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夸下海口’!”国王顶着一头像稻草堆一样乱七八糟的头发猛地坐起来,“做饭而已,多简单的事儿!”
“需要我去买食材吗?”灯泡问。
“从我们自己带的蔬菜和肉类里拿吧,太张扬会被认出来的。而且我一直很想试一试——把卧室变成厨房!”国王兴奋了起来,伸出手一把从旁边的工具箱里抽出锃亮的大菜刀。
“陛下累了吧?我来做怎么样?”灯泡问。
“啊,那也行,”国王安静下来,将头发理了理,“现在想想,还是让叶松觉得我强势一点好,而不是家庭主妇。”
“那么——午安。”灯泡麻利地接过国王脱下并自己叠好的衣物,给国王拉上被子,拿起菜刀开始做饭。
切菜的刷刷声和汤锅咕嘟咕嘟冒泡的声音如同一首朦朦胧胧的催眠曲,很快国王就流着口水睡熟了。
迷迷糊糊地醒来后,国王揉揉眼睛,灯泡正在一旁端过来两盅汤品、一大盘菜粒熏肉芝士焗饭和一小块浇了美味酱汁的鸡排。
“唔……这味道是……莲子芡实炖猪骨!”国王只闻了一下便猜中了,他又指着另一盅,“那个是什么东西?”
“是叶松给您做的。”
“哈?!太稀奇了吧?”国王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盖子。
“这是……人参?这又是什么……益母草?好像还有一股阿胶的味道……好奇怪的汤料……”国王翻了翻底下的汤渣,试探性地舀了一勺在灯泡的注视下轻轻送入口中。
“哎哟我*!他放了什么东西!他的袜子吗?!”国王的眉毛拧在了一起,整张脸横竖的皱纹比平时多了十倍,但还是强撑着吞了下去。
“陛下,请不要讲粗口。”灯泡端起来要拿去倒掉。
“哎,端回来!”国王连忙阻止他,“难得他……难喝我也喝光它好了。”
说完他就咕嘟咕嘟猛地灌了下去。
国王抹抹嘴巴,稍微思考了一下,“我要去找他,把刚才的衣服拿来,我吃完就过去。”
国王敲了敲隔壁房间的门:“叶松,你可以到门口来一下吗?”
“啊……好。”门里传出应答。
不一会门就打开了,叶松的头发还十分整齐,看来是没有睡过觉。
国王皱了皱眉头,他闻到房间里有一股不认识的味道,虽然非常微弱,但是那股淡淡的脂粉香应该是信息素没跑了——没猜错的话,它的主人应该是……
“汀兰来找过你吗?”国王问。
“啊……她怎么会来找我……在门口和我说了几句‘午安’一类的话而已。”
“你身上有她的味道。”国王凑近叶松的手臂确认道。
“她刚刚……一不小心滑倒了,我扶了她一下,正好倒在我怀里的。”叶松的脸有些红,“你找她的话直接去隔壁房间就好了嘛。”
“不了,我是来找你的。”国王翻了个白眼,又好气又好笑,“你刚刚给我送汤了对吗?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奇怪的误解?”
“能有什么误解呢……?”叶松疑惑道。
“我刚刚说‘生不了’的意思是‘我不结婚’,而不是我‘身体难以生育’!所以你完全不用给我送大补汤……”国王指了指肚子,习惯性地加入肢体语言加以解释。
“你吃了对身体也没坏处嘛……”叶松发现自己理解错了,争辩道。
“我吃坏了身子你会对我的一辈子负责吗!”国王反击道,随即意识到了什么,脸猛地一红,“不不不,我说的‘负责’不是那个意思……准确来说就是‘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大概吧……”
叶松的脸也红了:“我也没想到那个意思去!我又不想和你生孩子……”
“你他*闭嘴啦!不要再纠结了!停!”国王甩了甩头。
“阿谨……原来你会讲粗话啊!”叶松发现了新大陆一般跳了起来。
国王翻了个白眼,不讲话,阴冷地勾起眼角,用手指示意叶松听楼下的声音。
“你瞧瞧……这楼上的人都说什么呢!……哈利!不准上去和他们讲话!……文学系的高材生还讲粗话,还说生孩子的污言秽语……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别学坏了!回来!……”
“是女主人?”叶松低下头小声地问道。
“没错,”国王点点头,“这就是我说的事情之一——认为讲粗话的人都是不好的。”
“不过不让小孩子学粗话也很正常吧?”
