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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近代现代)——第五笙

时间:2018-03-16 10:43:47  作者:第五笙
  郁焕点点头,“嗯!必须的!你还要给我写歌呢!”
  平子易低头笑。
  郁焕把平子易拉起来,“去睡一觉吧,睡一觉都好了”。
  陆深给郁焕打电话的时候,平子易刚刚睡着,郁焕坐在一旁,整个屋子里没有半点光线,声音也被隔绝,心里万分安静,网上所有的恶毒中伤似乎也消失殆尽。
  “小焕?子易还好吗?”
  陆深那边很安静,郁焕想他应该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地方给自己打电话。
  “你早就知道了吧。”
  “小焕?”陆深迟疑。
  “你早就知道子易会被公司拉出去当挡箭牌。为了那一个什么知名经纪人,子易以后都会背上这个污点,再也写不了词,作不了曲。”
  “小焕,不是这样的。现在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作曲人那一栏确实就是子易,而且发榜也是子易经手——”
  “可是真相根本不是这样!”困兽一般,郁焕压低声音,近乎歇斯底里。
  转头看了眼依旧沉沉睡着的平子易,郁焕起身走了出去。
  “小焕……”陆深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和他吵,可是刚要说什么,郁焕就挂了电话。
 
 
第十八章 无能为力
  郁焕抱膝坐在客厅里,一遍遍刷着微博。
  那些淬了毒药的言语,每一秒都在平子易的微博下面活跃。短短几个字,就连郁焕也没有看第二眼的勇气。
  可以想象平子易独自面对这些的绝望。
  郁焕实在没有办法,他开始一个个地去那些发评人的微博里私信,告诉他们这件事另有隐情,大家能不能理智一点,别这么说话。毕竟平子易的才华这一年来大家有目共睹。
  客厅里的时钟指向中午十一点。
  郁焕进房看了看平子易的情况,依旧睡得很沉,这些天他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悄悄关上门后,悬着的心放了一半。经过一晚上喧嚣,网上的舆论开始下沉,热度稍退。
  郁焕打算去超市给平子易买些吃的,提心吊胆了整整一夜,此刻他也又累又饿。
  很久以后的郁焕都记得那天他拿着平子易的车钥匙,走到玄关,穿鞋,右脚的鞋带之前穿得太急,成了一个死结。郁焕想,如果这就是一个征兆的话,他当时为什么没有意识到。
  那几分钟里的记忆无比清晰,甚至在此后的两年里都成了他心底挥之不去的愧疚。
  超市里的人一如既往得多。因为是周末,海鲜区挤了好多人,躺在展示台上的鲜鱼,笼在冰雾里,一下一下地鼓着嘴,郁焕盯着看了好久才回神。
  摇了摇头,精神不是很好,过度紧张后就是注意力无法好好集中。
  郁焕退出人群,打算去奶制品区看看。
  “……他上学的时候就因为抄袭打过人啊……”
  “谁啊?”
  “《Maynot》知道吧,那个作曲人。”
  “那首歌好听!”
  “看来人品不咋的……”
  “谁知道呢。娱乐圈里的人。”
  “他还有死忠粉呢,我听说有人专门去私信解释,让大家都理智点。”
  “……还有这种事……”
  郁焕背靠着冰柜,脑子里嗡的一片。背心传来的温度凝成了一把刺骨冰锥,让他浑身冷透。
  哆哆嗦嗦地拿出手机,打开微博界面。
  “爆!平子易上学时就因涉嫌抄袭打人而被劝退!”
  手机掉到地上的时候,郁焕也蹲了下去。
  明明不是这样的!
  全都是错的!
  为什么!
  根本就没有人关心事实,那些模棱两可的道听途说都能成为大众茶余饭后的津津乐道。
  身处事外的人几乎不会考虑消息的真假,噱头越足就越吸引人。
  “你好……请问你还好吗?”
  耳边有声音在询问,郁焕抬起头,对方却被他恶狠狠的模样吓得直接走开。
  根本不是这样的……
  是因为有人抄袭子易的曲子,子易才去打他的……
  根本不是……
  没有办法了,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陆深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和甄蕴在休息室商量接下来合作的通告。
  两个人自从签了协议后,陆深对甄蕴都是一副不冷不热的状态,如无必须,两个人之间不会有过度接触。
  陆深心里担心郁焕,所以当甄蕴和他说明天的拍摄时,陆深完全不在状态。基本都是Max在一旁协助沟通。
  手机屏幕亮起来的时候,陆深整个人都神经质了,一把抓起手机就走了出去。
  甄蕴和Max都被吓了一跳。
  “我和你道歉……刚刚不应该挂你电话……”电话那头的郁焕气息很弱,像是一尾沙漠里的鱼,焦灼焚心,拼命挣扎,却无能为力。“你帮帮子易好不好……”嗓子口干涩到咽不下去,握着手机的手开始发抖,郁焕抬头看着“手术中”三个鲜红的字,眼睛都不敢眨。
  “你有一千万粉丝,你微博上为他说句话,说不是这样的,上学时候的事完全就是颠倒的……你就为他说句话好不好?”
