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也是搭讪未果,还被那人冷眼瞧着,一时间没忍住便说了出来。现在看着离自己远远的这些同僚,心中更是憋闷。
“我不过是说实话罢了!”
白子规正要继续同那人争执,却感到自己的衣服被身后的人扯了扯。他转过头看着白岑鹤冲着他眯眼笑的模样,心中的怒气瞬间下去了一大半。
“你很生气?”
“也没有,只是觉得他这么说不好。”
“嗯?”听了白子规的话,白岑鹤笑了笑,说:“那要怎么形容我是个纨绔比较好呢?”
……
终于逗得眼前的人无话可说,白岑鹤心情大好的分了方才一直在挑衅的人一个目光。
“我就是纨绔,那又如何呢?却也比你好。”
那人听罢不服气说道:“比我好?那便来比一比啊?”
闻言,白岑鹤大笑出来:“好啊,输了便从三才阁爬出去,如何?”
“好。”
一开始听说白岑鹤要与那人比试,白子规心里还有些担心。这人就自己来看着的这么多天,从未来过学堂。这要怎么赢啊?
然而所有的担心在比试开始之后,全部消失不见了。
直到比试结束,白子规也没能反应过来,他目瞪口呆的看着一脸轻松愉悦的白岑鹤,一时无言。
“怎么?看呆了?”
还未等白岑鹤调侃的话说完,只见一个白胡子老头扛着一根铁拐跑了过来,吹胡子瞪眼的看了白岑鹤好久,才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
“你还知道过来!”
白岑鹤笑着鞠了一躬,道:“这不是想老师您了。”
然而老头并不吃这一套,转过头不再看他,反倒是盯着白岑鹤看了一会儿,然后“啧”了一声。
“你这书童看起来可比你乖多了!叫什么名字?”
“白念。”
“白念啊,来,把东西拿好,咱们去傲雪楼。”老头子见笔墨纸砚装了一大箱全部压在白念瘦弱的肩膀上,毫不留情的就提起来扔给了白岑鹤,“自己拿着!好意思让小娃娃帮你拿!”
肩上的东西被拿走,白子规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呆呆的伸出手打算从白岑那里拿过来却被老头毫不留情的拍了一下手腕,疼的急忙缩回了手。
白岑鹤笑着摇摇头,将东西背在了背上。
老头子一路上笑眯眯的看着白子规,不时的问些不痛不痒的问题,比如说“今年多大啊。”“岑鹤这小子是不是脾气很差啊。”
……
傲雪楼楼体呈白色,墙壁上爬满了绿色的藤蔓,一朵朵白色的小花点缀在其中,倒也素雅的好看。
如果忽略老头一脚踹开门的姿势的话。
楼内因为常年无人前往的缘故,有些阴冷。刚进去时,白子规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老头笑了笑,道:“你这小娃娃,身体可不大好。”
嘴上这么说着,却拿了一件外套给白子规。
“师父如此偏心?”
“哼!那你还不学学人家乖些!”
两人稍显孩子气的斗嘴让白子规有些想笑,低了头掩饰了嘴边的笑意,却被老头子拉了过去。
“念啊,你别学他!岑鹤这臭小子不好好念书你可得好好念,走我给你拿些书来!”随即转过头对着白岑鹤吼道。“干站着干嘛!练剑去!”
白子规犹豫的看向白岑鹤,却被老头强行拉走,“别看他别看他,这儿我说了算。”
“对了,老头子我姓顾!你可以喊我老师吧。”
“入了这白家,你也就是修仙者了。你如今年龄不大倒也是一件好事,岑鹤一日游手好闲你可莫要学他!今后每日都要来这傲雪楼学习,绝不能荒废。”
顾老头找了些书放在旁边的书桌上,“这些书你就按照我摆放的顺序来看,刻符咒所需的东西你问岑鹤,他知道在哪里。我不一定每日都来,但会定期检查你们的课业。可莫要被我抓住小辫子了!”
顾老说完这话便自顾自的去寻白岑鹤了,白瑞看着摆在桌上的一堆书,神情有些恍惚。
修仙者……
娘亲的病便是修仙者治好的……若是自己努力,想必以后也可以保护自己至亲至爱之人吧?
