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睿闭上了眼睛,湿湿的睫毛轻轻地颤着。
江悦庭:“好了?”
“嗯。”
“那就睡吧。”
“不了,躺一会儿就起来,什么都没准备呢。”
“我去准备,你安心睡。”
温睿不肯答应,江悦庭也没睡,要补觉也得让他补觉。
江悦庭不发一言地看着他,唇角紧抿,眼角眉梢都透着些许怒意。
温睿不敢闹了,他小声说:“一起睡吧,你订个闹铃,十点起床,爷爷他们估计下午三点多才能过来。”
“嗯,我知道了,一起睡。”
温睿这才乖乖闭上眼睛,他精神一直绷着,突然放松下来确实非常疲惫,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江悦庭看他睡着了低头亲了下他的眼角,他抱着温睿睡了会就轻手轻脚放开了对方,起身去浴室洗了个澡。
洗漱过后他给胖胖的食盆里添了狗粮和水,又给它铲了屎,洗过手后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牛奶算早餐了。
昨晚两人换下的衣服还没洗,江悦庭在卫生间把脏衣服归了类,裤子之类的重衣服直接丢到洗衣机洗,剩下的衣物他都是用手搓洗的,包括他和他哥的内裤。
等忙完已经十点钟了,他去客房把房间打扫了一番,又将褥子和被子拿到阳台晒。
张怀斌一年会回来三次,每回都小住半个月一个月,这房间就是专门为他准备的。
江悦庭回房间看了眼,温睿蜷在角落里睡得正香,他呼吸有些重,但却非常平稳。
确认他哥睡得踏实他才拿了钱包钥匙去超市买菜。
本来老人血压血糖就高,在吃上面得格外注意,更别提张怀斌这两年来牙口越来越差了,他们做菜做饭都得特别的软糯清淡。
江悦庭买了两大袋子东西,有各类五谷水果还有一些生活用品,昨天温睿还念叨着洗发水、抽纸……没了,他干脆一并买了。
温睿睡醒后茫然地看着半拉的窗帘,温吞吞坐起了身,他的神智渐渐清明过来,想到他没事他就忍不住高兴,可陡然间又想到夜里的那个梦和另外那个时空的自己,又觉得格外压抑,嘴角像是被地心引力扯住了般无论如何也扬不上去了。
他呆呆地坐了会,无奈地笑了。
他是宿命论者,既定的命运没法儿改变那就随他去吧。那样的江悦庭和那样的他已成了定局,他没法儿改变,他只能救这辈子的自己,用这偷来的时光全心全意地对悦庭好,
不过他还是会想想那两个人,他怕除了他就没人再牵挂他们了。
几点了?温睿想着伸手去拿手机,谁料一看时间当时就懵了,已经下午一点多了。
江悦庭正在厨房切菜,听到温睿着急忙慌地叫他,把刀挂了回去匆匆去了卧室,刚走到门口就看温睿衣服都没穿就往门口冲。
江悦庭见状就知道他哥在着急什么,他直接说道:“该准备的都准备的了,被子褥子我都晒了换上了,爷爷吃的那些粗粮,还有菜我都买了。我打电话问过那边了,他们说三点钟过来。吃饭你不是说在家吃就可以了吗,我在准备。你去洗漱,我给你煮了点鱼汤,弄完以后过来吃。”
温睿听他把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地列给自己听有些不好意思又很心疼,江悦庭陪他熬了那么久肯定也很累,还要起来忙碌,他觉得自己这个家长当得太失职了。
他愧疚地说:“我给睡忘了。你是不是都没睡?别做了,剩下的我来,你快去洗洗手去睡觉。”他说着去取江悦庭的围裙。
江悦庭制止了他的动作,见对方满脸的心疼,精神也比凌晨那边好多了,看着是没事了,他淡道:“没补偿?”
温睿愣了愣,“什么补偿?”
江悦庭挑了下眉反问:“你说呢?”
温睿盯着他看了会儿罢工的大脑总算开始运转了,脸腾地热了起来,“不可以。”
江悦庭没有问为什么,只是用平静似水的目光注视着他。
温睿立马投了降,折腾对方大半夜,末了他跟大爷一样睡舒服了,对方又是整理房间又是买菜做饭,要,要一个吻也不过分……吧?
他和江悦庭打着商量:“那等下,洗漱完再给你。”
江悦庭也不着急,见他哥去卫生间洗漱又回了厨房。
温睿忙完之后走到厨房门边,江悦庭正站在料理台边切菜,从背后看男孩,他有些恍惚。
江悦庭修长笔直的双腿被宽松的运动裤包裹,显得更长了,细长的围裙带子松松垮垮地系在他有力的腰身上,他切菜的动作有些漫不经心,可举手投足间又透露着别样的沉稳。
若不是清楚男孩的年纪,他甚至认为江悦庭已经有二十五六了。
“看我干嘛?”江悦庭突然开口,语气平静。
温睿尴尬地收回目光,他走上前去,“还要准备什么?我来吧。”
江悦庭低着头切菜,不紧不慢地问:“我的补偿呢?”
