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樨一开始还没明白他的意思,忽又想到杨槿现在在户部当差,禁不住笑了起来,怪不得荣真早上嘱咐自己,千万不要叫杨槿,一定让他睡到自然醒呢。
杨槿根本没闲功夫问他,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挥手,“木樨,回头见!”
木樨捧起小钱的爪子,朝着杨槿的背影挥了挥。
杨槿那边紧张,他爹这里也是严肃的很。
杨贤全程板着脸,听着京州府尹向皇上上报昨日的伤亡。
荣真也静静听着,顺便打量起这个京州府尹来,他上朝前简单了解了下这人,姓苏,单名堂,做府尹已经三年了,愣是一点升迁都没,吏部尚书说他踏实肯干,可能只是没有找到晋升的机会而已。
那眼前不就有一个嘛?
京州府尹把手中的奏章念完,递给了随侍在皇上身边的那位公公,那位公公又把奏章交给皇上,皇上阅后再交给珠帘后面的太后。
一整个流程走下来,荣真都觉得自己站得累了。
“荣国公,这个事情你怎么看啊?”太后出声问。
荣真上前一步,“臣觉得苏大人的猜测非常有可能,如果真是有乱党故意在京中闹事,那必须彻查一番。”
“如何彻查?”
“这是京城发生的事,当然要交给京州府尹查了。”
“等一下,”果不其然,只要是荣真的提议,杨贤都不会同意,“臣认为,此次事件如果是人为,那必然不能当做一般的事件,臣认为,京州府虽然熟悉京城,但是办的都是小事小情,涉及到人命的大事还是让刑部来吧。”
“嗯,”太后略作沉吟,又问,“皇上觉得呢?”
小皇帝咽了下口水,权衡再三,“朕也认为要刑部来查比较合适。”
但他的话并不是最终的决定,问题最后还是会抛到荣真的脑袋顶上,太后吸了口气,“荣国公,你呢?”
所有人的目光又重新汇聚到了荣真的身上,荣真只得清了下嗓子:“臣以为,丞相大人说的对。”
“嗯?”杨贤下一句话都准备好了,没想到荣真却来了这么一句,直接愣住了。
“那便让刑部负责吧,”太后令道,“但安抚民心的事情还是要交给京州府。”
刑部尚书和京州府尹俩人一同领旨,跪了下去。
荣真低着头,袖子里还藏着他预备上的奏章,不过这京州府尹确实是会做事,昨天看到他和杨槿的事竟然只字未提。
但这让荣真更加怀疑了,他隐着没说的话还有多少?
荣真却没想,他怀疑着别人的时候,上位的两人同时也在怀疑着他。
他们母子俩虽都看着荣真,但心里的想法却可能是天差地别。
一声“退朝”,终于解脱了所有人。
杨贤像是不可相信似的,临走时多看了荣真几眼,荣真发现了,却对他笑笑,摆出了个请的手势,让他这位老师先走。
他还在等人。
苏堂的官职最低,所以走在所有人的最后面,这是他第一次上朝,确实,他处理的确实一直是小事小情,一涉及到人命案,自有刑部的人从他手里调走案宗,他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日子了。
他叹了口气,回过头看看已经关闭上了的正殿大门,心想着自己总算进来过一次了。
“苏大人,”荣真看到苏堂走过来,横跨了一步,正拦在他身前。
苏堂一愣,连忙拱起手来给荣真行礼,“荣国……”
“诶,不必,”荣真扶着他的手,没等他那个礼行下去,“你下了朝可还有事忙?”
苏堂还要回衙门当差,他笑笑,“没事的。”
“这便好,”荣真也回了他一个笑容,“我今天也没乘轿来,不如一同走几步,我知道路上有家不错的茶馆。”
苏堂的眼忽然就亮了。
荣真熟悉这目光,这种对权力渴望的目光,让他也激动起来。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荣真带苏堂来的这间茶馆也是荣家的产业之一。
这间茶馆妙就妙在处在这闹市之中却分外地清净。
刚进门的时候苏堂还没看出这里与其他的茶馆有何不同,直到荣真领着他直接从后门出了去,他才吃了一惊。
这茶馆的后面是一片竹林,掩着一条石径小路,荣真带着他左绕右晃,看到了另一片天地。
苏堂无法相信,这仙境一般的地方竟然就建在京城最繁忙的一条街上,这可真是达到了附庸风雅的最高境界了。
他们眼前是一件竹子搭的小房间,装修及其精简,只挂了一幅前朝大家画的墨竹,再有一桌两椅而已。
荣真抬手,“苏大人请。”
苏堂朝荣真点了下头,“谢谢公爷,”他便随着荣真进了那竹房子。
他们刚一落座,就有盘着两个发髻的小童走了进来,也不说话,奉上一壶清茶,摆上两个小杯就离开了。
苏堂道,“公爷是从哪寻得的这雅地啊?”
