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中一阵电闪雷鸣,终于想起来了。
可不正是当年觊觎自家主公,鸿门宴上对着主公不住抛媚眼扭细腰的小娘子么?!
旧敌相见,本就分外眼红,现她还如此行踪鬼祟,更有理由处置她了。
吕布掩下眼底凶光,冷冷道:“敢问王老头儿府上的碧玉,貂皮小娘子,这是悄无声息地下嫁给了哪位将士做家眷啊?”
貂蝉:“……”
恰在这时,燕清携郭嘉到了。
冷不防地看到吕布气势汹汹地以鞋履尖去踩一身形窈窕的女子,他还以为是眼花下的错觉,好半晌才找回声音:“……奉先这是在做什么?”
吕布慢慢撤回了脚,微侧了身,宛若无意地半挡住貂蝉的脸,才回话道:“捉到个似是奸细的玩意儿,正问着。”
燕清挑了挑眉,明摆着不信,揶揄道:“哦?你从几时起连审问这等小事,都亲力亲为了?”
吕布本就是慌乱下瞎扯的理由,本心不过是不想叫燕清瞧见这数年不见,出落得越发漂亮,还居心叵测地混进兵营来的貂皮罢了,当下就被问住了。
燕清趁他在支吾时,笑吟吟地走上前来,目光就跟貂蝉那双泪盈盈的美眸给对上了。
吕布心里咯噔一下,脱口而出道:“主公当心!”
燕清同样也没被貂蝉的盛美容颜所惑——以他如今的权势和地位,自求前程也好,真心爱慕也好,受家族所推也好,不乏绝色女子投怀送抱,望荐枕席。
如此反复不断的美色轰炸下,燕清的审美都已经濒近麻木了。
美得惊人不见得能引起他的注意,若是丑得离奇,或还有些可能。
而且貂蝉再美,被吕布方才那么一粗鲁对待,弄得一身尘土血灰……也得大打折扣。
最重要的还是,燕清早在与吕布心意相通的那一刻起,就将自己的心态转换成了有妇之夫该有的沉静稳重,又如何会在明知自家有个醋坛子的情况下,沾染外头的花花草草呢?
燕清微微一笑,示意吕布退开一步,并不伸手去搀,只以眼神下令,让典韦将人扶起来,温然问道:“司徒之女,何故流落在此?”
貂蝉久久未离少时便倾心暗慕的男子如此之近,听得燕清询问,心神仍然恍惚,好一会儿才在吕布凌厉而灼热的眼刀下醒来,含羞垂首道:“承蒙大人垂问,只是贱妾非是流落至此,而是投亲而来。”
见燕清跟貂蝉平心静气地说上话了,郭嘉倒是对燕清在某方面尤为清正的为人心知肚明,是以在失望之余,只懒洋洋地袖手旁观,时不时故意向吕布投去幸灾乐祸的一瞥。
唯独吕布当局者迷,不一会儿就急得满头大汗,压根儿没注意到郭嘉的视线。
燕清三言两句地就将貂蝉的话给套干净了,于是不再耽搁工夫,吩咐典韦派个亲卫护送她去扶伤营疗伤,又着将兵加强放将士家眷进后营的筛选条件,才一手牵着吕布,一手牵着郭嘉,心情颇好地往回走。
郭嘉在荀攸那摘不干净,也懒得辩解了,随燕清牵着,吕布则一路臭着脸。
燕清将二人反应尽收眼底,只假作不知,待入了帐,除知情的郭嘉外没旁人了,才明知故问道:“奉先怎是魂不守舍的模样?莫不是对王允之女……”
吕布的脸色瞬间变得五彩斑斓:“……分明是主公同那貂皮相谈甚欢,怎又是布之过了?!”
燕清刚要再逗他玩几句,自己就没忍住先笑了出来。
想想也是来世报了——史上抛弃妻子毫不手软的刘备,竟然娶了白门楼后抛弃吕布的貂蝉,极有缘分的两人一比,可真是高下立见。
吕布恹恹地皱了皱眉。
燕清亲昵地拍拍他脸颊,笑道:“有妻神勇至此,夫复何求?且安心罢。”
吕布脸色稍霁。
也是。
似貂皮那种身娇体弱的,他只消一拳下去,就能轻轻松松地打扁十个。
燕清也不避郭嘉,笑着在吕布线条紧绷的唇上轻轻啄了一下——
吕布刚要反吻过去,就被一旁翻着白眼的郭嘉那刻意装出的饱嗝声给打断了。
跟早早撤军的燕军不同,刘备与俩武艺超群的义兄已被卢植提作先锋,正在前线大杀特杀,可谓意气风发,春风得意,根本没发觉自己新娶不久的美妻,已然果断借这踏板偷溜到燕清阵营去了。
被她借用的人脉,则是一次意外中相助过的秦宜禄妻杜氏。在不知貂蝉真正身份的情况下,杜氏当她是受战乱所害,不幸流落至塞外之地,怜她孤苦伶仃,索性将她认作义妹,收留下来。
吕布听完,却是怀疑居多:“无意中救的人,恰巧就能给她提供了这老大便利?此中只怕太蹊跷了些,宜传人来讯问一番。”
燕清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这些小事,就让典侍卫长派人去做罢。”
关于貂蝉之事,他在乐了一下之后,也就不甚关心了:“若无问题,就派人将她送回洛阳王司徒身边。”
看燕清如此表态,吕布心情一下就恢复许多。
再瞅那贼心不死,千里迢迢都要见自家主公的貂皮,也没那么面目可憎了。
只是在传了秦宜禄之妻杜氏后,吕布不免小小地震惊了一下,之后便有点庆幸。
怎这兵营里的大老粗,娶的媳妇儿却都亭亭玉立,美丽动人?
