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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侧过头看她:“嗯？”
她没有看我，视线远远的落在弯腰挑饮料的小丘身上，轻轻的笑了一下，自言自语道:“其实我也挺好的，就是运气不太好，对吧？”
我心脏猛的一跳，觉得她好像什么都知道了。是什么时候察觉到的？去小丘家吃饭的时候？还是去年校庆期间？足够露馅的细节太多，反而让人理不出头绪来。
我沉默的看着她，她偏头和我对视了一眼，视线一触即分。
“去英国的交换生名额定下来了，我下个月就走了。沈丘……应该不会去吧？”她看着远方，换了个话题。
语气很平和，既不喜悦，也无懊恼。
我们学校每年都有去国外友好学校交流学习的名额，为期一年，挑的都是高一高二出类拔萃的学生，对毕业后申请国外大学很有帮助。
小丘没有和我提过这件事。
“我不知道。”我诚实道，“顺便……希望你在国外也能事事顺利。”
她似是诧异的看了我一眼，笑着说:“谢谢。”
那天孟寻没来，离开前她和我说:“帮我和孟寻说声对不起吧。我只是……”
只是什么到最后也没说出来，她微微的笑了笑，挥手和我们说了再见。
这是她离开前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之后一段时间她忙着准备出国，也许也有刻意避开的缘故，我们都没有再见过她。
周末聚餐的时候我把这事略微提了下，李玉一边啧啧的感叹这我们这群人竟然最后一个姑娘都没能留住，一边毫无心理压力的把刘淼碗里最后一个牛肉丸给夹走了。
“说起来，沈丘你不打算去么？”孟寻大喇喇的灌了一口汤，又麻溜的从李玉筷子下抢走一块红烧肉，吃得满嘴流油。
“国内也挺好的。”小丘垂着眼睛吃东西，声音不疾不徐，“我没有出国的打算。”
“就是，国内多好啊，又安全物价又便宜，还不用担心哪天就被发狂的同学扫射了……”李玉絮絮叨叨的说着，“说不定我们大学还能在一起，到时候也天天一块儿吃香的喝辣的，多爽啊。”
刘淼也难得的没有煞风景，虽然大家心里都清楚，这可能性实在是太小了。
“来来，为了未来干杯。”孟寻不知道什么时候叫了啤酒，倒了满满一杯，仰头一口气喝干了。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居然是罗衡，闷不做声拿着开过的那瓶，隔空朝孟寻举瓶示意了下，就直接对着瓶口灌了几口。
“痛快！”孟寻也有样学样的开了一瓶，“还是一瓶瓶来比较爽！”
我们几个意思意思喝了些，这两人倒像是杠上了，闷声不响的开始一瓶瓶对灌，拦都拦不住。
喝到最后一箱啤酒去了大半，孟寻趴在桌子上呜呜直哭，罗衡也红了眼眶，李玉看得目瞪口呆，暗搓搓的问我:“这是怎么了？”
“失恋了。”刘淼抢在我开口前压低声音道，“别管那么多，喝一场痛快了未必是坏事。”
我点点头，他说的确实是对的。
送孟寻回去的时候我和他说了苏小瑶让我转达的话，孟寻红着眼睛抽抽搭搭，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
苏小瑶走之后罗衡飞快的瘦了下来，一年时间身上已经完全看不出过去那个小胖子的影子了。
他其实五官很清秀，皮肤也白，乍一看上去还挺招人的，瘦下来没多久竟然也开始断断续续的收到情书，胖子都是潜力股这话还挺有道理的。
说起情书这玩意儿，小丘抽屉里常年出没，有时候还会遇到请求我帮忙转交的情况。我一一收下，通通转交进了我家的垃圾桶。
小丘对这些容忍度特别高，看我吃醋也看得高兴，且无师自通了“么么哒”大法，每次我刚有点生气的苗头，他就凑过来给我一个软软的么么哒。
明明上次还嫌我不好好说话呢！自己么起来比我还起劲！
我很想残忍的婉拒他的么么哒，让他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但是每次被他又黑又亮的眼睛一瞅，我的心就软了，再触碰到他柔软的嘴唇，更是恨不得亲的时间再长一点，哪里还想得起拒绝这个词怎么写。
李玉见过我们私下相处模式后，一脸不可思议的把我上下打量了好几遍，恨铁不成钢的说:“没想到你表面上看着强势，私底下竟然这么没骨气。”
怎么就没骨气了！宠媳妇儿也叫没骨气啊！你有骨气怎么每次刘淼脸色一冷就上赶着承认错误呢！
