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到木东初驾崩,这话有些大逆不道,莫静和不好讲,只是笑:“许是几个月,许是几年吧。你就挑些近期用的,左右也不远,要什么再去取。”
“方才看园子的时候看到后面还有一处小厨房,像是荒废了一段时间了,你再去一趟莫府,把府里的厨子寻来,就陛下赐的陈姓的那位师傅,他手艺不错,问问他有用惯了谁打下手的一并带过来。”
田儿看他,莫静和笑,解释了一句:“一来,不好亏待了咱们自己,二来,这不得趁未来主君式微,讨好讨好。”
田儿扶额,莫公子若肯在陛下身上花着心思,早不至于像现在这般了。
“咱们如今住在太子府,很多事虽然都知道咱们出的主意,但咱出面到底不合适,太子府没个能说话的大太监做什么都不方便。眼下就有一件,要去找一趟造办处的李公公,问问他们这几年份额都去了哪里,这两年殿下深居简出的,也没人太在意,要是都穿成今日这样的,不被那些人笑话?我看李全德就很不错,去取笔墨,请个旨,把李公公指了来。”
田儿应了一声去取笔墨,心里挺高兴,这才是传说中整日里惹是生非,闹腾个没完的莫三公子,平日里的也好,只没眼下这位看着生气腾腾。若不是他穿着窄袖的衣服,很想撸起袖子,表达一下大干一场的决心。
这一晚莫静和睡得也不错,第二天起了个大早,打听了一下太子在何处,回说在院子里习武,便问田儿要了个暖炉,边由着田儿给他披袍子边道:“让小厨房备些早点,每份量不要多,花样不能少,听说殿下不爱吃甜的,也别整得太荤腥油腻的,殿下毕竟还小,大清早的用茶不好,呈羊奶吧,天寒,用暗火小炉煨着端过去……”
田儿听着他一一嘱咐着,莫静和平日里自己用膳可是一点不挑,到了太子着怎就这么多讲究了。
莫静和笑:“差不多就这些了,咱先从把太子养得白白胖胖的开始。昨天密奏送出去了吗?”
田儿回说:“送出去了。”
莫静和笑着点头:“那你去吧,我去拍殿下马屁去了。”
太子院子里打了一套招式,觉得不好,又打了一遍,还是觉得不好,便一遍遍的打。
莫静和在边上看了一会,有些看不过眼,太子的底子是在宫里练的,自然不差,只这招式打得实在有些不在章法了。
在树下找了个趁手的树枝,放下手里暖炉的时候尚有些舍不得,脱下外袍的时候更是犹豫了许久。
用树枝划了个剑花,又松动了下手脚,便走到太子身边,将他方才练的招式耍了一遍。
那种招式是顾青竹举着鞭子一招一招教出来的,自然是既要讲究动作扎实到位,又要功架行云流水,最主要的是要好看。
太子看得都有些呆了,他还有师傅的时候,师傅都没有莫静和练得好。
莫静和笑,作揖道:“殿下安好。”
见着太子点点头,算是应过,又道:“殿下昨晚睡得好吗?”
太子还是点点头,低头看他手中的树枝。
莫静和道:“殿下是仆再耍一遍?”
太子抬头看他,还是只点了点头。
莫静和应诺,又将方才的招式演练了一遍。
太子认真的看着,然后学着他的样子也练了一遍,莫静和感叹,太子的资质很是不错,这两年若是有人教他,该当已有小成了,不该是如今这样的。
正想着,那头璐儿和田儿一道过来了。
该是太子用早膳的时辰了。
太子看着眼前自己那碗冷冷清清飘着几根葱末子的小白粥,和莫静和跟前花花绿绿样式细巧还冒着热烟的点心,脸上红了一阵,也不知羞是恼,还是恼羞成了怒。
莫静和道:“殿下为天下苍生计,简衣缩食,但殿下如今储位东宫,首要之能并非做那些臣子的楷模,而是专心习武治学,谋将来之功;再者,仆受陛下圣旨替殿下治病,药食同源,这些和日后仆呈上的都只是为殿下治愈喉疾,还请殿下 | 体恤仆皇命在身,不要为难仆。”
太子心里飘过的第一个词便是奸佞!
第58章 第 58 章
太子拿起勺子喝自己的粥。
莫静和还是在笑,挑了几样素的点心吃。
璐儿忍了一会没忍住。
“莫公子,这位是太子殿下,殿下未有恩典,你怎可与殿下同桌而食?”
莫静和道:“这话我坐下的时候你就好同我讲了,为何现在才说?”
璐儿语塞。
莫静和站起身:“即是冒犯了殿下,还请殿下惩处。”
太子脸上隐隐然晕出一层红晕,莫静和突然觉得太子殿下实在可爱,竟是动不动就生气,又憋着不肯发作的性子。
莫静和等了一会,见太子什么示下也没有,躬身道:“那仆先回房了待罪了,若太子想好怎么惩处仆,使人来唤一声,仆必恭谨领受。”
说完作了一揖,转身就走了,田儿忙上去收拾点心盘子,心里嘀咕:莫大公子今日吃错药了?
