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夜捏紧拳头:“谁说的?”那一夜他只遇见过两个人,一个是乐染,一个是洛函,洛函自然不可能,那么只有……
府尹道:“你别管是谁说的,本府只问你可有此事?”
辰夜辩无可辩,只得道:“……有。”
堂外一片哗然,议论声响起。
府尹再将惊堂木一拍:“肃静。”对辰夜道:“去那里何事?”
总不能说自己是仙,接到同僚的占卜,专门去捉妖的?辰夜没有底气:“……散步。”
府尹冷笑起来,这个答案简直就是不打自招。他换了一个话题:“辰夜公子不是汴州本地人吧?”
辰夜道:“不是。”
“那又是什么时候过来这里的呢?”
辰夜道:“八月十六。”
府尹道:“哦,也就是李株死前一个月的时候。”
辰夜不答话。
府尹道:“公子原籍哪里?为何来到汴州城?”
又问到了自己的死穴,辰夜涩涩扯谎,声音却弱了下去:“游玩。”
府尹道:“听说你很仰慕绮绣楼的付嫣?甚至为了和宋第抢付嫣一掷千金?甚至还和他大打出手?可有此事?”
“……有。”
府尹不再问了,他冷笑着,一切答案似乎已经都出来了,所以无需再问了。
辰夜低着头,不知事情为什么会发生到这一步,也不知该如何争辩。
府尹起身:“此事涉及诚翼王独子,诚翼王又在京师,我已派了人去送信,必须对王爷有个交代。暂时将辰夜收监,等王爷回来再做打算。”
辰夜被人拉起,准备押入牢房。
走时,他看见了堂外那抹绛红,正好整以暇的作壁上观,唇畔维扬,面上暗藏着得意之色。
走过长长的、弥漫着霉气的甬道,辰夜被带到了尽头的那间的那间监牢,许是此事事关重大,涉及三条命案,也或许是担心辰夜真的懂一些妖法,总之这次府尹特意派了四个人看守他。
辰夜一路一声不吭,老老实实坐在牢里的稻草上。
饶是如此,四个守卫也不敢有半点松懈,个个严阵以待,关注着辰夜的一举一动。
硬着头皮吃完了监里的残羹剩饭,辰夜躺在稻草间迷糊了一会儿,睁开眼正好可以看见窗外的一轮圆月,算算时辰,应该是午夜时分了吧。
辰夜瞅瞅那四个守卫,有两个已经歪了头,打起了瞌睡,还有两个依然倔强的□□着。
辰夜坐起来,道:“喂!我要喝酒!给我拿点酒来。”
没人应他。
辰夜道:“喂!你们都是聋子吗?”
还是没人应他。
辰夜道:“我都是快死的人了,你们就不能可怜可怜我吗?”
站在最外侧的守卫白了他一眼,似是在说,还不是你活该。
辰夜道:“不理我也好!”他似是很生气的用稻草将自己一裹,将自己深深埋进了稻草里。
辰夜默念口诀,化出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来,然后将自己隐了身影。
辰夜起身,看了看那四个守卫,得意的很:区区凡人,还想看住我?
他之所以不慌不忙,不紧不慢,是觉得事已至此,无力辩驳,在众人面前用出仙力也不大好,倒不如将计就计,将替身留在牢中混过去,自己脱身出去查此事,争取在临刑前查出些证据。
他并指在靠窗的那面墙上画了画,默念一声“空”,原本坚硬的墙壁霎时间化作虚无。
辰夜背着手,迈着大步准备走出去,可就在身体触及刚刚墙壁所在的位置时,辰夜只觉得一股强大的阻力拉扯着自己,然后瞬间被弹回原地。
辰夜愣愣看着,再次尝试,却还是一样的结果。
他努力保持着镇静,咬破手指,轻触在自己被弹出来的那个地方,红色从指间快速弥漫,浮现在辰夜面前的是一个若隐若现的浮着神秘咒文的大阵。辰夜处在正中,而阵法堪堪将他所在的牢房裹了个严实。
“缚影阵?!”