————
梦中的自己心中那股强烈的想要保护自己珍爱之人的愿望,压得一直在一侧旁观的白子规几乎无法呼吸。
随着白子规情绪的波动,梦境也不稳起来,在跳跃了无数个画面之后,停止在了自己拔剑自刎的那一刻。
他看着自己浑身是血的倒下,而那个叫白岑鹤的人站在一侧睁大了双眼。那往日里总带着轻佻笑意的嘴角紧紧的抿着,而最明显的,却是他那瞬间从发根开始变白的头发。
周围的人似乎在嘶吼着什么,但是白岑鹤仿若未闻,他走到自己身边,从一片血泊之中抱起自己,万千剑影从他的身后散开,格挡住了意欲冲过来的人群。
一步一步的走远了……
为什么要自刎?
自己已经死了吗?
那自己现在算什么?
一股沉闷的气息压在胸口,白子规终于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白子规晕倒以后,窗口有一根绿色的藤蔓沿着窗户的缝隙伸了进来,那藤蔓先是四周转了转,最后转向白子规的方向,爬了上去。
而藤蔓的动作,并没有惊动门口的法阵。
第17章 不识人间情
第二日清晨,游鹿见白子规迟迟没有起来,心里觉得奇怪,推开门进去之后发现他躺在床上,脸色潮红,嘴里似乎还在呢喃着什么。
“子规?子规?”
游鹿伸手拍了拍白子规的脸颊,只见白子规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眼中似有水光,发出的声音也嘶哑无比。
“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你身上怎么这么烫?昨晚怎么回事?怎么休息了一晚反倒更严重了?”
白子规闻言皱着眉头,紧闭着眼,似乎在忍耐着什么,良久他回答道:
“没什么。只是昨晚想起了太多东西,就成这样了。”
见白子规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游鹿也气急。
“你是想起了什么能让你神魂不稳?!起来!我帮你理一下灵脉。”
然而白子规却伸手制止了游鹿的动作,他望着游鹿摇了摇头。
“我可以的,我已经快全部想起来了。”
他不知道别人恢复记忆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难受,可是昨晚梦到的那些断断续续的场景,纵然心中痛苦压抑,却也让他产生了迫切的想要想起来的愿望。
早上原本打算起床时,一股冰凉突然从头顶刺入了身体,脑海中似乎有一股力量拉扯着脑海中原本零零碎碎的记忆碎片,企图把他们拼合在一起。
热,身上很热;每一寸肌肤也像是在刀山火海上滚了一遍又一遍一样,可是,这样才能让自己的记忆完整。
让自己记起来那曾经对自己无比重要的人!
“这样子你是会走火入魔的!到时候记起来了又怎样?去当一个疯子吗?”
谁知白子规根本不在意后果,他推开游鹿将自己重重的摔在床上,说道:
“我要记起来。”
!!!
记忆又那么重要吗?纵然忘了又如何?难道这些年你过得不开心?我也努力的学着对你好了!你怎么如此不知好歹!
简直就和……游白那丫头一模一样!
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值得吗?
游鹿只觉得当初第一次和游白争吵时那股强烈的痛楚从心口炸开。他一步一步的向后退着,耳朵也因为灵力不受控制冒了出来,一头银发披散在身后,眼瞳之中隐隐有些赤红。
怎么都如此……怎么……
他隐约听到外面有人走动的声音,他也知道自己这副模样若是被别人看到,肯定会发现自己是妖怪。
凡人遇到妖怪会怎么做呢?
非我族类,其心必诛啊。
就在此时,他感觉自己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那人的身上有着一股淡淡的青草香,那人似乎不怕自己的样子,用一件外衣罩住了自己,随即把自己抱了起来。
萧木尧发现游鹿住的院子,突然产生了极为强烈的灵力波动,急忙带了人前来查看,却只见游鹿被竹九横抱怀中,一动不动。
“游道友这是怎么了?”
萧木尧小心翼翼的问道。
“无碍,他方才修炼许是遇到了心魔,已经破解了。”
萧木尧闻言,面露喜色,恭喜道:“那边先恭喜游道友了!我这就安排人去做些养神健体的药拿来!”
竹九点了点头,将游鹿抱进了他的屋子,又随手关上了白子规这边的门。
而外面的萧木尧却是若有所思的看了白子规所住的方向一会儿,这才带着人离开。
“你不怕我?”
