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鬼将来到门口,阴冷着眼朝屋里走,站到书房中时,对方赫然落在祁遥身上的阴鹜视线,则是直接让祁遥手指一僵,嘭的一声里,茶杯跌落到地上,发出一道突兀而响亮的声音。
因祁遥是侧身坐着的,加之他面向着鬼王,因而鬼将没有第一时间就看到他的脸,杯子一落地,祁遥就慌乱着弯腰下去想把杯子捡起来,只是马上手腕就被鬼王给抓着了。
“一会让鬼婢进来打扫,你手怎么在发抖,是不是觉得冷?”鬼王握着祁遥的手,但对方体温却是正常的,所以不是着凉了。
祁遥嘴唇紧紧抿紧,一副在害怕什么的模样,鬼王干脆将祁遥给一把抱进怀里,抱到腿上坐着,然后用手臂将人给拢着。
在祁遥身体抖得不那么厉害,邢溟这才抬起头往正对面看,好像这会才意识到屋里除了他们两个之外还有一个人。
“君上,为什么?为什么忽然取消今晚的行动了?”鬼将视线紧紧盯着邢溟怀里的那个人类,对方这会将整张脸都埋在邢溟肩颈处,虽然完全看不到对方的脸,但依稀露出一截白皙的脖子,细心去看的话,可以看到上面残留的一些痕迹,痕迹鲜明,分明是才弄上去不久。
在他的记忆中,邢溟从来都不是会轻易改变注意的人,这个人类一来后,就像是彻底勾住了邢溟的心,让邢溟接二连三做出与过往截然不同的行为来。
鬼将没有考虑过其他,直接将邢溟的这些改变归到祁遥身上,昨天对方从新房里出来,威胁鬼卒带他来找鬼王,鬼将便觉得这个人类不会是什么普通角色,真没想到,转天这个人类就破坏了他的计划,他甚至开始怀疑这个人类的真实身份。
“那个人类村落你确定都彻底调查清楚了?”邢溟手放在祁遥背上,轻抚着祁遥柔顺的黑发,如果祁遥的害怕没有错的话,那么就是鬼将提供的信息有误。
在鬼将和祁遥两者间,邢溟几乎没有思考过,就选择相信祁遥,其中也有一个原因,他在刚才鬼将看向祁遥的目光中,发现了一股强烈的杀意,而祁遥递茶给他时也好好的,当鬼将一来,他便忽然就害怕起来,这里的害怕是对鬼将,祁遥害怕鬼将。
鬼王漆黑深邃的瞳眸紧紧盯着鬼将,竟是不出他预料,鬼将惊愕了一瞬,虽然鬼将掩饰得很及时,但鬼王已经及时捕捉到了对方眼底的那抹异样。
“卑职亲自到村落中查探过,没有任何异常。”鬼将不知道鬼王会有这么一问,他在鬼王身边安插有探子,鬼王任何的行踪他都知道,他不认为鬼王会知道人界那边的事,所以继续说着谎言。
“是吗?”邢溟嘴角忽然微勾了起来,笑容别有深意。
鬼将心中莫名就咯噔了一下,只是话已经说到这里,哪怕隐约察觉到一点怪异的地方,还是以肯定的语气道:“是。”
“既然你都这样说,那么我们即刻出发。”鬼将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邢溟从对方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意识到这点,鬼将极力催促自己下令,那么就先如他愿,他到想真的看看,鬼将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你答应过我不……”祁遥猛地抬头看向鬼王,诧异他的出尔反尔,然而惊呼声刚说了一半,邢溟就直接打断了他。
“我知道你担心我,不想我离开,那么你和我一起去,这样可以吗?”邢溟虽然表示出发,但这个出发的意义却和开初那个不一样,不是去进攻人类村落,而是去验证一个问题,验证鬼将隐瞒他的事。