温睿不自在地说:“给你,现在就给。”他看着江悦庭干净的侧脸,犹豫再三凑上去啵地亲了下,他动作很快,亲完就缩回了脑袋,规规矩矩地站直了身体。
江悦庭唇角扬了下,转瞬即逝,他扭头看向温睿,眼里带着几分惊讶,“你偷亲我干嘛?”
温睿还没来得及尴尬就被他问住了,“啊?”偷亲?“不是补偿吗?”
江悦庭戏谑地说:“哦?可我只是想让你给我做顿好吃的,没想到……哥,你真的越来越热情了。”
温睿:“……”
江悦庭最后被扒了身上的围裙被温睿赶出了厨房。
他站在客厅都能听见温睿拿菜刀剁刀板的声音,隐约能听出他的怒气。
温睿又羞又恼,小混蛋就喜欢这样,每次都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他在心里把江悦庭谴责了一百遍,顺便又从记忆里把小时候的江悦庭拉出来回忆了一遍,越想越觉得小时候的那个小面团可爱。
第104章
“哥,电话。”江悦庭拿着手机出现在了厨房门口。
温睿手上都是油,没法儿接,江悦庭只好把手机贴到他耳朵边,不仅手机贴了过去,他人也贴了过去,把温睿环在怀里,惹得温睿瞪着他,可他偏偏没点“自知之明”,无辜地看着他哥。
温睿和他对视两秒败下阵来,随他去吧。
是张逸秋打来的电话,他们已经到楼下了。
“你去准备茶水。”温睿挂了电话,急急忙忙洗了手,他交代完就下楼去了。
一出楼洞就看见了张逸秋和她先生从后备箱里拿东西。
张逸秋听见脚步声抬眼一看,她笑说:“这么快?”
“嗯。”温睿说着和她先生点头示意了下,“对了,你坐了这么久的车也累了,先上楼歇着,悦庭在家。”这话是对张逸秋说的。
“行,那我先上去了。老赵剩下的东西你拿。”张逸秋说着提了两袋子东西自顾自地往楼上去。
赵先生摇摇头:“她才拿多少,就知道使唤我。”
温睿笑笑也没搭话,他去开车门,张怀斌半眯着眼睛在打盹儿,老人受不得惊吓,温睿轻声唤他,叫了三声张怀斌才悠悠转醒。
老人一看见温睿顿时清醒了,脸上瞬间堆满了笑容,他慢吞吞坐起身,接连说了好几句“回到了”。
温睿听对方说这话心里不禁有些发堵,他赶紧伸手去扶老人,“您慢点。”
张怀斌现在虽能走,可行走还是不大方便,他做过一次手术,再加上大病小病缠身,三年过去他愈发显得老迈,坐起来都得挣扎一番,仿佛浑身上下的关节生了绣,这动作做来格外费劲。
“没事没事。”张怀斌口齿还是很含糊,不过较刚做完手术那会已经很不错了。
赵先生看他把老人扶下了车,说:“那你先扶爸上去,我把车锁了再把这些东西拿上去。”
“自己拿方便吗?要是拿不下我让悦庭下来帮你。”
“不用,我自己可以的。”
温睿只好先扶着老人上楼去,他们小区的楼层不算高,没有电梯可坐,对老人来说爬楼梯是件难事。
温睿问:“您今儿是自己爬还是我抱?”
张怀斌含糊地说:“自己爬一层,你再抱。”
温睿笑了起来,“行,都随你。”他搀扶着老人陪他一阶阶地爬楼梯。
老人的一条腿瘫得有些严重,现在仍然僵直,上楼梯时他只能先迈另外一条好腿,然后再把那条腿给挪过去,爬起楼梯来格外吃力。
赵先生提着东西从两人身边经过,他嘱咐温睿:“小温,别让爸爬得太累。”
“嗯,我知道。”
“那我先上楼了。”他说着三步做两步,往楼上跑。
这么些年了,赵先生和张逸秋已经非常信任温睿了,即便他们不在老人身边,他们也相信温睿会把老人照顾得很好。
张怀斌连爬了一层楼,扶着扶手直喘气,温睿陪他歇了会儿才问:“抱吗?”