一进屋子游鹿便从竹九怀中跳了出来,脸上的表情虽然苍白,语气却依旧气势汹汹的。
只是那气势汹汹里面有几分虚张声势,便无从得知了。
说实话他很感激方才竹九为他解围,可是,联系到竹九从昨天开始就对他莫名其妙有些亲切的态度,游鹿的就觉得有些膈应。
“我以前也认识一只猫,白色的,耳朵上却带着一块儿浅黄色的圆斑。”竹九静静的看着游鹿说道:“后来我回山之后就闭关了,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闻言,游鹿的两只耳朵都竖了起来,他有些惊诧的看向竹九。
“那你昨天怎么没认出我?”
“你身上的气息和那只猫很像,可是,我只见过猫的样子。没想到你变成人是这样。”顿了顿,他又加了一句:“和我想的差别不大。”
游鹿沉默了,他一直以为那个人是不想见他了,害得他之后千年很少对别人抱有希望,可是现在这个人却告诉自己他是闭关了。
真是和个笑话一样……
“怎么突然管不住耳朵了?”
竹九问道。
在知道竹九就是当年那个人,还记着自己的时候,游鹿有点想和他说说这些年的委屈。
他想说说他那不管事儿的爹娘,还想说不听话的游白,还想说不识好歹的白子规。
可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了,他哼了一声说:
“那小子失忆了,现在快想起来了。可是有些走火入魔的迹象,我想阻止他,可是他不听。”
游鹿努力的让自己的语气显的风轻云淡一点,可是听到竹九耳朵里面,却有了一层别的意思,于是他回了一句:
“所以你灵力暴走,是气的?”
游鹿抬起头恶狠狠的剜了竹九一眼。
“我没有!就是怕他死了给我添麻烦。”
“嗯。”竹九意味不明的嗯了一声,转身坐在椅子上对他说:“对于人来说,记忆是很重要的东西。没有记忆就像是从未存在过一般,更何况人的记忆是曾经拥有过的感情的集合。对于一个人族来说,他们可以什么都没有,但是不能没有感情。感情是他们与外界产生联系的证明。”
“想必那人也是回忆起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所以现在迫切的想要全部记起来吧。”
“我不明白。”游鹿摇了摇头:“他这几年过的很开心,方才见他的样子,十有八九回忆起来的并不是什么好的经历。那为什么要记起来呢?现在这样不好吗?”
“是好是坏,都是一段过往。我见他境界不低,可以控制的。”竹九手中运起一股灵力将壶中的茶加热到适宜的温度,递给了游鹿,说道:“喝口茶,消消气。”
“都说了我没生气。”
游鹿接过茶,低声嘀咕了一句。
抱着茶杯,他静静地望着外面发了一会儿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这时他听到竹九问道:“今天还要去那几人家中吗?”
想了想,游鹿点点头:“去,反正也没什么事,我去看一眼子规,你等我。”
来到白子规房中,只见他脸上的潮红已经退去,虽然眉头依旧紧紧皱着,但整个人看起来比方才好了许多。
“我和竹九去那几人家中看看,你在这里不要乱跑,量力而为。”
本以为此时白子规应当是听不见的,在游鹿说完之后,他竟然点了点头,原本皱着的眉头也松开一些。
走到院门口时,萧木尧安排送灵药的人刚好过来,游鹿接过灵药,思虑片刻将灵药拿回去放在了白子规屋子中。
他如今恢复记忆损耗的灵力过多,想必醒过来之后会需要这东西。
走之时游鹿想了想又反手一个法阵拍到了门上,准备好一切之后这才同竹九离开。
等到两人出府之时,已是正午,竹九没提起吃饭的事情,游鹿也没好意思说提。大家都是辟谷多年的人,只是以前一直带着白子规让自己有了习惯,一到时间不吃点什么东西总觉得少了什么一般。
更别说白子规纵然可以辟谷以后,也依旧维持着吃饭的习惯。
自己这些年也算是在跟着饱了许多口腹之欲。
大约是担心游鹿依旧为早上的事情不开心,两人一路上并没有过多的话,只是走着走着,竹九突然停下来去路边买了一串糖葫芦。
这人跑去买糖葫芦做什么?
正想着,只见那一串艳红的糖葫芦被那拿到了自己眼前。
抬眼看时,他看到竹九依旧是衣服清清冷冷的模样,却对自己说:
“吃点糖葫芦,不生气了。”
接过糖葫芦的时候游鹿实在忍不住笑了,他眯着眼看着竹九,见那人终于不躲避的回望过来,眨了眨眼。
这个人脑袋里面一天都在想些什么呀?
这糖葫芦并不怎么好吃,外面的糖也熬得有些老了,带了一点点苦味。可是游鹿却觉得,那股酸甜,一直渗到了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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