至于带祁遥一同去,他堂堂一个鬼王,还不至于连自己心爱之人都护不了。
祁遥微微张着唇,唇瓣色泽艳丽,因刚才抿过,所以显出一点湿润,整个人呆了片刻,然后重重点头,更是攥紧鬼王衣袖,像是担心对方反悔一样。
鬼将是有异心,但对方的力量等级怎么都在鬼王之下,哪怕待会真发生些什么,祁遥对自己安危也并不担心,他相信邢溟。
祁遥微挣了一下,搂着他腰的手松开一点,祁遥站起身,大半个身体还是依偎着鬼王,缓慢转过身,祁遥往鬼将那里看过去,当他将整张脸都面向鬼将时,一如他所设想的那样,鬼将眼底滑过一抹惊艳,这张脸姿容如何他自己在寝屋中的铜镜前看过,说是绝色也不过分。
鬼将有准备,能够让邢溟忽然间就宠溺起来的人,应该不会有普通的容貌,而当祁遥露出完整的脸孔时,鬼将发觉自己的准备做的不充分。
一个人类,一个生命脆弱到他能轻易捏断脖子的人,却意料之外地有着这番绝色美丽的姿容,他瞬间就能明白,为什么邢溟会对这样一个人类动心,就是他自己,不可否认的是,同对方清透如黑曜石的眼睛对上,都有一种想碰一碰的冲動。
惊觉自己忽然冒出来的想法,鬼将立马垂下了眼,不再去看祁遥,视野中是穿在祁遥身上深红的长袍,衣袍上绣着曼珠沙华花,花朵逼真地好像是生长在上面,鬼将喉咙忽然发紧,他喉骨微微上下滚动了一瞬。
邢溟注意力都在祁遥那里,因而没有观察到鬼将忽然变化的神色。
他带着祁遥从鬼将身边走过去,祁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宽大的袖口抚到了鬼将身上,人已经走到了门外,鬼将还站着,他瞳孔倏地一紧,空气里都是一股似有若无的馨香,来自刚刚走出去的某个人类。
鬼将手猛地一抬,摁住腰间的佩剑,调整了片刻躁动的情绪,转身跟了出去。
集结起来的鬼卒还站在原地没有解散,当鬼王和祁遥一起出现时,众鬼都纷纷看过去。
这一看几乎所有鬼都表情呆滞,这情景想忽略都忽略不了,哪怕随后众鬼感知到来自邢溟那里刹那寒冽起来的气势低垂下头,邢溟也拧紧了眉,他到是没考虑到这个,手腕微動,掌心出现一张面纱,颜色同祁遥身上红袍一样,邢溟将面纱戴在祁遥脸上,遮住了祁遥半张脸,不过露在面纱光洁无瑕的额头,灿若星辰、秋水荡漾的明眸依旧在告知着注视者,他有着何等殊色的容貌。
鬼将跟了过来,立在鬼王和祁遥身后,收敛了神色,但眼瞳死死盯着那抹红色清瘦的身影。
邢溟手臂往虚空中一会,一辆漆黑的轿子出现,邢溟和祁遥坐进轿子中,轿子由四名鬼卒抬上肩,随后飞上了半空。
轿子在前面,后面跟着众鬼卒,从鬼界出来后直接赶往目睹村落。
极速飞行的轿子忽然一停,祁遥转头看着坐在旁边的鬼王,鬼王拉过他的手,在他掌心放了一颗血红色发光的圆珠子,珠子入手冰凉,可不待祁遥弯曲手指,把珠子握起来,红珠变为一道红雾,钻进了他掌心,那股凉意更是意外蔓延到身体各个部分。
第53章 鬼王凶煞
“山野风凉, 你就待在轿子中, 我去去就回。”将具有护体作用的血红珠子给了祁遥后,邢溟将祁遥的手腕缓缓松开。
见祁遥明亮的瞳眸中还隐隐有着一丝担忧, 明明他是一方鬼王,是强大的存在, 但似乎在祁遥这里, 他依旧从不掩饰对他的关切,这种被人时刻在乎和在意的感觉他记忆中似乎就不存在过。
心中一股暖热徐徐流淌,邢溟向来冷肃的容颜因祁遥的存在而瞬间柔和了许多。
不过这种柔和持续的时间不长,当他一走出轿子后, 一片浓郁划不开的阴沉就弥漫了开来。
