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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人完全融入了黑暗中，周身尽是缭绕不去的黑气，仿佛修罗带着无边杀意和戾气而至，目光狂暴而冰冷，更胜千年霜雪。
“你们……真该死。”
这世上有神明的存在吗？
遍体鳞伤的老人鱼从未相信过，纵然人鱼拥有人类描述的神明的力量，她也只会回答，没有。
直到她看见了眼前的人。
一个照面，贺来跟季桑甚至还没出手，便已倒下，身上浮现出无数伤痕，令人想起古时候的千刀万剐凌迟之刑，恐怖无比。
但就是这样的人，抱起洛帆的时候，手竟然是颤抖的。
“啊——”季桑痛得生不如死，“顾，顾……”
然而千刀万剐也不足以消磨顾明峥心中的暴虐与疯狂。
贺来眼睁睁看着身体在腐烂，挣扎着去触碰腰间的刀，随即光芒一闪，整个人消失在了原地。
而顾明峥只是轻勾嘴角，露出冰冷森然的弧度。
“贺来！”季桑终于察觉到了死亡的降临，“顾表哥，表哥！求你，求你，饶了我！我再也不敢了……”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整个躯体已化为了一滩血肉。
躯体中有什么飞速升起，冲向远方——那是顾家主宅的方向。
顾明峥没有阻止，没有理会，只是抱着洛帆，用袖子一点点擦去对方脸上手上的泥泞和血迹。
他低头亲吻伤痕累累的人鱼，满身暴虐的戾气，却极尽温柔，温柔得可怕。
海中生物本想靠近，被他吓得缩回了海底。
老人鱼缓了缓，“你……究竟是谁？”
她猜到这是洛帆口中的人，但……这怎么可能是人类？这绝不可能是人类！
顾明峥没开口，此时此刻，他不想搭理任何人，只想带着洛帆回家。
海浪掀起，将老人鱼和所有的鱼群都扇回了海底，而他带着洛帆消失不见。
天光乍起，朝阳初升，阳光却被帘子挡住，照不进黑暗的屋子。
洛帆醒来时，身上已经不怎么痛了，人鱼的恢复能力极其强大，只是失血过多，难免头晕目眩。
他发现自己身处宽大的水池中，手腕脚腕缠了一道道黑色的锁链。
毫无疑问，他被锁住了。
看来还是被抓了。
洛帆并不意外，目光扫过锁链，落在双腿上，面无表情。
若非变不回去，也不至于沦落到要靠婆婆他们保护的地步。不过，贺来那个蠢货，以为这样就能困住他吗？
想起婆婆扇贝他们伤成那样，洛帆死死攥住了锁链。
这时，脚步声忽然响起。
洛帆抬眼，柔软的水波轻咳化作利刃穿透而去，却在看到来人的一刹那，顿住了。
“又不乖了？”顾明峥端着碗，若无其事地走过来。
洛帆：“……”
怎么会是顾明峥？
顾明峥怎么会在这里？
如果，如果是顾明峥……为什么要锁住他？
冰冷和愤怒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茫然和无措。
或许是见到了可以信任和依赖的人，那些坚硬的外壳霎时间褪去，只剩下了最柔软的内在。
顾明峥先将碗勺放在一旁，伸手覆上他的头，轻声问：“还疼吗？”
洛帆更不解了。
顾明峥知道他受伤了？等等，顾明峥不是被他下药迷昏过去了吗？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还疼吗？”见他不答，顾明峥不厌其烦地又问了一遍。
洛帆下意识地摇摇头。
顾明峥又握住他的手。
因为触碰电网，原本白皙如玉的手此刻惨不忍睹，倒是不流血也不太疼了，只是处处是结了痂的伤疤，就算人鱼恢复能力强，一时半会也无法恢复原样。
顾明峥亲了亲他的指尖，随即又亲了亲他的眉心，脸庞，直至唇边。
洛帆心中一悸，缩了缩。
方才准备面对贺来的强硬统统烟消云散，他睁着漂亮的眼睛，无辜地瞄着顾明峥。
有点怕对方秋后算账。
毕竟他先前下药来着。
然而就像暴风雨来临的前奏，任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大雨却迟迟不至。
