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想过……”
有没有想过什么?
有没有想过为自己活下来吗?
你想所住之处有鸟语花香莺歌水秀,我便帮你养着白首山;你想救人,我把白子规弄去让你救;你想普度众人,我把天青城一城人的命交在你手上;你想被人信仰,我让这世间所有有所求的人都去信仰你!
你还要什么才愿意活下来,你告诉我啊!
几乎癫狂的竹九原本淡金色的眸子彻底变成了血红,他死死的盯着游鹿,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游鹿只觉得从那镜子中传来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拉扯着自己的身体,他看着竹九疯狂的神色,却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了。
接住游鹿因为魂魄离体而倒下的身体,竹九眼中最后一点光亮也消失不见了。
————
白子规只记得游鹿说是要来烟火晚会转一转,只是等到他终于看到游鹿时,游鹿已经露着耳朵开心的混进了灯龙队伍里面,还兀自兴奋的同身边的人说着什么。
看着游鹿身边穿着黑袍的人,白子规心里咯噔一下,一股莫名的不安涌上心头。
只是千算万算没算到白岑鹤这时候突然小孩子心性冒了出来,硬是拉着白子规也带着面具混进了灯龙队伍之中。
白子规也不想扫了白岑鹤的兴,只得强压下那股不安,想着等队伍抵达山顶总会见到游鹿的,这才由着他去了。
到达山顶以后,所有人都松开手中的灯笼,用灵力让灯笼飞到了半空中,无数盏灯笼飞到空中,就像是一片灯海一般,几乎照亮了整片星宿峰。
他和白岑鹤随着大家的动作也将灯笼放飞到了空中,看着灯笼飞走的方向,白岑鹤突然扯了扯他的手臂。
“谢谢你愿意回来。”
只是还没等白岑鹤煽情完,就看着白子规转来转去的,一脸焦急:“游鹿怎么不见了!”
白岑鹤:……
恕我直言那只猫看起来挺能打的你真的不用担心!
本能感觉到不对劲的白子规突然想起游鹿以前感叹过星宿峰上的那颗总是被萤火虫环绕着的大柏树十分好看,立马拉着白岑鹤朝着一侧的树林跑去。
看到那颗被星星点点的光亮环绕的树时,突然,前方传来了一阵十分剧烈的灵力波动,白子规瞬间心跳加速,松开了拉着白岑鹤的手冲到了前面。
而他看到的就是游鹿倒在竹九怀里的模样。
竹九现在的模样十分的木讷,他紧紧地抱着游鹿的身体无神的看着前方,而他的脚下随意扔着的那一小面镜子,正发出嗡嗡嗡的震动声音。
“你在干什么!”
“怎么是你?”
白子规和白岑鹤的声音同时响起,白子规转过头不可思议的看着白岑鹤。
“你认识他?”
白岑鹤明显也被眼前的状况搞得有些懵,倒着的这个人他是知道的,听白子规说这是救了他的人,而那个半跪在地上的,赫然就是多年前告诉自己能帮自己救活白子规的人!
“他是……”
“滚。”
不等白岑鹤话说完,竹九便一挥衣袖扫开了眼前的两个人。
而就在这一瞬间,强烈的地动感传来,方才还在山顶欢欢喜喜的妖怪们纷纷飞到了半空中,惊慌失措的看着周围的异变。
原本晴朗的夜空中突然浮现出一团黑色的旋涡,里面鼓鼓囊囊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其中挣扎着要出来一般。随着那旋涡的逐渐扩散,星宿峰的地面上逐渐出现出一道道裂痕,那裂痕之中不断的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还未等众人弄清那裂痕之中是什么东西,一双赤红色的眼睛破开被旋涡搅成一团的云彩,出现在众人头顶。
那眼睛先是四周看了看,随即锁定了苍穹山顶半跪着的那个人。
被这突然出现眼睛吓蒙的众人先是愣了愣,随即都窃窃私语开来。
就在此时,主峰方向突然传来万张金光,紧接着身穿玄色龙袍的玄真君从金光中踏云而出,他身边的女子也是一身华丽宫服装扮。在他们身后依次是穿着白色锦袍的长庚君和一个身穿八卦服的老人,再之后却是数以百计的身穿金甲战袍的将士!
“天道突降我苍穹山,所为何事。”
由雄厚的内力发出的声音响彻山顶,在这等威压之下,在场所有的妖修,鬼修,人修都不自觉得静默下来。
而此时白子规不敢置信的看着金光中的众人,这才后知后觉的小声说了一句:
“苍穹者,天也……”
竹九……到底是谁?
