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他们再说几句话,互相嘱咐几句,挂断电话。
刚一挂断,刚才通话过程中一直试图拨进的电话顺利打通,是熟悉的号码。
周成彦深吸口气接通电话。他和林衣竹之间更需要冷静,在对方发现这份感情之前,将它沉入海底。
第六十二章
不是节假日,暑期也还没到, 周成彦所在车厢只有寥寥几人, 连广播的声音都显现出一分空寂,在这空旷的地方, 林衣竹说的话在耳边异常清晰。
“你怎么不是关机就是通话中, 业务这么繁忙。”电话一接通林衣竹就开始嚷嚷,不过重点不是这个, 就算是他自己的亲友, 原本对这些一点也不在乎,高考完也一个个恭喜他脱离苦海, 更何况周成彦认识的人更加注重这点, 这会忙着应付亲友也不意外。
他随口说了一句,没等对面回答,进入主题,说话时带着抑制不住的笑容:“考试怎么样,我发挥的很好, 可别被我比下去。”
这才是他今天的重点, 林衣竹头一次在学习上花费大功夫,自然想有所回馈,考试时用了十二分的认真, 考完后和老师给的答案对过, 尾巴都要翘上天了,憋着股劲给周成彦打电话炫耀。
一有事,就想和他分享。他们考的是同一张卷子, 如果出来分数比周成彦高,到时候他真的要膨胀了。
“恭喜。”
隔着屏幕,林衣竹能想象出在这淡淡的嗓音之下温柔的面容,得到他一句话,比得到之前所有人的祝福更让他开心:“就知道哄我,你肯定分数很高,不要出个满分吓到别人。”
“你想太多。”周成彦不过普通人而已,就算都会做,但在短时间内一下子完成大量高强度题目还是有一定难度,一个看岔眼或者下笔快了都有可能出错。
“这可说不好,”林衣竹翘起嘴角,对周成彦的分数比对自己的还期待,“暑假怎么安排,三个月呢。”距离成绩出来还早,他可要好好规划,是去S市玩还是在A市玩,还是沿路玩过去,或者去国外也不错。
“林衣竹。”周成彦揉揉隐隐作痛的额角,闭上眼睛躺会座椅上。
“在。”
林衣竹脸上的笑倏忽收敛了,火热的温度像被一盆冷水浇熄,每次周成彦这样一本正经连名带姓的叫他,都代表着他有重要的事情要说,而在这个关头,有什么事需要这么郑重其事,林衣竹想不到,但心中莫名有些忐忑。
“我出去了。”
林衣竹眼睛一眨不眨,屏住呼吸听着耳边的话:“还以为什么事呢,吓我一跳,去哪了,我去碰头。”
“林衣竹,我们来玩捉迷藏吧。”周成彦轻笑一声,林衣竹不敢面对现实时总是这样假装淡定,假装没听出话里的意思。
“什么意思,你说清楚。”林衣竹的心一点点下沉。
“意思就是,我们暂时不要见面了。”
“怎么了,你有什么事忙着吗,我过来帮你。”林衣竹急忙道。
“没有,都没有,我不在S市,我也不知道下一站会去哪里,可能去周边,可能朝着一个方向一路走下去。”
“……那大学呢,你来A市吗?”
“不,”周成彦斩断他最后一点期望,“林衣竹,你还不明白吗,我希望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为什么,我做错什么了吗,你说,我以后改过来就是。”短短几天,林衣竹脑中心心念念的都是快点考完试好和周成彦见面,还要顾着不能考太差不然他会生气,正满怀期待的规划接下来的自由时光,憧憬未来四年的大学生活,周成彦的话就像将他的美梦摧毁,他有点生气,有点委屈,但还是想挽回。
他的声音像小钩子一样抓的周成彦心痒痒的,几乎就要改变主意告诉他自己所在的方位,但是不行,决定好要将林衣竹这份还没发酵的感情提早冻结,避免和上一世发生同样的结局,就不能再心软。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已经确定林衣竹和他分手另有原因,极有可能是为了找到破解他体质带来的负面影响的方法,没有喜欢上别人,究竟还在排斥什么。或许是憎恨他没有将他平等对待,一个人扛着事情,单方面做出决定,或许是出于既然他抛弃了我,那我就不能让他如意的恶劣心理。
“还要说第二次吗,我们不要再见面了。”周成彦一字一顿道,彻底粉碎他最后的希望。
“你当我稀罕!”
林衣竹猛地高高举起手机,狠狠扔到地上砸个粉碎,飞溅的碎片砸到身上,划出一道狭小的口子,有鲜血从中渗出,他却茫然不觉,粗重的喘了几口气,恍惚了一会,呆滞的捡起手机却已经不能开机。
他走进房间,朝着在玩消消乐的林衣弦喊:“姐,手机借我。”
“等会,最后一步了,你……”林衣弦后面的话没说完,就被林衣竹的状态吓到,“你怎么了,林衣竹你别吓我,考试没考好没关系,没人会怪你的!”
