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他们的恩怨,其实算不上恩怨,而是邢溟凑巧知道一件阎罗王的事,对方三番五次想除掉他,他曾经就表示过,不会将事情泄露出去,看得出来,阎罗王一点都不相信他,到也是可以理解,只有永远都不能开口的人才能保守秘密。
阎王独自来的,连一个阴兵都没有带,他挥手将虚空给撕出一条裂缝,裂缝变为一张巨大的豁口,阎王走进豁口中,邢溟往身后山坡上望了一眼,决定速战速决。
空栾和听讲的百姓在大雨倾盆直接,就转移到了高处的山坡上,洪水翻滚而来时,因他们位于高处,第一时间发现情况,众人纷纷狂奔逃命。
洪水淹没整个县城,哀鸿遍野,天空铅云密布,云层圧下来,仿佛伸手就能触碰到。
不知过了许久,大雨停歇。
洪水缓慢退潮,幸存下来的人们往山下飞奔,或寻自己的家,或寻自己的家人。
空栾顺着人流往前走,走在残破不堪的街道中间,他面容宝相庄严,悲悯地看着四周横死的尸体,听着耳边人们凄厉的哭喊,嘴唇微微蠕動,颂吟秘藏佛法。
第59章 鬼王凶煞
祁遥站在小屋外等了整整一夜, 等到山间的凉风将自己周身湿透的衣物都给吹干, 从天黑等到天明,等到第二天朝阳从山头爬上来, 还是没能等到邢溟的归来。
鬼卒们陪着祁遥站到天明,中途有鬼卒前去劝说过, 让祁遥进屋休息, 如果鬼王回来看到祁遥这么不爱惜自己身体,肯定也会心疼,但祁遥一动不动,将鬼卒们的话置若罔闻, 眼睛盯着蜿蜒曲折的山路,总以为也许下一瞬邢溟就会回来。
站了一夜,浑身都僵麻地几乎快感知不到身体的存在,在天亮后不久,等来一个极速奔驰而来的黑影。
祁遥大喜过望,脸上欣喜地凝视着那抹黑影,下一刻他的笑凝固在嘴角。
回来的不是邢溟, 而是同邢溟一起离开的一名鬼卒。
鬼卒跌跌荡荡扑到祁遥面前,两膝跌跪在地上, 仰起头, 神色里都是惊慌和痛苦。
“王妃,君上他……”鬼卒声音中带着明显的哽咽,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君上被阎罗王给打进了鬼界一个深渊里, 君上跌下去之前将卑职给送出了鬼界,请王妃降罪,都是卑职护主不周,才让君上……”
后面的话祁遥没听清,他耳朵里一片嗡嗡声作响,单薄的身体似承受不住这个忽如其来的噩耗,他慌慌张张摊开手心去看掌中的卡片,小黑屋那一栏数值在20,下方邢溟性命的那个数值,却是停在95。
他之前瞟过一眼,数值明明是在60的,祁遥嘴角微微哆嗦了起来,他左右前后转头,像是在找什么,鬼卒们围了上来,祁遥愣了一下,往小屋里狂奔,看到放在案桌上的红色面纱,他面色顿时一喜,拿过来救戴在脸上,跟着不管鬼卒们的阻拦,向山下狂奔。
跑得太快,山路过去蜿蜒,祁遥加之昨天暴雨倾盆,山路很多地方都滑腻拿走,祁遥脚下猛地一踩滑,眼看着身体就要跌下去,这一跌要是跌实了,半条命都能给他跌没。
祁遥面色大变,可随即,身体被人揽住,祁遥虽惊魂未定,却再次浮出笑意向身旁看去,一张并不算特别陌生的脸。
“王妃小心。”一鬼卒奔跑的速度快,看着祁遥跌倒,急忙冲过来扶住人。
一把推开腰间的手,祁遥拧过头,继续脚步不稳地跑起来,鬼卒们胆战心惊地紧紧跟随,之后祁遥又摔了好几跤,头发都快跌散了,面纱也落了几次,他都只是安静无声的爬起来捡起面纱戴上。
