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一定杀不了我。”
苍狼忽然感到背后一阵寒意,然而他与星河影之间不过十步距离,此时不再多话,杀向星河影时便听到他带着笑意开口:
“十……”
风声陡然更强,苍狼的利爪扬起,身影全数倒映在那双明亮的眼睛里。
“九。”
星河影的唇边带着一抹笑意,而利爪已经挥下——
“铛”的一声,一柄剑横空出现,正在苍狼的残阳爪抚上星河影颈侧之前,挡住了它。
残阳爪去势仍强,那把剑却是遇强则强!持剑的黑衣人影仿佛从天而降,剑身一转一抬,而后是一脚横踢苍狼胸腹,终于将他逼退。然而苍狼的残阳爪也非同小可,这样一扳一拦,再加上之前被长夜的钢丝“误伤”,剑千山手中的剑到底是发出来铿然一声仿佛哀鸣,而后半截剑身崩出弧线,正插在苍狼面前的雪地上。
星河影略带苍白的脸上,笑意更深了几分,看着苍狼的眼神像是嘲笑,慢悠悠开口说了一句:
“八。”
剑千山便是断剑一挽,回头看着他,眼里唇边都是笑:“诶。”
星河影一怔,而后才反应剑千山在占他便宜。吭哧笑了一声,而后便笑起来没完,震得背后修竹上的雪都簌簌落了下来。苍狼深深看了剑千山一眼,慢慢开口:
“凌虚剑门首徒……剑千山?”
剑千山的目光转回苍狼,手中断剑索性是回了鞘,只拂尘在手,搭在臂弯,脸上笑意谦和,却是藏着一股杀意。他没有开口,有些话也不必开口。
苍狼看着星河影脸上带着嘲弄的笑意。他的眼神里像是写着“你看,我赢了”,颇有些得意洋洋。然而就算是看他小人得志,苍狼也知道何谓好汉不吃眼前亏,略是扬眉,苍狼便是看着星河影:
“好小子……腰牌放在你手里,以后江湖远路,老子亲自来取。”
说罢这一句,苍狼转身便踏着一地白雪而去。星河影却是“嘁”了一声:“江湖远路……那叫江湖路远!”
苍狼当然没有再回答他,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剑千山才松了这一口气。然而还没等心放回肚子里,背上突然一沉,是星河影压了上来,突然一下惊得剑千山踉跄了两步,却仍是回手先扶住了星河影:
“阿影?!”
“师兄……”星河影开口是一副仿佛绝症晚期死到临头的有气无力,“我……”
剑千山忙是回身扶着他:“阿影你怎样?!”
“我……”星河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直接两手一伸抱住了剑千山,“快冻死了!师兄我冷!!衣服能不能借我一件!!”
剑千山:……
虽然很觉得他是胡闹,然而剑千山一把抓住他的手,只感觉那皮下的血怕是都结了冰。剑千山心里一惊,习武之人都知道以内力御寒,因此星河影平常虽然喊着冷,却也不到这个地步。再一想长昼那时丧心病狂的模样,剑千山顿时便想通了苍狼的兵刃上恐怕是涂了散功的毒物。
好在凌虚剑门的内功心法都是凌虚剑诀,内力运转路线大同小异,剑千山立时抬手摁在星河影背后督脉分他一股内力。星河影急忙要开口,然而已经晚了一步,只觉一股温暖内劲自督脉入体,继而是喉头腥甜,一口血喷了出来!
第63章 吃糖吧单身狗
风骤雪狂,山路难行。鹅毛大雪几乎糊得人睁不开眼,风割在脸上抽得生疼。长云峰本就极高,从千倾竹海里出来,一路上去风劲越发鼓噪,山路上却是有身影在疾行。
“阿影……你再撑一会儿。”剑千山真是一步不敢慢,背着星河影仍能施展轻身功夫。迎面是满山风雪,然而他却觉得背后的人比风雪更冷。
星河影略略缓了几口气,剑千山这一股内力进来,原就混乱的真气走向被搅的更乱,他现在是真的一丝内劲都提不起来。然而他并不担心,这时候反倒是开口安慰剑千山:
“师兄……你别急,我,我会没事的。”
他不是虚弱,他是冷,被冻得直咬牙,说话都说不利索。
“你……”
星河影侧头倚在剑千山颈窝,带着一贯的笑意,声音里无力却并不到虚弱的地步,只像是调侃同门那般的戏谑,哆哆嗦嗦倒是把话说了完整:“师兄,我要是死了,你会不会难受啊?”
听到他的声音,剑千山倒是略略放了心,只是那体温仍让人担忧:“你最好还是活着。”
真是充满剑千山风格的回答。星河影没忍住闷闷笑了起来:“师兄,这会儿就咱们俩人,我问你个问题成吗?”
