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自己如今的目的,周怀绮突然有些无言以对,甚至觉得有些可笑,周立宵一定是清楚的,他拼了命的去努力维护这个国家,若是有一日被自己去打乱去破坏,会怎么想?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林凫不会按兵不动的,他会这么的乖乖就范?”周怀绮笑了笑,反问梁珂。
“明日听闻西平大将军要来京城述职,而他和林凫的关系不简单,所以?”梁珂看着他,有些暧昧不明的笑道。
周怀绮却站起了身来,看了他一眼,“你这样的人,不去朝堂上和那群老臣玩玩也太可惜了?周立宵要是知道有你这么个人才,一定会好吃好喝的伺候你!”
“过奖!”像是故意曲解他的意思一般坦然的接受了这番赞赏,梁珂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笑的有些意味不明。
*
孤重的霜色渐渐被一层厚实的云雾掩埋,唯独黯淡的星色还稀疏寂寥的悬挂在空中。
星疏月冷,寂色无光。夜间的寒风仿佛无孔不入般,置身严密不透空隙的屋中却依旧感觉的到那寒风残留的刺骨冰凉。
喻尝祁轻轻地翻了个身,忍不住将被子往肩膀上提了些,心中无论如何却也无法安静下来,黑夜中悠然睁开了双眼,一双墨瞳在夜色中仿佛沾染了辰星般透着一抹清幽。
忽闻有门声轻移,心中一惊,刚要起身探看时,一个身影却轻巧的跃上了床榻,压在他身上,恍惚间只觉得那身影十分眼熟,待要出声时,那人却突然伸出手来,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别动!”那声音轻柔小心,却带着几分温和随意。
喻尝祁心中一紧却放松了下来,而叶凡几则倾着身子跨坐在他腰间,掌心感受到那人唇上的柔软,不由得勾了勾唇角,待到身下的人完全放松后,叶凡几才松开了手,伸出另一只手在喻尝祁脸上轻轻地抚摸着。
“你……”喻尝祁只觉得一阵说不出的怪异,待要出声时却被叶凡几压制住了肩膀。
手指划过的皮肤柔滑的像是一张上好的丝绸,想起上次给他沐浴时的画面,叶凡几笑了,“王爷,和你相处这么久,我总算明白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喻尝祁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任由对方在脸上施为。
“你是个很好的人,从你这一次两次无意间照顾我的举动我就已经感受的到,虽然之前我怀疑过你对我好是有什么图谋,可自从那次骑射礼上开始,我才发现我只是一个度君子之腹的小人……”说到这里,叶凡几轻微的笑出了声。
修长的手指划过细而清淡的眉毛,修长精致的眼睛和那挺立的鼻梁再到那姣好优美的唇形……
“你是个很好的人,我其实很想和你交一个朋友,和你一起赏春花秋月,品细雪美酒,只可惜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直到如今,直到今日你在街上握着我的手,我才想起来……”
这些话听起来明明很正常,可不知道为什么,喻尝祁只觉得心中一阵空乏的冷,仿佛此时那个让他害怕的深渊就在脚边,只要一步,只有一步,他就会万劫不复。
嘴上突然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还未等他反应过来,眼前那人就已经俯下身吻在了他唇上,只是那力道由浅入深,渐渐的仿佛撕咬般,狠狠地咬在他嘴唇上,似乎有血液跟着流出。
那辗转的滋味混杂着腥味在嘴里反复无常的搅动着,感觉不到丝毫的轻柔,只有掠夺和占有,仿佛即将来临的暴风雨。
喻尝祁觉得有些喘不上气,叶凡几却始终不肯松开,唇齿似乎被对方的牙齿相撞在一起,喻尝祁只觉得一阵生疼,皱着眉头想要将那人从身上推开,蓦地只觉颈间一凉,熟悉的感觉从心头涌来,像是那场磅礴大雨的夜晚。
液体一点点的流出仿佛抽光了身上的所有的力气一般,推举的动作缓缓停滞了下来,两只胳膊像是脱臼一般麻木的垂在身侧,喻尝祁眯着眼睛看着噬咬的那人,一句话像是停梗在心上的刀尖般缓缓划动着。
“我才想起来,我要杀的人一直都是你……”
银丝嵌入颈间,毫不留情的深入着,鲜血一股股的涌出,仿佛感觉得到身下人渐渐麻木冰冷的身体,叶凡几才停下了啃噬,微微抬起眼来打量着喻尝祁。
却蓦地发现这人像是钻出水面的游鱼般微微张着嘴,只是那气息却单薄的仿若游丝……
眉梢眼角似乎染上了一抹笑意,喻尝祁看着他。
叶凡几一愣,突然有些惊慌失措了起来,他伸出手去触摸这人的脸,却只触到一层冰冷,沁入骨子里的冰冷。
“王爷……”叶凡几忍不住拍着他的脸颊后怕的喊着,身下的人却完全没了动静,只余那双清幽的眸子淡淡的看着他,那目光清幽如水,仿佛伸手抹去,就什么都没有了。
半晌,他才发现他指间牵制的银丝,发现被鲜血完全浸湿了的被衾……
原来竟是他做的么,原来自己还是忍不住下手了么?