前方不远处就是人类村落的入口,邢溟高大俊美的身体矗立在一片空草地上,他举目看向被惨白月光笼罩着的入村必走的小道,空气中漂浮着异样的气息,一切看起来似乎很平静,然而这个平静下面,是即将破裂的什么东西。
“你等护好王妃, 不能让他有任何闪失。” 邢溟沉着音下达一个命令,众鬼卒全都禁声, 上半身往前躬。
邢溟拧头视线看向身侧的鬼将:“你随我进村。”
“君上?”鬼将眼底是全然额诧异, “卑职带鬼卒们进去就行,君上身份尊贵……”
后面的话鬼将没有再说,因为他看到邢溟嘴角幽幽扬了起来,鬼王眸光犀利, 穿透力极强,像是已经穿透他身体,知道他在隐瞒着什么一样。
鬼将猛地低下眼,不再于邢溟意味深长的眼睛对视。
邢溟将目光从鬼将那里收回来,没再有其他多余的言语,动身往村口走去。
越靠近,那股感知到的异样气息越加浓烈,在走了一段距离后,当他继续提脚往前踩下去时,地上忽然蹿起来一团烈火,火势迅猛,眨眼间就将邢溟整个身体都呑进火焰中,火焰灼烧着邢溟的衣物,后方护在轿子附近的鬼卒们都纷纷一惊,正欲上前相助,火焰开始湮灭下去,只见邢溟右臂微微抬起,掌心朝下呈抓握状,掌心似有强烈的吸力,将火焰给顷刻里就给吸了进去。
邢溟手臂垂落下去,瞳孔微收,这个火焰的法术不会是普通人类会施展的,法术里有着僧人的气息,这里面有会术法的法师,就是不知道有几个。
也与此同时,他清楚鬼将在欺骗他。
已经做过决定,不从这个村落里收集鬼魂,那么到这里就可以,不必再真的走到村落里面去。
邢溟猛地转身,漆黑不透光的衣袍下摆在空中划出一个决绝的弧度,事实足够明显,接下来就是处理鬼将为什么故意隐瞒他的事了。
到这里,他提供虚假信息的事情算是彻底暴露了,若换了其他时候,鬼将或许要辩驳解释两句,但今天不同,他是打不过鬼王,可对方太大意,明明一直都那么无畏和强大,却是主動给自己找了一个弱点。
鬼将没有跟着邢溟往村口走,他还站在最初那个位置,那里几尺开外就是坐在轿子中的祁遥,便是有数名鬼卒护卫着,鬼将也有把握能在鬼王攻过来时,他先一步抓住轿中的人类。
既想既做,鬼将一把抽出腰间佩剑,身形倏然一晃,须臾就闪身到轿子前,鬼卒们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在看到鬼将杀气腾腾地冲来,掀开帘子,没拿刀的那只手臂快如游蛇,伸进到轿帘,意识到鬼将这是打算对鬼王妃不利,都聚拢过去,但似乎为时已晚,祁遥被鬼将给擒住了。
鬼将看着被自己掐住了脖子的祁遥,祁遥脸上的面纱落在旁边,那张被遮掩的绝美脸庞完全向他展示了出来,鬼将眸色有一瞬间的着迷,他快速找回理智,将手从祁遥脖子上移开,转而去抓祁遥肩膀,跟着用力想把人给从轿子中拽出来。
一阵灼烧的刺痛从掌心迅速蔓延开,鬼将在仔细打量祁遥面庞,发现他细腻的皮肤下似乎泛着点怪异的红光,那光从祁遥体內发出。
刺痛尖锐,完全无法忽略,鬼将仿佛间像是知道这是什么,他快速抽回手,低目往掌心一看,就看见原本完好的手,被灼伤得溃烂变形。
鬼将动作缓了一缓,就是这一番,随后他敏锐感知到来自身后巨大的杀意,他放弃抓祁遥做人质,只想立刻从这里脱身。
想法很好,但邢溟才不会就这样让欺骗他的鬼将安稳离开,他出手的时间向来不多,然而一旦出手了,除非目的达到,不然不会停止。
鬼卒们虽然不知道鬼将为何忽然背叛鬼王,并企图伤害祁遥,可鬼将是敌人这一点已经不需要谁来直接点名了。
鬼卒们一拥而上,挡住逃离的鬼将,鬼将手起剑落,眨眼时间里,数名鬼卒就被他重伤,他欲在举剑,身体骤然往前面趔趄的两步,巨大的撕裂痛感从腹部传来,鬼将眼神茫然了一瞬,他僵直着脖子往自己身下看,一把利剑从后方袭来,直接贯穿了他的身体。
