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也不知道竹九为何要隐瞒这些事情,因而并不知道自己说道那种程度比较合适。
不过见眼前的人似乎对北峰那位的事情十分好奇,他脑袋里面灵光一闪,把话题引到了那位身上。
“不过,他曾经来求过一根……嗯,红线。”
“嗯?他来求过红线?”
听到竹九曾经来求过红线,游鹿的心里有一丢丢怪异的感觉,有点像是……生气?
“是的,北峰那人平日里本就不苟言笑,又极少出来,那日我正在整理这些树上的红线,那人就突然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红羽那时候刚拜上苍穹山,还没见过他,被他那么突然一闯吓了一跳。”
“被他吓到了吗?”
听到这里游鹿不禁笑了出来,有点难以想象竹九风风火火的吓到人的样子呢,那人虽然平日里表情淡淡的,但是总的来说,模样还是很温和的。
“那时候,他还没有现在这般模样。”像是看穿了游鹿的疑惑,月华回忆了一下说道:“北峰的修行之法不讲究养性之说,因而不管是那位的师傅,还是他本人,最初之时性情都是有些暴烈的。想来姻缘便是这世间最说不清楚,却也最具能量的事情。他求了红线以后便自行消失了一段时间,再一次见面时便成了这般沉静如水的模样了。”
“那……那个人呢?”
“这我便不知道,凡人有生老病死,大约……就是那样了吧。”
听到这里,游鹿颇有同感的叹了一口气,但是同时心里又有些好奇。
自家小妹都会为了追着那人一世又一世的跑着,竹九呢?他也会和游白一样吗?
游鹿突然想起千年前初见竹九之时,那一双寂寥的眼。
难道是魂魄无处可寻了?
摆了摆头将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与猜测扔出去,游鹿问道:
“那我可以帮别人求吗?”
“帮别人?”
“嗯,我有一个妹妹,她……她很喜欢一个人,我想祝福他们能够在一起。”说到这里,游鹿低下头自嘲的笑了笑,随即转头看向白子规:“算了……我……子规你要许愿吗?”
白子规抬起头怔怔的看着满树的红线,听着那不经意碰撞在一起的木牌发出的声响,却是摇了摇头。
“不了,能见面已是极好的事情了。”
白子规的眼神中带着些伤感,白岑鹤能活到如今,想必早已有所成就,他还记得自己吗?
记得这个,几乎毁了白家的人吗?
内心还是惶恐的,自从记忆恢复以后,决定前来苍穹山,他无数次的午夜梦回想到最后一眼看到的白岑鹤,那么的凄厉又绝望。
并不明白白子规心中所想,游鹿忽然看到树根下躺着的一块空白木牌,他走过去捡起那木牌,问道:
“我可以写吗?”
随即不好意思的低头笑了笑:“我还是想给妹妹,求一下。”
月华此时几乎有些稳不住,这……怎么会有空白的木牌出现在下面的?他本以为游鹿所说的求姻缘是求一段红线系在上面的……
他的脑海里面乱糟糟的,只能胡乱的点了点头。
“谢了”
在周围也没有找到合适的笔,游鹿便在指尖汇聚的一道灵力在那木牌上面刻下了游白和另一个男人的名字。
刻完以后他将木牌绑在了树上,虔诚的鞠了一躬。
我也许不明白你所说的那些情情爱爱,可是我衷心的希望,你可以幸福。
我唯一的妹妹。
那木牌挂在树上以后,也随着微风轻轻摆动着,游鹿深深地看了那木牌一眼,转身和月华向下一个地点走去。
而在他转身离开以后,那木牌上的字却慢慢消失,紧接着那木牌落下,掉到了一个人手中。
那人的眼神晦暗不明,站在原地看着游鹿离开的身影,长叹了一口气。
除了姻缘树以外,这山上还有姻缘石,那姻缘石却是位于山的另一边,整体呈乳白色,上面隐约之间可以看到红线流动,很是好看。
在月华的带领下看完这一圈的美景之后,天色也不早了,游鹿便出言告辞,月华送了两人下去,却在门口处见到了穿着一身黑衣的竹九。
看到竹九静静地站在那里,微抬着脸看向自己出来的方向,那一瞬间,游鹿觉得心里有个地方似乎被填满了,暖暖的。
游鹿咧开嘴角露出了一个大大笑容,问道:
“你是来接我的吗?”