李玉表示冤枉:“我这叫大丈夫能屈能伸。”
“我这叫宠媳妇儿，你有什么意见吗？”我眯了眯眼睛，勾出一个冷酷的笑。
小丘很配合的扑到我怀里，勾着我的脖子给了我一个甜甜的么么哒。
李玉默默的捂住了眼睛:“对不起，我瞎了。”
第57章
“知道了……不用担心……我明天就去请假……”
好不容易把我妈打发了，瞄了一眼屏幕，通话时长52分钟。
我叹了口气。
小丘起先在沙发另一头逗猫玩儿，见我挂了电话，骨碌一下就滚了过来，脑袋枕上我的腿。形状漂亮的双眼睁得大大的，瞳仁像是浸在泉水里的黑珍珠一样润泽。
“姨姨说什么啦？”他微微抬起下巴，小声问:“我听到你说要请假？”
我安抚的揉揉他的头发，俯身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嗯。”
他仍旧安静的看着我，等着下文。
“姨姥姥过世了。”我握住他的手指捏了捏，“这几天要回乡下奔丧。”
小丘抿了抿嘴，表情有点不安:“对不起呀……我不是故意的。”
“说什么傻话呢，我家和那边来往不多的，我都记不清她长什么样了。”我把他往怀里揽了揽，抵着额头轻轻蹭了蹭，“上次见面都两三年前了吧，只是礼数要做周全。”
在这样亲密的距离上，他身上淡淡的奶香味闻起来特别清晰，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子。
小丘双手搂上来，声音软软的，撒娇一般:“那你要去几天呀？”
“两三天吧。”我想了想，叮嘱道:“要是我周末没回来，你就在你哥哥嫂子那边蹭饭吃，别天天吃外卖，对身体不好。知道吗？”
这一年多时间他一直在跟着苏棠学琴，周末也会顺便蹭个饭。我陪他一起过去的时候等投喂就行，苏棠他们过来的时候备好菜等投喂——上半年的全国数学联合竞赛他拿了一等奖，林姨特意打电话过来，问他想要什么奖励，他沉默许久，最后要了一架钢琴。
林姨去年年底在国外结了婚，和一个长得颇为英俊的英国人。消息传回来的时候我妈很是吃惊，也有些愤怒——
当然是为了小丘而愤怒——连商量的过程都没有，直接盖棺定论，凭空多了个继父。
小丘的表现却很平静，仿佛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只是后来接电话的时候话越来越少，也越来越客气。
我舅舅倒是伤心欲绝，大醉了一场，还是我大表哥把他从酒吧扛回去的。我妈特意打电话回去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小丘和他妈妈之间原本就不像寻常母子间亲近，现在除了每个月准时打过来的生活费和愈来愈短的通话岌岌可危的证明着这一段关系，更多的时候我都觉得他们像两个被血缘牵绊在一起的陌生人，在向彼此履行一份法律上的义务。
他还是会微笑，会撒娇，连我妈都没看出什么异样，只说他坚强。可我知道，他其实一点也不坚强，胆子小得要命，看个鬼片都吓得直往我怀里缩。
他表现得越是若无其事，我的心情就越沉重。
哪怕是哭一场也好啊，那时候我这样想。
“知道了。”小丘闷闷不乐的回答，搂着我的胳膊收紧了几分:“早点回来，好不好。”
“我会想你呀。”他低低的说。
我顿时心软得不行，心脏都变成了蓬松的蛋糕，带着焦糖香甜的气息。
忍不住低下头，温柔的亲了亲他的唇瓣。
他抬起眼来，固执的看着我，嘴唇轻轻抿着，坚定的向我讨要一个回答。
我觉得他有些傻，这样显而易见的答案，也非要听我亲口说一遍么？但他的眼神那样热烈，也那样脆弱，没有人能铁石心肠的拒绝。
“好。一定早点回来见你。”我捏了捏他的脸，揉搓成一个圆鼓鼓的小包子。
他任由我上下其手，眼睫笑得弯弯的，十分可爱。
真想把心都掏出来交给他才好。这样就能时时刻刻都陪伴着他，一刻也不叫他感到孤单。
“喵！”
被晾在一边的咩咩不甘冷落的跳到茶几上，又以茶几为跳板蹦跶过来，卡在我和小丘中间，粗长的尾巴摇来摇去，“啪”的拍在我脸上。
……比刚来时起码胖了十斤吧！这只蠢猫！
气氛被它破坏得一干二净，在我动手把它捉过来教训之前，它很有眼色的往小丘怀里一跳，喵喵叫着，头拱进小丘怀里，只拿屁股对着我。
简直气人。
小丘看得咯咯直笑，把猫抱下来放到一边，抬手摸了摸我的脸:“疼吗？”
我把他的手压在脸上，严肃道:“特别疼，疼得打滚，需要丘丘宝贝儿亲亲才能起来。”
小丘扑哧一笑，果然依言在我脸上亲了两口。
