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了不久,馄饨上来了,老婆婆笑开了一脸菊花道:“两位小公子来的巧了,请尝尝,今日是老婆子夫妇最后一日开这个馄饨店了!”
“为何?”我们诧异道。
“哎,家里孩子有出息了,不愿我们继续做这苦营生。我们两把老骨头差不多做了一辈子这个,养活了几个孩子,又培养了他们一个个成才,孩子们看不上这点营生,可是我们舍不得扔掉老祖宗流传下来的营生呢……”老婆婆说着,声音也有些哽咽了。
旁边老伯伯便在一旁劝道:“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婆子辛苦了一辈子,孩子们孝顺,何不好好享几年清福呢……更何况现在好吃的东西更多了,来食馄饨的人越来越少了……”
我和青茉沉默吃馄饨,味道还是旧时的味道,却又不再是旧时的味道了。
吃完馄饨,辞别老夫妻。我和青茉继续往回走,只是一路上两人沉默的时候多。
百来年过去了,馄饨店也将要永远关门了。
不知我那一世的家是否还有旧时的痕迹……
这世间熙熙攘攘皆为名利所累。
一辈子,做一个营生,从青丝到白发,两个人,相持到老,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街上屋檐挂着的灯渐渐点亮。
飞舞的雪花被踱上一层暖融融的光,寒冷中带着暖意。
“青茉,你说,这个世上有真正永恒的东西吗?”我靠近青茉道。
青茉伸手揽过我的肩,帮我理了一下斗篷,抬眼看我道:“紫矜,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对你的感情会延续到我生命的尽头,直到我再也无法想起你的那一刻,也许那便是我对你的感情成为永恒的那一刻吧。”
我的泪水不自觉要滑落,“青茉,紫矜不奢求永恒,却希望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刻,你是心甘情愿并且是觉得快乐的。”
“紫矜,你说什么傻话!我从那一世追到这一世,历经百年才在今生重修得与你共续前缘,对我而言,与你在一起的每一刻每一秒都是来之不易的,我感激都来不及又怎会不愿意呢,我与你在一起当然是开心的呀……”青茉用力抱住我,在我耳边道:“紫矜,不要害怕,不要担心,你还有我,我会是你的依靠……”
看旧时景,念旧时人,伤旧时情。
仿似大梦初醒,世上已千年。我们两个带着前世记忆的异类,为了一场不愿放下的情爱执念,站在被时光风化的旧日街头,在回忆中伤怀旧日时光。
当我们凝视彼此的那一刻,又何须再寻求什么所谓的永恒呢?
什么前世记忆,恩恩怨怨,自让它从来处来,往去处去吧。
时间如流水,荡涤去表面的繁华如梦纷纭杂乱,只留下内里最真的心最深沉的情意。
是了,最重要的是我们彼此。我又何必执着于其他种种。
珍惜眼前人才是。
“青茉,我们回去吧。”
“好。”
第32章 情敌出现
第二日一早我们便上山了,马车缓缓抵达一座依山傍水占地颇广的古代庄园脚下。
外面雪花飞舞。
我们从马车中抬头看长长的坡上宏伟高大的建筑群,第一进门的三扇门中间高两边矮,石壁精雕细琢,装饰精美,两旁飞檐上各挂着一串绣纹红灯笼,门两侧连着青瓦白墙,正门顶上一方白色石壁上龙飞凤舞写着“凤鸣山庄”。
这便是我那一世的家?
旧日那几进庭院的痕迹早已被岁月掩埋,从外面看,留下旧日痕迹的唯有这第一进门上的牌匾了……也难怪。认真算起来,这一世的这位庄主该是我隔了四五辈的某个曾侄孙吧。
马车沿着长长的斜坡一路向上,停在第一进门外宽阔的场地上,门外已有不少江湖人士来访,门口的小厮忙着登记,随喜递了昨日提前领的通行木牌,有小厮领我们进入会场。
会场在山庄自带的园子里,中间一座三尺来高六十多尺宽的擂台,擂台正后方耸立的木柱间扯起一块白布,布中央大大一个墨写的“擂”字。
擂台四周搭起了可避风雪的简易凉棚。我们在预留的位置上坐下。
辰时刚至,台上走上来一位藏青色锦衣短打,步履矫健的中年男子,介绍了一下此次参会的各方武林门派,又说明了一下比武规则,便宣告比赛开始了。
随着报号结束,台上飞上去一位络腮胡子,大冷天半坦着胸,他在台上抬手伸腿的笔划了好几下,结果被一个突然出现的精瘦小个子凌空一招七杀拳给逼到了擂台角落,络腮胡子迅速反击,两人在台上你来我往,赤手空拳的一连搏斗了百来下,全场一片寂静,只听到身体搏击声、两人叫喊声……最终,络腮胡子一招致胜,拍向瘦子胸口的一掌,将人拍下了台……裁判宣布络腮胡子胜,场下响起各种叫好声,瘦子被同伴扶着走了,络腮胡子迈着方步怡怡然下场。
开场比赛很好的调动起氛围,后面的比赛愈发精彩激烈,比赛的两方一般是赤手空拳对打,或者武器对武器。
现场看比赛的视觉冲击比起前世看影视剧要震撼不少,虽然不一定有前世看到的花样多。
大会安排的时间一共三天,第二天决赛,我们一直待到下午,比赛接近尾声时,青茉带我出去透气。
台上峨眉派的漂亮女弟子剑花一挽,朝地上捂住胸口吐出一口血的武当弟子瞥了一眼,淡淡道了句:“承让!”
