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规低下头用汤勺舀起一个圆圆胖胖的小馄饨,混着汤汁,吃到嘴里。只觉得一股香味从舌尖蔓延开来,热乎乎的,一直暖到了心底。
“好吃。”
“是吧!我也觉得好吃。”
闻言,游鹿眯起了一双笑眼,用汤勺搅着碗里的汤汁,让它可以凉的快一些。虽说他现在已经不是那么的怕烫,但是从幼年时便一直跟随了自己几百年的习惯却不是那么轻易能改变的。
小口的吸了一口汤汁,游鹿吐了吐舌头。
果然还是不喜欢太烫的东西。
两人吃完馄饨以后,游鹿眼尖,见隔壁好几桌都叫了一种玲珑剔透的小包子,那包子皮薄馅多,看起来白白嫩嫩的很是好吃!最主要的是,闻起来,那味道!应当是虾仁的!于是游鹿便又叫了一笼那包子,正美滋滋的吃着,却听完外面一阵骚乱。
旁边几桌人听到声音先是吓了一跳,随即便凑到外面去看,只是没过多久就一个个脸色发白的回来了。
“怎么又死了一个啊……”
那几个摇了摇头,似乎对那事情不愿多说,一个个闷下头又吃了几口,却有齐刷刷的放下了筷子,叫了小二结了账,便匆匆离开了。
游鹿与白子规对视一眼,见对方的眼中也是满满的疑惑,便叫了小二拿来一个油纸包将剩下的小包子装好,结了账,朝混乱的中央走起。
那地方已经被一圈一圈的人围着,周围的人都在窃窃私语,说什么“真是造孽啊,这都是第几个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却没有一个人提及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游鹿将那油纸包塞给白子规,自己在前面开路,两人好不容易才挤到了中间,还招来了周围许多人的不满。
终于见到中间的场景,游鹿却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
只看到一个被黑气笼罩着的那个妇人,而那妇人身边却倒着一个孩子,那妇人只是一味地哭泣,却也不敢伸手去触碰那个孩子,因为那孩子全身上下都长出了黑色的倒刺,倒刺生长的地方已经有了腐烂的迹象,血水混杂着腐烂的皮肉,看起来着实害怕。
“这才多大点的娃娃,也不知道是什么妖怪作祟!哎!”
妖怪作祟?
听到这话,游鹿不由得皱了皱眉。
那股黑气上面并没有半点妖物的气息,硬要说的话,说是鬼气反倒恰当一些。
旁边的一个老伯见游鹿的脸色发白,用手拍了拍游鹿的胳膊,说道:“哎小娃娃,看不下去就别看啦。”
虽然对于被称为小娃娃这一点,游鹿有点哭笑不得,不过还是恭恭敬敬的道了一声无事,随即问道,“老伯,这是怎么了呀?”
老伯拉着游鹿和白子规的胳膊,将他两人从人群里面拉了出来,这才小声说“小娃子,听你这口音是外地来的吧?你可不知道这玩意儿的厉害了,前些日子那北边的陈寡妇家的小娃子也和这一样!走着走着就跟中了邪一样倒下,身上就开始长那玩意儿,也治不好,过了几天身上就烂透了!那恶臭,飘得整条街都能闻到!这个孩子啊,已经是这个月第三个了。”
“第三个了?也没人来管管吗?”
闻言,游鹿有些诧异,他记得凡间是专门有处理这些灵异之事的世家的,这些人死相如此凄厉,怎会会没人管呢?
“管管?那倒是要能管得住啊!”老人长叹了口气,无奈的摇摇头:“咱这天青城啊,是划给萧家管的,那萧家据说祖上出了什么大事,被当时的一个顶头世家压了几百年,等到后来再入世之时,早已风光不再,也只能算是个医药世家了。”
“如今出了这等事,萧家何尝没有派人来看过,只是都无能为力啊!只能指望着啊,这周边的几个世家,能否派些人过来处理这事儿了!现在城里人心惶惶,很多人都商量着搬走呢,你们呀,要是路过的,就赶紧离开吧!年纪轻轻的,可别被这些东西缠上!”
