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溪一愣,自己说错话了。
荣真黑下脸来,“你还在和那个程督云联系对吗?”
楚溪不语,算是默认。
“你就不能把自己当回事吗?”荣真的语气很是心痛,怪不得楚溪的身体这么迅速的垮了下去。
楚溪依然沉默着,暗自懊悔着。
看他这样,荣真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过分,“这些东西回头再说吧。”
楚溪声音轻轻,“公爷,对不起。”
“你没有任何对不起我的地方,全是我对不起你。”荣真真不知道楚溪的脑子是怎么做的,这时候还和自己道歉?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尴尬,荣真的立场更是两难,他自以为对楚溪很有尺度,却在这个时候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多一句显得自己多情,少说一句看来又过于薄幸。
他和楚溪之间的关系复杂的紧,除了一声长叹,无从言对。
楚溪盯着眼前的茶杯,道,“公爷,可还有别的事要交代?”
“你……”荣真说不出什么,站了起身,“没别的了。”
楚溪抬眼看一下荣真的神情,不知该如何应对,也跟着站起来,“楚溪送送公爷。”
“不必了。”
楚溪站在原地,看着荣真走出门,下了楼,出了大院,越走越远,神情变得迷茫。
他和荣真也算是少年相遇,和杨槿木樨他们不一样。
他一开始就知道荣真的另外一面,看过他为重回权力顶端做的那些所有不堪,所有屈辱的事。
他并不同木樨,给个笑脸就能让荣真的坏心情烟消云散。
他只能倾尽全力帮助荣真,用自己的手段,用自己的身体换来难得的情报,让荣真的路能走得稍微平坦些。
其实有机会的,荣真不经意间流露的脆弱给了他足够趁虚而入的机会。
可自己这样的身体,连自己的白头都见不到,又如何陪他。
楚溪失了力气,脑中一阵眩晕,跌坐在地上。
守在门边的小厮连忙扶起他,“公子,您怎么了?”
楚溪闭了闭眼,由他搀着走到床边,“没事。”
“那您晚上和程公子的约。”
“叫他滚。”
第131章 第一百三十一章
江玉簪张着十根手指,来回摇动,她的指甲上染着红色,她叫人趁着入冬前摘的花瓣,晒干之后,如今用水一泡就又能用了。
虽然现在身体日渐臃肿,但爱美之心还是不能没有。
木樨看着她闪着光的手指,眯着眼,笑了一下,站起身来,同江玉簪表示自己要出门了。
江玉簪愣了一下,“又去宫里啊?”
木樨点头。
江玉簪叹了口气,“也不知道皇上找你去都是为了什么,不过每次只要你回来,全家就要看着荣真的黑脸,根本吃不下饭。”
木樨耸了下肩膀,这又不是自己的错。
不过冬至那天过后,荣真的态度就缓和多了。
他平时里心机深沉,但实际上也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而已,对来之不易的感情珍惜的紧,从来都是小心翼翼。
木樨把那事告诉给江玉簪之后,江玉簪一阵懊恼。
“感情这事哪有个定式,”她当时握着木樨的手,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有孕,她微圆的脸上罩着一层温柔的光,“只要你觉得和他待在一起觉得幸福那就是对的人了。”
“你千万不要拿我比对,”江玉簪笑容苦涩,“你看看我的爱情把我害成了什么样了?”
但她又补充,“只要你不后悔,不后悔就好。”
木樨一直记着她那眼含热泪的样子,她再也不是那个抱着公鸡踏进荣国府大门的嚣张小姐了。
他走出门,提着个小篮,上次和李韫提到荣国府自己酿的桂花酒,他叫自己拿点给尝尝。
宫里的轿子等在外面,侍者看到木樨就低下头来。
他们都面无表情,就好像被抽走了灵魂似的,木樨想着,难道是在宫中办差的人都要受什么特别的训练吗。
木樨把小篮子捧在膝上,坐在轿子里,随着轿夫的摇摆微微晃着身子。
即使过去了几天,再想起那场雪,心里还是觉着烫。
荣真像是被惊着了一样,却很快放松下来,手搁在自己的后背上,鼓励似的,把自己轻轻往他身上靠。
他们不像江玉簪一样,时常用软膏涂嘴唇,两个人的嘴唇都是干干的,蹭在一起并不感觉柔软。
荣真不敢深入,他甚至不敢用力,生怕这梦境一碰就醒了。
木樨渐渐松了捉住荣真衣袖的手,退了一步,隔着一段距离侧着头看荣真。
他轻轻地点了下头。
荣真还未从狂喜中缓和过来,对于他的动作不解其意,看木樨端着两把椅子到门槛前面才明白他是回应自己呢,要和自己一起看雪。
于是他们两个人就各自坐在一张椅子上,两个人的中间摆了个小火炉,对着外面的雪景出神。
其实两个人那时候谁心里都没想着雪。
……
小轿晃晃悠悠地就来到宫中了,木樨不禁想起,荣真以前总是这样着到宫中上朝,他这一路上都在想什么呢?
