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连看不过他暴殄天物,已经伺候好多天了。
“他也不是故意的。”凤连低头含笑。对着孙子锐微微一哂。
“是呀老大。我真不是故意的。真不是。”孙子锐又是蹦又是跳的,就是摆脱不了沈潘的铁手。
“不是故意的。”沈潘冷笑一声。手里加了劲儿,恨不得给孙子锐的耳朵拧掉。
吓得孙子锐心惊胆战,抱住进门时的破门框死也不丢手。
“你跟我进来。”沈潘看了看凤连。黑了脸,撇过头来,咬牙切齿。到底是松了手。
“哎。”孙子锐颤颤悠悠应一声。捂着自己好不容易救下来的耳朵。小心翼翼磨蹭着跟随沈潘进了他卧房里。
“说吧。”沈潘沉着脸。端坐在床边。干脆道。
“说,说什么?”孙子锐结结巴巴。眼睛转一转。抖抖嗖嗖站在一旁,缩着身子。
“孙子你给老子少点废话。”沈潘不耐烦。锤着床恶狠狠道。“凤连相信你的鬼话是不了解你。你还能瞒我?”
孙子锐一愣,脸色变了变。谁知下一刻梗着脖子歪了头,硬气道。“老大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
“奶奶的,孙子你找打。”沈潘腾地站起来。伸出一拳就往孙子锐脸上去。
“你打死我吧。”孙子锐躲也不躲。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瞪着沈潘。等着他什么时候害了你,我到哪里给你收尸?
“你说什么?”沈潘霍地收了拳,面对面和孙子锐站着。深吸口气,垂下眼睛盯着面色还稍显稚嫩的孙子锐。
“我在说什么你不清楚?”孙子锐与他站的地方只差一拳。抬头正对着他宽阔的下巴。清晰地看到沈潘因为紧张,喉头猛然一动。冷笑道。
“他若是没问题。你三叔怎么可能将他囚在院子里,等着你回来?”孙子锐咬牙切齿。大大的眼睛恨不得瞪出来,深刻诠释了一把什么叫目眦尽裂。
“你知道你三叔看到我给他东西时的表情吗?”孙子锐还嫌不够,继续说道。“他看了你那传说中的好弟弟一眼,恨不得抽起刀来关起门把他杀了。”
“你给他看了什么?”沈潘一巴掌拍到孙子锐头上。冷不丁将小孩的话打断。
“你给我三叔看了什么?”沈潘用鼻子哼一声。
这才察觉自己说漏嘴的孙子锐面上一慌。“没。没什么。”孙子锐一把把头上的大手扔掉。一步蹿出去好远,站在那儿对着沈潘
“总之,他是自作自受。我没做错。”孙子锐兀自嘴硬。“要不是他没自知之明,还在云首书院兴风作浪,我怎么会把他往这儿扔?我告诉你,我这还是手下留情了,要不是顾忌你,我能把他送进大理寺去。。。。。”
“是范送让你这么干的吧。”沈潘幽幽说道。静静看着傻不拉几在那儿聒噪的孙子锐。
“关范送什么事儿?那孙子,早八百年不是都不见了?”孙子锐顿了顿。袖子一甩,随意说道。
“孙子。”沈潘缓缓叹了口气。退了回去,悠悠往自己床上一坐,幽幽喊一声。
“叫我干嘛?”孙子锐不耐烦,噘着嘴道。“你叫我爷爷这事我也不低头。”
。。。。。。
“想什么呢。”沈潘吼一声,还是想捏死他。深吸了口气。到底是忍住了,坐着没动。
“孙子啊。”沈潘酝酿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范送怎么跟你说的。”
“不关范送的事。”孙子锐低吼一声。咬着唇,惨白个脸。
“放屁。”沈潘一掌排在床板上,将小叶紫檀的硬木板拍得木屑直飞。“你有那脑子老子把头砍下来给你当尿壶。”
孙子锐吓得直跳,离得沈潘越来越远。恨不得退到门口去。
“你给老子过来。”沈潘看着孙子锐的怂样就烦。恶狠狠吼一句。“再退一步,信不信老子亲手把你提溜回来。”
“你怎么老吼我?”孙子锐也被吼得发了毛,豁出去了。气冲冲地走过去坐在了椅子上。
“不吼你,不吼你。”沈潘抽了抽嘴角。看着别扭的小孩走了回来好歹软了语气。
“你跟老大说,范送怎么跟你说的。”范送松了口气。拼命告诉自己秋后再算账,秋后再算账
“范送能说什么?”孙子锐白惨惨的样子,笑得阴森。“总是说某人包藏祸心,把你当枪使,让你别着了道,被人卖了还要帮着数钱。”
“你告诉我三叔的是不是?”沈潘一愣。觉得孙子锐有些不对劲儿,决定还是先把这问题放一放,换个问题先。
“是呀。”孙子锐刚发了脾气,如今郁气难平。阴阳怪气道。“一物降一物,我劝不了你,总有人治得了你。”