从老人的口中知道了这天青城如今的状况,游鹿嘴上答应着一定注意安全早日离开天青城,却深知自己不能对此事熟视无睹。
修仙之人,尤其是妖修,若是知情却装作不知,熟视无睹,是要被记上一笔的。更何况……
自己也不能容忍自己装作无事发生过。
游鹿又回过头看了人群一眼,只见刚才的那一股黑气已经不见了。游鹿拉了白子规一把,本想同他商量商量,看能否在此处待到邪祟解决,不料在他张口之前,白子规便说:“不如我们留在此地,等此事得以解决后再走吧?这些枉死的百姓,何其无辜。若是有我们能帮上忙的事情,也算是积善行德了。”
见白子规字字句句与自己所想相同,游鹿满意的点了点头,去客栈开了两间上房,决定暂住于此。
这世间大多数污秽之物,都是来源于藏在人心底的肮脏欲望,就连旁人避之不及的恶鬼,也是人死后形成的。其实最容易害人的,还不是来自于人自己无法驱散的执念。
游鹿其实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帮这些被自己族人衍生的罪恶所害的人。
就如同他永远都想不通什么“善恶有报,有因有果。”
若是妖族,鬼族,魔族伤害了人类,无论因果,受罚的绝不会是人族。
然而想不通是想不通,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早已成了一道道条条框框,刻在游鹿脑海里面,规范着他的一言一行。
夜里,游鹿将白子规叫到自己房中。
“看你忙了一下午,有什么消息,和我说说?”
游鹿倒了两杯茶放在各自面前,对于白子规如此在意这件事情十分不解,因而也想试探一下他的态度。
“我认为,我们要出手管这件事情,最好还是通过萧家。我与店小二闲谈时得知,这么久事情未能解决,有一部分是萧家家主最开始拉不下脸面去求人的缘故。
这么好面子的人,迫于压力向各个世家发了求救贴,已是极限,我们作为无名之辈,如今若是擅自插手,必将引起他们的不满。
萧家无论怎么说,也是个千百年的世家。若是家主好面子,那定不会允许后代都是些无能之辈。前面几个出事的人都是由他们接手的,那么他们肯定已经掌握了一些信息。能得到他们所掌握的消息,对于我们的判断也有利。”
听完白子规的分析,游鹿赞同的点了点头。
“所以我们需要找一个容易下手的人。”
白子规抬起头看着游鹿一脸恶作剧一般的笑意,虽说有些摸不着到头脑,但是背后一凉这倒是真的。
不知道哪个倒霉蛋被他盯上了啊。
第二日一大早,游鹿便神秘兮兮的拉着白子规出了门。找到一个隐蔽的小巷子之后,摇头晃脑的对他说道:
“来,今日教你一个赚钱的招式,包你以后吃喝不愁!”
然后游鹿从他那几乎是百宝箱的储物囊里面,摸出来一面深蓝色的旗子,上面写着四个大字
“神机妙算”
……
原来你还能算命的么???
白子规不知道做一个什么样的表情比较好,所以他选择了闭嘴,面无表情的看着游鹿。
心理却早已翻江倒海。
虽说这人昨晚信誓旦旦的对自己说,对于如何混进萧家已经有了初步的想法。可是对于现在一脸冷漠的白子规来说,随着同游鹿的接触,他觉得游鹿真的是,非常,非常的,不靠谱!
至少看起来,十分不靠谱。
此时这种感觉就更加强烈了。
他努力收起眼中的怀疑,一边想着一会儿要是被巡城的衙役抓住了怎么解释,一边帮游鹿挂好旗子,而神算子游鹿也很不讲究,一屁股就坐在了那看起来并不怎么结实的椅子上。
十分接地气。
“走过路过,瞧一瞧看一看嘞!算不准分文不取!!”
得了,还像模像样的。
白子规一声不吭的站在游鹿后面,脸上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看着每个看过来的人,似乎就差在脸上写一句。
“你们敢过来我就自尽。”
可是总有人不会看别人脸色,一个一看就是个公子哥的人本来都从摊位前走过去了,却回头饶有兴趣的看了游鹿两眼,又走了回来。
白子规觉得这一刻的天,都黑了。
那位公子哥的眼神让白子规莫名的感觉有些不舒服,但他能做的也只是低下头,不让脸上的不舒服表露出来。
因为在他心中,游鹿就算再不靠谱,也足够强大。
“算不准分文不取?”
那公子哥摇着折扇,眯着一双笑眼问道。
“对。”游鹿丝毫没有察觉这人的眼神有什么不妥,抬起头看着来人,还添了一句:“若是在下算得准,那便随便给给。”
游鹿本来就一张瓜子小脸,加着一双水润的杏眼,抬起头看人的时候模样十足乖巧,也难怪昨日的老伯喊他小娃娃。
“算得不好分文不取,那在下不是亏了?”
萧子言一边说着一边在游鹿面前坐下,旁边跟着小厮本想在板凳上再给他垫个软垫,却被挥了挥手挡住了。
“分文不取怎么能说亏了呢?”
“古人云,惜时如金,我从坐在这里开始,便是在耗费自己的金钱了。”那公子哥笑了笑,将折扇‘啪’的一合,说道:“不如这样吧,你给我随便算一卦,若是不准,你便陪我吃个饭吧。”
就是游鹿再不会看人脸色,也知道这人恐怕不是为算卦而来,心里有点好笑,脸上却不表露出来。
“那我若是算得准呢?”
