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夜没头没脑,问一旁的沐青:“我刚才说什么了?”
老鸨动作利落的摆摆手,几个姑娘下去了,换上来了三个唇红齿白的小倌。
老鸨道:“怪我愚钝!三位爷这次选一选吧!”
辰夜脑袋更疼了:怎么就理解成了这个呢?
好问的沐青发问了:“选过来做什么?”
老鸨笑得春光荡漾:“饮酒、下棋、唱曲儿,还有……反正想干什么干什么!”
沐青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地方是这样?有意思!你们棋艺如何?”
辰夜不忍再听下去,看来沐青是真理解成简单的下棋了。
元涉迷迷蒙蒙又点着小倌们数起数来:“一……”
辰夜拉住元涉的手指,没让他再继续点下去:“一!就第一个!”
老鸨道:“你们三位……?不用再多点俩?”
辰夜挥挥手:“反正我就看中他了!”怕老鸨误会,辰夜又一指元涉:“也就他需要照拂,我俩……暂时不用……”
老鸨这才放心点了头:“二位爷有需要再说着,只管招呼不必客气。”
辰夜道:“好说。”
老鸨道:“这位叫扶柳公子,是我们这最擅长弹琴的。”
扶柳对着三人点了点头,弯下身子来斟酒。
元涉倒是毫不客气,拉着扶柳坐在自己身边,然后身子一歪躺在了扶柳腿上。
辰夜尴尬对扶柳笑笑:“劳烦你照顾他了。”
扶柳点头应了。
老鸨看着醉醺醺的元涉,对辰夜道:“这位公子看起来醉的不轻。”
辰夜道:“是啊!有心事!”
老鸨叹口气:“这样下去伤身子,我们这里刚好有个手艺不错的厨娘,尤其擅长做汤,不如让她给这位公子煮上一碗醒酒汤?”
辰夜道:“那更好了!”
老鸨道:“那三位歇着,我这就去吩咐一下。”
辰夜道:“劳烦了。”
老鸨退下了。
座中的四人却相对沉默了,元涉低头睡着浑然不知,辰夜低头喝酒,实在不知该怎么应和这种场合,该怎么介绍一个不谙世事的纯粹仙家和一个风月之地的小倌?
沐青却先发话了,问着那位扶柳公子:“公子懂琴?”
扶柳道:“略懂一些。”
沐青道:“会些什么?”
扶柳道:“公子想听什么?”
沐青笑起来:“既然敢这么说,看来公子会的不少?”
扶柳道:“说来惭愧,初时学琴心高气傲,尽学一些阳春白雪、高山流水的高雅之乐;后来经历了一些事,辗转红尘,不得已还学了□□、桃夭之流的靡靡之音……也不知,算不算失了琴心……”
辰夜在心中感叹:经历不同,得到的不同,看来他也是个可怜人。
沐青却道:“司音者,能最好的传达出音律所表达的便好,琴心之说,无谓高雅与低俗,能诉心着便是最好。”
扶柳笑起来:“公子高见,受教了。”
沐青道:“我对于音律不算擅长,只能说是一些拙见罢了。”
……
两人你你一言我一语攀谈起来,辰夜插不上话在一旁喝酒,不过心里却暖和的紧,风雅之人,到哪里都风雅的起来。
辰夜笑笑,眯着眼弯着嘴看着沐青与扶柳聊着。
第79章 真假
过了没有多久,醒酒茶端上来了,端茶的是个端庄的老婆婆,慈眉善目的笑着,眼角的纹路皆刻满了和蔼,看得出年轻的时候定是个美人。
老婆婆说:“三位,醒酒茶煮好了,你们且尝尝。”婆婆倒了四碗过来,每人一碗。
元涉睡得昏天黑地人事不知,自然没法喝。
扶柳对辰夜沐青道:“绣婆婆的茶煮的最是好,二位尝尝。”
沐青尝了一口,道:“果真不错,辛苦了。”
老婆婆在一旁抿嘴笑了:“喜欢便好。”
辰夜也尝了一口道:“婆婆果然好手艺,不仅酒酿圆子做得好,连醒酒茶都这么可口。”
婆婆道:“呦,难怪我瞧着眼熟,原来是熟客啊!”
扶柳在一旁发问:“公子也去过绣婆婆在城门口的茶摊?”