“你差点把他害死。”沈潘无奈看孙子锐一眼。挠了挠头。低声道。
“死了更好。”孙子锐横道。“省得你被他迷的颠三倒四的。”
“说什么呢?”沈潘皱眉。
“不是吗?”孙子锐霍地又激动站起来。“老大。你别装了。你不就是看上了人家?范送说你有断袖癖我还替你把他揍得娘都不敢认。谁知道你特么还真是?我告诉你,你也别犯浑。人家什么身份?你若是真好那一口,你就一辈子别让他回去。否则,哼。”
最后的尾音实在是往上飘得太过了。
沈潘听得耳朵痒得真的要起来身体力行什么叫“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谁说我喜欢他了?”沈潘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按着拳,防止自己真的上去揍这瓜娃子一顿。
“你竟然不先反驳自己有龙阳好!”孙子锐脸色白了又白,尖叫道。
“别一惊一乍好不好?”沈潘揉了揉额角。幽幽看了他一眼。
“我也不喜欢你。”吓得孙子锐赶紧手臂环住胸口。
“去你奶奶的。”沈潘笑一声。粗鲁胡乱摆摆手。好一会儿才正了脸。郑重道。“我把凤连当兄弟。与你一样的兄弟。”
“记得吗?那年我与你说的。一日为兄弟,终身是兄弟。”
那年孙子锐他爹锒铛入狱,沈潘找到孙子锐的时候,他正躲在自己家后花园里哭。
孙子锐可怜巴巴,哭得像个娘们。“我爹要是不回来了,我娘就带我回乡下了。”
“我就不能跟你当兄弟了。”
沈潘记得自己那时候跟孙子锐说了最长的一句话。“你爹就是没了。你也是我兄弟。一日为兄弟,终身是兄弟。有我一口饭吃,就有你一口饭吃。”
文清三十年的事了。沈潘这个时候还记得,纯属是上一世孙子锐救他的时候跟他提了一口。
他以为孙子锐那时候只知道扑簌簌地掉眼泪。小得连他说了什么都不懂。
殊不知孙子锐将那句话记了一辈子。
现在沈潘临时用用,果然成效感人。
孙子锐呆怔坐在椅子上,再也没了怼天怼地的气势。傻愣愣,苦凄凄地咬着嘴唇。
这脸色,还不如方才。
“果真是兄弟?”孙子锐垂下头去。漂亮的大眼睛也不转了,怏怏道。
“兄弟。”沈潘缓声看着他。“我也不瞒你。救他定然是因为他值得救的。我有我的理由。”
“能告诉我吗?”孙子锐忽然笑笑。眨巴着眼睛。
沈潘怎么看都不觉得这是松了口气的样子。
“能告诉你时自然会告诉你。现在。不能。”沈潘干脆道。
“为什么?”孙子锐喃喃。“我都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还有什么好瞒的?”
沈潘只是摇了摇头。
“范送怎么与你说的。”沈潘问他。
范送心思缜密,孙子锐能知道凤连身份定然是范送告诉了他什么。
可后边这些事情,却不像是范送的手笔。若是真想杀凤连,劝自己。范送怕是不会给自己挽回的机会。
不过,为什么要杀凤连呢?范送七窍玲珑心思,能猜到凤连身份,能看到自己千方百计把凤连救出来,怕是也是能看出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又何至于费这么些周章?
这不像是心思缜密,面面俱到的范送做的事情。
沈潘只是好奇,范送到底跟了孙子锐说了什么?
怎么孙子锐从上到下都透着股呆劲儿?
第34章 点拨
“没什么。”孙子锐彻底焉了。胡乱地挠了挠头。心烦意乱道。“他说,你怕是另有打算,让我尽心看着那位。若是不信,尽可以把他送来靖国公府试试。”
“你就试了?”沈潘抽了抽嘴角。
“是呀。我试了。”孙子锐忽然抬起头来。白惨惨的脸上,闪出一丝诡异的笑来。
“你就是揍我一顿也没用。你那好弟弟罪也受了,指不定你们还患难见真情呢!”孙子锐冷笑一声,收了平日里的嬉皮笑脸。再不理睬沈潘。
推了门,走到院子里。冷着脸还对着凤连不屑哼一声。
却不想凤连对着他歉意一笑。“对不住。”
“哪能啊。”孙子锐瞪他一眼。
“对不住。”凤连含笑对着他,坦坦荡荡。无一丝不虞。
“老子不听。”孙子锐吼一声。抓狂般地甩袖子。甩得袖子乱飞。脚步凌乱,气冲冲地就要离开。
“对不住。”第三声。凤连微微低头。满心诚意。
“你不怪我?”孙子锐回过头来。臭着脸,不情愿问。
“为兄弟孙兄两肋插刀,便是不喜凤连也能尽心护我,怪你何?”凤连稽首道。“你明知我身份,也愿意放我条生路。怪你何?”