从半山腰上下来,一步步走到城门外,城门大开,门口没有守卫,到处都是一片狼藉和惨烈,死尸堆积在道路两边,没有多少官差,走动的多数都穿着平民百姓的服侍,这些存活下来的人们,要么是前去空栾那里听讲法的,要么就是洪水爆发时在高楼上,侥幸没有被凶猛的浪潮给冲刷走。
幸存者们都自发组织起来,将亡者尸体堆积在一起,城里街道上随处可见被洪水冲到地上的各种物件,人们通力合作,清理街道。
祁遥虽然跌了几次,衣服和脸上都沾染了泥土,比起来往的百姓,却是状况好好一些,人们中的大多数,其家人都在此次浩大的洪灾中丧生,他们同家人死别。
祁遥和邢溟,只是暂时的生离,他坚信不会过太久,他就会见到邢溟。
他来这个世界半个月时间都不到,他不信现在就是终点,他不信。
城里城外到是都浮荡着浓浓的死气,停放了一夜,尸体也发出一些难闻的气息,更兼有鲜血的腥味,鬼卒们在成为就现了身形,随时都护在祁遥两侧,以防有意外变故。
“救我,我好痛,啊啊……”
街边一坍塌大半的房屋下一瘫坐在地上的人向路过的祁遥发出求救声,祁遥转目看看过,呼救者两腿无力地落在地上,裤管上血液鲜明,分明还在流血,前方有人在抢救伤者,帮着给人包扎伤口,祁遥拳头攥紧,随后又快速松开。
“你们回王殿拿些伤药出来救这些伤患。”祁遥没有说鬼殿,以免周围人听到,鬼卒们面面相觑了片刻,没谁提出异议,邢溟不在,他们的主人就是祁遥。
“留一个就行了,其他的都回去。”
“是,王妃。”鬼卒们得令后转身就快走出城,走到无人看到的地方,即刻隐没身形。
祁遥手里没有伤药,过去伤患那里也帮不了忙,他往前走,看到有人手里有伤药,表示自己帮忙,那人抬起头,在看清祁遥的面时,直接惊叫出声。
“是你,夫人你一个人吗?你家老爷他……”说着女子往左右两边看,只看到祁遥身后跟了一个脸色惨白,穿一身黑的仆从,仆从掀起眼眸,冷冽的光令女子心脏都是一颤。
祁遥眸光微颤,回道:“他暂时有事离开了。”
女子嘴巴张了张,总觉得事实并非如此,但祁遥说了话后就抿紧了嘴唇,浑身都透着一股沉沉的忧伤,女子隐约猜测可能邢溟出了什么事,有眼力见的没有继续追问。
伤药放置在专门的地方,免费拿取,女子给祁遥指了指方向,祁遥点点头,鬼卒奔过去,一下就拿了许多。
祁遥返回到之前喊疼的那名伤患面前,撕开患者腿上的布料,蹲着身,给人小心翼翼地处理伤口,患者眼睛呆呆地看着祁遥,他华贵美丽的红裳拖在地上,沾了不少血污,可他浑不在意,仔细地帮着包扎,患者原本痛苦不堪的脸,意外的平静下来,似乎疼痛在莫名间就远离了身体,他心里眼里,都只有眼前美得令人忘乎所有的人。
包扎好后祁遥站起身,由于蹲的太久,起来时脚下一麻,手腕上一股拉力,让祁遥不至于摔倒,他顺着那只手看过去,拉住他的是双腿重伤的伤患。
伤患惊得一把松开手,不迭声地直道歉。
“没事。”祁遥本不想说话,但患者一个劲儿地说对不起,好像他不回应,对方就要一直这么说下去。
从一名伤患那里走到另一名伤患,无论男女还是老少,在看到为他们包扎的人是祁遥后,都缄默了下去,哪怕真受不住疼,也只是闷哼一声,因为面前的人太过美好,仿佛天上下来的仙子一般,他们害怕过于大声,会把仙子给惊扰回去。
双手沾满鲜血,就连没有被面纱遮住的地方也溅到有鲜血,祁遥依旧只是忙着帮助伤患,连血迹都顾不上擦。