辰夜额上登时淌下一行冷汗,这次他真的有些慌了。
上次见到这个阵法时,是两百年前同元涉一起下界捉拿花妖的时候。彼时辰夜就被花妖和花妖的哥哥困在这样一个阵法里。
这“缚影阵”其实是一个妖类很常见的阵法,施法简单,解法也很简单。但布阵必得是二人共同施力,而且这二人还必须是同源,也就是说必须是同一个物种;至于解法,也不费事,但阵中人自己是解不了的,须得靠外面的人从阵法外部来解。彼时辰夜被花妖困住,就是阵外的元涉帮忙解开的。
但是此番就不同了……自己被困在牢中的事,还没有人知道,目前唯一能寄希望帮助自己走出缚影阵的人就是小宝了,但是小宝那个小胆,进到这里压根不可能;再有就是通过洛函告知小宝,洛函是对自己不错的,也有可能听到一点信息来到牢房找到自己,辰夜再通过他给小宝捎个信,或许还有办法。但是,辰夜又想,自己到底是和洛函是萍水相逢,如今又背上了杀人的罪名,洛函犯不着因为一个杀人犯将自己牵扯进来……
辰夜想起刚才看到的乐染那抹意味深长的微笑,不禁胆寒。
沐青说过,缚影阵虽然只是个小阵法,但到底也是个妖类的阵法,若阵法一直解不开,对于阵中人精气的耗损也是巨大的。若外面没有援手,不出一个月……辰夜恐怕都等不到那个诚翼王回来,自己就先死在阵中了。
估计乐染也就是因为料到了这一条才会……
该死!真该死!
不过,如果说缚影阵的布阵者需要两人的话?!也就是说乐染还有同伙?就是说汴州有两个覆恶?!
人总是会在穷途末路之中才会彻底想清楚一些事。
辰夜回想起来到汴州城之后的所有事:
他想起那日林中,付嫣对乐染提到的“那件事”,还有乐染那个看似亲昵,但更像是要堵住付嫣接下来要说的话的吻;想起那日在牡丹阁中喝到的,那两杯就醉的酒;想起今日付嫣隐含担忧的那一声“公子”,更像是跟那个刚进门的宋第说的;还有付嫣今日进房间的时间,的确拿捏的太好。
辰夜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天真了……
第26章 牢狱
第五天,当洛函来找辰夜时,辰夜正叼着一根稻草,摆着一副等死的表情,生无可恋的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洛函拎着一只食盒,由守卫领着,来到了辰夜所在的监牢。
辰夜瞟了一眼来人,张大了嘴,嘴里的稻草落地,那双黯然的眸子霎时间神采奕奕。辰夜噌的站起来:“你怎么来了?”
洛函道:“先前遇到点事,出了城,刚回来就听说你入狱的事。我刚好认识这边的牢头,打点了一下,这才能进来。”
辰夜有些感动,涩声道:“那些人不是我杀的。”
洛函道:“我信你,我认识的辰夜兄断不会做出这种事。”
辰夜道:“但是……基本上算是定了罪……”
洛函道:“我来这里能待的时间不多,你有什么需要,我能帮你的尽量帮你。”
辰夜道:“能不能将舍弟君未带过来,不管怎样,我想见他一面。”辰夜低着头,有些不敢直视洛函,洛函待他赤诚一片,但有些事却必须瞒着他。辰夜想:等此事一了,定会想办法报答洛函。
洛函道:“好,我答应你。”他将手中食盒递出:“牢中不比外面,这几日辰夜兄受苦了,我给你备了些吃食,还有些梅子酒。”
辰夜顿时热泪盈眶:“洛函兄,有你这样的朋友,辰夜一死也值了。”
洛函微微一笑:“辰夜兄言重了,时间到了,我也不能留太久,就先告辞了。”
辰夜点点头:“好,你先去吧。”
洛函一揖后离去。
辰夜心想着,总算有救了,不用干坐着等死了,神经一松懈,顿时来了胃口,伸出手去拿牢外洛函放置的食盒。
这一伸出手,他才察觉出了异样。
以前狱卒每日送饭,都是将碗甩进牢中,而此次洛函却将食盒放在了牢外,需要辰夜自己伸出手去拿。然而这缚影阵应是将监牢包的密不透风才对啊。
辰夜缩回手,咬破食指点在前方,却再没有那层绵密的阵法。
难道说这阵法被人解开了?
会是谁呢?身边应该没谁有这个能力。
或许是因为布阵者的妖力不精?时间还没到这阵就自动化开了?
或者?又是敌人下的套?
无论是什么,辰夜都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化出一个替身,隐去了身形。
害老子吃了那么多的苦,看老子不废了你!
辰夜昂首阔步走出了牢房……
当洛函给狱中的辰夜送完饭,回到酒馆自己的房间中时,他又看到了一身囚服的辰夜,睁大着眼指着辰夜“你你你”了半天。
辰夜将洛函拉进房,紧张的关好门:“嘘!此事我晚些给你解释。你这里有没有其他衣服?我现在这身囚服实在太惹眼。”
洛函揉着眉心,勉强镇定下心神,拉开一扇暗门。
辰夜惊奇:“你这里还有这种机关!”