“缘分吧,”荣真笑了一下。
荣真勾起茶壶的把,往苏堂的小杯里斟茶,“大人如果喜欢的话,可以常来,前面的小厮见我带你来过,会记得你的。”
“这,”苏堂抿着嘴,“在下只是个小小的七品官,恐怕一个月的俸禄都抵不上这一壶茶水。”
“苏大人这话就说的见外了,”荣真给自己也斟了一杯茶水,两指捏着茶杯边缘,“我既然邀请了大人来喝茶,以后也当我付茶费啊,大人尽管来便是。”
苏堂用食指指节碰了下鼻尖,有些局促,“公爷,您找在下恐怕不只是为了喝茶吧。”
“对,”荣真大大方方地承认,“在朝上我不好问,但现在还请大人明示,你为何觉得昨天晚上的事是有人故意为之呢?”
苏堂轻轻笑了下,松了口气,“昨日公爷和杨大人走后,我又去寻了几个参与这次活动的人,挨个问了一回。”
“按他们的说法,每辆花车上都配了烟火,他们原本是打算一起燃放的。既然每个车里所载的□□数量都是一样的,那没理由只有那一辆着火。”
“兴许是有人不小心呢?”荣真问。
“这点我也想到了,当时不是有两个死者吗,我问过了,他们是外省的人,刚到京城,想要打份短工。而且他们这份差事原本就是看好烟火,并没有什么难度。”苏堂接着说,“在下不仅觉得这整件事是人为的,微臣还认为就是这两个死者纵火。”
“有点道理,”荣真点头,这两个人离着火点最近,纵火的嫌疑也最大,他勾起嘴唇,“你是说这两个人想自尽,还特意跑到个人口集中的场合?”
“不,在下觉得他们应该不是主动要这么做的,背后定有主使的人。”
荣真看苏堂分析的很在点子上,觉得自己的眼光果然没有错,又问,“那大人觉得会是谁呢?”
“这……”苏堂却也很有分寸,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抿着嘴唇笑了一下,“公爷都不知道,在下又怎么会清楚。”
荣真点头,话里有话,“是啊,大人也只得不清楚了。”
苏堂听得出荣真话里的贬义,但依旧不形于色,“公爷可还有旁的事?”
“大人为什么总是这么谨慎,难道我就不能和大人闲聊几句家常吗?”荣真拿起茶杯,在鼻子前嗅了下,“京州府尹虽然是个小官,但是作用极大,能做到这个位置上肯定不是寻常人,大人是科举考上来的,还是祖上蒙荫啊?”
“不才是三年前的进士,名次很低,公爷兴许也没关注过。”苏堂答。
“但大人当官做事可比那当状元的强多了。”荣真这时候还不忘嘲讽一下杨槿,他又想到件事,“昨夜你看见我和杨槿,为何今日只字未提?”
“太后只要我汇报死伤情况,并未问过臣昨晚见过什么人,何况昨晚那样热闹,混在其中的达官贵人多了,臣总不能一一点名吧。”
荣真更喜欢苏堂这个人了,他的手指点点桌子,“既然说是带大人来品茶的,大人如果不喝一杯岂不是辜负了此行的目的。”
苏堂这才端起茶杯,先前他光顾着应付荣真,没放心思在这清茶上,等现在一闻,才发现这茶正是他在自己府里常喝的那一种龙井。
他怔住,他刚才卖弄了半天,荣真却是早就已经摸透了自己的所有底细。
他抬起眼,看荣真正盯着自己笑,心里更加不安,他有些后悔自己没多加考虑就来赴了这个局,他面前的可不只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而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荣国公啊。
苏堂把茶一饮而尽,低着头,“谢谢公爷招待,在下忽然想起京州府中尚有差事要做。”
“我明白的,”荣真站起身来,苏堂也跟着赶紧站起来,荣真走在前头,慢慢悠悠,“这龙井茶虽然不错,但是还希望大人有机会来尝尝我藏的一种红茶。”
“好。”苏堂刚才的神气劲也丢了大半,唯唯诺诺地点头。
荣真又和他聊了些无关的话,待他俩走出大门,刚好看见刑部尚书走了进来。
刑部尚书看到荣真和苏堂站在一起,略微迟疑了下,朝荣真作揖,“公爷。”
苏堂连忙拱起手,“尚书大人。”
刑部尚书眯着眼,“没想到两位竟是好友?”
