公庭也不是你的琪王府,是兵临池下的江原城,是战场。见过军中有谁敢阻止主帅上战场的么?”
☆、第四十章 斯人已逝
华戎没办法,在一旁坐下来:“沈凉渊,我华戎可从没拿过王爷的身份压过你,就这一回,你别想让我同意你去送死。”
“我何时去送死过?难道我如今就连枪都握不住了?”
华戎不让:“你就是不能去。这样,我领十万出城迎战,留你十万守住城中。”
“高阙虽是扎营驻地,但就是留守也不会超过十万。你领十万人迎战敌方十五万未免太冒险,就是赢了,只怕也会造成损伤惨重。惨胜犹败。我们要保全更多的将士,保证最稳的胜算。”沈凉渊想了想道:“这样吧,我和林慕带十五万出战,留你五万守城。”
不管他怎么说,华戎也是不让,担心道:“你现在这样子我怎么能放心让你出战?还是我领十五万出战,你留守后方。”
沈凉渊摇摇头,拍拍他肩膀,道:“我是主帅,我们的士兵也需要士气。从半月前倒地到现在,我一直在歇战,这让全军将士怎么想?你让敌人怎么想?”
“你现在发作频繁,如果到时候疼的脱力还怎么握枪?你现在的情况让我怎么……”
“此战我必须出面,只为了军心。华戎,我想我不用说你也知道,军心是什么?是胜利最坚恒的力量。”
沈凉渊看着身后墙上的地图,看着地图上的江原城,轻长的叹息,语气里有些了却:“华戎,此战才是我们的生死决策,十万百姓,二十万将士,三十万个家,还有我赵国的江原城,这些皆不容有失……如果用我一个沈凉渊一命可以换下,是我殊荣。”
华戎心中怔松,微微有些颤动。这个沈凉渊,执拗的真是让人想打想骂,可偏却动不了这手……
“你沈凉渊一个人就能换这么多,你也配?”华戎气的冷他一眼,站起来反拍他肩膀:“不过,再加上本王,就配了。留林慕驻守城中,不日我与你出城同战!”
见现下谈妥了,沈凉渊点点头,淡淡回笑,袖子里的手暗暗握紧了那润白的流云佩,不再说话。
他心里比谁都明白,自己还能活多久?如果自己注定是等不到活着回去的命,他愿意战死,愿意马革裹尸尸埋沙场。起码那个人会明白,自己永远不会背叛,愿意让尘沙埋忠骨,他,从无背叛。
一只落单的冬鸟落在海棠枝头,旋翅飞走,震的枝杆颤颤,抖落一枝积雪。
华延站在树下良久,终于收回伸远的神思,抬手拍落抖在肩上的雪,转身走回重澜殿处。
已经是年后化雪,现在是立春,此战持续了四个多月,人是不是也要回来了?
七日前赵军火烧高阙粮草,两军鼓势出战,现在几场战役打下来,战况越发严峻激烈。
华延沉脸在殿中慢慢踱了几步,又问一遍:“江原近来的战况如何?凉……”他言语一转,声音依旧很冷:“华戎他们可有战报回来?”
殿监弓身过来几步,小心道:“回皇上,战报在案上,七日前就抵达京都了,您......都看过好些遍了。”
华延似乎有所思索,眉拧了拧也便没再问什么。转身过去提了殿监手中的鸟笼,一副面无表情的逗着鸟去了。
殿监心中纳闷,以往征战,皇上都会一天三遍的问沈将军如何怎样的?现在每回倒是不问了,竟是几月未提沈将军一字。
殿监在心里琢磨了一下,又小心问:“......皇上可是要问沈将军如何了?”
华延脸色一黑,殿监脸色一白,赶紧不动声色的退了几寸小碎步,低头不敢再多言。
殿外侍卫此时急步入内,单膝跪下道:“皇上,江原有战报。”
华延道:“宣进来。”
战前的传卒士兵风风火火的加急赶到,几步入殿后单膝跪下。
“皇上,江原大捷,高阙退兵……”单膝跪下的士兵首先将奏本捧在头顶,高声报道,然后神色又有些变化,犹豫着开口:“信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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