台下有人喊道:“起来,继续继续啊!”“别是看人家是女人,怜香惜玉了吧?”“不要丢了我们男人的脸,起来打呀!”……
“哈哈,打的漂亮!谁说女子不如男了,就得要让你们看看,我们女子也是……可以……青公子!”
“……”我和青茉看着这个展开双手挡在面前的姑娘,那是个穿着一身玉兰缕金大红缎袄,领口袖边镶着柔软白狐狸毛的俊俏少女。
三个人皆是一脸错愕。
这个少女,约莫十四五岁,容貌与青茉的画中人,也便是那一世的我,很是相似啊。
少女看着我们——咳咳,准确的说是青茉。一脸吃惊很快变成一脸惊喜。
青茉拉着我匆匆朝外走去。
“青公子!青公子!我是灵儿啊!”少女一跃跟上。这姑娘走路是用飞的。
青茉一脸“我是空气”般自欺欺人的表情,轻轻拿手里的折扇尾端抵了抵眉,转头看我:“紫矜,你在此稍等一下,我很快回来……”
“好。”我意味深长的道。
少女还在旁边一个劲聒噪:“青公子!你那次怎么不告而别了,我还等了你好久……”
青茉这才转头像是才发现她一般,走近几步道:“啊!原来是灵儿姑娘!”
少女见他终于认出来自己,开心走近他道:“青公子,上次真是多谢你了,要不是你……”越说声音越小。
“啊,举手之劳而已,姑娘不必介怀于心……”青茉忙道。
“要的要的!上次本打算请公子吃饭,只是公子不曾赴约,今日巧遇,不如,我请公子吃饭?”少女不依不饶道。
“吃饭就不必了……我们还有事,必须要告辞了!”青茉推辞着,便向我走来。
“青公子!青公子……”少女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有浓浓的委屈。
青茉解释说三年前在某段旅程上的一个茶摊喝水,遇到有壮汉欺负妇孺,场面看着着实过分,这位姑娘突然出现见义勇为,只是寡不敌众反被人欺侮。
青茉看到她的脸,误当做了我,便尽心搭救且与她同行了一段路程,只是后来发现认错了人,便及时停止了来往。
我想着这便是上次随喜在饭桌上讲过的那个女子了,心里即便有些醋意,但青茉不招惹的态度让我很放心,便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天色已近傍晚了,青茉在门口让人给随喜递了消息,我们两人便径直下了山。
这是座古色古香的酒楼。
进了古朴的篱笆院门,往里走去,院子里面也装饰的别具一格,一簇簇的竹林,一弯弯的水塘,还有各种古色古香的亭台水榭,有从四周的屋檐垂下浅色纱幔的凉亭,有搁浅在平地的船舱,还有铺着厚厚茅草的茅屋,屋外爬满藤蔓的木架子上甚至吊着秋千……
吃饭的地方便在这些水榭、凉亭、船舱、茅屋中……
院子里有隐约的琵琶声叮叮咚咚从扶疏花木后传来,虽不知曲名,但那嘈嘈切切“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曲调给这静谧而幽静的院子增添了几分清雅。
可惜来的是冬天,如果早几个月来,有绿树成荫,水塘里荷花盛开,院里各种春夏之花在绿树翠竹点缀下争奇斗艳,想必是极美的。
即使不为这里出名的鸡髓笋、梅酱鹅脯、茄盒,只为赏景也是值得的。
我和青茉在湖上的一间水榭里坐着,等着随喜来。
半刻钟后,随喜到了。
菜上来,大家正要吃饭。
“呀!这么巧啊!青公子……”叫灵儿的姑娘又出现了。
青茉看看随喜,随喜一脸诧异的看向不速之客,连忙解释道:“主子,我出来时和她正面遇到,不曾想她竟……”
“这个不关小随的事,是我自己说好要请青公子客的,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吧!”女子说着,自顾自给青茉斟酒。
不期然,我与她视线撞了满眼,她震惊的看着我,又看看青茉:“他,他的脸怎会与我如此相似?!”