“大人想得太多了,我和苏大人不过是偶遇,一同喝了个茶而已。”荣真从容,看向苏堂,“你说是不是啊,苏大人。”
“是。”苏堂知道这时候自己说什么都没办法解释了,刑部尚书这眼神,分明已是认定他也是荣国公一派的,还是个官职卑微的。
果然,刑部尚书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大人还挺有雅兴,这茶馆可少见老老实实领俸禄的官员。”
“那大人又是来做什么?”苏堂忽然反问。
他凌厉的眼神惊到了刑部尚书,震得对方清了下嗓子,“我来是为了,为了……”
“不管为了什么,茶馆不就是喝茶的嘛,两位大人何必这么纠缠,”荣真倒做起和事佬来了,“我们各自去做各自的事罢。”
“公爷说得对,”刑部尚书心虚,先走进了茶馆。
苏堂心里也不甚痛快,向荣真行了个礼之后就匆匆离开了。
荣真抬眼,看看刑部尚书登上的二楼,唤来了个小厮。
“对不住,来迟了点,”刑部尚书先道歉,以他的身份如此客气,可想坐在他对面的人非龙即凤,“刚刚在下面碰到了荣国公和京州府尹,没想到他们已经勾结在一块了,但这也说明这个地方已经不安全了……”
但那人没有理他的意思,只是推开了窗子,盯着走在路上的荣真。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忘了设置时间了!这次要进小黑屋了…哭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荣真不急着回府,他和楚溪还有约。
“公爷,您和那个苏堂谈的怎样?”楚溪斟茶给荣真,“时间太紧,我也没来的急给您准备太多。”
“可以了,那壶茶已经足够唬住他了,”荣真抻了下脖子,“他也是挺有趣的,你还知道点他什么?”
楚溪走到一张挨着床的矮桌边上,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全是关于苏堂的事,“这个人身份倒是很清白,家里以前出过进士,但后来子孙祚薄,便慢慢没落了,和朝中别的官员也没多交往,我想也是因此才一直没升迁过吧。”
“可我们今天碰到了刑部尚书,他们俩应该早就认识吧。”
楚溪微微一笑,“说起来,他们俩确实有点交集,据说这个苏堂的爷爷年轻时于刑部尚书有恩,两家当时订了份娃娃亲,”楚溪把纸递给荣真,“可是这刑部尚书家的小姐是个多病多灾的娇花,刚嫁进苏堂家里,洞房都没过,小姐就归了黄泉。”
“还有这样的事?”荣真摇摇头,“怪不得他俩见面就跟仇人似的,有这位尚书大人压着,怪不得苏堂升不上来。”
“这说来两家估计都觉得委屈,”楚溪叹气,“尚书大人想用婚事冲喜,没想到害了小姐,苏堂想着成家立业,却直接背上了个克妻的名声。”
荣真觉得这事听着是有点可笑,但也很无可奈何,他看了纸上的字,“不过苏堂那个人很会审时度势,是个可用之人。”
“既然公爷觉得他有用,那我就再替公爷探探他。”
“好,”荣真放心楚溪办事,喝了口茶,想起来,“昨天晚上你也在街上,没吓着吧?”
楚溪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荣真竟想着自己,有些受宠若惊,“昨晚,我逛得累了,回来的早,正好错过。”
“那便好,”荣真笑了下,“你不知道,昨天杨槿吓成什么样子,说梦话的时候都在喊救命。”
楚溪眨眨眼,“您还能听见槿公子说梦话呢?”
“他和我睡一屋,我怎么能听不见,”荣真想起来就觉得脑袋里嗡嗡地疼,“吵得我。”
楚溪垂下眼,附和,“以前您就总嫌槿公子吵。”
“可不是,”荣真站起身来,“你忙你的吧,我早上起来的赶,还没细问问木樨,他昨天反正是被吓到了。”
楚溪连忙站起来,“明白了,我送送公爷?”
“不必了。”荣真自己推开门就离开了。
等荣真的身影远到看不清了,楚溪才用手紧紧抓着胸前的衣服,痛苦地喘不过气来。
原本还担心着木樨会留下什么心理阴影,但一进院子荣真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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