剑千山是第一次发现,原来从千倾竹海到剑门的山路是这么长。星河影的体温越发低,他只觉得背后不是个人而是一坨冰。星河影没等他回答,搭在他肩上的手臂又收紧了一些,脸颊都贴在了剑千山鬓边,牙齿打架恨不得能咬了舌头:
“师兄,长夜……他和我一起长大的,你不吃醋吗?”
沉默。
耳边只有呼啸的风声,星河影突然觉得有些困,闭上眼睛靠着剑千山。然而正是这样恍惚的时候,却突然听到剑千山开口:
“我没有这样的立场。”
“嗯?”星河影睁开了眼睛,却只能看到扑面而来的风雪里,剑千山直视着山路。明明就在一起,可他看不清剑千山的神情,只能听到他的声音:“我是你师兄,你的兄弟喜欢你,师兄是没有立场去说什么的。或许我可以说男人之间实在伤风败俗……可是阿影,师父还健在,师父都没有说过你什么,师兄又何来立场?你的路是你选的,而我作为师兄,即使是长兄如父,也没有权力对你的选择说三道四。”
风声很大,说话声很小。一句话从剑千山嘴里出来,到了星河影耳朵里,而后就消散在了山风中,和满天的飘雪一起卷到远处,落地就融在了一地雪白里,满地风雪再找不出他说过的话。夜幕很深,路很长,沉默有时候让人觉得前路漫漫,有时候却又让人觉得,那么长的路忽然就走到了头。凌虚剑门的山门出现在了眼前,它是汉白玉雕琢而非朱漆画栋,于是在这样的雪夜里,它看起来比雪更冷。山门前是一百零四级的台阶铺下来,盖满了雪便像是银雕玉琢的通天大路。
剑千山提气又快了几分,却是在这当口,星河影忽然伸手蒙住了他的眼睛:
“师兄,等一下!”
剑千山这一口气好险把自己憋出内伤,脚下一个踉跄,正绊在山门前一百零四级台阶的第一阶。人往前扑便伸手去抓,然而背上还有个星河影伸手一扯他胳膊。雪夜里扑通两声,往日凌虚剑门里下盘最稳的大师兄以无限接近五体投地的姿势跪在了台阶上,被狠狠磕了膝盖疼的两眼泛泪花。身后雪地里,号称身轻如燕并且每天上房揭瓦的三师兄,这时候直接坐在了雪地里,揉着屁股显然被摔的很疼。
剑千山有种很想把熊师弟拎起来暴揍一顿的冲动,然而揉了一把膝盖却还是回头扶着自家师弟:“阿影……莫要胡闹!”
“师兄,你有这个权力!”星河影一把拽住了剑千山衣袖,坐在雪地里,脸被冻得发红,眼睛却还是亮的像一川星河。星河中再没有其他风物,唯有剑千山的身影印在其中:
“你当然可以对我的选择说任何话做任何事,因为我的选择就是你!我想让你说,而且我想听你说!师兄,长夜和我是发小,长夜还喜欢我,你当然应该生气!”
表白和暴风雪一样突如其来,剑千山维持着这弯腰扶他的姿势,怔了片刻,看着狼狈坐在雪地里的三师弟。星河影略是抬头看着他,却听到他忽然笑了一声:
“阿影,你说了这么多,还是废话。”
“啊?”
“阿影,”剑千山蹲了下来,平视着星河影的眼睛,脸上忽然多了些笑意,伸手给星河影挡着糊脸的雪花,“你一直在送我花花草草,又总是喜欢说些有的没的。可是阿影,你从没说过你到底是不是喜欢我。你可以送我花草,你也可以送给别人。你与我谈天说地,也可以同别人指点江山。阿影,这条路不好走,我没勇气在你开口之前就闯进去。”
剑千山说到这里,忽然唇角一扬:“阿影,我承认,我很怂,没胆子先说。”
“我敢我敢!”星河影闻言要蹿起来,然而真气走岔了道儿腿上也没准劲,站起来滑了一下,剑千山还没反应过来,星河影又扑通一下坐回了雪地上,疼得龇牙咧嘴。
“噗哧”一声笑,是剑千山看着星河影笑出来了。星河影看着他,满脸写着不高兴,于是剑千山转身蹲了下来:
“上来。我带你去找崎医师。她那么宠你,这次不知道会把我这个当师兄的骂成什么。”
星河影实在是冷,努把力蹿到了剑千山背上。一百零四级台阶,平常总被问归途罚扫,这时候终于是不用拿着扫帚走它了。剑千山背着星河影,忽然也不着急了,一步步稳稳地上台阶,听到星河影一边直哆嗦一边还在笑:
“师兄,我喜欢你。”
“嗯。”剑千山回答了一句,唇边压不住扬起了笑。星河影又揽得紧了几分:
“那,师兄,长夜喜欢我,你生气吗?”