“嗯。”
温睿把老人打横抱了起来,老人个头不算高,这几年怎么吃也不长肉,浑身上下好像只剩骨架了,抱在怀里一点重量都没有,温睿抿了抿嘴唇,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老人比上次还要轻了。
他小心翼翼地迈台阶,每一步都走得很稳。
“您最近身体怎么样?”每个星期两人会视频个三四次,温睿每回都会问这话,张怀斌总是说挺好的,没事,可当面一看他才发现老人的话都是敷衍之词。
张怀斌听他这么问,也知道他在想什么,只好老老实实地说:“又瘦了,最近累得更快了,可又不敢睡,就担心这一睡就悄无声息过去了。”
温睿低喝:“别瞎说,我还等着给您过七十大寿,八十大寿。”
张怀斌无声地笑了,过了会他才喃喃:“好,给我过大寿。不过七十大寿可能没了,我再熬两年,可以给我过六十五的大寿。”
他真觉得他没几年好活了,现在还能颠簸,再过一年他这把老骨头就经不起折腾了,估计也回不来了。
他自然也说不出就就在淮城的话,先不提他儿女同不同意,他要死也不能死在温睿家里,那得多晦气。
温睿被他说得心里发酸,他埋怨说:“您怎么这样啊?就说您心态摆不正。你看我们小区的老人家一个个精神抖擞,人老太太老头晚上还在楼下跳广场舞,晚上带你去看看。您就是一个人憋久了,那边没人陪你这小老头玩,您才喜欢胡思乱想。”
“好好好,不说这个不说这个。”
好不容易到了家门口,温睿缓缓把老人放了下来,张怀斌虽然不重,但抱着爬楼胳膊还是有些受不了。
江悦庭正在给赵先生递茶水,见老人进来乖巧地叫了声爷爷。
“悦庭是不是又长高了?”
江悦庭温笑着说道:“您每次都是这话,我这几个月没长个了。”
温睿把老人扶到沙发上坐着,“对啊,他不能再长了,再长高吓人。你去给你爷爷倒杯水。”
江悦庭去了厨房,出来时给他也拿了杯水。
温睿确实渴了,一接过水一口气就喝了个空。
张怀斌:“慢点喝。”
温睿不好意思地笑笑。
赵先生和张逸秋两人也没管他们,坐在沙发上自己聊自己的。
温睿看桌子上的袋子,他翻了两下,张逸秋注意到他的动作这才提醒他,“哦对了,这有爸的生活用品,还有胰岛素和其他药,你把那些拿屋子里放着吧。”她说完又扭过头和赵先生聊天。
张怀斌和江悦庭的脸都沉了下去。
张怀斌见女儿仍是一副女主人模样忍不住打断她:“你怎么不去?他刚把我抱上来,气还没喘匀呢。”
张逸秋一愣,继而理所应当地笑说:“我这还是你亲生的吗?这么护小温啊,那我还坐了五六个小时的车呢,浑身上下都酸。再说这不都一家人嘛,我还和小温客气?”
赵先生帮腔:“是啊,爸您这小题大作,拿个东西多大点事。”
温睿赶紧打圆场,这事才过去,可张怀斌脸色还是不好看,那俩夫妻也没留意,江悦庭坐到老人身边陪他说话。
温睿把东西提到老人屋子里,又把袋子里的东西都拿出来摆好。
等放好东西他问在客厅里闲聊的张赵两人,“家里没地方住,我打电话给你们预定酒店?”
赵先生:“行,住一夜就行了,我们明天早上就得走了。”
“走那么急?你这开了这么久的车过来又要开五六个车的回去,是不是太赶了?”
“还有工作要忙,不能留太久。”
温睿了然地点点头,“那行。你们饿了没?是现在吃?还是到晚饭点再吃?”
两人揉了下肚子,“现在吃点吧,中午没怎么吃,饿了,吃了我们去酒店睡一觉。爸也累了。”
“那我订完房间就去炒菜。”温睿边说边拿手机给酒店那边打电话。
汤早就炖上了,米饭也煮了,只剩炒菜,不多时温睿就把饭菜都端上了桌。
五个人吃了个饭,张逸秋和她先生离开了。
等人一走,温睿就和江悦庭对视了一眼,江悦庭脸色很不好看,温睿也有些不悦,两人在席间已经用眼神儿交流了好几次了。
老人的情绪不算高。
“在家里也这样吗?”温睿扶着老人回房间,江悦庭主动收拾餐桌。
张怀斌苦笑:“嗯,本来白天上班就见不到人,回来了和我也没话说,餐桌上光听他们聊了。”
“越博呢?”越博是张女士的孩子。
张怀斌摇摇头:“小孩子就喜欢玩电脑看电视,没时间陪我,我说话又慢,他和我说不了两句就急。哎呦,人不能要求太多,我比人家强多了,我这天天能看见女儿外孙,两三天看一次儿子和孙子,已经很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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