“这倒也没错,可是她就这么把我们都一棒子打死了。不仅如此,她认为正常的生理常识是‘污言秽语’,况且,明明我只说了‘生孩子’,没有说过什么奇怪的器官。”
“这也正常吧?我小时候家里人都不准我随便和别人搂搂抱抱。”
“这是一码事吗?”国王挑起眉毛来反问,“这么教育孩子,等他长大以后,是会认识到污言秽语是罪恶的,还是潜意识里觉得生孩子这种行为本身就是罪恶的?什么都不教给他,作为alpha,他以后做出什么背德事来,这怪得了谁?”
“你这说得有点过了吧……况且是你自己算计好了跟我讲生孩子让他们听见的。”叶松皱着眉头说。
“粗话是我计划好的没错,但生孩子不是,不然我早就应该一边说一边把我这张丑脸拼命蹭过去了!很快这家的女儿就会从高中回来了,准备好看着吧。”国王摇了摇头,把汤碗拿来一把塞进叶松怀里,“味道还行,除了盐太多、加了不该放的酱油和醋、水少了、煮得不够久、材料处理得不够出味以外,还是不错的,再接再厉!”说罢摸摸叶松的脑袋,回房间去了。
第27章 落差
夜色一点点地从天际洇上来,国王不亮灯,靠着昏沉的光线在映得幽蓝的房间里换上了一套映得幽蓝的制服款轻衣,将洗得清清爽爽的头发用素银环简单地在后颈扣起来,下楼去用晚餐。
“难为太太了,下回让我们来帮着下厨吧,总是不好意思蹭太多饭的。”国王对女主人致意。
女主人陪笑着:“也不能总是劳烦客人到楼下来呀。”
国王何尝不知道她有些嫌弃自己了,因为她的手无意地向哈利那边护了一下。
“那就给我们吃的伙食费吧,三个人总是要花好些钱。”国王也就不再强求。
这家的女儿长得普普通通,却还算端正,她也不往叶松那边看,却一个劲地和国王搭话,让国王有些不好应付。可是国王扭头去想与叶松对对眼神时,总是发现汀兰在和他对视。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是有股奇怪的火气,可能是天太热了吧。
“小哥,你们文学系有没有人出去以后做了特别好的工作呐?”女儿雪莉问。
“有啊,”国王微微一笑,“有一个成了特别大牌的贵族,还带了个外国的学徒工呢。”
“我不是说那种,我是指舒服的工作。”雪莉摇头道。
“也有的,京城有个人是从文学系出来的,靠写稿著书过活,每天也只是赏赏花,看看景。”国王说。
雪莉笑逐颜开,还想开口问,被女主人轻轻打了一下大腿,憎然地用视线扎了一下。雪莉作势要发脾气,看了一眼客人们,又强压下来,狠狠地瞪回了母亲一下。
这时,哈利伸出叉子就要往装了鱼肉的盘子里戳,女主人提醒道:“哎,哈利,别吃那个,那个是留给姐姐回来吃的!”哈利只好嘟着嘴不高兴地玩起了叉子。
这时候叶松才发现女主人摆在哈利眼前的是一大碟蛋汁鸡排,雪莉眼前的除了一些新的沙拉以外,看起来都像是隔餐的。
“里头的汤应该炖好了,我去看看。”女主人说着离开了桌子。
“雪莉,你要不要吃块鸡排?”叶松趁机试探地问。
“啊……总还是不好的,妈妈做鸡排费了很大功夫,我一个女孩子家的,不能吃这么好。”
叶松惊讶地看了国王一眼,后者微微一笑,只诈作不知。
女主人很快就出来了,稳稳地端着大托盘,国王热心地起身帮忙把里面的汤品摆到每个人面前。女主人不好意思地笑了:“这种活儿怎么能让客人干呢!”
可是接下来叶松的举动却让国王大吃一惊,只见他冷不丁地拿起刀叉,给雪莉切了一大块肉。
国王清楚地感觉到了女主人的不快,连忙往叶松的腿上狠狠地打了一下,可是叶松却置若罔闻,还直招呼道:“雪莉小姐不用拘谨,我看你没怎么吃,怕你不好意思,失礼了。”
雪莉抬头看了母亲一眼,女主人只好陪着笑,说:“你快吃吧,不然客人非得把你养肥了不可!”