“我只是跟你借手机,瞎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林衣竹悲怆的心情被林衣弦夸张的一吼顿时不知消散到哪去,挣开她的手,后退一步。
“那你……”怎么眼眶红红的,身体还在颤抖,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林衣弦不往他心口上撒盐,话音一转,“那你怎么不早说!”
我不是一进门就说了,是你奇奇怪怪的,林衣竹摊手:“手机。”
“小心着点,别用坏了。”
“知道了它是你亲爱的送的。”
林衣竹出去,打开屏幕拨打吴磊的号码。
他觉得很无辜,高考而已,怎么好好的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没有理由,周成彦不会轻易伤害人,想来想去,在S市只有吴磊能够询问。
“怎么有功夫打电话给我,不去联系你的周成彦?”吴磊一接通电话就开始调侃。
“怎么?”林衣竹直觉他知道点什么。
“瞒了我这么久真不够义气,我又不会歧视你们,也不会往外传。”
吴磊早就感觉他们之间怪怪的,不过从来没接触过,所以没往那方面猜测,直到看到那一宣传栏的照片,虽然没有亲密照,但总算把他那根弦给挑开,知道那种怪异感是怎么回事。或许是他天生对新事物接受能力强,知道意如老人和修真的存在时,惊吓了一瞬就接受了,知道班级里的同学也修真时,懵了一瞬接受了,知道他俩交往,也就,啊,原来如此,再没有其他反应。
可能就是这种对新事物淡定接受的能力,是他以后成为商业传奇的原因。
“吴磊,我需要知道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吴磊惊讶道:“周成彦没告诉你吗?”他们关系这么亲密,不是该无话不谈?
“他走了。”
吴磊迅速将这两天中发生的事和周成彦的离开搭上关系,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他却从中听出了他的无奈和世俗对同性恋人的阻碍,他是受不了外界的压力,怕给双方带来不好的影响才离开的吧。
“你,要不你先过来再说。”
林衣竹二话不说买了最早的班机飞往S市,一落地就找去周成彦家,和吴磊在楼下碰面。
吴磊将照片的事和周家妹妹被绑架的事跟他说了,给了他五分钟缓冲时间,接着道:“你要不要上去看看,顺便问问周成彦离开的事。”
林衣竹脸色苍白的点头,将震惊掩埋在心中,他之前从没朝这方面想他和林衣竹的关系,突然听到,竟觉得很有道理,没有一点排斥,好像他们本该就是情侣关系,任由心中掀起波涛骇浪,他面无表情的跟着跟着吴磊上楼。
家中只有周成媛,她见到俩人没多说话,回房拿出一个盒子递给林衣竹:“哥说如果你来,就把这个交给你。”周成彦已经料到,凭林衣竹的性格,必定回来问个明白。
盒子是普通的瓦楞纸盒,像是随处可见的快递盒,林衣竹没打开,他咽了口口水润润干涩的嗓子,艰难道:“我能看看照片吗?”和周成彦认识这么久,还没有和他拍过合照。
“没有,都被哥哥带走了。”
瞬间失望的表情出现在林衣竹脸上,让他像只被人抛弃的大狗,周成媛有点不忍心:“我有偷偷留下一张,可以给你看一眼,只能一眼!”
她反复强调来强调去,林衣竹也答应的痛快,但当照片一到他手上,他就不打算还了。
照片拍的是他们下雨时共撑一把伞的情景,他比周成彦高,要矮下身子才能让两个人不被雨淋湿,从外面看就好像将周成彦整个人圈在怀里。
“照片给我了。“
“不行,这是我的!”
吴磊看着他们对峙,为一张照片的归属权争快要大打出手,默默开口道:“不如再去影印一份?”