“你还没说为何对不住我。”孙子锐幽幽道。
“对不住。孙兄两边为难,为了凤连受气。”凤连叹了口气。收了手,玉身直立。“实不相瞒,能受气,孙兄也是好运气。”
“范送说的是对的。”孙子锐突然郁闷道。“他说你是看得通透的。”
“要说通透的人儿,范兄也不差。”凤连知道孙子锐气已然消了。弯了弯眉。深黑的眼眸现了丝暖色。
“只是也不是所有的事都能看清的。”孙子锐喃喃着,住了脚步,转身道。
“只缘身在此山中罢了。孙兄弟该相信总有琢磨透的一天。”
“呵。”孙子锐撇撇嘴。苦着嘴,酸着心。抬头看眼气质翩翩的少年。
少年身段合侬,一张脸清秀俊透,还有些稚嫩。举手投足却隐隐有了低调的矜贵。
有人就算是着破衣,沾马粪也遮掩不住那周身虚怀若谷的气度。
“我发觉我没有那么讨厌你。”孙子锐轻皱眉头。歪着头泠然说道。
“权当孙兄弟不与我一般计较了。”凤连低头明媚笑笑。
“告诉我老大,我回去收拾些行头。权且陪你住几天。”孙子锐摆摆手。拍拍凌乱的衣衫,走了。
“我这小弟容易犯浑。”沈潘刚出来就看到孙子锐一脸臭屁的样子,趾高气扬地离去的身影。
“他一副热心肠。心思纤巧,你可莫说他。毕竟谁浑得过你?”凤连失望了望沈潘。看着沈潘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由失笑。
“都说水滴石穿。若有人是个榆木疙瘩。怕也未必。”
。。。。。。
沈潘没留在靖国公府里打哑谜。得到孙子锐一会儿来的消息,匆匆去了静安院。
静安院里一派静谧。
沈潘心里纠成一团。退了又进,好不纠结。
“我难不成吃了你?”隔扇里,一声轻音。
沈潘耳朵一动。听不出来三叔声音里的怒气。抬步就进。
“你倒是还真敢来?”沈清正在自己给自己下棋。连看也不看他。
“你不生气了?”沈潘吭哧一声。心虚地摸摸鼻子。
“不生气了。”沈清将手里的玉子一甩,慢慢道。“气又如何?还能阻着你不成?”
“哦。”沈潘呆呆应下。不知该说什么。
能说什么呢?做死相逼的是自己。枉顾道义的是自己。该做的,不该做了,沈潘都做了。
哪怕知道自己做的是对的。他终究欠他三叔一个解释,一个情分。
“不与我说说?”沈清不知何时又捡起来那颗温滑的玉棋子。只在手里揉搓,却迟迟不落下。
“他不能死。”沈潘望着沈清指尖的那颗玉棋子喃喃道。
“与我有恩尚且不说。三叔。你。可有想过,想过。”沈潘犹豫了一瞬。难得得开不了口。
“想过什么?”沈清将那棋子改拈为捏。扫了眼窗口。摇了摇头。
吱呀一声,沈潘听到了关窗声。
“可有想过,他便是得了天下,你们也只不过是君臣。”沈潘深吸口气,不缓不慢说道。
“啪嗒。”玉石摔在了石盘上,发出清脆的泠然叮当响。
“是又如何?”
“不如何。左不过世家还在,他还在。你们畏畏缩缩,当一世苦命鸳鸯罢了。”说了一句,剩下的沈潘反而不怕了。会心一笑。干脆极了。
“你想说什么?”沈清若有所思看着自己的侄儿。丝毫没为了沈潘不客气的话置气。一双艳丽的眼睛里讳莫如深,叫人看不出情绪来。
“宁烈两国初时便是一体。便是几百年前裂成两块,那又如何?宁国有的毛病,烈国会少?”沈潘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闷闷道。
“世家横行是沉疴痼疾。既然是旧病,少说也要几十年吧?”沈潘忽然亮出了一口大白牙。“你有几十年陪他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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