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难想象,目前正穿着食人星作战服的七人组,也在此清扫范围之内,哪怕他们并不想参战,只想赶快上了房车逃之夭夭,但纳索星人不会给他们这种机会。
“都跟紧了!”白陵川吼了一嗓子,“不要恋战,都尽量跑快点!”
于是切换成盛之卿领队,白陵川殿后,江淮不顾乔乔反对,又一次将她扛了起来,这是情侣档逃亡时的标准姿势,而梁逸和秦时月则配合默契,负责解决从两翼包抄过来的丧尸。
要前往寻找房车,中途必须穿过食人星的那幢新兵宿舍,本以为这并不至于难到哪里去,谁知在即将到达走廊尽头的时候,建筑顶部突然被炸塌了,天摇地晃,无数张牙舞爪的丧尸坠落,很快就填满了视线中所能活动的空间。
盛之卿一拳击倒某只想要偷袭乔乔的丧尸,示意江淮和梁逸护着俩姑娘往大门方向移动,他转头看向白陵川。
“我们得想办法挡住这扇门,不能让这批丧尸都跟随出去。”
齐浪叼着烟扣动扳机,面沉如水:“不需要‘我们’,我自己就能做到了。”
“你少废话。”白陵川不耐烦道,“这个问题始终无解,我明白也说不服你们,那就咱仨一起挡门,让江淮他们先走。”
齐浪和盛之卿表示同意,两人开始掩护其余四人往门外撤退。
丧尸逐渐逼上前来,它们奔跑的速度丝毫不慢,白陵川站在原地,他能清晰感觉到,纳索星士兵的脚步声也愈发靠近了。
他眼神凛然,下一刻却又薄唇轻挑,痞气十足地笑了起来。
“之之。”
音量不高,却仍旧得到了盛之卿的回答:“在呢。”
“开门。”
盛之卿飞起一脚将大门踹开,和齐浪一起,片刻不停把另外四人转移到了建筑之外的空地——虽说那里也没有安全到哪去,但总比眼前的形势要明朗多了。
然而无论是他还是齐浪,都万没有想到,白陵川所做的打算,其实从一开始就把他们排除在外了。
“即使没我,要突围出去,对你们来说也不难吧?”
“……什么?”
这句话刚刚问出口,盛之卿和齐浪只觉背后一沉,人已经双双被白陵川推出了门去。
白陵川的力道极大,使他们连转身的余地都没有,他咬牙将门重新关紧,在视线被完全隔绝的一瞬,他迎上了盛之卿惊惧交加的眼神。
相识许久,纵然是数次生死关头,他也从未见过盛之卿露出过那样的眼神,而在此之前,他原以为盛之卿是什么都不很在乎的。
“白陵川——”
盛之卿的呼唤远远传来,声嘶力竭椎心泣血,他背靠着大门,回拢手指握紧那柄长枪,眼眶发热,心境却陡然变得平和。
谁能真正做到无所在乎呢?他曾经也觉得自己活得足够洒脱,可最终还是心甘情愿停住了脚步。
毕竟是自己选择的道路,从不后悔,也问心无愧。
第73章 我已放下了
炮灰连天,尘雾弥漫,食人星的新兵宿舍一瞬坍塌,目睹这一幕的众人均是肝胆俱裂,乔乔哭喊着想要回去,却被盛之卿扯着领子拎回了原地。
“大白还在里面呢!我们不能不管他啊!”
“我知道。”盛之卿平静给枪上膛,他长长的睫毛遮盖了这一刻所有的情绪,连语气也像往常一样稳,“没时间了,当务之急是带你们先撤退。”
乔乔固执地不肯挪步,她在江淮的怀里拼命挣扎:“我不撤退!要走一起走,把大白一个人丢在这儿算什么道理?!”
盛之卿一抬眸看向她,惯常笑吟吟不会发火的人,此时神色竟冷厉得教人心寒:“不走?那就打晕拖走。”
他没有开玩笑,他当真是这么打算的。
乔乔尖着嗓子朝他吼:“之之你疯了?你现在不去救大白的话,他会死的!”
是的,他会死的,这是不争的事实,毕竟大家心里都很清楚,白陵川在做出这项决定的时候,就怀了必死的决心。
一滴泪毫无征兆落在掌心,盛之卿恶狠狠拢紧手指,他的声音终于开始发颤,且颤得厉害。
“他死了,我就陪他留在这,但那不是你们需要考虑的问题——他想让你们活着,你们就得对得起他。”
秦时月不停歇射杀着围拢过来的丧尸们,她沉默良久,忽而轻声开口:“那么,齐浪呢?”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自离开新兵宿舍之后,齐浪就也无声无息消失了?