洛函道:“平时爱好罢了。”
暗门里面的暗室比洛函目前的房间还要大上一倍,里面琳琅满目,陈列的皆是各色的衣服,各种款式将暗室挂了个满满当当。
辰夜由衷赞叹:“你酒馆开不下去的话,光靠卖这堆衣服也够活一辈子了。”
洛函道:“这些都是我辛苦搜集来的,酒馆倒了也不会卖的。”
辰夜道:“……这种爱好其实……挺好的。”
洛函道:“你挑挑看吧。”
辰夜顺手拿了自己手边的那一件:“就它吧。”
洛函皱了皱眉,最终还是自己挑了一件:“那件不适合你,给你这件吧。”
辰夜接过,忙不迭换上后,对着铜镜理了理头发,顿时佩服起洛函的好眼力。
辰夜道:“君未去了哪里?我来你这之前先回了趟房间,却没有见他。”
洛函道:“你可以去乐公子房中找找。”
辰夜悚然一惊:“哪位乐公子?”
洛函将暗室门关起:“自然是乐染公子。”
辰夜胸一闷,小宝不知道乐染和付嫣的事,难道乐染想在自己入狱的期间趁机也将小宝斩草除根?
不敢想下去,辰夜冲出房间径直奔向乐染那里,慌慌张张撞开门,看见的是乐染气息奄奄躺在床上,脸色苍白,而他的好徒儿小宝正坐在乐染窗边,满是关心的看着人家的睡颜。听到辰夜闯进门,还慢悠悠对辰夜比了个“嘘”的手势。
辰夜只觉得一股邪火直窜上天灵盖,脑袋不受自己控制:我辛辛苦苦吃了五天的牢饭,命都快丢了,你却在这里鞍前马后照顾起仇人来了。
辰夜两步走到乐染床前,将小宝提溜起来,扔到一旁;然后将乐染的被子一掀,乐染极虚弱的睁开眼睛,看到辰夜,有些震惊,然后便被被辰夜揪着衣服前襟拉起:“装什么虚弱?先前不是很猖狂吗?”
小宝跑过来拦住辰夜:“师傅,你肯定误会他了。”
辰夜看着面前一脸认真护住乐染的小宝,觉得自己像足了欺负媳妇恶婆婆,顿时有些可笑,却止不住气闷:“我在帮你!他接近你是别有用心!”
小宝道:“可是这几天都是我在照顾他。”
辰夜道:“你知不知道他这两天差点害死了我。”
小宝很是倔强:“这几天我都跟他在一起,他不可能去害你。”
辰夜拽着乐染:“你来说,你跟他说你到底干了什么!”
乐染一副病西施的可怜模样:“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我想辰夜公子肯定是误会了。”
辰夜怒急:“误会?!好一个误会!”
小宝道:“师傅,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直对乐染有偏见,但是他还病着,不可能对你做什么的。”
辰夜道:“小宝,你听没听说过替身之术?我之所以能从牢中出来,就是用了一个跟我样子一样的傀儡,他大可以利用生病这个借口骗过你,分出一个替身来找我茬。五日前我分明还在衙门口看见了他。”
乐染咳了两声,很是费力的样子。
小宝道:“但是洛老板也来看过的,还把了脉的。”
辰夜甩下乐染,看着小宝:“你不相信我?!”
小宝低声喃喃,不敢看辰夜:“我相信师傅,但是,我也相信我所看到的……”
辰夜叹了口气,摔门走出了乐染的屋子。
第27章 纠纷
辰夜这几日一直与小宝划清着界限。
这可苦煞了小宝,又不能劝服辰夜别生气,也不能撂下病弱的乐染不管。一只猴活像热锅上的蚂蚁,煎熬不已。
辰夜心里也憋屈的很,自己乖巧可爱的徒儿就这样心甘情愿的入了小狐狸的套了,关键是那小狐狸还将自己害的甚苦,此事决不能姑息!决不!
是以这几日,辰夜变着法找小宝的茬:
小宝蹲在厨房给乐染熬粥,辰夜晃悠过去找吃的,有意无意碰洒了小宝一锅散着热气的大米粥。
小宝照顾乐染睡下,回了房,辰夜似梦似醒将小宝踹下了床:“哪来的狐骚味!”小宝抱着被子委委屈屈蜷在墙角睡了一夜。
小宝扶着好些的乐染出门遛弯,辰夜斜着眼嗑着瓜子跟一旁的洛函唠嗑:“多么有情有义的画面,可惜照顾的是只狐狸,等人家伤好了指不定把他卖到哪去呢!”
小宝听着辰夜的话脚一崴,差点将病中的乐染带倒,辰夜在一旁鼓掌:“好戏!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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