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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夜里只是因为四下安静，月色又太美，亲近的念头被无限放大，以至于令人不禁产生了一瞬间的意乱情迷罢了。
可是如果换了一个人，如果那天走在自己身边的不是彭晓川，而是另外一个同性好友，他也会牵起他的手、捧起他的脸以教导为名亲吻他吗？
杨璨想象着自己和陆夏一、陈秋珏甚至是胖球亲吻的情景，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强烈的抵触，那画面几乎令他浑身不适。
又令他变得愈发心慌。
他走到了租房的楼下，望着家里亮着的灯光，迟迟不敢上去。他站在那片景观树下，那天夜里他就是在这里与彭晓川交换了一吻，彭晓川的反应拙稚又生涩，可那一吻却是那样缠绵而漫长。杨璨颤抖着用指尖碰了碰自己的嘴唇，顿时像被烫到了一样弹开手指，脚上发泄般地狠狠踩踏地上的落叶。
不是的，这依然不是恋人之间的喜欢，如果真心恋慕一个人，对他除了想要亲近之外，还会有独占欲，还会产生情欲。回想起来，杨璨对彭晓川从未有过类似的念头。他稍稍地松了一口气，在楼下徘徊许久后，终于上了楼。
刚打开了门，彭晓川也正好从卫生间里出来，他一边擦着头发，说：“杨璨，你今晚不是排练吗，怎么回来这么早？”
彭晓川浑身只穿着一条内裤走进了客厅，眼前赤裸的身体顿时让杨璨猛然一震，他脱口就吼道：“你为什么不穿衣服？”
彭晓川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反应这么大，讷讷说道：“我、我以为家里没有人，而且你不是也经常……”
杨璨恼羞成怒一般，像在企图掩饰着什么，更大声地质问他：“你为什么不穿衣服？！”
彭晓川被他吓到了，连忙钻进房间：“我马上就穿，杨璨，你、你别生气。”
他并不是想要迁怒于彭晓川，更不愿意看到他又露出那副战战兢兢的样子。杨璨挫败地陷在沙发里，一手捂着脸，低声地叹息：“对不起。”彭晓川却没有听到。
这天晚上，杨璨洗漱完后就早早地躺到了床上，彭晓川猜他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又见他刚发了火，也不敢来招惹。杨璨侧身躺在床的里面，刻意空出了大片地方，只为避免二人再有身体的触碰。
更晚一些，彭晓川也躺上床，轻手轻脚的，生怕惊扰了杨璨。他现在习惯了每天睡前让杨璨摸自己的耳朵，可杨璨看起来早就睡着了。彭晓川拉好毯子，看了一眼杨璨的背影，觉得他今晚反常得叫人有些害怕，既然杨璨不愿意说，但自己总得安慰一下他，彭晓川这么想着，便把杨璨的左手拉过来，握住了，然后闭上了眼睛。
待到听见彭晓川发出平稳绵长的呼吸声，杨璨轻轻抽回了自己的左手。
第四十二章 长夜
不知是不是因为今晚被杨璨吼了两声，睡前又一直被杨璨所散发出的低气压笼罩着，彭晓川睡到半夜时做起了噩梦。
他先是梦到自己在烈日下跑步，杨璨站在跑道外监督他，他跑得又累又渴，浑身已经使不出力气来，可稍微停下一会儿杨璨便会露出失望和厌恶的表情，彭晓川害怕被他嫌弃，又觉得这样严厉的他太过不近人情，心里止不住地委屈。他真的已经跑不下去了。
这时他又听见身后传来了什么古怪的声音，回头看去，竟是一只猛虎在后面追着他跑，猛虎张着血盆大口，四枚锋利的尖牙寒光凛凛，接着又出现了咆哮的雄狮、吐着信子的巨蟒，彭晓川被吓得魂飞魄散，求生欲驱使他竭力地奔跑，可体力早就所剩无几，眼看着自己就要被身后那群恶兽赶上，彭晓川大声呼唤杨璨的名字，乞求着他能拯救自己于此般绝境，却见杨璨一脸冷漠地站在远处，就像站在另一个世界里。
“杨璨……救我！”彭晓川从噩梦中惊醒，意识还未完全清醒过来，整个人仍笼罩在梦中的恐惧里，瑟瑟发抖地往杨璨靠去。
杨璨胡思乱想到半夜，这时刚入眠不久，迷糊着问：“怎么了？”
彭晓川抱紧他，把脸埋进他怀里：“我梦见有老虎狮子在追着我跑，我差点就被它们咬住了……”
半睡半醒之间，杨璨下意识地也搂住他，一只手安抚地轻拍他的后背：“别怕，没事了……”
现实中并没有骇人的猛兽，也没有那个冷漠的杨璨，彭晓川终于安心下来，在杨璨的颈窝里蹭了蹭。