会不会想到自己呢?
木樨被自己的想法羞到了,缩着脖子跟着小太监一起进了后宫。
他们并没有去皇上的书房,而是去了御花园。
御花园有个池塘,不大,挨着皇后的宫殿挺近。
现下池塘上已结了冰,但李韫却有心思,叫人凿了个窟窿出来,挑了根鱼竿,摆张矮凳,钓起鱼来。
他往池塘里一瞟,看见木樨的影提着小篮子走过来,便笑了,“你来啦?”
木樨不知道他怎么发现自己的,吓了一跳,还以为不愧是皇帝,背后都能长只眼睛。
李韫又笑,指着冰上,“从那看见的。”
木樨这才点头,把小篮递给了身边伺候的小太监。
“是荣国府的酒?”
木樨点头,说来奇怪,除了荣真,李韫大概是最能看懂自己的人。
“留在宫中,我回来喝。”李韫把鱼竿就放在了地上,“也不见钓上一只来,走,朕带你去个好地方。”
木樨一愣,这刚进了宫,就要出去啊?
“樱雪楼听说过吗?”
这还真的听说过,木樨四下看了眼,常伺候李韫的小太监一看这样子,就立刻拿来了纸笔。
木樨写,“要去那里吗?”
李韫笑呵呵道,“朕听督云说那有个楚溪公子,才貌双绝,把他迷得晕头转向,也想去见识见识。”
木樨以前只道樱雪楼里有歌舞表演,是个文人雅士常光顾的地方,听李韫这话又觉得不是这么个意思。
“走吧,轿子都备好了。”
木樨看李韫的心情好得很,原本他来时还以为,李韫怎么也得被刺客吓那么一阵子吧,竟然就带着这么几个侍卫一起出了宫。
相较起来,加强警备的荣国府就显得小题大作了些。
木樨和李韫共乘一轿,李韫有什么话就直接问他了。
“荣真的伤怎么样了?”
“还有些虚弱,但应是好了。”
“不管外面流言如何,他终是护驾有功。”
木樨心想李韫还是明辨是非的,便点点头,写,“皇上要怎么赏他?”
李韫看了这话,不禁笑了一下,这木樨跟在荣真边上这么久,说话怎的这么直接。
“这个……”
“皇上,咱们到了。”轿边跟着的小太监掀开轿帘道。
木樨一听这个就把纸卷起来,塞进自己袖子里,先出了轿子。
他一身都是新做的衣服,虽然不怎么华丽,但一看也不是普通人。
木樨候在轿边,伸了个手,扶着李韫也出来。
李韫和他一般大,但动作老成,总觉得像长了几岁似的。
李韫这一下轿子,便看见了个熟人。
程督云正站在樱雪楼的门口,和个小厮在争辩什么。
李韫觉得奇怪,便忙拉着木樨,叫他别急着进去,两个人退到樱雪楼一边的茶铺,静静听着。
第132章 第一百三十二章
程督云虽然是个书生,但力气也不小,挣开拦着他的小厮,“我今天要就是要见楚溪。”
“程公子,我们溪公子这些日子都不见客了。”小厮也很难办,又跑上前去拦着,“您就别这样纠缠了。”
“胡说,我昨天还瞧见他见了荣国公,”程督云火冒三丈,“合着我是客,他就不是吗?!”
听到荣真的名号,木樨和李韫都睁大了眼,互相看了下,各怀心事。
“公爷是来给溪公子送药的,哪能一样。”
“送药,楚溪病了?!”程督云更加急躁,“他为什么不告诉我,生得什么病?”
小厮听他这么说,自己心里也窝着火,“他生得什么病你当然不清楚,要不是你,我们公子还不至于病成这样呢?”
