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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稳后，公车开动。罗佛腰上别着个小蜜蜂，这时他打开开关，小蜜蜂里传出阵阵佛乐，罗佛舒坦地闭上了眼睛。
车厢后排悠悠地回荡：“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
彭晓川转过头看了罗佛一眼，又默默地转了回去。
坐了四十多分钟的公车，又步行了一段路，大家终于到达了今天的目的地——夕阳红敬老院。副院长和几位护理人员在院子里热情地迎接他们，老人们知道今天下午有学生要来，午休起床后都从各自的房间下来，坐满了一楼的大厅。当这群年轻朝气的大学生走进大厅时，老人们一个个都是笑容满面，还自发地鼓起掌来。
敬老院副院长和外国语学院的团委书记轮流上去讲了几句话，彭晓川从那些套话里没抓到什么重点，便悄悄地问谢薇：“我们来这具体能做点什么？”
谢薇显然经验丰富，告诉他：“聊天，讲故事，嘘寒问暖，唱歌跳舞也行，老人家最喜欢有年轻人陪着他们了。反正你就把他们当成自己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你在家怎么对他们的，今天也怎么对这些老人家就好。”
“哦。”彭晓川受教。
罗佛已经轻车熟路地去找他的老朋友谈天了，只见他又打开了腰间的小蜜蜂，拉着一位白发老人的手絮絮说话，两人不时沉浸在佛乐之中，闭上双眼，一脸慈悲。
宋樱温声柔语地跟一位坐着轮椅的老奶奶问好，老奶奶开心得直笑，拉着她的手说：“小姑娘长得真漂亮，还是大学生呢，真有出息。不过大娘说句话你别不爱听，女孩子读完大学年纪都大了，不好嫁人啦。”
谢薇旁边的那位大娘就没那么温柔了，她拿眼睛斜着不远处一位红衣服的老太太，冲谢薇撇嘴抱怨：“瞧瞧，都多少岁的人了，还穿一身大红裙呢，每回有什么活动就她跳得最厉害，平时还到处勾搭老头儿。要我说，那就叫老来骚。”
彭晓川则是坐到了一位老大爷旁边，他见这老人家跟自己的爷爷年纪相仿，心里觉得亲切，说道：“大爷您好啊，今天您想聊点什么？”
“聊什么，随便聊呗。”大爷午睡刚醒，打了个哈欠，“你们这群大学生还挺有心的，学习那么紧张还抽空来看我们。以前也有社区的人来慰问，他们就比较实在，每次来都带上好些水果牛奶和保健品。”
彭晓川只得说道：“大爷，对不起啊，我们都挺穷的。”
大爷不介意地摆了摆手，说：“小伙子，你给我唱首歌吧。”
“我不会唱歌。”
“那你给我跳支舞。”
彭晓川一权衡：“大爷，我还是给您唱歌吧。”
上次冒雨去游乐场时杨璨唱过几句《国际歌》来鼓励彭晓川，没想到这首歌实在洗脑，让彭晓川近来一直在脑内循环，现在说要唱歌，他第一反应就是张口唱到：“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
大爷听了不太满意，打断了他：“不行，你唱得太软了，这歌不能这么唱，得激昂一点，拿出气势来。”
彭晓川只得重新再来，他气沉丹田，拿出了每天大声晨读的气势：“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
大爷这回满意极了，展颜大笑，也跟着一起唱道：“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要为真理而斗争！”
谢薇旁边那位大娘听见了，两眼放光地凑了过来：“哟，老刘，唱《国际歌》呢。我年轻那会儿，我们工会一有活动就组织大家唱这个。”
刘大爷兴致高昂，手里打着拍子，得意地朝大妈来了一句：“旧世界打个落花流水，奴隶们起来起来！”
大妈当即接道：“不要说我们一无所有，我们要做天下的主人！”
大妈声音嘹亮，感染力极强，这一嗓子直接嚎得一呼百应，大厅里的老头老太们集体接唱：“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
场面一发不可收拾，这下老年人们全都躁起来了，拍手的拍手，敲桌子的敲桌子，连罗佛的老朋友都抛弃佛乐加入了合唱队伍，刘大爷更是兴奋，直接站起来学着样板戏里的主人公做了个只手擎天状，大声唱：“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彭晓川抬头望着他，整个人都傻了，其他的学生们也全是目瞪口呆。这时候一个秃头大爷从路过的护工手里揪过来一张床单，用力挥舞着大喊：“全世界无产人民团结起来！”