放佛是为了验证他的猜测,空中那巨大的眼睛在听到玄真君的问话之后缓缓地转眼看向他:“天帝,别来无恙。”
“上古众神大都魂归大地后,吾亦随之沉睡。只是这万年前,有一小儿以上古神力唤醒吾,还与吾做了一笔交易,吾方才再次干涉这世间规矩。”
“吾存在的意义,便是守护上古众神。”
“现如今这小儿竟企图欺瞒天道,伤及神明魂魄,吾岂能坐视不管。”
玄真君听了这话,看着被强压在地上动弹不得的竹九,自然也明白是什么事情,心里暗骂了竹九一声不知天高地厚和天道做交易,嘴上却说道:
“不知他是伤及了哪位神明?还请天道告知。”
那双眼再次转了转,竟是露出了几分嘲讽:“灾殃神。”
此话一出,苍穹山上只剩下一片寂静。
灾殃神,是从混沌之中生出的不祥之神,主战乱,灾祸,瘟疫……本体便是不详之物的聚集体,但凡接触之人,均不得善终
唯一的例外,大概就是北峰的这竹九。
灾殃神当年不知为何死去之前,竟是将自己的大半神力分给了竹九,为此竹九也变成了北峰的第二位主人,也成了半妖半神之体。听起来能得上古之神的大半神力,是占了多大的便宜似的,只有了解的人才知道半妖半神之体的痛楚。
竹九在成为众神魂归后这世间最强的人的同时,也几乎成了这世间……最不幸之人。
只是如今……他怎么会企图伤害灾殃神?
更何况,灾殃神是什么时候醒来的?
见众人脸上的诧异,天道轻蔑的笑了笑:
“灾殃是自动求死的神明,因而他的三魂——幽精,胎光,爽灵需分别入世,三魂俱灭方可魂归大地。这小儿只为能与灾殃的三魂产生联系,便甘愿将自己的半身魂魄融入灾殃的魂灯之中,只是……区区半身之体,怎能承受的住上古之神的魂力。”
“如今幽精,爽灵已然求死回归,这小儿竟将胎光一魂吸入这八荒镜中,这八荒镜不属六道管辖之类,若是灾殃胎光一魂受损无法从八荒镜中出来,那便只能陷入沉睡。”
“如此大不敬之事,如何能忍。”
听了这话,天帝微微侧头看着躺在竹九怀里的游鹿,叹了一口气,从他有印象开始,这人便很少住在北峰,万年前这人浑身带血的回到北峰,奄奄一息几乎要缓不过来,那才是他们的第一次交流。
那人即便痛的快要死过去,嘴里还在不停地念叨着“灾殃。”
天帝自然猜得到这人或许是对这神明有这些不可说的心思,但是灾殃已死,再多的执念也该随之去了。
只是没想到……
“天道欲如何处置此人?”
还未等天道说话,却有一股黑紫色的雾气随着突然刮起的狂风飘来,那雾气停顿在众人面前后,一个马首人身的人身穿黑甲手持银枪踏着业火而出。
天帝脸色微微一变,这地狱道的人来凑什么热闹!
那人只是淡淡的看了天帝和空中的巨眼一眼,手中的银枪一抖,只听百鬼齐哭的声音传来,而伴随着他的动作一道乌黑的地刺猛地刺穿了竹九的心脏。
“犯我地狱道者,必惩!”
那人无头无脑的说完那一句话便转身踏入雾气之中,消失不见。
被地刺刺穿胸膛的竹九吐出了一口血,擦了擦嘴角残留的血迹,一只手握住那缠绕着恶鬼之力的地刺,猛地一用力,竟是将他捏碎在了自己的身体之中。
他垂着眸子看着怀里的人,擦干净溅到他脸上的血迹。
很痛吧?地狱道这群人真是太狠了。
你……遭受了多少次呢?
“北峰熔岩是当初灾殃为了炼剑特地聚合而成的,你如今半身神力几乎散尽,便待在熔岩之中等着他的魂魄出来吧!”
天道说完这话之后,无数根赤红色的的锁链从地面中伸出,狠狠地缠绕住竹九的身体,而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痛处一般,依旧死死的抱着游鹿的身体,不肯松手。
见状,那些锁链中途改变方向,顺势撕碎了游鹿的肉身。
直到这一刻,竹九才发出了一声困兽般的嘶吼。
————
论剑大会结束的第三天,众世家纷纷离开苍穹山,白子规坐在回云隐山庄的马车上,看着对面闭眼静坐的白岑鹤,拿着临走时长庚君给自己的一瓶说是能稳固神魂的丹药,歪了歪脑袋,总觉得自己似乎忘掉了什么?
“怎么了?”
见白子规的眉头紧皱,白岑鹤关切的问了一句。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养一只猫了。”
八荒幻境
第37章 幽精
“去!派些人去那边找找!”
“是!”
“你们!跟我来!”