“生气。”
“你生气说明你也喜欢我。”
“对,”剑千山终于走完了这一百零四级台阶,最后稳稳站在了山门前,抬头看着汉白玉雕琢的门匾上描金的“凌虚剑门”四字,侧过头看着星河影那双眼睛,“我也喜欢你。”
第64章 糖是主角的,刀是反派的
大雪纷纷扬扬,这样的雪夜里不宜外出,只宜小火煮酒,坐在房内,赏雪一品,风雅至极。
崎医师不是个风雅的人,她连风雅这词都边儿都沾不着。这样的雪夜里她没睡的原因,是借着雪夜格外明亮,戴着鹿皮手套,用镀银的刀子,把老鼠从铁皮箱子里拎出来开膛破肚。
她养的大花猫这时候就伏在养老鼠的铁皮箱上,打了个呵欠,闪着绿光的眼睛盯着崎医师手下那只死无全尸的耗子。镀银的小刀不多时就已经发黑,连老鼠流出的血都是暗红色。崎医师一双美目扫过大花猫,也不管它听不听得懂:
“这老鼠可不能吃了,看到没?它沾了那人血里的剧毒,五脏六腑都被毒烂了。那个人要是再不解毒,别说是眼睛睫毛变颜色,整个人都能烂透。”崎医师的小刀扎在死老鼠的心脏上,挑起一坨血肉模糊的烂肉。花猫跳上来围着老鼠嗅了一圈,而后便失去了兴趣,轻灵跃到了窗户边,坐在窗下的案上舔舔自己蓬松柔软的毛。
崎医师的目光便又转回死老鼠身上,啧啧称奇:“这毒性,这人……可到底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
这问题的答案,大概只有他本人才知道了。
而他本人,此时根本脱不开身。
满天大雪对于暗卫来说本该是绝佳的掩护,然而若是已经暴露在敌人面前,便是纵然有以一化七的本领,也全然不如暗中的一击必杀。长夜所用游龙丝本也适合暗中埋伏,此时与长昼正面对战,显然吃亏。长昼擅长用扇,若说长夜的游龙丝是暗卫中最锋利的刀,那么长昼的金丝绢扇就是专克这刀的盾。一开一合招招挡住游龙丝的进攻,一卷一折又封死了退路。在这般缠住长夜之时,他还有余力左闪右避,躲开风鹤鸣的剑。
“可恶……”长夜终于忍不住低声咒骂了一句,即使是在这样的风雪里也没有逃过长昼的耳朵。一声笑,长昼的金丝绢扇再次挡住了游龙丝切向他颈侧的攻势。长夜欲抽身退战,然而风鹤鸣刺向长昼的一剑,却也刚好封死了他的退路。长昼转身格住风鹤鸣的剑,另一手又强聚内力锁住了长夜的脚步。
“你他娘的是不是来捣乱的!!”长夜错失脱战机会,恨不得把挡了路的风鹤鸣剁了。风鹤鸣挽剑挡住长昼劈来一扇,还不忘回嘴:
“明明要怪你身法太怪,我从未见过你这般身法路线,怎能怪我!”
以一敌二难免左支右绌,然而长昼却是真正怀了死志,眼见长夜欲走,舍了硬受风鹤鸣一剑,仍是近身以金丝绢扇卷上长夜的游龙丝,一揽一拽将长夜留在战圈之中——
“长夜,你救不了他的,即使是剑千山也来不及找到他。星河影今天必须死,你们两个,谁都别想去救他。”
“滚!”长夜又是游龙丝一甩,崩不断金丝绢扇却割伤了自己的手,血花飞溅中游龙丝能甩出一弧,长昼未能来得及躲避,只见游龙丝直切向他右眼!
鲜血与白雪一同落地,长昼虽避开了眼睛,脸上却是被狠狠剐下去一片血肉。白森森的骨头露了出来,满脸的血刺得人眼睛发疼。然而即使如此,缠着游龙丝的金丝绢扇仍不肯松。长夜手上早就人命无数,却是被长昼眼里的决绝震慑了心魂。在怔愣的一瞬,风鹤鸣利剑杀来,长昼尚未动作,长夜却下意识微微侧身要挡住这一剑。
“长夜!”
他突然听到了长昼喊他的名字,动作一顿,而后,眼前一黑。
长夜倒在了雪地上,风鹤鸣回手收剑,皱着眉看了长夜一眼,抬头又看长昼:
“你……当真想好了?”
长昼则是抬头看着天空,雪片落在脸上像是撒盐一样的疼。然而习武之人哪个没疼过?这时候他只凝视着夜空,自言自语道:
“这场雪来得……可真不是时候啊。”
朔雪盖了一地的白,也就留了一地的痕迹。若是个中高手前来辨识,怕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看出端倪。看似是两人合攻一人,却是两人死斗,一人划水,反而在做友方的阻碍。风鹤鸣凝视着地上的雪痕,又是十分不解:
“你既然已经抱了必死之心,为什么还要招招让着他?”
略略的沉默,长昼凝视着风鹤鸣,半脸的血迹让他看起来好像是个鬼一样,然而开口,声音却很是平和,比长夜更和缓的声线,带着斯文优雅的写意,少了几分癫狂,听起来便如同个雅致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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