……得亏没叫主公瞧见了。
吕布已烦透了这些漂亮女子,连夜就将杜氏给问好了撵回去,再麻溜地让典韦点几个人,将不情不愿的瘟神貂蝉捆上马车,一路‘护’送回洛阳去了。
又怕再留下去,还得再出点甚么意外,干脆反复向燕清请战,次日就在此处着两军正式分开,从此分两路,一是赵云北上伐丁原,二是燕清吕布率领了,继续东行去。
郭嘉私下里提醒燕清:“主公同吕将军情谊深厚,实为夫妻,非同一般,情难自禁,也能理解。然外人并不知晓,独见吕将军蛮横插手主公之事,倘若传出,影响怕是不佳。主公不妨对吕将军多加约束,才好长久。”
燕清点了点头:“奉孝所言,的确有理,日后确实当注意一些。”
最近得到郭嘉的支持和帮助,欢喜之下,的确有些不分场合的小忘形了。
燕清一向是知错就改的,现正经进行了反省,之后在有外人的场合见吕布,就极少出现郭嘉所担忧的亲昵态了。
郭嘉见燕清仍听得进劝,并未被冲昏头脑,一直有点忐忑的心里也安定几分。
唯有吕布尝到一阵子甜头,乍然又没了,理解之余,也不免有点郁闷。
好在快速行军下,冀州很快就到了。
不知不觉地,距燕清当初为救皇帝而发兵出征的日子,已过去了七个月之久,距陈群等人扶持袁术上位,背叛燕清,也过去快三个月了。
只是除了早在两年以前,就开始着手防患的燕清之外,谁都没想到的是,比如狼似虎的燕军来得更快的,可不是象征收获的秋天,而是让人苦不堪言的干旱……
以及漫山遍野、铺天盖地的蝗虫。
第195章 无心插柳
春有水灾,夏有大旱,加上去岁冬日不够寒冷,就成了蝗虫繁衍最好的温床。
燕清早就清楚,在汉末这段多灾多难的时间里,蝗灾较过往还要频发,能致‘饿殍枕道,民不聊生’,便对此予以极高的重视,命底下严格执行了各项防治措施。
在夏秋二季,水涝过的区域,也要进行严密监控和处理,防止虫卵趁机滋生。
即便如此,在他亲眼目睹飞蝗成群迁徙时,还是在恍神之余,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头皮发麻。
单拎出来不过是小指头粗细大小的飞虫,在现代时还能被人玩笑说富含蛋白质……要说那话的人真见了这一幕,怕就再不会有品尝这嘎嘣脆的胃口了。
在医学落后,短医少药的汉末,除非迫不得已,不然随意食用或带有寄生虫的蝗虫,也不是甚么好主意。
尤其是驻马在高坡之上,往下俯视那像沙尘暴一般规模庞大,诡异地暗黄带绿,噪声冲霄、似狂风乱舞的乌泱泱的蝗群时,哪怕有再多地心理准备,也还是会感到强烈的不适。
目所及处,唯见它们排山倒海一般往前涌去,所经之处,沟堑尽平,禾稼食罄;所落之所,遮天蔽日,直叫人马难行。
哪怕是近来在战场上锋芒毕露,战功赫赫的燕军,看着张牙舞爪的飞蝗,厌恶之余,都不由自心底生出几分寒意来,沉默地跟随在燕清后头,于此暂作观望。
目睹那阵‘狂沙’渐渐远去后,燕清才长舒口气,摇头道:“冀地到底占下的时日太短,纵有程仲德在,也到底有些顾及不到的县城。”
燕清作为外来势力,统治冀州的时间太短,这里的情况又较为特殊——有世家大族林立,他们有心排外,程昱一时半会也奈何不得他们。
而且燕清所下达的一些命令,除了一干心腹,和对他盲信盲从的教徒以外,也不乏人在心里嘀咕,只碍于是官府强制而不得不服从:在旱期兴修水利、着青壮定期垦荒种植也就罢了,防旱引水的好处,大家都看得出来,可以保护地里的庄稼;但还要养大量鸟禽、无毒的蛇类和癞蛤蟆,又是为了甚么?