他在我怀里赖了一宿，第二天走到教室门口了，还倒转身和我紧紧的拥抱了片刻。
他平日从不在学校做这些出格的行为，如今路过的人纷纷侧目而视，他却毫不在乎的一概无视了。
任性得可爱。
拥抱结束前他在我耳边小声的再次叮嘱:“早点回来。”
得了肯定回答才慢慢松开手，倒退着进去了。
我在他们教室门口站了几分钟。他座位旁的窗开着，我看着他坐下来翻出课本，眼睛一错不错的将我望着。薛凌笑着和他说了几句话，他侧头倾”听，视线短暂的偏移了一瞬，又很快回转来，眼底浮着薄薄一层笑意，看着我。
清晨的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乌黑的发也泛着淡金的色泽，漂亮得像个天使。
突然有点想知道薛凌和他说了什么。
我请了三天的假，走的时候已经上课了，从14班外边路过的时候听到他们班的语文老师抑扬顿挫的念着古文，小丘低着头在写字，我脚步顿了顿，他心有灵犀般突然抬头朝窗外看过来，和我的视线撞到一起。
我无声的说:“我走啦。”
小丘安静的注视着我，好半天才默默的点了点头。
临走前我朝他笑了笑，他也回给我一个浅浅的笑容。
车停在校门口，我直接拉开车门坐了后排。
我妈回过头来瞅我一眼，脸色有些憔悴，精神也不太好，我估摸着大概姨姥姥和我家关系不像表面上那么疏远？
我倒是没什么感觉，但是也不敢在我妈面前表现得太无动于衷，只得闷闷的闭了嘴，老老实实靠在后排玩手机。
我心里嘀咕，我妈除了上车时说了句“来了”之后就一直没怎么开口，实在是很不像她的作风。
被她的低气压笼罩了一路，下车的时候浑身一松，连外头吹吹打打的哀乐声都不那么恼人了。
出乎意料的是，小姨家的王佳乐小朋友这回也在。见着我顿时眼睛一亮，开口便问:“沈哥哥呢？”
“在学校。”我瞟了她一眼，“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巴不得请假不上课呢？”
王佳乐被我说中了心事，不高兴的瞪了我一眼，转身就跑去找别的小孩儿玩了。
啧……胆子真是迎风见涨啊。她自从黏上小丘之后，连带着对我也不那么害怕了。有时候还会和我顶嘴，牙尖嘴利的，简直是个小混蛋。
我妈从车厢里提了衣物袋给我，让我拿去楼上放到客房里。
我愣了一下:“我忘记带了。”
我妈淡淡的扫了我一眼:“知道你会忘，我来接你的时候顺便过去收拾了几件衣服。”
我心脏突突一跳，抬眼看她时她已经转身去和表舅说话，只留给我一个背影。
我在原地站了几分钟，还是拎着东西上楼去了。
我妈有小丘家的钥匙我是知道的。
林姨走之前一把钥匙给了小丘，一把给了我妈。
但她很少过去，几年间去的次数两只手数得过来，一般都是我和小丘周末一起回我家吃饭，偶尔她过来也会提前打电话通知我们，在她来之前把家里收拾一下，尽量避免被看出什么端倪。
客房的床褥铺着怕掉灰，上回我妈回去后就被收起来塞柜子里了，衣服也重新挂到主卧衣柜和小丘的挂在一起，她替我收拾的时候十有八九不会去阳台上拿刚晾干的衣服。
拉开包一看，果然都是挂在衣柜里的。
真是糟糕。
我的画本从家里拿过来之后都摆进了书柜里，小丘的书向来收拾得齐整，连带着我的画本也被分门别类排的整整齐齐。
换句话说，就是……特别打眼。往书柜一望，一眼就能看到。
不知道我妈翻了没。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看出什么来了。想起上车时我妈的脸色，心脏不由得往下沉了沉。
晚上洗了澡盘膝坐在床上吹头发，枕头下的手机嗡嗡的震动起来，赶紧关了吹风机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小丘轻轻的“喂”了一声，随即沉默了下来。
我觉得他似乎心情不太好，连忙哄道:“丘丘宝贝儿，晚饭吃了吗？”
小丘恹恹的，听起来没什么精神:“吃过了。”
“今天碰到王佳乐了，见面第一句话就是问她的沈哥哥，我都要醋死了。”我说。
小丘笑了一声，说:“吃谁的醋？”
“吃你的。”我说，“真想把你藏起来，谁都不给看。”
小丘安静了一会儿，说:“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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