另一个大爷吼他：“老王头，你举的那是白旗！”
大厅里一片哄笑，愈发宏亮的歌声让大厅完全地沸腾起来。
老人们无一不沉浸在这场来势突然的狂欢里，用激昂的老歌追忆他们火热的年轻岁月，年轻人也格外捧场地鼓掌喝彩。这群在健康与光阴面前的无产者，已是落日之态却不甘朽迈地追逐朝阳，仿佛团结起来可以真的反抗些什么、夺到些什么，老人们最后高声重复着歌曲的高潮：“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一曲结束，掌声经久不息，外国语学院的团委书记激动地说道：“同学们，老年朋友们，我很感动啊！这是非常具有教育意义的一课，年轻人和老一辈都在这首《国际歌》里产生了深深的共鸣，这是革命精神的传承！提醒着我们要时刻不忘初心！只要我们无产阶级团结起来，必将夺取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伟大胜利！”
彭晓川听得似懂非懂，这时只听团委书记又说：“刚才首先唱起《国际歌》的那位同学，我们也为他鼓掌！”
周围掌声雷动，还有活泼的男生朝彭晓川吹起了口哨，彭晓川不知所措地接受着大家的掌声，他都不知道自己只唱了两句歌怎么就变成了刚才那个局面。宋樱在旁边目睹了全程，这时候笑个不停：“彭晓川，你还真厉害啊。”
“啊，呵呵呵。”彭晓川挠了挠头，脸上一红，尴尬地傻笑。虽然很莫名其妙，但这回又把宋樱逗开心了，也许可以给她留个好印象。
学生们在敬老院里闹腾了一个下午，傍晚时，这次慰问活动终于要结束了，老人们依依不舍地与年轻人告别。彭晓川对自己今天的表现很满意，不光跟刘大爷聊了一个下午，和宋樱也说上了不少话，两个人的关系又拉近了一点点。
要是把今天下午的事情汇报给杨璨听，他一定又会夸奖自己了。彭晓川在返程的公车上开心地想着。
彭晓川要在大学的前一站下车，到了站，他艰难地往后门挪动，在经过谢薇身边时，被她轻轻拉了一下。
彭晓川看向她。
谢薇在他耳边轻声问：“彭晓川，你喜欢宋樱对吧？”
彭晓川慌了一下，不知该如何回答。
谢薇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又把嘴唇贴到了他耳边：“你还是放弃吧，就凭你啊，是搞不定她的。”
第三十五章 彭晓船
回到家，彭晓川换了鞋就兴冲冲地跑进房间，杨璨见他一脸开心的样子，笑问：“怎么，今天这么高兴？”
“今天在敬老院可有意思了，刚开始一个大爷让我给他唱歌，我也想不到其他的，就给他唱了《国际歌》，结果才唱了两句大爷就兴奋了，自己唱得比我还大声，还带动旁边的大娘一起唱，其他人听到了也加入进来。没想到那群老爷爷老奶奶对《国际歌》那么有感情，大家一起又唱又跳的，还喊口号，全都嗨得不行。那场面就跟你们上回唱摇滚似的，太壮观了，简直就是——锣鼓喧天！”
杨璨吃了一惊：“这么朋克？”
彭晓川开心地点头：“嗯！后来外国语学院的一个什么领导上去讲话，说他很感动，还说唱歌是我先起的头，让大家给我鼓掌呢。”
杨璨听着也是又莫名其妙又好笑：“行啊你，歪打正着还捞了一阵掌声，挺光荣的嘛。”
彭晓川嘿嘿直笑：“当时连宋樱也笑了，她还说我厉害呢。”
杨璨替他高兴：“不错不错，这下宋樱肯定对你又多了点好感。”
彭晓川傻笑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临下公车时谢薇对自己说的话，心里觉得怪怪的，便告诉了杨璨：“谢薇知道我喜欢宋樱的事了，今天她悄悄劝我放弃，还说……就凭我是搞不定宋樱的。”
杨璨听了倒是不以为意：“就凭你当然搞不定，这不是还有我帮你吗。”
“对哦。”彭晓川一想也是，便没再放在心上。
周一晚上，杨璨到音协的练习室里参加灰核每周的例行排练。今天胖球来得最迟，他一推开门就激动地大吼：“我中奖了！我中奖了！”
杨璨给他吼得吓了一跳，打着盹的陆夏一更是给他活活吓醒了，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得亏陈秋珏在旁边扶了一把，陈秋珏道：“至于这么激动吗，你中什么奖了？”
杨璨很不满：“你中的奖要是小于五百万都对不起你刚才吼的那两嗓子。”