让国王更难受的是,在接下来的用餐中,叶松还特意主动接过汀兰的碟子替她进厨房去拿煮菜,可是国王进去了三次,其中一次还因为分心而不小心撞到了桌角,可是叶松总没有提出要帮他。厨房的调料柜挺高的,国王又不敢踩那摇摇欲坠的梯子,每次都用法术拿胡椒,害得粉末飘了他一身,叶松明明就听到他打喷嚏了,却顾着和汀兰偷偷取笑自己,也从来没帮过他。
叶松应该是觉得和自己呆在同一个空间里呼吸着一样的空气很恶心吧?汀兰这么好看,雪莉也这么好看,就连女主人也散发出一股平和的气息。
自己是什么呢?
他果然还是因为自己是国王,不得不疲于奔命,遇到了更好的人,就开始暴露本性了吧……虽然一切都是自己为了保持距离作出来的,但还是有些不甘心。
他是不是喜欢汀兰?
一定是的吧!
他的家人会要求他娶名门闺秀,可是叶松绝对不会听的,他要是离家到别的地方,甚至别的国家,国王可不会收留他,这是个烫手山芋。
可是无论如何,到时候他都会把汀兰娶回家,和自己撕破脸,然后两个人和和美美地过一辈子,就和普通的夫妇一个样。他们说不定还会有一大群孩子,都长得眉清目秀,就像他们的父亲一样。
国王不得不承认自己喜欢孩子,也想要一个,可是他做不到,他弯不下腰来舍弃尊严去追求感情,感觉就像倒贴婆似的,让人直恶心。
国王也不知道叶松什么时候会为了汀兰和自己吵架,可是他希望那一天别那么快到来。
可是,他到底喜不喜欢汀兰,到底没个定数。
对嘛!还没有定数!人在怀疑的时候总是会站在“就是这样”的立场上,结果越来越颠倒黑白,自己不能这样,在确定之前,就算不可避免地觉得“是”,也要用“不是”的态度对待叶松。
说到底还不是自己太丑了……国王叹了口气,想起自己还有一大盒人鱼面膜粉,说不定用一下也好,便站起身低头道:“大家慢用,我还有业务要处理,失陪。”
离开前,他特意凑到叶松的耳朵边:“一会儿到我房间来听骂,知道吗?”
叶松低下头,又不说话了。国王心里泛起一丝愧疚,叶松委屈了?生他的气了?不过那都没关系,他决不会心软。国王动了动嘴唇,终究没说话,上楼去了。
叶松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他知道自己终究没办法和国王走太近,他是外国使臣,而国王是一国之君,虽然口头说是朋友、是师徒,连接在一起的更多只是利益才对。就算他把国王当做朋友,国王也未必同等对他。
他有时候会觉得心里对国王有一股莫名的异样感,看见灯泡给国王打伞的时候,看见国王在出门前拔鞋跟的时候。
有时候,一个念头会突然出现——那个打伞的,那个帮他拿着鞋拔子的,该是我叶松。
可是那太荒诞,尤其是,当他面前坐着汀兰的时候。她是那么美,那么温纯,与国王的暴烈泼辣根本不同。
叶松知道自己没有按照国王说的住手,可是他实在看不过去。
这大概就是国王要他看的东西吧。
不过他知道自己错了,所以晚饭过后,他老老实实地直直站在那里,主动敲了国王的房门。
门开了,握着门把的是穿着一身平常的浅香槟色女式长睡袍的国王,似乎没有料到他真的会来找自己,可是也没有要请他进去的意思,而是一直凝视着叶松的双眼。
叶松不敢说话,想回避国王的目光,却还是尽力与他对视。
好一会儿之后,国王才低下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好像要将五脏六腑都呼出去似的,道:“你回去吧,晚安。”
“你不教训我吗?”叶松惊讶地问。
“你知道错了才会主动来找我,那我就没有必要再讲了。训斥别人太有损尊严,这种小事就算了吧。”国王没有抬头看他。
叶松吃了一惊,他印象中的国王好像一直在发脾气,很少有这么宽容的时候。
“以后,从离开这座城市开始,不准再叫我的字号,在外叫少爷,宫里喊陛下。”国王回过头去,将房门关上了。
国王才刚坐在窗前打算平静一下,就听见汀兰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了,好像在和叶松说些什么。
国王站起身,想去偷听,又马上坐了回去。
“陛下为什么不去听一下呢?”灯泡问,“说不定想知道的东西一下子就解决了。”
“别人不打算告诉我的东西,就是隐私。如果我没有知道的必要,就算有人在我耳朵边讲出来,也不能去听。”国王端起红茶,等着门外的声音越来越小。
直到最后他看见叶松和汀兰二人出现在夜色中的街道上,汀兰穿着和叶松同色调的高腰裙,两人散着步,在路灯的柔光下成为了晚间游兴的人们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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