梁逸眼眶有些泛红:“依着齐浪的性格,他若铁了心要回去找大白,是不会告诉我们的吧?”
盛之卿下意识远远望去,那片仍冒着青烟的废墟,看不到熟悉的身影,但他知道,齐浪一定已经找到了白陵川。
所以啊,从某些方面来讲,齐浪那份孤注一掷的勇气,是自己还没有学会的东西。
他自嘲地笑了:“别急,我很快就来。”
而同一时刻的白陵川,刚刚才从无边无际的混沌中醒来,耳鸣声一阵紧似一阵,大约是炮弹轰炸的后遗症,他咳嗽了两声,只觉喉咙深处满是腥甜血味。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灰土,拨拉开眼前的碎石砖块,本能地想把身上压着的东西掀下去——凭直觉判断,他认为压着自己的不是什么重物硬物,因为并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如果要描述得具体一些……似乎还有些温度。
等等,温度?
白陵川单手撑地翻了个身,另一只手试探性地摸去,却诧异发现摸到了满手的血,借着头顶月光,他总算看清了身边躺着的人究竟是谁,岂料在看清的刹那间,他险些惊叫出声。
“齐浪?!”
齐浪的小腹已经被锋利弹片贯穿了,血还在流,直至染红了外面的食人星军服和里面单薄的白衬衫,不仅如此,他的头部、背部和双臂更是伤痕无数,可见当时,他几乎是生生用身体护住了白陵川,丝毫没有考虑后果。
白陵川慌了,这次是真的慌了,活了二十六年,能让他发自内心慌张的情况少之又少,想当初他逃离盗贼组织,再到后来被异星人抓获又越狱,或者是这一路上屡次遭遇生命危险的时候,他都没害怕过,但是现在,他恐惧得连心脏都在剧烈疼痛。
“齐浪,你他妈别吓老子啊!”
他将齐浪抱起来,徒劳地用手按住对方的伤口止血,见效甚微,然而出乎意料的,齐浪居然疼醒了。
“别、别按……你再按我死得更快了……”
白陵川担忧地拍拍他的脸:“你看着我,不要睡过去听见了吗?”
“……我尽量。”
“你到底是怎么突然出现的?我刚才明明都把你俩推出去了!”
齐浪抬手指了一下他军服上的肩章,又无力垂下,白陵川霎时明白过来,原来在大门关上的前一秒,齐浪利用超能力附在了自己身上。
他咬紧牙关,一开口却终究是带了哭腔:“你是白痴吗?”
“大概吧。”齐浪微微眯起眼睛,很认真地端详着他,像是要把他的模样刻进脑海一般,“自从十年前认识你开始,我什么时候聪明过?”
白陵川心里乱到了极点,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放轻嗓音安慰:“没事的,一直不聪明也无所谓,总之咱们先出去再说,我立刻就带你出去……”
“不必了。”
“什么?”
齐浪深深叹息一声,话末却隐约含着几分笑意:“白陵川,其实我恨过你。”
白陵川怔住,他静默地与先前保持同一个姿势,任由齐浪攥住自己的手,一句话也讲不出。
齐浪的手多年来都是这样冰凉,就像他那张毫无表情的扑克脸一样,给人永远也捂不暖的感觉,他的喜怒悲欢从不会轻易展现在别人面前,但他感情十年如一日的执著,只有他自己才清楚。
“你之于我,是唯一想要信任的人……谁都可以背弃我,可……可你不行……”齐浪低声道,“所以我恨你,你当年走得那么潇洒,让我深刻意识到……原来自己在你心里,果真一文不值……”
白陵川的表情,似是要哭了:“你别说了,是我的错,我保证从此以后再也不走了还不行吗?”