鬼将啊的惨叫了一声,僵硬的身体因剑往外抜的缘由,而抽搐起来,利剑一离开,鬼将庞大的身影左右摇晃,然后笔直倒下了地。
他的身后,邢溟手中提着一把冰冷的剑,邢溟眼神同利剑一样阴寒,他看着倒在地上的鬼将,薄唇微掀,道:“绑了。”
鬼卒得令即刻拿出一条捆魂索将鬼将给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
邢溟手掌一番,利剑消失于掌中,轿子安静地停靠在空地上,邢溟走过去,掀开车帘就钻了进去,他一进去还没坐稳,祁遥就急急抓住他手臂,问他刚才村口的火焰有没有烧到他。
“那不是真的火焰,只是人类术士的一些小法术,对我不起作用。”轿子一个细微的摇晃,然后快速移动起来,邢溟反握住祁遥的手,他给祁遥的那颗血红珠子具有特殊的作用,不管是任何人,人类、鬼卒,甚至是神族,只要谁对祁遥有伤害之心,都会被融化在祁遥体内的红珠给灼伤,虽如此,他还是让祁遥陷入了危险中。
“刚刚有没有被吓着?”邢溟担心刚才那一幕会给祁遥留下什么阴影,所以赶紧询问他。
“没有,我看到你了,我知道你不会让他伤害到我的。”祁遥摇着头,浅笑着说道。
祁遥双目凝视着邢溟,他的眼里,都是邢溟的影子,他的整个世界,都只有对方。
被人绝对信任和依赖着,对方鲜活的气息时刻感染着邢溟,让他觉得曾经一度暗沉的生命中,像是投入一道绚烂夺目的光,这道光给他带来温暖和爱,他将无比珍视他。
在邢溟他们离开村落后不久,从暗黑出蹿出来数个黑影,他们似乎早就侯在那里,潜伏着。
那些黑影极速冲进村落中,悄无声息中将整个村落里面的活口都给残忍杀害了,一个活口都没留,包括那名有法力的法师。
至于人类的灵魂,黑影没收,他们亦用阴狠的法术,将人类灵魂当场毁灭。
屠灭完一个村落后,黑影们如来时一样无声无息退回到黑暗中。
只满地淌血的尸体,还是空寂无声的周遭昭示着那里发生过什么。
回到鬼殿,邢溟让鬼卒送祁遥回寝屋,他准备单独审一审鬼将,然后变故突发,鬼将竟是直接暴走,鬼卒们都圧制不住,邢溟出手制住鬼将,鬼将伸手握着邢溟手里的剑,魂体往前猛地一凑,剑身穿透他胸口。
冷肃着眸看着眼前宁肯选择死亡都不肯透露分毫他背叛欺骗自己缘由的鬼将,邢溟瞬间意识到,这次的事情绝对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不单是鬼将背叛他,后面恐怕还有别的推手,且这推手,不容易对付。
他挡了谁的路,他竟是一点都不知。
邢溟仰头往灰暗的鬼界天空望去,不管那是谁,他一定会找出来的。
村落被人一夜间屠.杀殆尽的消息,邢溟翌日就知道了,一名鬼卒匆匆赶到内殿禀报,邢溟一时间以为听错了,让鬼卒重复一遍。
“村落所有人都在昨夜丑时左右被杀,他们的灵魂亦不知去向。”
“还有其他线索没?”邢溟手指倏地攥了起来。
鬼卒即刻摇头:“安插在周围的兵卒都在昨夜一起返回鬼殿。”
“去,带一具尸体过来。”现场是不能去了,一次性死亡这么多人,灵魂还不知所踪,地府那边肯定会派阴兵过去调查,邢溟暂时还不想同地府那边对上,尽管那是迟早的事,眼下他这里兵力明显不足,还不到硬碰硬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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