家禽虽伺候起来比较金贵麻烦,但真到不得已的时刻,好歹能杀了吃肉。而其他的玩意儿,就只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他们感到莫名其妙,心里不由对后几者生有抵触,燕清也早有预料,便让官府拨出一批财物来,大力鼓励临水的人家蓄养水鸭等捕食量大的鸟禽,且不许他们随意宰杀。
若有违反者,就得罚未来三年、都得多交两成粮税。
这惩罚之重,在燕清一向极宽的治下还是很罕见的,除个别人心存侥幸地阳奉阴违,后也得到严惩外,绝大多数人纵不理解,还是照着执行了。
不过等这场轰轰烈烈的浩劫一到来,他们就转为恨自个儿自作聪明,平日怎么没多养几只,而是只凑够数量交差了事,导致临到用时方恨少了。
鸟喜食虫的道理,连稚童都懂。
可在天灾一般的蝗群到来时,却从没谁能猜到,这些平日里不起眼的家禽,竟然能在这要命的大灾来临时,派上这么大的用场?
一叼一个准,一扑一个狠,都不必专门驱使它们,就将那些可恨的小股蝗虫给撵得四散了。
蝗灾虽是从外地而起,可以它们飞快的扩散速度,抵达豫、扬、冀三州,也只是时间问题。
面对惊慌失措来寻官府求助的农夫们,官吏立即张贴布告,让挨家挨户都将禽鸟放出,使这些蝗虫的天敌们自由啄食蝗虫去。
这样的做法,燕清还是从现代的一些报纸上看来的,道是两千只水鸭,就能食尽两千亩地的蝗虫,威力不容小觑。
至于蝗虫的其他敌人,譬如青蛙和蛇,大量蓄养也是不现实的,就只有顺其自然了。
不过观这密度,单靠禽鸟,怕还不够。
毕竟攸关农夫们一年的劳作结果,也直接关系到来年供他四处征战的军资。纵就目前看来,粮库里大有盈余,仍需更慎重相待才是。
燕清蹙起眉,喃喃自语道:“还需速速去信给各州刺史,着他们不能太过依赖于利用水鸟,还得适当招人,再呼吁民众进行捕杀,挖掘卵块才是。”
他之所以念出声来,是为提醒自己莫一会儿忘了此事,却不想吕布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下一刻就变戏法一般,自武袍襟里取出个薄薄的小册子来,顺着折痕翻到中部,燕清只来得及瞥见那前头都已写得密密麻麻了。
吕布专心地拿了根工匠特制的小墨条,在上头写了几道。
燕清稀奇道:“你居然还有这本事呢?”
吕布嘿嘿一笑,却不作答,还假装没察觉到燕清的好奇目光,背过身去,将本子小心收好了。
燕清微眯了眼。
如此遮遮掩掩,定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他温温柔柔地笑着,淡然对上吕布讪讪里透着心虚的目光,不露半分端倪。
——等入夜后,骗这厮去洗浴了,再取来细阅便是。
为安抚这一带初经蝗潮肆虐的百姓,燕清索性命军队在此驻扎两晚。
尽管他们会遭受这么惨重的损失,很大程度上和听信佃田于他们的世族之言脱不开关系,燕清也不可能因此弃他们于不顾的。
恰恰相反的是,可以借这施恩的机会,削弱一直冥顽抵抗的世族的威信,收拢一番人心。
之前的官府太过软弱,导致实际上几乎全由世族掌权,百姓也惯了对他们惟命是从。现忽然派了新的官员和军队进驻,行事手段又很是强硬,他们不适应而产生退避的行为,也无可厚非。
文官们是忙碌了,吕布却闲了下来。
在这种没仗可打、新提拔的几个副将又颇积极得力的时候,吕布总感觉闲得发慌,浑身都不得劲儿。
好在得了燕清允许,今夜可跟他同帐而眠,才叫吕布倏然打起精神起来,高高兴兴地洗刷了躯体,熏好香,喜滋滋地换上干净衣裳,不管天色未暗透,就迫不及待地去了。
燕清听得他掀帐而入的动静,仍是头也不抬:“来这么早?”
吕布率先巡视了一番周围,见郭嘉和荀攸都不在,便又雀跃几分。
他还未来得及答,燕清就嗅到淡而宜人的熏香气,不禁皱了眉,抬眼看他道:“洗浴过了?”
吕布不知所措地点了点头。
燕清心忖你太有备而来,我还怎么窃那小本子?
遂随便寻了个借口道:“这回这香熏得略重了些,屏风后正巧有热汤,你且去擦擦身吧。”
吕布信以为真,老老实实地去了。
燕清一本正经地坐着,心思却早飘到了别处去,并未落在眼前写到一半的书信上。
待他以眼角余光窥见吕布的身影隐没在屏风后了,立即起身,蹑手蹑脚地行至被随意扔在席上的袍服边,一边留意着吕布那的动静,一边伸手探了进去,仔细摸索。
燕清是直觉吕布会把这种多半记载了见不得人内容的重要本子随身携带,果不其然,很快就被他摸索到了。
然而不等他翻开看上几眼,屏风后就响起了吕布的脚步声,他不慌不忙地将本子藏到自己怀里,也不仓促地退回座上,而是自然而然地往前进了几步,走到吕布身边,假作怀疑道:“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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