齐浪苍白着脸色摇摇头,他向后仰倒,眼底的光已经有些涣散:“不,是我的错,从我决心隐瞒你的那一天起,就大错特错了……”
“你撑着,我们马上离开这鬼地方!”白陵川单手持枪,努力想要把他搀扶起来,“不管是谁的错都好,只要你挺过这一关,我答应你,以后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我没多少时间了,可你该走了。”齐浪躺在废墟之间,缓慢而坚决地推开了白陵川的手,他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语调平和,如同告别,“我对你讲这些,是为了……为了让你明白,我当初恨你是真的,如今放下了,也是真的……从今往后,你……你可以彻底把我忘了,对你我而言,都算是解脱。”
他说放下了,并非谎言,事实上,早在从炼狱星球撤退时,白陵川选择将他推上房车,却要与盛之卿留下并肩作战的那一刻,他就释然了。
至少在十六岁的时候,他真实拥有了某位少年青涩而坚定的承诺,此后任凭岁月漫长,命途坎坷,每当午夜梦回,忆起曾经,却从未后悔过。
第74章 火速营救
战火仍在疯狂蔓延,丧尸部队近乎全军覆没,作为第二梯队的纳索星球士兵们,正在四处搜索漏网之鱼并大肆屠杀。白陵川和齐浪所藏身的地点并不算隐蔽,毋庸置疑,届时他们被发现后,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就会血溅当场。
齐浪感觉自己的呼吸正在变得愈发艰难,血液的不断流失,让他全身都像是结冰般寒冷,他哑声道:“白陵川,你走吧,大家都在等你。”
“别担心,即使没有我,之之也一定能带他们平安离开。”白陵川脱下军服外套盖在他身上,随即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在他旁边坐好,语气轻松道,“我刚检查了弹夹,还剩两颗子弹——正好留给咱们俩,挺巧的。”
挺巧的,这仿佛是注定的结局,但并不令人感到绝望。
齐浪想笑,可最终只归于唇边一点微弱的弧度:“谁要跟你死在一起?”
“真可惜,你没得选。”
“你明明可以走的,你还有机会。”
“也许,但我不想争取了。”白陵川叹了口气,他随手揽住齐浪的肩膀,就像少年时无数次那样,亲昵又无所顾忌,“更重要的是,对于你……这一次,我不想再像当年一样,不辞而别了。”
齐浪缓缓闭上眼睛,声音渐低,恍若呓语:“那么……你先杀我吧……”
“为什么?”
“我下不了手。”
一把枪,两颗子弹,总要有其中一个人,先杀死同伴再自杀,这大约是最残忍的事情了。
白陵川苦笑:“怎么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个冷血无情的人呢?”
“你不是,但这算我的请求。”
纳索星球士兵们的脚步声,越发近了,等对方发现这里,他们将连自杀的机会都不再有。
枪身冰冷,白陵川修长手指回拢,终于狠下心来,将枪口对准了齐浪眉心。
“别害怕。”
“你抖得这么厉害,究竟是谁在怕?”
“毕竟……亲手杀你,比自杀难多了。”
谁知千钧一发之际,忽有金色强光自战场上空亮起,将方圆百米的区域照得亮如白昼,白陵川的扳机尚未扣动,他似有所感抬头望去,却见那座缓缓靠近的飞船,上面喷涂的云纹格外熟悉。
想当初,那位给他们改装了房车的天才富二代,别墅中的所有家具和生活用品,都烙上了这样文艺的标志,足以使人印象深刻。
照目前的形势判断,一切都是真实的,应该不是临死前产生的幻觉。
“我说齐浪啊,咱俩先别忙着死,你看这座飞船的图案眼不眼熟?”
齐浪虚弱靠在废墟中,尚未来得及开口,就听白陵川又高声吼了一句:“我靠!真是封云?!”
果然,从飞船窗口露出的那张俊脸,眉清目秀戴着副金丝边眼镜,顾盼间都散发着智慧的光芒,不是封云还能是谁?
眼看着金属梯子从半空中垂落,白陵川反应迅速,连忙单手抓住,另一只手揽在齐浪腰间,将后者托了起来。
封云熟练操纵飞船,一面将梯子收回,一面发射炮火作掩护,成功击倒大批纳索星士兵,令白陵川得以顺利和齐浪爬进船舱。
双方正杀红了眼,谁也没时间集中火力拦截这么一座不明来历的飞行物,舱门重新合上,封云驾驶着飞船,迎着枪林弹雨呼啸而去,神速撤离了这一濒临毁灭的修罗场。
至此,非“神兵天降”四个字,不能形容了。
被炮弹震得耳鸣的后遗症还没完全好,白陵川揉着脑袋坐起身来,正迎上五双齐刷刷望来的眼睛,他略一怔忡,而后就安心地笑了。
“呦,各位都在啊?那房车呢?”
气氛一时静默,最后还是秦时月先开了口:“房车弃了,封云说这艘飞船什么都不缺。”
白陵川点点头,他赶紧扶起齐浪,并示意江淮过来搭把手:“那飞船上肯定也有药箱是吧?快,给齐浪止血。”
封云道:“就在2号厢右边的抽屉里,里面有我收藏的布洛芬星球的止血良药,有外敷的有内服的,据说有助于伤者恢复元气。”
梁逸闻言,登时一溜小跑过去拿药,经历的紧急状况多了,他现在的反射弧短了不少,故而也没以前那么慢性子了,进步显著,值得表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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