顾明峥仿若无事地端起碗，舀了一勺喂他，语气比往常更低柔，“来，喝药。”
洛帆张了张嘴，一口下去险些吐出来——什么东西？这么苦！
顾明峥：“嗯？”
洛帆连忙摇摇头，凑上去亲他，让嘴里的苦涩味道传过去，示意——你看，太苦了，不要喝。
还有，能不能先解开锁链啊？这样也太奇怪了！
作者有话要说： 算不上黑化，就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顾总(づ￣3￣)づ
第109章 他的美人鱼（九）
顾明峥心安理得地享受小美人的主动, 张开嘴，探入舌尖，尝到了那股被嫌弃的药味。
洛帆撒娇似得咬了咬他——苦的。
顾明峥呼吸一顿, 端起碗继续喂他。
洛帆委委屈屈地撇嘴, 手臂拽动锁链，发出刺耳的声响。不过又意识到自己有错在先, 便忍着讨厌的苦味，将一碗药喝了下去。
顾明峥放下碗：“苦？”
洛帆连忙点头。
顾明峥变戏法般拿出一块糖, 慢条斯理地剥了糖纸。
洛帆眼睛亮了亮, 乖巧地张嘴等投喂。
顾明峥冲他一笑, 将糖果放入了自己口中。
“……”洛帆猝不及防，气鼓鼓地凑过去抢回来，顺便将衣衫整洁的人拽了下来。
顾明峥也不挣扎, 双手抱住他，与他在水中肆意拥吻。
糖化了，唇齿间的苦涩消散，满是甜腻的味道。
洛帆心满意足地松了手, 示意——解开锁啊。
顾明峥看着他，微微一笑，轻声道：“不解开, 这样挺好的。”
洛帆一脸懵。
顾明峥掬了捧水，看水滴自他的脸颊滑落脖颈，再到精致的锁骨，一路往下, 于是凑过去，顺着水流的纹路吻过去。
洛帆吸了口气，双手用力，想挣脱锁链。
锁链瞬间碎裂，化作黑雾，但不等洛帆欣喜，又再次凝聚成形，更加牢固地锁着他。
这这这……
顾明峥轻咬着他的耳根，“别浪费力气了，宝贝儿，逃不掉的。”
“……”洛帆呆滞脸。
突然觉得对象好可怕！好像从来没认识过一样！
不，等等！
洛帆按住顾明峥乱动的手，满肚子的疑问等待解答。
然而顾明峥什么也不想解释，只发了疯似得想要他。
“唔……”
洛帆急促地喘息着，明明最讨厌被强迫，可身体却不由自主地贴上去。他眼眸半睁，雾气朦胧，瞪着顾明峥，像是恼羞成怒，又像是诱人犯罪。
顾明峥无端想起冬雪漫天中初绽的桃花，就如对方此刻的眼眸，只想在其中沉溺醉去。
海边炮火，血流满地，没人能想象他看到洛帆倒下时的痛彻心扉，亦没人能理解他此刻恨不能天荒地老的决绝。
水波流动，身下仍然干涩。
顾明峥压着洛帆，定定望着他。
洛帆漆黑的长发浸在水中，几缕黏在了额头，面容雪白，因激烈的动作染上薄红，他仰着脸，呛了口水，急切地摇了摇头——
不应该是这样的。
哪怕生气，哪怕愤怒，也不能用这样的方式。
洛帆摸索着去牵顾明峥的手——别这样，你会疼，我不喜欢……
顾明峥眸色暗沉，轻笑一声，“我喜欢。”
他压在洛帆身上，一坐到底，疼痛令他清醒，令他真实地感受对方的存在。
因着锁链的禁锢，洛帆能动的实在有限，只能任顾明峥撩拨着每个地方。
他睁着眼睛，生气地拽着锁链，张了张嘴，发出类似呜咽的呻*吟声，不知是痛楚还是欢愉。
讨厌，好讨厌啊！
洛帆狠狠咬着顾明峥的肩膀，力道却是越来越松。
顾明峥板过他的脸庞，肆意亲吻：“你不讨厌，我知道的。”
洛帆气哼哼地在他体内动了下。
顾明峥“嘶”了声，喘了口气，仍是笑道：“身体很诚实么，宝贝儿。”
洛帆……洛帆脸颊爆红，自暴自弃了。
窗帘遮住了外边的世界，但仍有一丝光泄露进来，随着时间流逝，光渐渐消失，又再次出现。
好像过去很久了。
洛帆迷迷糊糊地想着，随即推了推身上的人，十分地委屈——都做多少次了？不累么？
中间倒也停下过，只是过不了多久，顾明峥又会缠上来。
人鱼恢复力强，体力也撑得住，只是一直做这种事难免烦躁厌倦，何况还是被锁着，半强迫式的。
虽然……虽然的确是很舒服，但就觉得不太对劲。
洛帆睁开眼睛，盯着顾明峥看。
“又想换水了？”顾明峥深知小人鱼的挑剔，换了不知道第几次的水，而后又凑过来亲他。
洛帆皱眉，张了张嘴——你不难受吗？