“没事了……”杨璨迷糊着又说，然后安慰地亲了亲他的额头。
“唔……”彭晓川满足地又睡了过去。
这回是杨璨被吓清醒了。
他突然才发觉自己刚刚都做了些什么，即便自己在睡前刻意与彭晓川拉开了距离，还出于某种焦虑而失眠到深夜，但在意识模糊时，他还是情不自禁地去拥抱他、亲吻他。难道这才是自己真正想做的事吗？难道这才代表着自己对彭晓川的真正感情吗？
杨璨立刻松开了怀里的人，转身背对他。
不会的，不可能是这样。杨璨想起自己之所以会和彭晓川有所交集，是因为他决心要帮助他追到宋樱，这才是促成他们如今之关系的最大原因，也是他们至今以来为之付出努力的唯一目标。
在这样的一个目标下，自己怎么可能会喜欢上彭晓川呢？他每一天都在努力着把他推进别人的怀里啊。
他帮他改变外形、改变性格，督促他锻炼，催他提高品味，还教了他一切讨好女生的小伎俩，就连当初在摩天轮上搂住他，那天夜里牵他的手、吻他的唇，不也是为了教他日后和宋樱在一起时更好地取悦对方吗？
一定是这样的。
杨璨想象着彭晓川和宋樱在一起的画面，他们走过自己和彭晓川一同走过的林荫校道，一路有说有笑。彭晓川在田径场上一圈圈跑步，宋樱在旁边为他加油，又在他跑完后笑着递去一瓶水。他们在摩天轮上相拥，在月下手拉着手，还会在无人时情不自禁地交换一个深吻。
从此那个家伙依赖的人再不是自己，他饱含期待和信任的目光只专注望向另一个人，那个“你去哪里，我就跟你去哪里”的承诺，也将更为郑重地另许一次。
这些混乱的念头竟令杨璨萌生了妒意，甚至……令他心痛。
当帮助彭晓川追到宋樱不再只是一个习以为常的笼统目标，可当它变得具像化之后，当那二人相处时的亲昵画面一帧帧出现在脑海中时，它们终于彻底击碎了杨璨心里的最后一点侥幸。
他在不知不觉间喜欢上了一个同性，而且还成了个单恋的可怜蛋。
那个家伙的心里，从始至终也只有一个宋樱啊。
他想起那天在小树林边偶遇彭晓川时，就因为他不认识自己，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表现出尊重和追捧，自己便一时冲动地决定要帮他追到心中的女神，就为了得到他最真诚的崇拜和感激，可是自己还未来得及把那些夸下的海口一一兑现，就把自己给玩得栽了进去。
这个游戏一点都不好玩。这也许是对他一贯自大的惩罚。
彭晓川感觉到搂着自己的怀抱消失了，迷糊着又朝杨璨靠了过来，紧紧贴着他的后背。杨璨莫名有点想笑，牵动嘴角时却感觉到一片苦涩。他一动不动，再也没有睡着。
这是很长的一夜。
彭晓川睡到了日上三竿，起床刷牙洗脸后才留意到杨璨的眼睛，他吓了一跳：“杨璨，你昨晚没睡好吗？”
杨璨转开了脸：“我做了个噩梦。”
彭晓川便说：“昨晚我也做噩梦了。”
“我知道。”
彭晓川很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杨璨在心里无奈地苦笑，看来他昨晚被吓醒后来找自己寻求安慰的事，他全都已经不记得了。
到了中午时，杨璨煮了锅面，彭晓川对着电脑边看动漫边吃面，杨璨想了很久，终于开口叫他：“彭晓川。”
彭晓川头也没回：“嗯？”
“你走吧。”
“去哪里？”彭晓川夹起一筷子面条吸溜进去，问。
“搬回你的宿舍里去。”
彭晓川这回放下碗，转过了头来，带着一脸的惊讶和茫然，还有一点不知所措：“……为什么？”
杨璨作出轻松的语气，笑了笑，说：“那个，现在不是在期末考试嘛，你们那些同学在复习的时候肯定都会互相交流，什么重点啊、笔记啊、往年真题啊，说不定哪个跟老师关系好的同学还拿到几道考题了，你成天老在我这待着哪能拿到消息，得回去大家一起讨论才会有收获，最后考试也能多拿几分。人家宋樱年年拿奖学金的，你得朝她那个水平努力才行啊。”
连彭晓川都能察觉到这个理由的牵强：“可是现在老师都不划重点了，笔记和真题我也有，我以前都是自己复习的……”
“还是回去住着看看吧。面赶紧吃，吃完了就开始收拾东西，争取今天下午把东西都搬完。” 杨璨直接拍了板，像以往的每一次那样不容反对。
杨璨已经打开衣柜开始拣彭晓川的衣物，彭晓川剩下的半碗面也吃不下去了，他到衣柜旁边，见杨璨把他的春秋装和厚外套也一并拿了出来，彭晓川顿时急了，问他：“不是说回去和同学一起复习期末考试吗？又住不了多久，拿几件短袖不就好了吗？”
杨璨低着头，不看他：“还是都带上吧。”