“喻尝祁……对不起对不起……”他俯下身子抱着他痛哭,哭的无法抑制,就像是个被抢了糖果的孩子一般……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喻尝祁!!!”
叶凡几突然惊呼出声,一双眉眼仿佛浸了水渍般朦胧迷离,他有些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片刻后像是意识到自己已经从噩梦中脱离出来了一般,重又闭上了眼睛。
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他有些后怕的伸出手揉了揉额角,却发现从手心到鬓角都是一片湿漉漉的痕迹。
心中一惊,再次睁开眼,待仔细的辨别出手中的是汗而不是血时,他才有些无奈的长吁出了一口气。
不知道是不是受先前周怀绮和他说的那番话的影响,他想不通自己居然会做出这种事,以致于在想到那番景象时,他到现在都仍有些手抖。
不知道为什么,他平生沾染过血腥也曾亲手夺取过人命,却从没有像现在这般,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噩梦就这样害怕的心颤,心中就像是塞了一团乱麻般,让人莫名的有些着急上火,可却又存着一丝奇怪的侥幸,仿佛在告诉他,梦里面他想要说的话都是真的,唯独想要杀喻尝祁的心是假的!
脑海中却突然浮现出他压在喻尝祁身上亲吻他的画面,那画面异常的清晰,就像是在眼前上演一般,叶凡几有些愣怔的看着湿漉漉的手心,他,这是怎么了?
*
“王虏原本也是南岭一事的功臣,不过那都是武将军之后的事了,他当年只是随军,若是论功行赏怕是还轮不到他……”喻尝祁说到这事时,转头轻轻看了叶凡几一眼,却发现这人有些愣怔,不由得伸手碰了碰他的手背。
“怎么了?”叶凡几回过神来,看着喻尝祁的神情明显还有些呆滞。
喻尝祁又触了触他的手背示意道:“你手凉。”
“嗯?”
看他仍是没反应过来来的样子,喻尝祁不由得叹了口气,有些无奈,“你若是不愿听,这件事我便不提了……”
视线一下子落在他翕合的唇瓣上,叶凡几有些不好意思的偏过头去:“没,我没事,你继续我听着!”
“罢了。”喻尝祁看向前方,“我知道你对这件事情仍心存芥蒂,如此提起也无异处。”
当年南岭一事被解决,最大的功劳当属武将军慈卿房,只可惜他最后没能回来,如此所有的功劳便落在了当年随军亲援去的王虏身上,若说实话,王虏这人当年跟着先帝南征北战确实有过不少功绩,在三军中也颇有些军威,只是自从大周有了武将军这号人之后,处处多了些比拼,王虏便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再加上周立宵上位,对于慈家太过看重,而王虏一个功勋老臣在先帝逝去后也着实没了那么大的关注点,所以便颇有些冷落之意,再加上王虏这人名声不怎么好,性嗜酒色,当年欺侮大长公主阳泉的事至今令周立宵厌恶,所以对他的尊敬不过是因为先帝,否则照周立宵的性子,这种人早在他上位前就消失了,如今王虏来京述职也不过是邀功请赏做些样子罢了。
而至于王虏和林凫是结拜的老友,喻尝祁并不想说出口,方才去宫中时周立宵曾提起过,所以怕叶凡几听见有关于南岭的事会乱想什么,所以他才出口解释了一番,只是眼下看来,这人的状态还是糟的,如此不提也罢。
伸出手拽住叶凡几的衣袖,喻尝祁抬了抬下巴,看向一旁的酒肆道:“既然出来了,就去坐坐吧,整日闷在府中也是无聊。”
*
眼前的檀木案桌上叠放着一盏瓷器,瓷器是照着滴叶瓶的形状仿制的,瓶身轻薄犹如琉璃,一眼看过去仿佛能看透那曲线型的瓶身内清澈的酒液。
叶凡几吸了吸鼻子,觉得这酒的味道隐隐有些熟悉,可这香气却馋人的很,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酒?”
喻尝祁伸手倒了一杯,“白梨花,这里就是上次阿颜来学酿酒的酒坊。”
“……”叶凡几突然想起来上次喝醉酒的事情,不由得有些无语,这边喻尝祁却给他倒了一杯茶,他伸手接过,默默的喝着,方才还冰凉的手被杯壁暖着,霎时有些舒服。
只是这酒香却着实诱人,看着喻尝祁面不改色的一杯杯喝下去,叶凡几也有些忍不住的悄悄吞着口水,不过他却并不会真的讨酒喝的,他也算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自从上次醉酒后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确实不会喝酒了,所以为了避免出丑,他还是老老实实喝着茶。
几杯酒下肚,身子着实暖和了不少,喻尝祁抿了抿嘴角沾着的酒液,这动作却看得叶凡几内心一阵莫名的骚动,他有些想不通,这人出来就是为了喝酒的么,而且还是大白天,更加奇怪的是他好像从来没见喻尝祁喝醉过。
“酒喝多了伤身,而且王爷你就不怕醉么?”