胖球抖着手里的两张券，得意道：“刚才被人拉住做问卷调查，做完了能抽奖，我一抽就抽了个周末海边双人游，怎么样，手气不错吧？你们谁要跟我去？叫我一声哥我就带他。”
杨璨说：“带我们有什么意思，你带个妹子去啊，阳光沙滩比基尼，美不死你。”
胖球沮丧道：“我倒是想，可也得有妹子才行啊。你们要是谁能把谢薇劝动了，这学期我的饭卡就任他刷了。”
杨璨摸着下巴：“这报酬可有点低。”
陈秋珏却说：“我也很久没去海边玩了，反正你也拉不到妹子，要不你带我吧。”
陆夏一立刻跟着道：“那我也去。”
于是三人一同看向了杨璨，胖球问：“你去不去？”
杨璨当即也决定：“去！”顿了顿，又说：“那我也再带个人。”
于是这周六早上，杨璨带着彭晓川，伙同胖球、陈秋珏和陆夏一一起来了临海的隔壁城市。到达时正值中午，头顶阳光灼人，几个人决定先在酒店里待着，等到傍晚时再出门。
胖球的中奖券里已经包含了一个双人间，于是其他四人之前又预订了两个双人间，但在办理入住手续时，前台却告知他们因为有客人延长了住宿时间，酒店现在的余房不足，预订的其中一个双人间只能替换为大床房了。
这当然不是个问题，毕竟他们一共也只有五个人。胖球说：“没事，你们哪两个人跟我换换，我一个人睡大床房刚好。”
陈秋珏替大家拿了房卡，自留一张，其余两张分别给了杨璨和胖球。三个房间刚好都在同一层楼，五个人出了电梯后，各自按照房卡上的数字对号进屋。胖球才刚一打开房门，立刻转头对其他几个人喊道：“哎，错了！我这个是双人间。”
陈秋珏拿着大床房的房卡打开了门，笑眯眯道：“本来就是你中奖得的房间，好好享受吧。”
胖球道：“可你们俩睡一张床不挤吗？”
陆夏一从陈秋珏的身侧伸出脑袋来：“不挤，我们就喜欢大床房。”
彭晓川很久没来过海边，一进房间就迫不及待打开窗户，虽然从房间里看不见海，但站在窗边能感觉到迎面而来的湿润海风。彭晓川不顾海风带来的阵阵热浪，深吸一口气，大声道：“大海啊，我的妈妈！”
杨璨哭笑不得，抬起膝盖顶了一下他的屁股：“谁教你的到处认妈。关窗，热死了。”
在房间里待到四点半，五个人一起出发去海边。沙滩就在酒店对面，只需过个马路就到了。这时候虽然已近傍晚，但海边的太阳就如后妈的心肠，还是毒辣得叫人难以招架。
杨璨坐在遮阳篷下躲阴，彭晓川问他：“杨璨，你不下去游泳吗？”
杨璨道：“我有点渴，我去旁边买几个椰子回来。”
杨璨花二十块买了六个椰子，两个人坐在阴处喝椰子汁。喝完了一个，彭晓川又问：“去游泳吗？”
杨璨道：“现在还太晒了，而且人多得跟下饺子似的，手脚都伸展不开。”
“也是哦。”
又过了半小时，胖球已经游了一轮回来了，他抖了抖一身的膘，心情大好，拿了个椰子就坐下喝椰子汁。他问彭晓川：“小兄弟不下去游泳在这看美女呢？”
彭晓川说：“现在还太热了，人又多，晚点我再和杨璨一起下去。”
“等他一起？那怕是等到明年也游不了。”
“为什么？” 彭晓川不解地问。
胖球不顾杨璨瞪来的目光，哈哈大笑：“你不知道？这家伙根本就不会游泳！”
“啊？”彭晓川惊讶，然后也跟着胖球一起笑起来，“不会就不会，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还非要故意推三阻四。”
“他就是死要面子呗。”胖球一把揽上杨璨的肩膀，“特别是在你面前，更要维持杨老师无所不能的伟岸形象，怎么可以承认自己不会游泳？”
杨璨嫌弃地推开他：“手拿开，沉得跟个铁柱似的，压得我脖子都断了。”
彭晓川给他出主意：“要不然我去帮你租个游泳圈，你套在身上往海里一跳，扑腾几下就会了，我小时候就是这么学的。”
杨璨一口回绝：“我才不要，你看看海里面有哪个男人是套着游泳圈的。”
彭晓川又说：“那不要游泳圈了，我带你游。”
杨璨还是没得商量：“不去。”
“我都陪你蹦极了，你连陪我游泳都不愿意。” 彭晓川连拖带拽地磨他，“去吧——”
这时候胖球又把杨璨往上一提溜，自己霸占了整个躺椅：“起来，把地方腾给我躺躺。”
“走吧，去游泳。”彭晓川拉着杨璨，笑得有点得意，“终于有一样我会，你不会的东西了。”
杨璨拿他没有办法，无奈地笑着跟他一起往海里走。海水温温凉凉的，没过了腰，又没过了胸口，彭晓川命令：“你先把头沉到水里练习一下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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