“嗯。”
黑衣冷清的男子点了点头,明明没有多话,却让游鹿觉得这一刻大概是他千年时光里面,最不愿去忘记的时间。
月华看着放佛一瞬间鲜活了起来的游鹿,面带笑容的冲到了竹九面前,他睁大了双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可是他却捕捉到了竹九扫向他的略带警告的眼神,硬是把脸上惊讶的表情收了回去。
“多谢月长老!我们先走啦。”
游鹿转过身挥了挥手,月华笑着点了点头,目送着几人离开。
只是等到这几人离开以后,月华表情僵硬的召来一只仙鹤,坐了上去,因为整个人心不在焉,纵然仙鹤飞的四平八稳,他还是在中途栽了下去。
没有想象中的疼痛,只见一个同样身穿红衣面容娇艳的女子一把接住了他,等到他站稳,责怪的问道:
“怎么这么不小心,被勾了魂似的!”
月华一脸严肃的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女子:“我觉得,我可能年纪大了,眼神有点不好使,你去帮忙问我要几颗明目的丹药,我先回去休息一下。”
交代完,也不等女子反应,同手同脚的向山上走去。
留下女子站在原地看着他僵硬的动作,风中凌乱。
不知道是不是该称赞一声苍穹山弟子的办事速度果然是干净利落迅速,等到游鹿傍晚再次回到苍穹山时,里面已经多了两件木屋,一件里面放着床榻与桌椅,看起来颇为整洁。
而另一件里面!
看起来就毛茸茸的!目光所及之处都铺满了不知是什么动物的皮毛,看起来软乎乎的十分舒适。
只是总觉得这屋子里的摆设……有些眼熟?
面对这么一个符合自己心意的房间,游鹿自然是不愿意让出去的,不过考虑到白子规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如今换了身体又有所不适……虽然很难抉择,但是游鹿还是决定把这屋子让给白子规。
不过就在游鹿开口之前,白子规说道:
“我先去歇息着了,近几日连续换了两次身体,有些累了。”
“哦好,那我……”
游鹿下意识的抓住了竹九的手腕,就要带着他一起出去,却不料白子规微微一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此时白子规的心中,要说不诧异,那是不可能的。
游鹿平日里大大咧咧的,东西喜欢乱扔,屋子里虽然看起来舒适,但是到底还是有些凌乱。
那么一个见面不过半个月的人,他为游鹿准备的屋子,里面虽然有的地方有些改动,但是大致物品的放置位于与游鹿在白首山的屋子近乎相同。
这绝不可能是无意为之。
再想想这人无意间的小动作,他似乎对游鹿的喜好了如指掌,总是在游鹿开口以前准备好了一切……
白子规觉得这一切很不对劲。
他回到屋子以后,转了转手腕,不禁怀疑道,竹九先前给自己的那一具身体,究竟是真的因为月华早些年间技艺不精,还是别有所图。
想到再过一个月时间,便能等到论剑会,到时候若是能见到岑鹤……若是岑鹤能原谅自己……那,不如劝游鹿同自己同行?
就算回不了白家,他们一同去游历也算是不错的。总比待在这总让人觉得居心叵测的人身边好。
想到这里,白子规莫名的有些生气。
也不知道游鹿这个慢半拍的家伙有没有注意到不对劲?
游鹿好像挺信任那个人的?
第30章 莫问前途
白子规离开后,游鹿在屋子里面来来回回的走了几步,眼睛发光的看着四周垂下来的流苏,然后!
瞬间变成了猫形扑到了一块软垫上。
那软垫是丝绸缎面的,上面绣着两三只飞舞的蝴蝶,而软垫的边缘则缝着一圈流苏,游鹿忍了忍,没忍住,伸出手将那些流苏拨弄的乱七八糟的,然后又快速的蹬挠着面上的蝴蝶。
欢快的挠了一会儿之后,游鹿的身体一僵,默默地将两只前爪缩回了肚皮下面,用尾巴圈着自己的四只猫爪,乖巧又矜持的坐在被自己挠的一团乱的软垫上,歪着脑袋看着竹九的……
腿。
猫形太小了看不到脸!
恼羞成怒的跳到一侧的桌子上,伸出爪子拍了竹九两下,然后继续乖巧又矜持的蹲坐在桌子上,抬起一张毛茸茸的猫脸看着竹九坐了下来。
终于,看到了脸。
总觉得今天的竹九看起来有些不一样,游鹿眨了眨眼睛观察了许久,也许是听完月华说的故事觉得这人有些可怜?