那公子哥用略带了些挑衅的目光看着他,良久,才从腰间解下一块儿玉佩递了过去。
“上好的和田玉,你若是算得准,这块玉便是你的了。”
游鹿打量了一会儿那块玉,一脸赚到了的表情,说道:“那今日怕是要让公子破费了。”
第12章 天青城中闻异事
“先请公子赐个字吧。”
公子哥儿接过纸笔,想了片刻往上面写了一个言字,但从那潇洒的提笔方式来看,便能感受到一股子洒脱之意。
那公子哥写完以后,微微仰头,眼神向下看着游鹿,不料游鹿只关注这那张纸,右手的中指与大拇指摩擦着,似乎在想些什么。
良久,游鹿说道:
“言字,若边角平滑婉转,那便是八面玲珑;而像公子这般,边缘锋利,起承转折之间带着一鼓锐利之气,那便难免言多必失,公子您怕是常常因此惹到些麻烦。”
游鹿顿了顿,不等那纸上的墨迹干燥,便将纸折了起来。从外面看起来,里面的墨晕成了一团。
那公子哥儿本对游鹿的话不以为意,自己的脾性多有接触之人都有了解。虽说城内之人畏惧自己的身份,未曾有人在公开场合下议论过。但这并不妨碍这些言论的流传,这人知道也不是多稀奇的事情。
正打算说些嘲讽的话,他的视线却不由自主的顺着游鹿的手指看到那折叠起来的纸张,脸色瞬间一变。
只见那纸张内的墨迹渐渐汇成一个张牙舞爪的形状,随即散开变成了一个“霖”字,待字成型之后,那一团墨便很快散开。而纸变回了原本洁白的模样,游鹿将那纸重新展开放在眼前,微微勾了勾唇。
“萧公子,不知在下算的准不准?”
跟在萧子言身后的一位侍从一直偷偷看着纸上的变化,看到纸张上的字之后,原本背在身后的右手臂微微动了动,像是做了个什么手势。
“看来阁下是要陪在下吃一顿饭了。”萧子言展开手中的折扇,伸手拿回了放在桌子上的玉佩。有些遗憾的笑了笑,回头说道:“阿右你回去告诉父亲,我中午与……佳人有约,就不回去了。”
“可是少爷……”
被称为阿右的赫然就是方才偷偷打手势的人,游鹿垂下眼,心想这萧子言也不是个傻子。
“快去,近几日城中异象频发,免得父亲担心。”
阿右见萧子言态度坚决,只得退下。
等那人走后,萧子言站起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方才在下鲁莽,若是有得罪之处还请莫要放在心上。隔壁的天香楼的菜品颇有特色,堪称天青城一绝,不知可否请二位一品佳肴。”
听了这话,游鹿嘴边的笑不由得真诚了几分。
看看,多上道!这天香楼的特色就是他家的全鱼宴啊!
想必萧子言也是天香楼的常客,一进去小二便非常热情的迎了上来,招呼一行人去了楼上雅座。
一行人落座以后,萧子言先点了些特色菜,又叫了一壶梅子酒,等菜上齐了,屋里只有他们几人后,萧子言脸上那如同贴上去的轻浮笑容才渐渐散去。他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稍稍叹了一口气,说道。
“不知道长想要什么?我身上,可没什么好图谋的。”
听罢,游鹿摇了摇头,说道:
“昨日我进城时,城内阴气郁结,路上亦有惨死之人。但城中百姓多言萧家仁爱,其中莫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嗤。”萧子言闻言嗤笑一声:“你想插手城中之事?”
“就不知萧公子能不能给在下这个机会了。”
“那就要看你,能算出多少有用的东西了。对了,想必阁下已经知道在下身份了,还不知如何称呼阁下。”
萧子言亲自为游鹿二人倒上清凉爽口的梅子酒,靠在椅背,一双眼里没了方才的轻浮,倒有些深邃的意味。
“唤在下游鹿即可。”游鹿瞄了一眼桌子上的饭食,继续说道:“不如萧公子先告诉我这‘霖’字,与阁下是何关系?”
游鹿的眼中带了些揶揄,有光从窗外洒进来,那双琥珀色的眼中的光芒在阳光下碎成了一汪金色的泉水,波光粼粼的,煞是好看。
“他……”萧子言突然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些干涩,不知道是因为要说起那个名字,还是因为眼前太过耀眼的少年。为了掩饰脸上慌乱的表情,他急忙低下头掩饰的喝了一口梅子酒,却不打算继续说下去。
见眼前的人不想说,游鹿只是耸了耸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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