辰夜道:“是啊,那日心绪烦扰,在城门处闲逛,好在清晨得婆婆的一碗汤、一番话,委实让在下不敢忘。”
婆婆道:“公子言重了,老身愧不敢当啊。”
沐青问辰夜:“什么话?是你那日辰时蓦然消失的那一天?”
辰夜回忆起那夜和沐青暧昧不明的梦境,结结巴巴道:“就是那天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幸得婆婆开解……其实没什么……”辰夜尴尴尬尬喝了口茶,不去看沐青好奇的视线。
辰夜又问婆婆:“原来您是住这里吗?”
婆婆道:“是啊,年轻时一直待在这里,后来经历了一些事,本想与这里断了联系,奈何日子过得艰难,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当时的老鸨念及旧情,嘴上说着晦气,却也给了我个容身之地。于是我就白天去城门口卖汤茶,晚上回这里煮茶连带休息,一晃日子过到了现在,糊糊涂涂,也明明白白。”
辰夜感慨:“看来婆婆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婆婆笑笑:“说不上故事,一番执念罢了。”
沐青问道:“婆婆一直一个人吗?”
婆婆道:“是啊。”
辰夜道:“实在……可叹。”
扶柳在一旁添话道:“绣婆婆年轻时可是这里的花魁,只是因为一场风月……其实……绣婆婆是个痴情人……”
婆婆道:“说什么痴情不痴情的,都说我们这种人最是无情,最会逢场作戏,但同为人间客,哪个不是没有感情的呢?一旦遇上那个命中注定的人,所有的风花雪月都会转化为对那人的痴与嗔,感情这事,一旦陷在里面,便最是看不透的……”
辰夜道了声:“是。”斜眼看了一眼皱着眉头睡意昏沉的元涉,叹了口气,道:“这叫什么来着?当局者迷啊!”辰夜起身对沐青道:“你先坐着,我看元涉这小子是不行了,不如我先送他进房躺躺。”
扶柳道:“还是我去送吧。”
沐青也说:“我陪你。”
辰夜从扶柳身上拉起醉醺醺的元涉,道:“放心吧,我一个人还弄不了他?你们先聊着,我安置好便出来。”说着,撑起元涉往房间走去。
元涉看着清瘦,此番酒醉之下却似有千斤重,还吧唧着嘴,歪歪斜斜随辰夜进了屋子。
辰夜轻轻将元涉放在了床上,元涉迷迷蒙蒙睁开眼,似乎酒醒了一些,睁着晶亮的眼看着辰夜。
辰夜抬头看了一眼:“你醒了?”
元涉道:“昏昏沉沉的,头也疼。”
辰夜端起一旁的醒酒茶:“来,把它喝了,头疼会好一些,然后好好睡下。”元涉乖乖依了,撑着脑袋慢慢悠悠喝下了。
辰夜给他盖好被子:“手指伸出来,该换药了。”
元涉也依了。
辰夜拨开纱布,看着元涉犹自渗着血的伤口,心里一紧,轻轻涂上伤药。元涉皱着眉头哼了一声。
辰夜道:“唉!你说你!你这是何苦呢?人家再怎么样也不能这样作践自己啊!”
元涉急了:“不是,辰夜,你什么意思?谁作践自己了?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啊?嘶……轻点!我其实就是……就是纯粹不甘心这么长时间的潜伏……就这样白费了。”
辰夜看了一眼元涉,也不和他争辩:“你受伤你最大,你说什么是什么。”
元涉瞬间安静了,看着辰夜的动作:“我是真的不甘心……”
辰夜道:“我知道。”
元涉道:“可是究竟在不甘心些什么,我也不知道。”
辰夜道:“嗯。”
元涉接着道:“除了不甘心,还有害怕……”
辰夜一语道破:“你是怕他真的是你要寻访的、逆天改了整个澎城的运势之人吧。”
元涉道:“是有些怕。”
辰夜默然,低头上药,又轻声道:“若真的是他,你打算怎么办?”
元涉道:“我不知道。”又道:“你说,当时侧狭知晓一直照顾自己的那个采药女便是桃妖时,究竟是什么心情?”
辰夜道:“唉!谁知道呢?”
元涉低头独自想了想,道:“烦死了烦死了!都决定一刀两断了!由他吧!头疼……”
辰夜替元涉换完药,给他掩掩被子:“那就别想了,早点睡吧。”
出了房门,辰夜看见沐青与那茶婆婆犹自聊着火热。
沐青看见辰夜来了,问道:“小元还好吧?”