抬眼看太子,连那双眸子都跟着一道泛着红,也不敢多待,领着食盒跟着莫静和一道走了。
莫静和听到身后璐儿说:“他太过分了,要不要秉明陛下。”
顿了顿,还是太子打了个什么手势。
又听璐儿说:“男宠了不起?陛下为了他个男宠……”
再后来便听不真切了。
他是木东初的男宠,这种消息太适合茶余饭后闲聊了,只要有些影子都会有人捕风捉影加油添醋的传,更何况他还把这事做实了。
莫静和没有等到太子的惩处,倒是给他屋子里添了个人,一个女人。
风姿绰约,温婉动人,那眼神云淡风轻,目空一切,若不是璐儿的那番话,莫静和都要以为她是哪里的仙姑谪了凡尘。
璐儿说:“莫公子是陛下派来给殿下治病的,原该视为上宾,好生招待,可殿下眼下处境实在也算不得好,对莫公子多有亏待,还请海涵,这位乐水姑娘原是殿下跟前的大丫鬟,极是懂事伶俐,愿能代殿下聊表心意。”
这话说得面无表情,无波无澜,一气呵成。
莫静和看看璐儿又看看乐水姑娘。
往屋子里送女人,往皇帝男宠的屋子里送女人,他太子是怎么想的?
“有劳璐公公转禀殿下,仆屋子里不需要丫鬟,这位田公公是陛下赐的,很是周到妥帖,由他伺候已经够了。”
乐水走了两步到莫静和身边盈盈下跪。
连田儿都忍不住心里感叹了一句:好生漂亮的姑娘!
“出来时,殿下就有交代,若是乐水无能,不能替殿下传达心意,乐水恐只有死路一条。”
莫静和笑:“你是殿下的跟前的大丫鬟,殿下能将你送到我这,说明殿下对你信任有加,殿下手底能用的人不多,不会为了我就舍了你的。殿下若是因为我不肯收你而杀了你,让我对你产生愧疚?让我对殿下产生惧怕?不要说我脸皮一贯的厚实,不会因为一个丫鬟的死就这样,即便如此,我也不会受殿下掣肘,我是陛下的人,恃宠而骄,有恃无恐惯了的。”
乐水低下头,浅浅一笑,眉眼间依然是那一派目空一切,云淡风轻。
“莫公子的为人奴婢是听说过的,殿下将奴婢送来的时候,奴婢就没想过会有善终,奴婢愿以卑贱之命试一试莫公子的铁石心肠。”
话音刚落,人已将头往墙上撞去。
莫静和手边连个趁手的迎枕垫子都没有,无奈只能用身体去挡,他动作要比乐水快一些,乐水的头正好撞在了他的肚子上。
这一撞乐水是怀着必死的决心的,力道着实不小,莫静和捧着肚子,皱着眉头,靠着墙半蹲着。
田儿先是一惊,立马又咯咯的笑了起来,他从未莫大公子这般失态过。
“你们怎么都动不动就要死要活的。”
莫静和这话说出口,自己也是一愣,突然就想起了莫静珂,心里挺不是滋味。
“要留就留下吧。”
抱着肚子就回里屋去了,田儿忙笑着跟了上去。
“奴觉得公子您心肠软这毛病是改不了了的。昨天谁还在说,无论殿下出什么招,收买您或是打压您,总不能让他得逞的。今天怎么就巴巴的拿自己的身体去帮人家姑娘挡着了,您不会是看上人家姑娘了吧。”
莫静和觉得他是越发的没有规矩了。
“以后这位乐水姑娘,只当是屋子里的主人,小心伺候。”
田儿叹气:“原道来了个帮衬的,没成想多了位主人……公子,您真看上人家了啊,不过这位乐水姑娘还真的挺漂亮的,原觉得我们家夫人已算是绝色了,她吧,不但好看,身上一点凡尘的烟火气也没有……”
莫静和回过身,站定了看他。
田儿立马躬身道:“诺。”
莫静和怎么会看上姑娘,他还没生出那样的胆子来。
于是他给木东初的密奏中写:您儿子往我屋子里送了个漂亮姑娘,我把主屋腾出来给她了,晨昏三叩首,早晚一炷香的供着,因为我事先对您有过承诺,怕您误会,所以先跟您报备一声。
密奏中午送出去的,送回来的时候莫静和正在和陈厨子讨论晚膳那条鱼怎么开花好看又入味。
听得身后田儿唤了一声:“公子。”再没别的话了,便知道皇上他老人家有回信了,心里平白的生出一丝欢喜,他觉得自己也是回去了,这样期待木东初的回信,倒像是学人家待字闺中的姑娘和墙外的书生玩诗书传情的游戏。
净了净手,出来接旨。
木东初就三个字:知道了。
皇上他老人家常用批复的句子:已阅,知道了,酌情办理……中的一种,没有实质意思,连态度也含糊不清。
于是像是两人隔着墙又玩起了猜猜猜的游戏。
莫静和将奏折翻过来又看了看,再没别的红墨朱批了,下意识的嘟了嘟嘴。