转眼一个多时辰过去,前去鬼殿拿伤药的鬼卒们抬着几个大箱子过来,箱子里装着新鲜的药草,这些药草鬼殿有很多,都存放着,很少拿出来用,药草比起人界的药膏,效果要好得多,都是邢溟特意叮嘱他们搜寻来的,本来是种在王殿后面,算是一种点缀,不至于让王殿显得阴沉,多一些鲜活的气息。
箱子在街道上摆开,周围人们好奇地停下各自手里的動作,都看着忽然出现的黑色沉甸甸的箱子。
鬼卒们快速打开箱子,一箱箱紫红的药草显露出来。
祁遥面有丝好奇,一名鬼卒即刻解释:“紫草汁水可以快速止血止痛,帮助伤口愈合,卑职担心时间过久,便没有将汁水提取出来,而是直接摘了过来。”
“嗯,你们都来帮忙。”
同鬼卒说完话后,祁遥面向周围百姓,提高音量将紫草的使用方法过告知给众人,他话停后,没人走过来拿药草,祁遥心知他们可能存疑,去了几株草到手里,走到一重伤的人面前,用手将草揉碎,敷在那人肩膀的伤口上,那人痛苦而皱紧的眉头没一会儿就舒展了一些。
伤者们的哀嚎声,因为有了紫草的帮助,很快就少了许多,一直都不行忙碌着,本来昨天淋了雨,还一宿没睡,当祁遥视线中看到几名穿僧袍的僧人时,像是终于挺不住,孱弱的身躯直接倒在了地上,鬼卒们在后方,其实察觉到祁遥那里的状况,但他们都牢记之前进城前祁遥吩咐他们的话,如果看到城里的僧人,一定不能有任何异动,想去地府找到邢溟,需要那几人僧人的帮助。
在看到倒在地上人事不省的祁遥被一名僧人抱起来时,鬼卒们似乎隐约知道祁遥想做什么,他们想去阻止,可也只是動了動身,腿还站在原地。
如果不找到邢溟,他们整个鬼殿不日就会被其他地方的鬼王给夷为平地,而做为鬼王妃的祁遥,以他如此绝色的姿容,结果如何,可想而知。
空栾其实早早就发现祁遥和鬼卒们的存在,之所以没有動作,是想看看祁遥到底想做什么,他想鬼王是失踪的消息祁遥应该是知道,以为对方会第一时间来问他,但他看到的是祁遥不停的为伤者包扎伤口,鲜血溅到他脸上衣襟上,眉头都未皱一下。
人忽然晕倒下去,空栾心脏跟着都紧了一瞬,等意识到时,自己已经奔了过去,把人抱进了怀里。
怀里人身体高热,整个人都烫得厉害,空栾抱着人走到楼上一没有被洪水淹到的房间,把祁遥给放榻上,他一转身,发现门口矗立着一个黑衣面孔阴森的鬼卒,鬼卒站在门边,看着屋里,没有进来,看了两眼随后掉头离开,一字未发。
空栾起身出去找退烧药,他刚一走,躺在榻上的祁遥就睁开眼,祁遥表情有些怔忪地盯着房门,他的确是昏倒了,可也只晕了那么一会,在到屋里来时,就已然醒了,知道抱自己上来的是空栾,控制着没有睁眼。
头往后微扬,祁遥缓缓吐出一口气,脑袋动了一下,头一阵晕眩,他闭目躺着,没一会真的睡了过去。
醒来时屋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有一盏烛火摇曳不定。
屋外慢慢传来脚步声,一穿着灰白僧袍的僧人带着月光一起走进屋,僧人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退烧药,见到跪坐在床上、目光里一片茫然的祁遥时,脚步顿了一顿。
“法师。”祁遥声音低浅,面纱取了下来,放在枕头边。
空栾走到床榻边,将药碗递给祁遥:“这是退烧药。”
祁遥乖顺地接手过去,仰头就把半碗黑稠苦涩的药水给灌进喉咙。