彭晓川这下终于确定了：“……我今天回去以后，就要一直住在宿舍里了吧？”
杨璨没有说话，但这一阵沉默已经是二人心知肚明的答案。
过了好一会儿，彭晓川低声地说：“当初你一句话叫我搬来，我就得搬来。现在你一句话叫我回去，我就得回去。”
杨璨手上动作一滞，看向彭晓川，只见他低着头，嘴唇抿紧，睫毛在微微地颤动，眉间带着委屈，看起来就像一只从来没有得到过尊重，最后还要被主人抛弃的小猫。
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求你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
杨璨捏着手里的衣服，低下头让自己缓过那阵突来的心疼，也许再朝彭晓川看上一眼，他就要动摇了：“其实住宿舍里挺好的，你看，你在我这……”
“我知道。”彭晓川第一次打断了他的话，“我都听你的。”
杨璨知道，小猫生气了。
第四十三章 别说抱歉
夏日炎炎，杨璨和彭晓川顶着烈日把收拾好的行李搬回学生宿舍。彭晓川被高温烤得满头大汗，口干舌燥，他走到宿舍门口，见门虚掩着，便用膝盖顶开了门。
这时候舍长已经去教室自习了，大雄还在睡午觉，安安正在饮水机前倒水喝，他看到彭晓川进来，十分惊讶：“晓川？”又见彭晓川怀里抱着一大摞书，紧接着杨璨也提着一大袋衣服进了门，安安小声地问：“你要搬回来了？”
“嗯。”彭晓川闷闷不乐地应道。
安安看了杨璨一眼，欲言又止，最后对彭晓川说道：“我帮你把桌子擦一擦吧，你那么久没回来，桌子都积灰了。”
彭晓川把那一大摞书先放到了地上，擦了擦汗：“谢谢你。”
上回搬家时杨璨叫上了朋友们来帮忙，所有东西只一次就搬完了，但今天就只有他们两个劳力，彭晓川之前又添置了不少新衣服，要搬完所有行李至少得再多跑一趟。
杨璨见彭晓川被晒得满脸通红，衣服的后背也湿透了，便说：“你别去了，剩下的我来搬。”
彭晓川却不听，有点赌气似的说：“不用，我自己能行。”
杨璨在心里叹气，但还是妥协了：“那你先休息一下，等会儿我们再回去。”
彭晓川立刻就要出门：“我不用休息。”
杨璨无奈地拉住他：“那我想休息，你等我一会儿行吗？”
安安擦干净了彭晓川的桌椅，彭晓川坐在凳子上，杨璨倚靠桌子站着，安安给二人倒了两杯水来，也察觉到了这二人间的气压异常，不敢贸然说话。
喝完了一杯水，彭晓川站起来：“走了。”杨璨便也只能跟上他。
这一回两个人把彭晓川的电脑和剩下的几件衣服也搬了过来，这时大雄也醒了，他听见下面的动静，从床帘间探出了个头来，见是杨璨和彭晓川在搬弄行李，便退回去又把床帘拉紧了。
彭晓川一直在埋头整理衣柜，杨璨帮彭晓川装好了电脑，问他：“衣服都收拾好了吗？”
彭晓川道：“差不多了。”
杨璨又帮他理了理那叠书，都归类摆整齐了，说：“好了，那我今天先回去了。”
“哦。”彭晓川还是没抬头，他有点不想理杨璨了，可见杨璨真就这么干脆地走了，他心里又舍不得，“哎——”
“嗯？”杨璨回过头。
彭晓川怂怂地小声说：“我送你。”
彭晓川住在二楼，两个人没几步就走到了楼下，一路也没说什么。眼看就要分开，彭晓川终于不甘心地问：“为什么啊？你嫌我烦了吗？”
杨璨立刻否认了：“没有，怎么会。”
“那到底为什么？”
杨璨含糊道：“就是觉得这样比较好。”顿了顿，又说：“对我们两个都好。”
彭晓川抱怨：“一点都不好。”
杨璨着看他的侧脸，若有似无地笑着：“我们只是不住在一起而已，以后要是需要我帮什么忙，你只管说。”
“哦。”听到这样的话，彭晓川仍然高兴不起来。
杨璨又嘱咐他：“记得每天坚持锻炼，这几天好好复习，考试加油。”
彭晓川点点头：“知道了，你也是。”
“好了，我回去了。”杨璨摸了摸他的头，笑着与他告别。
目送杨璨离开后，彭晓川整个人没精打采的，慢悠悠地晃回了宿舍里，闷头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安安见他回来后一直不说话，整个人看着也很消沉，便走到他旁边，试探地轻声问道：“晓川，你们......分手了吗？”
彭晓川莫名其妙：“我们？谁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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