辰夜落座:“睡下了。”
沐青道:“那便好。伤好些了吗?”
辰夜叹了口气:“就那样吧。”转移话题道:“扶柳公子呢?”
沐青道:“我看他有些困了,便让他下去歇了。”
辰夜道:“也好。”
辰夜看看碗里的醒酒茶已经换成了香甜扑鼻的桂花酿,笑了笑,问沐青:“特意为我准备的?”
沐青道:“知道你最喜欢桂花。”
辰夜尝了一口:“不错不错,还是上次吃的那个味道,你尝了没有?”
沐青道:“自然。”
辰夜道:“婆婆这碗桂花酿,可是有故事的。你想不想知道?”
沐青眯着眼道:“想。”又问婆婆道:“不知婆婆可愿讲讲?”
婆婆摆摆手:“都是些陈年往事了。”
辰夜道:“那日在下藏着心事,没有多问,现在有时间了,关于红尘之事,自然不若婆婆看得明白,婆婆就当给我们指点指点迷津,如何?”
第80章 年少
婆婆抿唇一笑:“说指点迷津算不上,有些事,我也是当局者,看不清看不清楚的一辈子也看不清楚,不过二位公子若有意想听,老婆子我倒也愿意随意讲一讲。”
辰夜道:“洗耳恭听。”
婆婆脸上第一次有了羞涩之意:“从哪里讲起呢?”
辰夜道:“自然是那个让你等了一辈子,甘愿放弃一切设铺等待的人讲起。”
婆婆道:“这便说来话长了。”
沐青道:“婆婆看起来似乎读过不少书?”
辰夜忙接口道:“对对对!这个我也早想说了,看婆婆的气质……不像是这……风尘之人……”
婆婆手指不自觉的敲起桌子道:“是啊,当年家父是个生意人,凭着一己之力白手起家,生意越做越大,不仅越来越有名气,还在三年之内连续开了五间分铺。”
辰夜道:“是个厉害人。”
婆婆道:“我父亲有三个妻妾,我母亲是最小的一个妾氏,几个人之间关系虽冷淡,但面子上还算过的去,住在一间宅邸,日子过得也算太平。我是我爹最大的女儿,后来我爹的妻室又生了两个女儿,另外一个妾氏一直没有子嗣。我爹虽没怎么读过书,但是见过的市面广,所以要求我们几个女孩也要读读书、学些技艺,所以我和两个姐姐对于琴棋书画都略懂一些。”
沐青道:“原来如此。”
婆婆微笑起来:“后面就要说到他了。他原是我们家里请来的长工,那时候个子瘦瘦小小的,十三四岁的样子,跟我一样大的年纪,说是被父亲安排来补院墙的,一笑一口大白牙,看上去挺憨厚可爱的。”
辰夜打岔:“您便是那时候喜欢上他的?”
婆婆道:“不知道……说不上喜欢,懵懵懂懂的。那时候我爹生意忙,很少回家,几个妾氏之间往来不多,我娘那阵身体不好、常病着,常待在房中的我见不到其他人,就跟几个丫鬟玩的不错。说起来,他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同龄男子,有时候会过来讨水喝,一来二去,慢慢熟络了,成了我的第一个朋友……”
辰夜道:“这男孩会来事,定是看中婆婆的美貌了。”
婆婆掩饰不住笑意,摆摆手:“他那时候腼腆的很,讨个水都结结巴巴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即使后来能说上话了,也是一句话低着头反反复复说不清楚。他这个人吧,从小就好学、努力,后来除了讨水,还管我借书,没事就借。后来听到他被他师傅骂了一顿,我才知道,他并不识字。”
辰夜挑眉道:“我说什么来着!他这是有目的的!”
沐青笑着摇头。
婆婆道:“后来我也没戳破,聊天时借机教他一些……他就这样在我们家待了两年的时间,工期结束了,他便随他师傅走了。走前,他还说他要努力识字,考上个状元……然后……”
辰夜道:“然后回来娶你?”
婆婆道:“然后他就没说话了……他这人啊,看起来挺不靠谱,但是对凡事都认真,不确定的事,从不会给出承诺。”
辰夜叹气:“这混蛋性子,平白让人家姑娘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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