喻尝祁闻言看向他,表情一如既往的平淡似水,“心中有度,又岂会伤身,况且我着实有些酒瘾的性子,平生饮酒……似乎不曾醉过。”
好像也不脸红……
叶凡几默默地说了一句,喻尝祁的脸色依旧皙白如玉,不曾因酒出过一丝热晕,却也不得有些佩服。
“那王爷不如尝尝我这杯醉千言,看看会不会喝醉呢?”
这酒肆之地平日甚是清雅,原是京中文人学士居酒之地,所以来这里饮酒的人基本上都会放轻声息,并不会像寻常酒楼一般吵闹喧哗,是以有人举酒这般高喊过来,也顿时引起了不少人的目光。
喻尝祁和叶凡几相继转头看去,就见一个灰白袍的颀长身影走了过来,那男子面容昳丽如画,举止温雅有礼,只是叶凡几在看清他的面目时,心中却是狠狠的一震。
*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林凫看着眼前的侍从,有些难以置信的道。
那侍从低下头道:“属下今日得到消息,我们前些日本该到手的“瓷器”被人劫了!”
“此话当真?”
那侍从没说话只是沉默的点了点头。
林凫看着他,脸色当即就有些难看,“左仪呢?为何现在才得到消息,他人呢?”
“回国相,从那日起,左大人就失去了联系,属下今日派人出去几番找寻,却没能有一点消息!”
“你……”心里蓦地一阵后怕,林凫阴着脸色只觉得一阵晴天霹雳,身形微微有些不稳,然而从方才起就一直沉默着坐在一旁的林将酌却站了起来,一把扶住了他,却看向跪在地上侍从道:“前几日的事情你为何今日才说?”
那侍从却有些惶恐,“之前似乎一直有人刻意隐瞒,没有走露风声,所以属下才一直未能提早知晓,如今这件事还是梁公子特地派人来提醒的!”
“梁珂?”林将酌低头默念了一遍,才想起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他记得上次骑射礼时,跟着那郭戎殿下所来的人就叫梁珂,一时又转过头来问林凫,“父亲是与这人在交易?”
他常年身在西域,对于国相府的事所知甚少,之前也曾听说过林凫常年交易的对象,只是没曾想到这个叫梁珂的男人竟然是郭戎殿下身边的人。
林凫点了点头,“我原先就是与他一直交易着,只是不曾想这次竟然会出了乱子!”抬起头看向侍从道:“你可清楚那劫走的人是何人了?”
“是,是……”那侍从有些犹豫不决的,“听梁公子派来的人说,似乎是应汝王府的人!”
话音未落,林凫的脸色已是愀然变色,难看至极,而林将酌的脸色也跟着有些复杂起来,眼底沉着一丝寒意,“喻尝祁?他怎么会插手进来?”
只是话刚说到一半,林将酌的脸色也是倏然一变,他突然想起来左仪和林辞镜的事……
这个蠢货!
眼底的寒意仿佛潮浪般层层叠叠的起伏着,林将酌有些怒不可遏,这件事情父亲曾说过将所接管的信函都交给了左仪,而先前应汝王府都一直都传着喻尝祁受了重伤昏死的流言,如今这“瓷器”突如其来的被截,明显就是喻尝祁故意放个缺口引他上钩……而这么明显的陷阱,这蠢货居然还上钩了!
“父亲!”待到冷静下来,林将酌转向林凫道:“我看这件事情不简单,若此事真是喻尝祁做的,那必然是一早就计划好的!否则不可能做的这么天衣无缝,连我们都未能及时察觉?只是事到如今此事还未被抖出,您不觉得有些不寻常么?”
林将酌所说的这番话,林凫当然也想到了,只是这件事除了他和梁珂两人清楚却并无第三者所知,就算有他人知道,在这朝堂上有几人敢与他作对?如今还未暴露出来,明显就是有人等着放长线钓大鱼,而喻尝祁是谁的人,他再清楚不过!
忍了这么多年,终究还是忍不住要出手了。
“父亲!”心中思索再三,林将酌决定还是不要把左仪的事抖出来,否则照眼下这个情况来看没有一点好处只会徒增麻烦,只是官员私囤军辎与商人来往一向是周朝的大忌,此次他们林家决计是要遭此一劫的,心中不由得生了一计,“此次交易未能完成,那梁珂必然要负些责任,不如……”
像是知道林将酌想要说什么,林凫只得叹了口气道:“不可,这人眼下碰不得,当初是我自己找上门来的,如今出了事却赖在他身上,这说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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