程督云一愣,站直了身子,“是因为我?”
小厮看他冷静下来,也放了手,他伺候楚溪许多年了,现今还不知道哪里出这口气去,“程公子,你就回去吧,就让我们公子好好把最后一程路走完吧。”
“最后一程?”程督云整个人就像被凉水兜头浇下一样,上一次和楚溪的见面和历历在目,怎么会……
“让我见他!”程督云情绪较刚才更加激动。
樱雪楼看门的人实在看不下去,两人一人架着程督云两只手臂,把他抬了起来,朝外面一扔。
程督云扑在地上,手掌心被小石子磨出了血痕。
木樨正要起身,却被李韫按了下来。
木樨有些迷惑,这人不应该是李韫的朋友吗,为什么他都不管他。
李韫大概明白他好奇,抬了下下巴,看着另外一边来了一辆轿子。
这轿子木樨可再熟悉不过了,每一日都是他送着荣真坐进去的。
荣真下了轿,小厮连忙见礼,“公爷。”
荣真瞥一眼程督云,比看只蝼蚁再轻蔑不过,他只问,“楚溪在吗?”
“在,”小厮点头,做了个请的姿势。
荣真便上了楼,等程督云再想追上他,又被两个看门的给拖住了。
小厮朝他叹了口气,自己也跟着荣真走了。
这时候李韫才挥手,招了两个护卫,把程督云救了出来。
程督云一看见李韫,先跪了下来,“皇上。”
李韫把手指放在嘴唇上,“不得在外面暴露朕,我的身份。”
程督云连忙站起来,一脸懊悔,“让您看到这些,真的……”
木樨站在李韫后面,指了指程督云的手。
程督云没见过木樨,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一看自己的手掌,才明白过来。
他看一眼李韫,得到允许,把手伸到木樨眼前,“麻烦了。”
木樨解下随身的药包,里面有些干净的棉布,他顺着程督云的手掌为他缠上。
“你不是说这楚溪公子和你关系好的紧么,怎么现在见都见不到了。”李韫打趣道。
程督云低下头,“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原本我们那天有约,他传了人说不见之后,我又再约他,便怎么也约不出来了。”
“那你就到人家楼里闹,”李韫眯起眼,“你这哪还有几分朝臣的样子?”
“您不知道,我,”程督云并不知道木樨是荣真家里的人,也没避讳,“他和荣国公是旧交,我怕他是新人没有旧人好。”
李韫愣了下,小心瞧着木樨的反应,木樨却没听出来程督云的言下之意,专注着给他包扎。
“你一个读圣贤书的人,竟还争风吃醋起来,奇怪。”李韫摇头。
“您不知道,楚溪他不一样。”程督云叹了口气。
他先前赴京,因他默默无闻,并没有人拿他当回事,好不容易攀附着几个权贵,进了这樱雪楼的门。
谁料连妓子都知道人分三六九等,把他冷落在一旁。
那时候楚溪款步走来,给他烹茶,又与他谈起诗书,五彩迷幻的灯光把他苍白的脸衬得那样出众,让程督云心跳不已。
事后他问过楚溪,楚溪只笑说,那时会想起同自己攀谈,不过是自己迷茫的样子让他想起故人而已。
故人,怕就是这位永远不用与楚溪提前相约的荣国公了。
程督云想到这,眼色一沉。
李韫虽已有了皇后,但却不见得很懂情爱,摇摇头,“不过是个妓子,犯不上这样。”
“臣明白。”
木樨这时给程督云包扎好了,系上结,掏出袖子里的纸,在上面写,“还要进去吗?”
他把纸拿给李韫看,李韫想了想,“不如朕就圆了你见他的想法吧。”
程督云一惊,又喜道,“谢,嗯,那个公子,我只要确定楚溪他安好就罢。”
李韫想着你那急切的表情可不是这个意思,还是点点头。
几个人重新整理了下衣装,由李韫带着走了进楼。
这回可没人拦着。
倒不是因为李韫气势逼人,实是因为看门的人认出了木樨。
他们常要替楚溪到荣国府送信,当然知道这个被公爷捧在心尖上的人,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和程督云在一起,也赶紧差人去请荣真。
荣真原本坐在楚溪的房里,他从李啸那问来一方可以克制楚溪体内蛊毒的药,不知道有没有用,但也只得先试试。
一听说木樨来了,荣真和楚溪两个人都是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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