顾明峥看懂了口型，便微笑着夸他：“你技术非常好。”
洛帆霎时从脸红到脚尖，极度羞耻地捂着脸，很想打人。
“还在害羞？”
洛帆抬头，十分严肃——你放开我。
顾明峥捏了捏他的脸颊，这会又装不懂了，思考状：“哦，想换个地方继续？不过你好像不能离开水太久……”
流！氓！
顾明峥看他气得脸通红的模样就想笑，“宝贝儿，刚才叫得那么好听，怎么不愿意开口说话呢？”
洛帆气极，深吸一口气，脱口就道：“你，你，你……”
顾明峥眼睛一亮。
声音温凉清润又动听，就是有点儿孩子气的嫩。
这好像也确实是小人鱼第一次开口。
顾明峥逗他：“我，我，我……怎么了？”
“……”
这个人原先没有这么混蛋的啊！
洛帆真的想打他，然而……还是有点舍不得打的。
“放开我。”不喜欢被锁着。
顾明峥很温柔的对他笑了笑，而后道：“不放。”
对话终止。
洛帆真有些生气了，不过当他看到顾明峥的眼神时，忽地怔住。
那是怎样的目光呢？
温柔，愤怒，恐惧，深情，无奈，痛楚，眷恋，疯狂，绝望……为什么人类的眼中可以有这么多情绪？
偏偏又能被他看懂。
洛帆蓦地抬手，遮住了顾明峥的眼睛。
顾明峥还未反应过来，就听到小人鱼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不该给你下药。
对不起，发生了关系，却还瞒着你一切。
对不起，你爱我，我却让你难过。
心跳骤然停了一拍。
看到人鱼满身鲜血躺在海边时，顾明峥没哭，而这轻轻柔柔的一句话，竟让他眼眶微微湿润了。
其实最开始，是他强求的。
是他算计着，隐瞒着，藏起了鳞片，阻止人鱼回归深海。
哪怕因为爱，仍是阴暗而污浊。
“你要锁，就锁吧。”洛帆抬头，手腕上锁链叮当响，而他的目光干净纯粹一如往昔，显得异样的柔软，“但是，不要伤害自己。好不好？”
顾明峥僵住了，竟一动不敢动。
洛帆顿了顿，他原以为有些东西不需要言语，他原以为对方会懂的。但现在他才明白，原来不是。
“鳞片，我知道，你骗我，”洛帆语句有些颠三倒四，也不是很流畅，他有些懊恼，不过还是继续看着顾明峥，认真说道：“可是，我愿意，我愿意为你留下的。”
连着两个“我愿意”。
这世上没人能逼迫我，没人能困住我，除非我愿意。
是我愿意被你骗，是我愿意为你留下。
顾明峥的世界霎时天翻地覆，四周弥漫的黑雾散去，一丝阳光穿过缝隙照进来，眼前忽然一片模糊。
情绪来得太快，根本控制不住。
他倏而转过身子。
洛帆按住他，带着他沉入水中，吻住他的嘴唇。
水流漫过眼角眉梢，也许流泪了，也许没有。
顾明峥深深地回吻过去——什么都不重要，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你在。最初的最初，根本不是想伤害，只想保护你，只想好好爱你，只想和你在一起啊。
动荡的心终于平复，黑暗消失殆尽。
一阵无声的叹息。
恶魔收拢犄角，缩回尾巴，不知是遗憾还是庆幸。
小翅膀坐在雪白的书页上，抽抽噎噎地抹眼泪，“小美人好啊，好啊……”
要不是小美人，它家宿主这一关真难过了。
窗帘被掀开，漫天的阳光洒落进屋子，驱走了阴霾，暖洋洋的。
洛帆躺在沙发上，禁不住打了个哈欠。
“……就是这样，那群鱼都没事，你的婆婆也没事，”顾明峥大概说了一下当天的事，眼中一闪而逝的凶光，“伤你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洛帆眨眨眼，赶走困意，而后上上下下地打量顾明峥，怀疑他是不是人类。
“我是人类，不过……”顾明峥笑了笑，抬手，桌上的杯子隔空而来，落在了他的掌心，“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有这样的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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