喜欢的人再也找不到了什么的……
说实话,要是游白喜欢的那个人不见了自己大概会敲锣打鼓的欢呼吧,可是一想到眼前这人连自己喜欢的人都找不到了,心里莫名的有些替他难过。
心里这么想着,游鹿便向竹九走了几步,两只前爪趴在竹九的手臂站起来,在他的脸上左右的看了看,随即轻轻地在他嘴角舔了舔,然后又用鼻子蹭了蹭他的脸。
“谢谢,我很喜欢这个房子。”
感觉到游鹿的动作,竹九的身体瞬间僵硬了,他呆愣的低头看着游鹿毛茸茸的头顶,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反应。
化成猫形以后本就对周围的感受要敏感的多的游鹿自然注意到了竹九紧绷的身体,他认真的想了想,虽然两只猫平日里安慰互相舔舔脑壳是很正常的,但是对着一个人似乎有点……轻薄人家?
游鹿装作天真无知的模样,张开毛嘴一笑,缩着爪子就要从竹九的手臂上假装无事发生过的退下去。没想到竹九却猛地摁住了他的两只前爪,游鹿不解的抬起头看着他,却看到竹九的手从自己的猫爪子上移动到了头顶,还揉了揉。
“你喜欢就好。”
还是熟悉的干燥温暖的感觉,游鹿眯起眼呼噜了一声,将两只前爪伸前趴了下去,完全忘记了方才的尴尬。
“你觉得,北峰怎么样?”
就在游鹿整个人舒服的快要翻过肚皮的时候,迷迷糊糊的听到了竹九的这句话,他努力地睁开眼睛,看似很认真的思考其实只是在很努力的理解竹九这话是什么意思,过了一会儿才说道:
“看起来很荒凉。”
“听说北峰原来的……嗯,应该是你师父?是个很厉害的人,大概厉害的的人的喜好与我们不同吧。”
“哈哈,毕竟我只是一只猫而已,我还是喜欢暖呼呼软绵绵的地方,太荒凉了不适合休息。”
已经快要睡着的的游鹿回答的有些牛头不对马嘴的,在他终于要沉入梦乡之前,他隐约的听到竹九似乎说了一句。
“不,他一点都不喜欢这地方。”
他不喜欢?
谁?
竹九的师父吗?
不喜欢为什么要在这里呢?这么荒凉……
最后的一点意识,在自己问出这话之前便跟着瞌睡虫跑掉了,因而游鹿也没能接着问出自己的疑问,便沉入了梦乡。
见趴在自己手心下面的猫毫无防备的睡着,竹九的手顿了顿,小心翼翼的将游鹿抱起来放在了床榻上。
俯下身,在游鹿的头顶上留下了一个吻。
“睡吧。”
夜渐渐深了,夜晚的北峰在另一种意义上来说,开启了一场真正的狂欢。
竹九从游鹿屋子中离开的时候,一双眼瞳已经变成了暗红色,步伐也有些踉跄。屋外的一切都躁动起来,不时地有岩石相互碰撞的声音传来,为这暗夜更添了一份诡异。
忽略掉那些蠢蠢欲动的黑暗生物,竹九伸手在空中虚弹了两下,周围躁动的岩石瞬间安静了下来,接着,只见眼前的空间一扭曲,原本地面上房屋全部消失不见,一点红色在竹九的脚下蔓延开来,渐渐的,整片北峰都变成了一片沸腾的岩浆池。
到小腿处都被岩浆淹没的竹九就像感觉不到痛一般,静静地站立着,许久才缓慢的转动了一下眼珠,身上的衣服却早已被烧化了,露出了侧腰处一大片红色的印记。
在岩浆之中,那印记就像有了自己的生命一般,潺潺流动着,烧的那一片皮肤通红,甚至开始腐烂。
就在此时,无数根锁链猛地从岩浆池中伸出,准确的缠绕在了竹九的脖颈,手臂,腰腹,脚踝处,那些锁链逐渐的被岩浆烧红,在竹九身上烙下一道道伤疤,微微松开以后,那些伤痕快速恢复,等到恢复如初之时,那些锁链又缠绕上去,如此往复,就像是没有尽头一般。
在这不断被融化烫伤的过程中,竹九一直一句话都没有说,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疼痛。
“违逆天道,处以私刑,你可知罪。”
……
“你可知罪。”
……
“你可知罪。”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竹九面无表情的听他问了三遍,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一处虚空,反问道:
“我何罪之有。”
话音一落,那些锁链便猛地收紧,伤口处已经见骨,而那些□□在外面的白骨上也渐渐的出现了裂痕,远远看去,只觉得这锁链中的人几乎要被搅碎!
终于,竹九忍不住的吐出了一口血,却是勾起了嘴角。
“要罚你就快些,我要见他。”
竹九的话无疑的激怒了黑暗中的人,那人轻笑了一声,一双焦黑的手臂从岩浆中伸出,轻柔的抚摸上了竹九的脸颊。
若是有旁人看到,大约也只会觉得这是情人间的爱抚,但只有真正经历的竹九才知道,那掌心的温度远比下面的岩浆更为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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