蜷缩在山洞中的小孩紧紧地捂着嘴巴一句话都不敢说,听到那群人的脚步声渐渐的走远,他将自己的身体又朝着黑暗处缩了缩。
“嘶……”
膝盖处的伤口还在向外留着鲜血,随着他的动作竟是有一节白骨凸显了出来,小孩却只是嘶了一声便紧紧的咬着下唇,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
——要是被那群人发现,绝对会死的。
连续好几天的逃亡,这一刻,疲惫,饥饿全部涌了上来,小孩努力的锤了锤自己的脑袋,却还是支撑不住地昏睡了过去。
再一次清醒过来是因为伤口处传来的清凉,有什么冰冰的东西被放了上去,那一片皮肉也有些痒痒的,小孩睁开眼就看到一大片白色的皮毛,看起来毛茸茸软乎乎的。
那一团白乎乎的东西感觉到小孩子的动作以后,转过头,用一双灿金色澄澈的眸子看着他,下巴处的皮毛因为帮他敷草药而沾染了一些绿色的汁水。
居然是一只白狼!
小孩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眯起眼笑了:“是你救了我吗?谢谢你呀。”
那匹白狼看了他一会儿,侧了侧身子,露出了堆积在一侧的一小果子,似乎是过了水清洗了的,上面还沾着水珠,一个个看起来十分的饱满可口。
小孩咽了咽口水,艰难的问了一句:“我可以吃吗?”
白狼用嘴巴将裹着果子的大叶片朝着小孩推了推。
“谢谢!”
小孩大口的咀嚼着嘴里的果实,两只腮帮子塞得鼓鼓的,就像一只小仓鼠。白狼在他身边静静地趴着,一时间山洞中只剩下小孩咀嚼的声音。
吃完果子以后,小孩试探的动了动腿,也不知道这白狼给自己用的什么药,伤口处竟然已经愈合的七七八八了,从狭隘的山洞中爬了出去,天空之中依旧挂着一轮血月,四周也只能听到蟋蟀的叫声和小动物偶尔从草丛中走过的声音。
小孩又将身子缩了回去,在黑暗之中,白狼的眼睛好像会发光一般,金灿灿的十分好看,小孩大着胆子摸了摸一直盯着自己看的白狼。
“怎么办呀,我听大祭司说魔族要进入永夜了,血月不落魔族不得安宁。宫殿里面现在全都是些坏人,他们把父皇和母后都杀了,哥哥姐姐们也不知道去哪里了,我会不会也死掉啊?”
小孩一张肉嘟嘟的脸都挤在了一起,看起来似乎是苦恼极了。
“可是我不想死呀,我得找到让血月落下去的办法,大祭司说过这是我的责任。”
听到这话,白狼微微抬头主动地蹭了蹭他的手臂。小孩便顺势转过身抱住了白狼的身体蹭了几下。
“以前父皇身边也有一只魔狼,不过那只魔狼长得黑漆漆的,一点都不好看。”
小孩嘴上这么说着,眼泪却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一开始还压抑着哭泣,到最后实在忍不住,放声哭了出来。
“可是那个丑……丑兮兮的魔狼……也被……也被他们杀死了……”
他记得父皇临死前将自己扔到了魔狼的背上,魔狼一路托着他跑出了宫殿,在门口发出了一声悲鸣,接着将他放在了地上,用脑袋推了推他,示意他离开,而自己掉头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
那些人没有注意到小小的他,追着魔狼的身影跑了过去,而他最后一眼看到的就是那人拿着一把刀硬生生的将魔狼的四肢一刀一刀砍下的场景。
他想起因为自己年纪小,出生的时候哥哥姐姐们都已经读书了,父皇母后也没空陪自己,而那总是穿着战甲的魔狼,脱掉身上厚厚的一层护甲,露出遍布伤痕的身体和不太好看的皮毛,那张总能在一瞬间咬碎敌人咽喉的利齿却一次次的为自己叼来各种各样的玩具,因为怕伤到自己,尖锐锋利的可以媲美钢刀的爪子也总是缩起来。
可是那时候的自己还老是嫌弃魔狼丑,嫌弃他的皮毛一点都不油光顺滑,嫌弃他眼睛上的伤疤看起来很凶,嫌弃他总是会不小心在自己的玩具上留下咬痕……
可是,他真的,很喜欢那只魔狼呀。
小孩趴在白狼的身上哭了很久,放佛要将所有的委屈与不安都哭出来一般,直到最后鼻涕眼泪糊了白狼大半身,黏糊糊脏兮兮的,白狼也没怪他,反而转过头舔了舔他哭的红肿的眼睛。
带着倒刺的舌头填在小孩娇嫩的脸上,其实有些痛,可是小孩却笑了出来。
“我那时候被人欺负了,只知道哭,魔狼也会这么舔我。”
终于停止了抽泣的男孩坐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开始思考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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