连田儿都忍不住心里翻了个白眼,最近公子是越发的幼稚了。
莫静和觉得难受,满心的欢喜期待,纠成了那一股气凝结在一起在胸口处肆意乱窜,得不到舒缓也得不到地方疏泄。
他以为木东初快死了,他们的时间不多了,所以不想再克制了,他就是喜欢他,就是想关心他,他愿意为木东初做一切事情,只要是木东初希望他做的,就算是他从小躲着避着一直不愿涉足的储位之争……
可木东初这样一句“知道了”……
第59章 第 59 章
谁的心长在正中的,谁又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健康开朗。
太子是木东初第一个儿子,自然也是喜欢的,可这不会说话也便罢了,性子也跟着变得阴郁易怒,小儿子又聪敏喜性,一比较自然更愿意亲近小儿子些。
可谁叫人家是长子,谁叫人家刚满月就封的太子,即便不会说话,即便性子阴郁易怒,做了太子的就得做皇帝,不然纲纪伦常何在?后世子孙有样学样,自以为比太子贤德有能耐的就敢冒出来造个反,这天下动乱的日子也该不远了。
木东初接到莫静和密奏的时候,心里挺高兴的,笑骂了一句:“幼稚。”
身边伺候的內侍没明白,陆疏华却是懂了,这两人确实幼稚,往木东初身上耍小性子。
太子一个不得宠的孩子,故意做出格的事,惹父亲关注。莫静和还要好,写了份公文,告诉皇上,他身边有个漂亮的女人,刺激木东初。
叶庆如今大好了,被派去大寒阁名下的酒楼打杂,仕途什么的是别想了,小命却是保住了,陆疏华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笑道:“臣这就替陛下去传这句口谕。”
木东初心情着实不错,也知道他是想着偷懒去找莫静和叙叙旧。
笑道:“去吧,别明着去,也别去见太子了……今早呈的核桃酥不错,等等让他们再做些新鲜的,你给莫卿一道带去,只说你出门路过醉风楼给他带的。”
陆疏华心道:莫静和吃遍青都大小酒楼茶馆,哪里的点心他还吃不出来?
嘴上笑道:“陛下|体恤臣下,莫大人一定会感怀在心。”
陆疏华来送核桃酥的时候莫静和正在和太子下棋,莫静和下棋的水平比不上木东初,和太子下还是绰绰有余的,几盘下来,那种不用深思熟虑就能稳操胜券的凌驾感,让莫静和一上午那嘴角就没扯平过。
要不是时时心里记挂着木东初的身体,他觉得他在这里的小日子过得还是不错的。
陆疏华重操旧业,猫在他们边上的一个大树上看他们,看了两盘,觉得莫静和欺人太甚,摘了树上的一片叶子往莫静和背上掷去。
莫静和一早就知道他来了,叶子飞来时往边上偏了偏,正巧打在太子的胸口。
听得太子连咳了数声,陆疏华一边心里埋汰莫静和,一边又心虚不已,偷袭太子,砍头都是轻的。
好在也没用多少力道,太子摸了摸胸口,也只道风大。
不下了。
莫静和如今已不用璐儿解释就能明白太子打得手势了。
放下棋子,又从怀里取出一张纸,上面列了十几本书名。
“这是陛下以前常看的棋谱,这几年棋路虽大有不同,万变不离其宗,底子总还是这些。”
太子看他的眼神便有了几分深意。
这人实在奇怪,父皇派他来给自己治病,他甚至没有帮自己把过脉,整日里游手好闲,整些没用的,比如今天一早自己好好的在院子里下棋,他巴巴的跑过来说要对弈一秤,若是输了,立马搬出府去。比如昨天晚膳的时候说新研制了几样菜式,让自己给他掌掌眼尝尝味。又比如前些日子取了两箱四季衣裳来说胡言乱语,“殿下,您是真不得宠,连李全德都不肯给,这是仆让田儿跑了趟造办处,把您以前寄放在那里的衣裳都取来了,虽李全德看尺寸准,也不知道准到什么份上,您得空试试,若是不准,仆再让田儿拿去改。”自己何时在那里寄放过衣裳,不过是他们攀高踩低,克扣了罢……
如今拿了父皇的棋谱给自己又是什么意思?
“仆是陛下的男宠,留意些陛下的爱好是男宠的本分,如今仆想巴结殿下,拿出来献宝,还望殿下不吝笑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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