“……”
林衣竹告辞离开,将盒中的苍灵花换了个玉盒放进乾坤袋,短时间内不打算使用。
吴磊以为周成彦是因为流言而离开,周成媛以为周成彦是因为父母的压力而离开,但他知道周成彦是怕和他真的发展成恋人关系而离开。
既然你想玩捉迷藏,那我一定会找到你。
短短时间内他已经理清自己的感情,明白心中所想,他要得到周成彦。
周成彦要是知道他们的猜测,肯定能吐出一升血,现在他正按照路牌指示,踏上旅程第一站,周文在开心的探出口袋东张西望。
第六十三章
出来的太急,没有决定好是去旅游景点放松, 还是去都市吃喝玩乐, 周成彦买票的时候只粗略扫了一眼,挑了个没去过的地名就买下, 因此动车停下的时候他也不知道接下来等待他的是什么。
随身携带的东西不多, 只有几套衣服和必备物品,是周成媛后来上楼偷偷给他拿的, 周成彦买了份地图, 开始在这个陌生城市徒步行走。
过了两辈子,他好像还没有像这样观察过他所在的这个世界, 尽管生活中避免不了许多不平不愤, 尽管每天都有数不清的烦恼,但夜空千百年来以其包容的姿态俯视大地,不管世间沧海桑田,它自岿然不动。
点点星子在黑色的花布上缀着,辅着圆月和随处飘荡的云彩, 绘成最美丽的水墨画, 周成彦半眯着眼躺在顶楼,恍然觉得有星光从高处坠落,汇聚进他的身体, 仔细看, 却什么都没有。
他茫然的从地上爬起来,望了望四周,没有任何异常, 远处呼啸而过的跑车惊起一片晚归的禽类,天台上扑棱棱掉落一地羽毛和和粪便,扑面而来一股禽类特有的刺鼻气味,他屏住呼吸,一口气跑下天台回到房间,重重的喘了口气。
关上门,周成彦抬起胳膊嫌弃的嗅嗅,虽然没沾到,但感觉身上全是鸟粪的味道,他踢掉鞋子,□□的脚心踩到地上,沁凉从脚底一直传到身上,让因为夏日而燥热的心情轻快许多。
这是他在这个地方的第七天,未知带给他无数惊喜,有点上瘾,明天他打算乘坐动车像上次一样随便点个地方开始新一段旅程。
周成彦伸手想把周文从口袋中拿出来放回花盆中,却发现平时愉快的像有多动症的家伙这会儿安安静静,就算恶作剧的给它丢了点它不喜欢的花肥,它还是无动于衷。
上楼前它还是好好的呀,周成彦拨动一下它的叶子,脑中突然出现一个声音,这个声音没有具体的音色,没有发音的方向,突如其来就出现在脑中,不像是由别人说出来的,仿佛像他自己在自言自语。
“别动。”
“周文,是你吗!”周成彦愣了下,欣喜道。
“是我,我要两天时间。”
“好,我陪着你。”
上一次周文沉睡是在吸收丁丁那片叶子之后,醒来就能和他用文字交流,这次它的沉睡不知会带来什么变化。
周成彦快速去浴室洗了个澡,换上浴袍盘腿坐在周文面前,防止它出现意外。茂密的文竹在这会功夫已经恢复它原本的大小,根部深深扎进木桌中,光是上半部分就快有半人高,花盆破碎,泥土在桌子上撒的到处都是,可见刚才它是强行挣破花盆,已经控制不住自己。
周成彦注意到周文绿色的身体表面有一层很淡的鹅黄色光点,不凑近了看根本看不到,这光……他想到了刚才汇聚到身体中的星光,难道不是错觉,而是真的被周文吸收。
话说回来,在各种精怪夜谭中,妖类都是吸收天地精华,尤其是在野外的精怪,印象中夜晚更适合它们修炼,而周文一出灵智就被他用灵气喂养,可能就差了这临门一脚,导致它吸收足够灵气却一直没有变化,看来这次出门来对了,就是不知这月华星光属于什么范畴。
他将窗户开到最大,以便星光充分照射,为了防止被人看到,又布了个单方面的幻境,阻挡外面看室内的视线,又不会妨碍到朝外的视线,然后又坐回去,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有问题就要问专业人员,周成彦打开好久没刷的群@丁丁。
凡间使者:“@可爱哒小丁丁,我这边有一株植物要进阶了,有什么注意事项吗?”
可爱哒小丁丁:“呀呀呀!进阶啦恭喜,注意事项,大概没有吧,别被打断就好了?”
不被打断顺利进阶当然最好,周成彦担心的是过程中会不会出现灵气不足,吸收不顺利,进阶壁障冲不破之类的问题,植物和人类之间隔着一个种族,他已知的经验不能放到周文身上。
真是为它操碎了心。
凡间使者:“你没有进阶过?”
可爱哒小丁丁:“笑话,我可是丁丁大魔王,是全世界最厉害的,早就达到顶尖实力,怎么可能没有进阶过,那是对我的侮辱!”
只不过他顺利到厉害到没有遇到任何问题就突破了,经验完全不能参考。
凡间使者:“那平时灵气吸收有什么要注意的吗,现在它主要吸收的是赵日天那里获得的晶石中的灵气,是不是以后要多吸收日月精华。”虽然不知道玄之又玄的日月精华是什么。
凡间使者:“它还不能说话,想要什么我也不知道。”除了在他们不相熟的时候直接抢走丁丁的叶子,至此之后周文就没有提过额外要求,小孩子哭闹撒娇是常态,这么安静懂事格外让人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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