  陆深深吸一口气,郁焕无助的声音让他难受到极点,“好,好,我去说,我现在就去说,我告诉大家真的子易是什么样的——”
  电话那头突然一阵尖锐刺耳,似乎有人劈手夺走了陆深的手机。
  “你冷静一点好不好!”甄蕴眼睛都红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几乎和郁焕一样软弱的陆深,“陆深你想毁了现在的一切吗!那你之前做的那些就什么意义都没有了!掺进这趟浑水,怎么都洗不清了!这件事本就没人说得清,公司已经把子易推出去,只要他承认,以后还是有机会的,陆深,你不能因为小焕昏了头!”
  甄蕴像是疯了一样,死命握着陆深的手机,脸上苍白到失血,眼睛里却闪着一寸不让的凶狠。
  陆深站在原地,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说出一句话。
  有些答案不需要言语。
  郁焕在一片死寂里挂了电话,手机被狠狠按在胸口,失声痛哭。
 
 
第十九章 故人不见
  急救走廊里安静得瘆人,郁焕听得到自己一声声的喘息。手心里的血早就凝固,此刻贴着手机的坚硬外壳,说不上哪一个更冷。
  倒映在洁白瓷砖上的身影像风中烛火,惶惶不安,心痛到极点。
  耳边甚至还听得到浴室沥沥水声,鲜红的血丝沿着瓷砖缝隙蔓延到他脚边,拖鞋一下被浸透,寸步难行。
  不是刀山火海,却是撕心裂肺。
  一瞬间脑子都空了,郁焕忘记了怎么说话,直到他看到躺在浴室地面的平子易。
  救护车送来的路上,心跳几次骤停,平子易求生意识太过薄弱,郁焕坐在一边,紧盯着面容安详的平子易。
  似乎只有这个时候,网络上的,将来的,所有的一切才与他彻底无关。
  有一个瞬间,郁焕是恨的。
  恨到极点。
  恨他为什么这么不争气。
  恨为什么让自己面对这一切。凭什么!
  郁焕双目赤红,他想冲上去摇醒他!问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可是,在平子易心率暂停的间隙里,郁焕甚至想下跪,他要求求他,求他别这么软弱。
  等待的时间成了一场漫长的屠刑。
  恍惚间,郁焕看见医生走了出来。
  口罩摘下。
  郁焕抬头看着,他分辨不清医生的表情。
  一句“对不起”后,郁焕什么都意识不到了。
  平子易自杀的消息在网上又是一轮轩然大波。郁焕一点都不关心,手机丢在哪了他也没有再去找过。
  医生做死因诊断的时候,查出平子易的抑郁症史。郁焕想起上学时的平子易,很安静的一个人,他当时以为只是看上去抑郁。后来一起做音乐,平子易都很开朗,还爱开玩笑,郁焕根本就没有往这方面想过一丝一毫。
  愧疚累积到现在,郁焕连最后看一眼平子易的勇气都没有。
  平母最终和公司达成了协议,为了儿子最后的体面,不再伸讨。公司方面压下了所有负面消息,此前那些模棱含糊的爆料都以公司名义进行法律追询,事实开始浮出水面。矛头指向许万桥的时候,距离平子易离世已经过去了一周。许万桥一应职务都被撤去,不过也就这样了。
  郁焕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什么想法都没有。他一直陪在平母身边,多数时候沉默不语。平母流泪的时候,他会递上纸巾,也会和平母说说平子易在乐队的一些事,稀松琐碎。有时候一件事翻来覆去说了好多遍两个人都没有察觉。
  追悼会那天陆深和甄蕴也来了。
  两个人并肩鞠躬,先后献花,步调一致,郁焕陪在平母身边,看见陆深眉头紧皱,朝他走来的时候,郁焕甚至想,甄蕴怎么还站在原地,怎么不跟着陆深一起来。
  “小焕。”
  平母转头看了看面无表情的郁焕,拍了拍郁焕手背就走开了。
  郁焕抬头看着陆深,看了好久。
  这个他喜欢了整整三年的人。
  一个星期前,他还以为他们会有几十个三年,理所当然地在一起。
  一个星期后,郁焕手上什么也没有,露出来的手腕干干净净,看得到肤色深浅的痕迹,头发染回了黑色,刘海有些长,遮住了飞扬的眉目,但还是郁焕。
  只不过,不是陆深的那个郁焕了。
  郁焕什么都没说,两个人之间谁都没有开口说第一句。
  陆深低头的时候看到了郁焕空空的手指,猛地抬头,就在他要伸手握住郁焕肩膀的时候,郁焕转身离开。
  追悼会开了一天。
  傍晚的时候下了场雨。临冬的天气,大厅里来来往往,带来一身又一身的寒气。郁焕坐在角落里,不知道是冷得发抖还是因为别的什么,直到睡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身上披了件大衣,整个人昏昏沉沉,一时间搞不清自己在哪里。
  手心里被塞了张纸条。
  郁焕拿起来看。
  ——给最努力的平子易。
  落款:陈砚冬。
  郁焕抬头,他看到了远处背身站在夜幕下,双手插袋,仰头看着天空的陈砚冬。
  郁焕想起来了,这是他曾经为平子易讨的签名。
 
 
第二十章 心事花期
  “砚冬哥哥?”郁焕坐直,抱了抱身前的大衣。
  陈砚冬转身,“醒了?”