“请早些就寝。”烛火朦胧,不知是他的错觉还是如何,总觉床榻上的少女娇弱得令人一阵心悸,空栾控制着心中异样的情愫波动,他此生还未喜欢过一个人,更不知何为情爱,但却隐隐间觉得少女和他人不同,便是这么安静看着她,他心间都是欢喜的。
这种感觉令空栾同时也感到一种害怕,他警觉和少女再靠得太近,也许他的修行都会受阻,空栾拧身就准备快步离开。
刚走了两步,背后一道急迫的声音,携着哭腔。
“求法师帮我。”
那声音明明很轻,可坠在空栾耳朵里,却又沉得让他难以挪开脚,他缓慢转身回头,少女一双秋水明眸里已噙了潋滟的泪光。
“法师慈悲为怀,求法师救我夫君。”
空栾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重要的地方,有好像没有,他看着祁遥。
祁遥从榻上走下来,没有穿鞋,赤足踩在地上,瓷白的脚犹如玉石,足弓线条优美。
当人来到面前,空栾脑袋里忽然一片清明。
“你早就知道他是鬼王?”
“是,嫁给他时我就知道,鬼卒说阎王将我夫君带去了地府,现在生死不知,恳请法师送我到地府,无论生死,我都要和他在一起。”祁遥神色坚定。
“你和他人鬼殊途……”空栾知道人间情.爱,以往都是做为旁观者,今日也是旁观,当事人就在自己眼前,只是说不清为何,心中思绪纷繁,陌生的情绪攫住他的心脏,让他一瞬间像是难以保持平日的冷静。
“人鬼殊途?死而已,我毫无畏惧,法师爱过某个人吗?”祁遥忽然问了一句。
空栾惊得手里的碗险些握不住,那双眼睛盯着他,绚丽璀璨的烛火在眼瞳里跳跃,空栾灵台一闪,仿佛中觉得自己心里是有一个人的。
“谁?是谁?”祁遥身体往前倾,逼近到空栾身前,二人距离忽然拉近,空栾盯着祁遥看了片刻,忽然抬手,看起来像是要碰祁遥肩膀,却又随后猛地惊醒,收回了手。
这个动作意味着什么,二人都心知肚明。
“法师若帮我找到我夫君,我就帮法师度过眼下的情劫,情.爱这东西,一旦沾染上了,便是自诩断绝七情六欲的法师你,想必也难以戒断。”
“法师可能还误会着某件事。”祁遥微微朝空栾笑道。
空栾不知道祁遥接下来要说什么,直接那很重要。
祁遥将脸抬起来,露出修长的颈脖,喉咙处喉结虽不大,可也足够说明一个问题。
“我与法师一样,是男子。”
祁遥那张原本静柔的脸,忽然间染上了无尽的□□,媚意从眼角眉梢丝丝缕缕散发出来,化为丝线,钻进空栾的胸口里,将他心脏一圈一圈缠上,空栾呼吸隐约急促,他想扯掉那根丝线,耳朵里一道蛊惑的声音。
这是唯一的机会,你唯一可以靠近他的机会,不会有下次了,答应他啊,男的又如何,性别算得了什么,况且一个鬼王而已,只要你想,随时可以灭了他,那个时候……
空栾眸底一道红光倏地掠过,他略收的下颚骨轻轻点了一下。
……
鬼王:给我瓶染发剂。
空栾:绿色的?
祁遥:我忽悠他的。
空栾:甜饼兽说要让我吃肉╯^╰
甜饼兽:没有,污蔑。
鬼王:闭嘴,你已经狗带了。
第60章 鬼王凶煞
空栾用祁遥手腕上戴着的白珠为引, 在进了鬼界后, 循着珠子的牵引,并未花费过多的时间, 就搜寻到鬼王的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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