“……”
“也许只是巧合吧!毕竟同名同姓的人很多,长相相似的人也不少……”随喜在尴尬的沉默中回道。只是这个解释,实在太牵强了吧。
“哦……”女子点了点头,居然没再多说什么,却看着我道:“你叫什么呀?”
“紫矜。”
“你是青公子的朋友吗?”女子边说着,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我疑惑道:“嗯,算是吧。”
“紫矜,我可以这样叫你吗?你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呢,我叫灵儿……”女子絮絮叨叨着,很自来熟的搬来凳子坐到了我和青茉之间。
“我跟你说哦,三年前,我去外祖父家时,在路上遇到两个猥琐男欺负一对母子,我看不过去了,站出来教训那两人,可是我的力量实在有限,不仅没成功,反落到了他们手里……当时我心里很害怕,可是青公子出现了,他随手几招便制服了那两个猥琐男,然后解开了我的绳子……你没见到那个场景,简直是太潇洒了!
好在今天终于又遇到了,紫矜你是青公子的朋友,我一看你就知道你肯定是个很好的人……”她话风一转,悄悄的拉了拉我的衣袖。
我侧过脸。
“我喜欢青公子,你能不能帮帮我呀?”这位彪悍的姑娘曲起手对着我耳朵如是道。
头顶轰隆隆,这姑娘这么大声音,还以为旁边两人听不到吗?
我瞥了一眼斜角的罪魁祸首,“哦?怎么帮?”
“灵儿姑娘,万万不可!我家主子已经有喜欢的人了!”随喜惊道。
“……是哪位?”灵儿姑娘回头问道:“我可以和她比比!”
“他是……”随喜看看我,又看看青茉,欲言又止。
“那个姑娘有我美吗?”
“……”随喜尬笑。
“有我武功高吗?”
“这个……”继续尬笑。
难为随喜半天找不到措辞为我圆场了,可惜我既不是这姑娘以为的是个女子,三脚猫的功夫也的确没有她武功高……
“他的确没有你武功高……”我只好道。
“嗯,就是嘛,公平竞争呗!”灵儿姑娘一锤定音。
“哈哈哈……不如咱们先吃饭……”青茉提议道。
四人在一种诡异的氛围中吃着这里的招牌菜。
一个长得和我几乎一样的女子主动来追求青茉……哎,这是演的哪一出?
就算我明白青茉对我的情意,却真的不如自己原本以为的那样可以装作若无其事。毕竟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主流的爱情观还是多存在于异性恋人之间的。
青茉对她的态度有点让人估摸不透,不生硬,也不热络,只是偶尔递给我的眼神里透着一股情绪,有点生气的意味,这是咋了?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撇撇嘴大口大口吃菜,也不去管灵儿姑娘对青茉大献殷勤。
吃完饭结账时,掌柜的道:“这位姑娘已经付过了。”
我们出了门往客栈走,灵儿依然尾随而行,显然她根本听不懂随喜多次的明示暗示,也并不认为深夜街头,孤身女子与一群男子一起行走会让路人怎样非议编排……实在勇气可嘉!
“灵儿……灵儿!”
忽然,一阵清朗的男声由远及近,伴随着衣袂破击空气的声音骤然降落到我们面前。
借着店铺屋檐上灯笼昏暗的光打量,面前半蹲着个摆了个酷酷的侠客姿势的锦衣少年,约莫十七八岁,鼻梁高挺,浓浓的眉毛,一双锐利的眸子闪闪发光的瞪着我们旁边的灵儿姑娘。
小姑娘惊讶道:“丰若!你来做什么?”
“我爹让我来接你回去!”他硬邦邦的说着,又不耐烦的道:“快点过来……你一个小姑娘,和男子走在一起,成何体统!”
“要你管!”灵儿原本听他前一句话正准备走向他,听到后面一句便很是叛逆的退回一步。
“你!谁要管你了?是伯伯不放心你在外面,我爹便催我务必带你回去!”少年撇开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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