  郁焕点点头。大厅里空无一人,追悼会已经结束了。香烛还未燃尽,他看到不远处平家的人在收拾花圈。平母依旧低头跪坐在地上,怀里捧着平子易的照片。
  陈砚冬走过来坐在郁焕身边。他穿了件驼色毛衣,肩膀宽阔,整个人温和从容。
  “你什么时候来的?你不是在国外吗?”郁焕四处望了望,万一有记者,他们俩这样坐一起真的没事吗。
  陈砚冬轻轻拍了拍郁焕发顶,“没记者。刚回国”。
  手里翻折陈砚冬给的签名,郁焕不知道说什么,过了会,低头对着签名说道:“谢谢你。”
  陈砚冬转头看郁焕。和记忆里一点都不一样,眼睛有些肿,鼻尖点红,因为刚睡醒,整个人有气无力,也因为好不容易睡一觉,耳朵都睡热了,原本那些个张扬的耳钉不知去处,只剩下几个耳洞,看上去脆弱可怜。
  陈砚冬移开目光,安静地陪着,“不用谢”。
  等所有事情都告一段落,郁焕直接飞回澳洲继续学业。
  平家人回了老家,郁焕本想送一趟,后来被平母拦住了。
  “我知道你这孩子心善,子易能有你这样的朋友,是他的福分……”平母抬手擦了擦郁焕潮湿的眼,“没事的,都过去了,你这样子,子易看了会怪我”。
  “有空常来看看阿姨。”
  郁焕点点头,“肯定”。
  陈砚冬从尼泊尔正式回来后,郁老先生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小焕什么也不说。那段时间天天飞北京,我只当他乐队有事,忙,谁知道出了这样的事。现在心里会藏事了……”剧本被合上,郁老先生擦了擦封面沾上的墨水印,陈砚冬见状递上纸巾。
  “小的时候什么都不懂,都写在脸上。现在倒好了!”郁老先生生气地摇摇头。
  做长辈的,既心疼又担心。
  “小焕懂事的。平子易的丧事都是他在帮忙。”陈砚冬转头看了看书房门口站着的郁老夫人,宽慰地点头。郁老夫人依旧皱着眉头,看着陈砚冬似是有话要说。
  “就不应该惯着他!出了这样的事都能一声不吭!我非要和她姑姑说!当初玩什么音乐,乱七八糟的,书也不好好读!”郁老先生没有发觉自己说的话里连带了“圈里人”陈砚冬,等到意识了,面色尴尬。
  陈砚冬若无其事,面不改色。
  “他要是有你的一半就好了。你是聪明人,像你爷爷。处身立世有本然之分,夕惕朝乾,家训得好。”郁老爷子叹了口气,“他父母走了后,这方面我也有错,没有太管着,放在身边养了几年又扔给了他姑姑……这孩子……”
  郁老爷子实在心急,陈砚冬毕竟是外人,情绪上到底不好表露太多。陈砚冬也发现了,茶水重新上了一遍后便体贴请辞,郁老先生心里有事,就没有留人吃饭。
  挂衣杆立在门廊口,陈砚冬走过去穿好大衣,刚要出门的时候就见郁老夫人急匆匆从厨房走出来,压着声音叫他的名字。
  “老头子心情不好,砚冬心里别——”
  “没事,怪我,不应该说太多。”陈砚冬没有丝毫介意,而是歉意一笑。
  “哪能怪你呢!”郁老太太宽了心,亲昵拉着陈砚冬转身进厨房,“这是润嗓的梨汤,你喝点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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